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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座敷童子

「客人，客人您息怒……还请不要找利修大人告状，我，我，我什么都愿意做的！」

利修，你在社奉行里这么恐怖的吗？

在我面前的，是一名差点给我跪下的阴阳师少女。……不如说已经跪下了。此刻的她，正泪眼汪汪，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窥探着我的神色。

「嗯？」

「噫？！那个这个虽然说什么都可以但是身体不行！我我我我身体既不前凸后翘也不秀色可餐还没到能用美人计的地步客人您这么饥渴的吗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总之求求你饶了我吧客人！我我我还年轻，我不想像德幕一样呀！」

我有点受伤，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你先冷静点。」

总之，我先给她倒杯水。怪了，我才是客人啊，怎么是我给别人服务。

「好好好好的。咳？！好，好辣？！」

我默默地把手里的酒枡丢掉。对不起，倒错了。

「总之，你先给我解释解释刚才的情况吧。你……额，叫什么名字？」

虽然咳个不停的少女很可怜，但与我无关，谁家好人在客房里放酒的啊？！不是我的错！

「咳！咳咳……我，我叫鹿奈，阴阳师得业生……目前负责看守阴阳寮式神……」

少女的声音越来越小。

冷知识，阴阳师分为见习、得业、少属、大属、少允、大允、大阴阳7个段位，对应的就是冒险者协会的F、E、D、C、B、A、S七个冒险者等级。如果这样还不能理解，大概就是:

A级——国家级，从国家层面选拔出的冒险者

B级——郡省级，每个省的冒险者协会选拔出的冒险者

C级——市级，每个市各自选拔出的冒险者

D级——县级

E级——乡级

F级——村级

以上。

……但其实这些都无所谓的，只要是氪金够多，B级甚至能按着S级打，某个二刀流不知名姓氏星之谷少女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是话说回来，让阴阳师得业生来负责看守式神，未免也太弱了一点，真的看的过来吗？而且作为【社奉行】的本部，不说A级的大允，B级的阴阳师少允应该是要多少有多少的，让一个得业……段位从后往前数还更快点……来看守式神？

「你能看的住吗？」

听到我的疑问，少女一个激灵，豆大的泪水啪嗒啪嗒地滴了下来。

「呜……就，就是说啊！（式神）他们根本！根本就不听人家的话！就连就连……嗝！就连小黑都看不起人家！」

你说的「小黑」……该不会是大名鼎鼎的阎王使者，黑无常，【鬼使黑】吧？

说到激动处，鹿奈一把抓起剩下的梅花糕，就往嘴里塞。别这样，你要重蹈某个鬼的覆辙吗？

「唔！呜！呜——」

看吧，噎住了。你们一个俩个的，都不长记性吗？

左顾右盼的阴阳师少女，最后也像那个小女孩一样，抱着清酒壶一口干了。还好，这次她没喝醉。

「呜诶诶诶……本来，本来人家以为，进了【社奉行】，当上阴阳师，这辈子就高枕无忧了……剩下的只要找个帅哥嫁了，然后享受幕府的铁饭碗就好了……」

嗯嗯嗯，我在听。

「可是！可是！好累啊！【阴阳寮】里的阴阳师都是天才啊……！人家比不过，真的比不过啊！」

这妮子……感觉和希尔敏很合得来。

「利修大人又很器重咱，甚至那个社奉行家主，号称当代最强的大阴阳师，晴人大人都来看咱了，咱根本不好意思拒绝啊！可是咱真不会啊！」

「以防万一，你没喝醉吧？你的自称都变了哦？」

「咱，咱……人家没醉！再来一杯！」

「？」

真是个喜怒无常的少女。

就这样，不知道为什么我变成陪酒的那个了，听了她唠唠叨叨了好一会儿。

「所以，所以刚才说到哪了？」

「说到你的第一个式神时候。」

「啊，对，对！阿柴它啊，虽然比不过[犬大将]，但是它也很能干的哦！刚才就是它发现了座敷童……啊。」

鹿奈赶紧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酒后吐真言了吧小妮子。

「座敷童……？【座敷童子】？原来你们刚才抓的是【座敷童子】？」

「不，不不是的！人家什么都没说！」

「你好像忘了我是谁。看来明天得跟阿斯蒂诺谈谈【社奉行】态度恶劣呢……」

鹿奈的酒一下子醒了，小脸变得煞白。

「阿斯蒂诺？！那个阿斯兰的外交官，【怜悯卿】阿斯蒂诺？！等等，这不会演变到外交事故的吧？难道……人家搞砸了？会谈失败，国家关系恶化，天皇震怒，利修大人怪罪下来……人家又要和式神去决斗了？！」

