4、混血少女,失而复得。

在远离了「猛犸」,不再能感应到它那足以引起地震的脚步声之后,周围开始出现动物的动静了。

在距离地面十几米的树枝之网间,我正在追逐着一只全身有着淡蓝的毛色,有点像是松鼠的小动物。

至于为什么要追它?

我也不知道。

身体先于我的思考动了起来。

是单纯的想要和它追逐嬉戏呢,还是想拿它果腹呢...

不论如何,只有一种看到比自己小的,会动的东西就会想要追上去的感觉。

但那娇小的身躯远比我想象的要更加的灵活,即便我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在距离地面十数米的树枝之间快速的跳跃着,依靠着「本能」做着原本的我想都不敢想的动作,依然没有办法追上它。

到了最后,白白浪费了不少体力,结果只能坐在树枝上,上气不接下气地用着不甘的眼神看着那正在上方舔着毛的小动物。

然而它之后并没有继续看着我,而是在注视着某个地方。

(嗯?它正在看着什么?)

从我的位置看过去,松鼠那视线的终点正被挡在了层层树枝之间,为了弄清楚它所的东西是什么,我开始沿着树干向上攀爬。

当我不小心抓住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延伸出来的蓝色的,有点湿滑的藤蔓的时候,那根藤蔓突然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反过来缠住了我的左手,想要将我拉扯向某个方向。

(诶?呜——)

失去了平衡的我差点从树上摔落,在紧紧的抱住了树干的同时,我挣扎着看向了想要将我拉过去的藤蔓的正体。

那是缠在另一棵树上的,奇怪的植物。

一朵巨大的,像是淡蓝色的猪笼草一般的植物,仿佛寄生在了那棵树上一般,伸出了许多条柔软的藤蔓,缠绕在了树枝之网间。

隐约可以看见那植物的「口」中还有着白色的,未完全消化完毕的某种小动物——大概可能是我刚才正追着的那种松鼠一样的生物的骸骨。

这大概就是刚才那只松鼠一直在意的东西吧。

食肉植物。

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猎物,我慌忙的想要将手从那根藤蔓上挣脱,但出人意料的是这藤蔓似乎比我的力气还要大很多。

正抱在树干上的左手慢慢地被剥离,拉向了后方,同时藤蔓还在不断的从我的手上边缠绕边延伸着,向着我的脖颈靠近了过来。

想要抽出腰间的短剑切断藤蔓,但只剩下一只手还维持着抱在树干上的姿势也没法轻易做到。

也许可以用双腿把自己给夹在树干上,但由于不太确定在这有着怪力的藤蔓的向后作用力下自己是否能够坚持得住。

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我慢慢地将右手从树干上放开,上半身在瞬间便倒向了斜下方,被我夹在树干上的双腿与缠绕着我的左手的藤蔓给固定在了半空中。

视野在一瞬之间从天上掉到了地下。

(呜哇...好可怕...)

有种倒挂在阳台外一般的感觉。

颤抖的右手缓缓地将腰间的那沉重的短剑拔出,但是完全够不到缠绕着左手的那根藤蔓的根部。

与此同时,藤蔓已经爬上了我的脖颈,随着它开始逐渐收紧,窒息感逐渐地夺走了我的反抗能力。

(呼吸...要...)

头部逐渐充血,在失去意识之前,我把短剑颤抖着对准了手肘处的藤曼,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割断了之后,缠绕着我的脖颈的那部分逐渐失去了活力,从高空中掉了下去。

空气重新进入了肺中,我在猛烈地咳嗽了几下之后,噙着泪调整着呼吸。

依然绑着我前臂到手腕的那部分似乎受到了刺激,从上面松了开来,慢慢的开始向着那株食人花缩了回去。

(等,等一下!)

(现在放开的话…!)

我反射性地反过来抓住了剩下的藤蔓,暂时维持住了平衡。

(总算是...稳住了...)

