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這就是......全部的......」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

       為什麼我會感覺還有什麼東西在腦子裏......

       我是......阿爾德裏奇-羅勒......不......我是......中級......魔族的......卡波聂爾......該死......有什麼......讓我......咕噢呃呃呃啊啊啊啊......

       好痛苦苦苦呃啊啊啊——

       ——死！去死！

       ——殺掉吧、殺掉、殺掉......

       有什麼東西在大腦裏轉動，仿佛是沼澤裏的毒蟲鑽入血肉中暢遊一般。為了保持意識的清醒，我用力撕扯自己的頭髮和皮膚。仿佛突如其來的電流經過全身一般，我的身體一時間停止了動作——緊接著，傳來了更難以忍受的疼痛感。

       幾分鐘，幾十分鐘，或者是幾小時，總之，當全身上下的疼痛散去時，窗外黑色的夜幕已經透出絲絲曙光——當然，這種天色說明距離天亮還有至少近一個小時的時間。

       「唔.....阿.....啊，總算是讓精神狀態安定下來了......嗎。」

       靠在床邊喘著粗氣的「人」，正是我——前世被賜名為『卡波涅爾』的魔族、如今轉生——或者說進入了這具軀體、並成為了名為「阿爾德裏奇-羅勒-尤金斯」的人類國家的貴族之子。

       那麼似乎有一個問題。

       到底是身為魔族的我保留了意識轉生獲取人類的身體、還是是為人類的我接納和吸收了前世身為魔族的記憶？

       這種感覺有些奇怪——似乎記憶和人格上是兩世為人（魔）的結合體，以前作為魔族時期所不能理解的人類的行為、現在從人類的角度思考一下子就迎刃而解了，好像是頭腦變得靈活了一些——不是指智力上提高、而是單純的能運用更複雜、用魔族的話來說就是多了不少像人類一樣的「毫無用處」的多餘情緒和想法。

       這樣看來魔族的智力水準不會比人類低太多，但思維中只會有『戰鬥』『獵殺』『疲倦』『休息』這樣純粹而效率化的想法和行動。

       而反觀之前作為『阿爾德裏奇』此人的思維，似乎是同魔族整合、而去掉了不少優柔寡斷、懦弱和貪圖享樂的部分——總而言之，這樣算是好事吧？

       「看起來，應該是除了我本身的認知以外，人類方面的意識也占了很重要的地位吧。要不然以作為魔族的性格、在這種地方早就大鬧起來了——但是我是怎麼......」

       就在這時，我看見自己脖子上掛著的吊墜——由金銀線和小型的珍珠串成。在那之上，有一塊不起眼的紫黑色晶體正在慢慢化為粉末。

       我沒有見過這個東西，但不知為何有種非常熟悉的感覺。

       「等等，這個東西......這不是我的『魔晶核』嗎？！」

       我終於發覺這是什麼了。

       「居然只剩這麼一點......而且還能寄宿我的意識......」

       在這個世界上，能夠使用魔法的生物體內都有著『魔臟』這一器官的存在，用以儲存和主導魔力在全身的迴圈。以人類和魔族為例、即是被稱為『心臟』的器官，可以在運輸血液的過程中同時承載著魔力流經全身。因此才能使用體內的魔力、引導外界環境中的『魔素』來產生被稱為『魔法』的奇特現象。除了魔臟之外，許多生物身上還有著被稱為『魔法發動器官』的結構、不過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在這裏暫且不提。

       然後，在使用魔法的生物體的魔髒中、很多情況下會存在被稱為『魔晶核』的晶狀結構，那就是魔臟的魔力源泉，因此魔晶核一般是魔物體內最值錢的部分；魔物的實力越強大，魔晶核的體積與品質就越高。順帶一提，人類應該是所有能使用魔法的生物中、唯一體內不具有魔晶核的生物，因此將自己與其它生物區分開來，稱其中不具有為智慧的大多數為魔物——

       魔物有著不同於野獸的異形身姿與強大的破壞力，危害著人類的世界。而少數擁有智慧的個體則是被『魔王』創造出的魔族。魔族指揮著魔物侵略人類的國家、肆意殺害被諸神創造和所愛的人類，是理應被消減的存在。

       原來如此。

       在人類眼中，魔族是這樣的存在麼？

       我沒有參與過對人類國家的進攻——事實上，我覺得在那樣規模的戰鬥即使是上級的魔族想要倖存下來也實屬不易。

       ——雖然在我的認知中，人類確實是我們的敵人、只不過，那是人類經常來到魔境主動獵殺魔族。

       而且，魔族能指揮魔物？那頂多就是被我們抓起來特意馴養的一小部分而已吧？在野生的魔物眼裏，人類和魔族一樣都是攻擊對象。人類獵殺魔物，魔族也獵殺魔物，然後更強大的魔物會獵殺相對弱小的人類和魔族——這都是一樣的。

       不過話也不能說得太絕對。現在一想，畢竟我在魔族裏位階也只是處於中級、能接觸到的最強者也就是少數的上級魔族，恐怕還有很多無法瞭解的事情。

       按照魔族內部的分類，剛獲得智慧、脫離了普通魔物和野獸範疇的是下級魔族，一般只擁有一個魔臟。實力和智慧強一些，能夠理解語言、進行簡單的學習的是中級魔族，擁有兩個魔臟。

       然後就是擁有相當強的力量和智慧（至少是身為魔族時的我難以望其項背的）是上級魔族，擁有足足四個魔臟分佈在全身各處——因此魔族的生命力才會遠遠強於只有一顆心臟的人類。就算是被斬斷手和腳、眼睛、尾巴、翅膀甚至部分心臟和內臟被破壞，都可以在一段時間後復原如初。

       當初我也是在第一顆魔髒（還有胸腔）被光魔法破壞後還能繼續戰鬥、直到第二顆魔髒也被劍刃刺穿、隨即頭顱被砍下後才迎來了死亡。

       「說到底，為什麼我身為魔族時的魔晶核碎片會在這裏......」

       我搜尋起這具身體腦中的記憶......啊，好像找到了。

       似乎是阿爾德裏奇-羅勒-尤金斯小時候——大約7、8歲時收到的生日禮物——據說是一個落魄騎士賣出的，對方說這是自己的祖父那一代深入魔境、斬殺強大魔族得到的戰利品，因此要價還不低。

       原來就是那個家夥的祖父他們用昂貴的隱形魔法和光魔法卷軸偷襲、然後又靠著人數優勢從後面刺穿了吾輩的心臟啊？不過最後也同樣被我重創了數人就是了。

       我看向窗外，朝陽已經從遙遠的地平線緩緩升起。

       過去的事情現在暫時也不用去想，而且——似乎也沒有辦法。不管怎麼說，現在的我，已經是『阿爾德裏奇-羅勒-尤金斯』這個人類。

       那麼，就只能暫時像個人類一樣，繼續做這個身份應該做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