「嗯哼。」

「客人……求求您了……」

「你泪眼汪汪地拉着我的衣角也没用。但你如果把事情如实招来，我可以考虑考虑。」

「………………………………………人家说，人家说就是了。」

鹿奈的表情就像即将被拉到屠宰厂的牛犊一般温顺，透露出一股看开了的豁达感。至于吗？

「客人，您知道什么是【座敷童子】吗？」

「知道。」

扶桑的妖怪之一，但对人类无害，守护家族兴旺，带来好运的稀有式神，【座敷童子】。

「好的，刚才我们抓的就是座敷童子！就是这样，再见告辞下次见有缘再会！」

「回来。」

「对不起人家错了。」

鹿奈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以跪坐的姿势一跃而起，拔腿就跑，但被我丢出去的武士刀【狩浪】钉住了衣服，没能成功逃脱。

「全部，从实招来。」

「噫？！客人息怒，客人息怒！」

「请你不要把我当小白忽悠，虽然我不是阴阳师，但是式神还是略知一二。」

毕竟只要诺亚玩家选择扶桑阵营就能免费获得式神玩法。

「好，好的！那个……应该从哪里开始……」

「从一开始。」

「啊……好。」

……

…………

………………

式神【座敷童子】，民间传说里守护家族，带来好运的妖精。在大型线上游戏《诺亚》里…………非常难抓。难抓到爆，玩家恨不得在扶桑掘地三尺，也不一定遇到一只【座敷童子】。

唯一算得上良心的，就是【座敷童子】是免费的可获得式神。不论你是老玩家还是新用户，是白嫖党还是氪佬，它都一视同仁，抓不到就是抓不到。

在《诺亚论坛》的图鉴里，它的官方出现概率是1/4069，也就是0.024%的概率，你踏马你还说你不是宝○梦，这不是和闪光宝○梦的概率一摸一样吗八嘎！

因为它的稀有性，玩家对【座敷童子】有着谜一般的执着。像什么《抓到座敷童子后抽卡出金的概率变高了！》《一千三百个账号，探查抽卡欧非和座敷童子有无的关系！》，玩家深深地迷信着抓到一只座敷童子，就可以给自己带来好运。

如果你以为这就完了，那就大错特错了，正如我们之前击杀了式神【牛鬼】一样，式神是可以被击杀的。所以哪怕你真抓到了一只【座敷童子】，你还得防止被敌方单位击杀的可能性。

这就是个坑啊！抓完带自己身边，然后哪天冲出来个魔王军干部，连人带式神一起给你扬了。然后哈哈笑着「只有这点能耐吗？虫豸！」…………拳头硬了。

至于座敷童子的战斗能力……说弱也不弱，说强也不强，只是「能够替玩家抵挡一次致命攻击」这样罢了。

也不是说这个不好用，但你想嘛，除了pvp（玩家对战）的时候，一般情况下谁会动不动就受到致命攻击啊，那意味着你这个角色就要没了，你得重新抽了。

所以在游戏里，【座敷童子】更多是象征意义上的。

……在游戏里。

………………

「你说……它吸收了诅咒？」

「嘘！小点声，客人！」

鹿奈惊慌失措。

「这是只有【阴阳寮】所属的人才知道的秘密，是利修大人亲自嘱咐的。」

我想利修大人应该也嘱咐了你不要泄露吧？

「式神【座敷童子】，全名是【座敷引厄咒贽童】，它之所以能带来好运，并不是【招幸】，而是【引厄】。」

「？细说。」

「就是说，座敷童子能够吸收诅咒和厄运、怨念和瘴气。霉运消失了，自然就剩好运了。」

「继续。」

「三百年前，【社奉行】的先祖，安倍晴明大人不仅屠杀了大量的妖鬼，也……也杀了不少的平民。其中裹挟的怨气与恨意，围绕着阴阳寮直至今日都没有散去。诅咒着每一个安倍族人的死亡。」

鹿奈的神情有些不安。

「为了不被怨灵报复，大阴阳师晴明『发明』了一种式神。用安倍一族以及其分家、含安倍血脉的童女用作人祭，骗过天地的耳目，将降临在一族上的各种诅咒与怨念全部强行封入了这个式神之中。」

「然后，他将这个式神称为……」

「【座敷引厄咒贽童】…………」

「本来，一切都还算顺利……但是，『第一个』座敷童子，还没到百年，就因为承受不住那降临在安倍一族身上的诅咒与怨恨，疯掉了。」

「………………」

「当时晴明大人还健在，他带领一众阴阳师讨伐了成为大妖的【座敷童灵神】，但即使是有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在，那次讨伐也依旧死伤惨重，大部分参与制作【座敷童子】的人都死在了那次失控之中。」

「后来，为了不重蹈覆辙，族人不仅对座敷童子尽可能地施加了认知阻碍的咒术。除此以外，社奉行每隔几十年，就会重新制作新的『座敷童』，然后赶在旧的『座敷童』被诅咒侵蚀成『童灵神』之前，把她………………处理掉。」