(但现在...该怎么办?)

在这数十秒里,立场颠倒了过来。

我一直死死地抓着这有点湿滑的藤蔓。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手上的力气逐渐开始减弱,它还是一点一点地从我手中滑落了出去。

(咿——)

失去了其中一个支点的上半身向着下方倒了下去,夹着树干的双腿终究还是支撑不住这突然开始下坠的身体。

在坠落感之中,那沉重的短剑随着惯性从我手中甩了出去。

在空中的翻滚着下落的过程中,在一连撞到了途经的几根树枝之后,身体「本能」地用双手抓住了一根较细的树枝,虽然立马就折断了,但还是减缓了一些下降的速度,让我得以稍微调整了姿势,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好~疼!)

我看着正在微微颤抖着的双手。

左手手臂上刚才被藤蔓缠绕着的部分浮现出了淤痕,右手则因为刚才抓住树枝的动作而稍微磨破了一点皮。

全身上下都由于刚才在下落的过程中与树枝的相撞而布满了淤青。

(我的短剑呢?)

我慌张的在周围找了起来。

(没有...)

(没有...)

(没有...)

(到处都找不到…)

心里的焦急感愈发的强烈,让我产生了一种想要哭出来的冲动。

(怎么办...)

(明明应该是在这附近的。)

可是尽管花了大量的时间把这附近所有高度的每个角落都翻找了一遍,都没能发现那把短剑的踪迹。

无奈的我就这样坐在了树枝上。

心情愈发地低落,最后还是哭了起来。

(明明那个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明明那是我莫名的来到了这个地方后,唯一剩下的东西。)

「呜...呜...呜哇啊啊啊啊啊——」

啜泣逐渐转变为了嚎哭,响彻在了森林之中。

在哭累了之后,我只是呆呆地坐在那边。

(完全不想动。)

(我讨厌这里。)

(到底是为什么,由于某种原因死去的我会来到这个鬼地方呢。)

(难道我生前犯了什么大错,来到这是对我的惩罚吗?)

(在这里再死一次的话,就能解脱了吗?)

我坐在大约十几米高的地方,往地面上看着。

(只要我不做任何回避动作的话,摔下去大概率会死吧。)

(呵...也不错。)

(经过了这几天完全没个人样的生活,我已经累了。)

然而就在我打算一了百了的时候,在不远处的树枝上,传来了某种小动物的声音。

是刚才我一直在追逐着的松鼠。

发出了像是小鸟一般的叫声。

当我注意到了它之后,它开始向着上方爬去,时不时回头停下来看着我。

(这是...想让我跟上去吗...)

(对不起...我现在没有那个心情。)

我低下了头,不再看往那只小动物的方向。

然而那只小动物就这么从一边的树枝上跳到了我所在的树枝上,攀上了我的肩膀。

从一边舔了舔我的泪痕。

(烦死了...)

(一边去啦...)

我挥着手与尾巴,想要驱赶这只莫名粘人的小动物。

但它一直精准地回避着我的动作,在我的头,左肩与右肩上来回乱窜着。

(啊啊真是的!我知道了啦!)

(虽然不知道你想要让我做什么,我跟去就是了吧?)

我从树枝上站了起来,不满地瞪着那只松鼠,跟了上去,在树枝之间移动着。

在到了某个地点之后,松鼠停了下来,视线一直停留在前方。

我对这个地方有印象。

(这是...我刚才被袭击的位置。)

眼前的松鼠默默地看着那朵食人花。

(说起来...)

(刚才我好像在那个里面看到了和这只松鼠体格差不多的骸骨。)

(难道说...)

(是想让我帮你复仇吗?)

(对不起。)

(我做不到。)

正当我打算回头的时候,松鼠又跳到了我的肩上,在我的耳边叽叽喳喳地叫着。

(唉...)