我突然想到那个女童抱着我的腰，向我求救的样子。

「客人。」

鹿奈看着我的眼睛。

「【座敷童子】本身就是承受厄运与诅咒的垃圾桶，和它靠的过近，必然会沾染上不幸。上一个看守【座敷童子】的阴阳师大属，无缘无故跌入河中溺死了。我想……我一名阴阳师得业生，却能顶替大属的职位，大概是他们也把我当做消耗品来看了吧。」

鹿奈自嘲的笑了笑。

「为了阿斯兰与扶桑的友谊，也是为了您，客人还请千万注意自身安全，不要再靠近【座敷童子】了。鬼是不讲道理的，不会因为你对它好，它就会感激你。上一个和它朝夕相处的阴阳师大属，不也一样不幸意外而死了吗。」

「………………」

我说不出话来。

见我一声不吭，鹿奈将头深深地低下，以跪坐的姿态叩首，然后静静地离开了。

座敷童子啊…………我内心五味杂陈。没想到这个稀有的式神竟然有这样的故事。替【社奉行】挡灾的式神，我不可能说带走就带走的。

如今座敷童子向我求救，大概意味着离她被处理的时间也快到了吧。所以才被严加看守，层层封锁。大概，我们后面就再也见不到面了吧，座敷童子。

…………我，又能做什么呢？

真难办啊……

如果放着不管，被诅咒而堕落成大妖的【座敷童灵神】不仅不能成为式神，而且会成为危害一方的堕神。之所以称她「童灵神」，也是为了将她供奉起来，防止她陷入癫狂。……虽然这一点卵用没有就是了。

哎哟，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没想到刚到【社奉行】第一天就这么多事情。想着今天的所见所闻，我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

………………

天亮了。

我在婉转的鸟鸣声中醒来，阴阳寮的环境还不赖，空气清新，气候宜人。在如此炎热的盛夏里，阴阳寮的房间竟然不会感到闷热难受。阿斯蒂诺的领事馆也是这样，把魔法师当空调用，有钱人的生活真爽。

「…………」

我想想，今天应该干什么来着？去找风魔小太郎促进一下感情吗？还有佳代子失踪一案没有处理，那边的妖怪还没有处理，呃……

（蠕动）

我看着不自然拱起的被褥，不想接受这个现实。

（蠕动蠕动）

不应该啊……不是说严加看守的吗？那我这被窝里的凸起是什么？我这腹部上感受到的不自然的重量是怎么回事？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我的被子。

「嘿嘿嘿……妾身被老爷发现了。」

杀生石！拿杀生石来！

像小猫一样蜷缩在我肚子上的座敷童子，抬起她那一头长长的墨绿色黑发，向我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阴魂不散啊你丫……！

座敷童子将下巴枕在我的肚子上，柔软的脸蛋也随之变形。我捧着她的脸颊，想问问昨天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

「嗅嗅……老爷身上有别的女人的味道……」

她自说自话，根本没有理我。如果鹿奈所说不假，座敷童子到后面都会变得疯疯癫癫……

我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酒枡。

好吧，也许她只是醉了。不是，你怎么又喝起来了？你这个酒鬼！

这次我学乖了，已经把酒收起来了，但是她不知道从哪里抱着个酒瓶，还在我房间里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我举起座敷童子的脸蛋一顿揉。好厉害，像面团一样柔软。还有，别再喝了！也别吐我床上！

把昨天剩下的梅花糕塞进她的嘴里，这个座敷童子这才安分了下来。……我是不是该找利修多要点这种糕点？

啪嗒啪嗒啪嗒……

走廊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啊，不妙。

「客人！您有没有看到昨天的那个女——」

未经我同意，鹿奈便猛地拉开房门，然后看到我们便僵住了。

「咿呀——！」

她发出了很有女孩子气的悲鸣，用双手捂着脸跑开了。

趴在我身上，衣衫不整的座敷童子歪了歪她的小脑袋，露出疑惑的表情。

…………累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你好歹给我个解释的时间吧？

不愿面对现实的我又重新躺下，用被子蒙住头。

……晚安。

♢

【社奉行·家主晴明之手记】

*[座敷引厄咒贽童之术]

此术，用以制作式神[座敷童]之咒术，非我族人不可参阅，不可外传。违者严惩不贷。

吾年时游历四方，至深山方士授业，故此感悟，为解决我族之夙咒，而开发此秘传之阴阳术。

以阵、符、祭为引，将降临于我族之不幸、怨恨与诅咒强行积攒于童女之中，以术封印，化为[座敷引厄咒贽童]。

切记，座敷童乃吸收厄运诅咒怨恨之存在，积年累月后，便会理所当然地脱离人理，化为灾神，每百年必须定期处理，更换容器。

注，活祭术会给祭童带来巨大的痛苦，祭品挣扎容易导致术法失败，因此选择自我肯定感低且愿献身的童女为佳。须从小打骂且贬低，最终以甜食之类进行劝诱，再许下虚假承诺便可。

（你发现底下还有一行添注，应该是后人添上的）

*已将梅花糕(落雁)纳入采购，女童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