我重新转向了那株食人花。

「啊——!」

就在这时,我发现了。

在那食人花的「腹」中,除了刚才窥见的那具遗骸之外,额外多了一丝银色的反光。

我苦苦搜寻着的那把短剑,正静静地躺在其中。

(难道说...是刚才不小心甩到里面了吗?)

(还是说,是这只松鼠为了让我帮忙而故意丢进去的?)

但不管怎么样,身体还是自己动了起来。

这把短剑,也许对于这个身体的主人来说,真的非常重要吧。

从树枝之间反复跳跃着,攀到了那棵被食人花的蓝色藤蔓所缠绕「寄生」的巨树上。

小心翼翼地绕开了树干上遍布着的藤蔓,移动到了那株食人花的正上方。

就这样直接跳了下去,整个人直接落入了那株食人花的「腹」中。

食人花那出乎意料的延展性稳稳地接住了我,内壁底部的少量酸液接触到了我的脚,产生了一种烧灼的刺痛感。

白银色的短剑由于惯性而在我的眼前浮在了半空中,被我以右手牢牢地抓住。

上面附着着的酸液让我刚才被树枝磨破的手心产生了剧烈的疼痛感,我咬紧了牙关,将短剑向前直直地戳了出去,成功地让刀刃刺穿了内壁之后,双手握住了刀柄,向下使劲地拉了开来,从内部撕开了这株食人花。

白银色的短刀在我的手中,伴随着那具小动物的遗骨,一同向下坠落着。

在下落的过程中,我抓住了那株食人花下方的藤蔓,成功的停留在了半空中。

食人花在被我开膛了之后,这蓝色的藤蔓似乎也不再有像刚才一样的动作了,我拉着这根藤蔓,慢慢的垂降到了地面。

在确认了手中的短剑完好无损之后,双腿脱力地坐了下来。

(太好了...)

那只松鼠也从一边的树上跳了下来,跑到了我的旁边,

用嘴蹭了蹭我握着短剑的右手,似乎是想要让我伸出右手。

(这是...想做什么?)

不太明白它的意思的我将短剑换到了左手,将右手摊了开来。

(啊...)

右手手心,磨破了皮又接触到了食人花的酸液的地方,已经开始化脓了。

似乎是因为身体的紧张感还没完全放松下来,现在我的右手暂时还没感觉到痛。

(...?)

眼前的松鼠,身上的毛从淡蓝色变成了绿色,发出了淡淡的荧光。

之后将嘴凑到了我右手的伤口上,舔了起来。

(干,干什么呐?这小动物?)

有点吓到的我将右手抽了回来。

但那只松鼠继续用手挠着我收起来的右手,把嘴给蹭了上来。

(这,这小动物,不怕我把它给抓起来吃了吗?)

(到底想干什么啦!)

(得,得,我把手给你舔啦!别从我的胸口钻上来!)

不情不愿地把右手给摊了开来,交了出去。

一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

(刚才被它舔过的地方...开始愈合了?)

它继续在伤口上舔舐着。

我默默地看着自己的伤口,在绿色荧光的包裹之下一点点的复原如初。

之后它放开了我的右手,跑去舔起了我刚才因为踩到了酸液而有点灼伤的脚底。

(啊哈,啊哈哈哈——好痒!)

(不用了!这个真的不用了,已经可以了!)

在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之后,我把脚给收了回来,用双手保护着。

小动物在距离我一定距离的地方坐了下来,互相对视了一会后,它身上的毛从绿色变回了淡蓝色,小小的爪子拾起了在一边的另一只小动物的头骨。

(那个是...)

之后静静地离开了。

脑海中闪过了可能是我记忆中的某个场景。

一个香炉,两根蜡烛,几条线香。

一张因为光线,而看不清脸的,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的遗像。

只是记不起来...那个人的脸。

(野生动物...也会吊唁它们死去的家人吗?)

我抬起头看着那只松鼠头也不回快速离开的身影,在心中默默地对它表示了感谢后,如此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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