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2 Chpt.15 骑士少女与雪原巨熊

Vol.2 Chpt.15 骑士少女与雪原巨熊


    阿尔辛娜心情颇为轻快,因为她的大客户即将来取走她新画好的两幅画。现在裱好的画正用绸布包着,放在一旁特制的固定架上,在她的私人马车里。


    从内城的禁区到外城的画室,这个路程并不算十分远,只是阿尔辛娜并不想让客户看到自己的裙子被什么东西沾到。


    车夫恭敬地打开车门,等待阿尔辛娜从里面下来,又走到另一侧去取下她的画。阿尔辛娜掏出钥匙,发现门并没有锁,便推开门径直往里走去,顺手指了指展厅里的桌子,让车夫把画放到那上面。


    她走上三楼,那里是她的休息室,正巧碰见阿纳丝塔夏从阁楼里出来,怀里抱着一包厚重的衣物,这样的衣物一个一直生活在王都周围的人大概一辈子都不会见到。


    「中午好,安娜,上哪儿去呢?」她用随意的语气和阿纳丝塔夏寒暄。


    「贵安,阿尔辛娜小姐...不,克雷肖女士。我只是要出去一下。」她抱着东西有些艰难地屈了屈膝,便想要离开。


    「这么厚的衣服,王都没那么冷吧?不怕中暑么?」阿尔辛娜笑着打趣道,她注意到阿纳丝塔夏换了一身更轻便的白色亚麻布衣裙,还披了一件棕色的马甲。


    「噢,这是我从南方带来的,这套衣服...不便宜吧。」阿纳丝塔夏尴尬地赔笑,「我打算送去打打蜡,我知道这里有普拉瓦领的裁缝会做这个的。」


    「好呀,那你小心点。」阿尔辛娜让开身位,把阿纳丝塔夏放进了楼梯间。


    「劳您关心了...」

    ————


    为什么...这两人是一个前脚,一个后脚...


    在酒馆和她的叔叔起了矛盾,那个五大三粗的家伙嚷嚷着一大堆我听不懂的话,还把她推倒在地上,她回来后没多久就抱着一堆可疑的衣服从姐姐的作坊里出来,一个小时后那个叫巴布勒的男人就到了...


    「曼奇尼娅。」薇雅悄悄出现在了我的身旁,虽然刚刚分了神,但我还是惊讶她的隐匿魔法已经熟练到能不被我察觉到了。我们都墨守成规地不从身后接近彼此,以免训练出的本能让对方受到伤害。


    「瓦尔戈涅走了,然后是巴布勒。」


    「巴布勒已经进去了。」我不满地咂了下嘴,自己的姐姐勾搭这种不三不四的男人可算是件糗事。


    我们交换了位置,薇雅留下来盯着巴布勒的动向,我则是赶去洛德维茨酒馆。


    佩莎来自雪山里的梦魔村落,巴布勒的地下娼馆里也都是些南方常见的魔物,或者说除了南方的雪原深处和雪山里,这些魔物连在贝尔蒂都说不上常见了。我没猜错,洛德维茨家族肯定参与——不,主导了这桩买卖的上庄。


    瓦尔戈涅手下有一伙佣兵,本是来自贝尔蒂各地的魔物猎手,早在二十多年前帕拉格涅掌权时,这支队伍就被拉了起来,在雪山里狩猎有价值的魔物。因为执掌了领地的管辖,帕拉格涅男爵不再亲自参与狩猎行动,这伙佣兵便由瓦尔戈涅全权指挥,成为了他的亲信。


    十数年前,在格兰尼察边境墙抵御魔物潮的战役中瓦尔戈涅失去了左腿,又因南方的寒冷染上了骨痛,半年后被帕拉格涅男爵送往王都养病,男爵夫人以自己的名义买下了当今的洛德维茨酒馆,交由瓦尔戈涅经营。

    

    瓦尔戈涅的佣兵部队从未停止活动,他便亲自承担了在王都的倾销,并以此结识了黑市的魔物商人巴布勒,他靠着这种丧心病狂的生意大发横财,瓦尔戈涅也通过这个渠道得以花天酒地。

    

    目前尚未清楚这支部队还存余多少,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有一支押运魔物的小队,大概是五个人,因滞留在王都得以幸免于难。


    洛德维茨酒馆的二楼开有侧窗,对着酒馆背后的小巷子,我确定四下没人,便脱掉鞋子,用一只手提着。借着耳饰上的宝石,我念起简化咒文,在脚底和另一只手的手掌上生成史莱姆黏液,随后借助强化魔法一跃而起。


    该死,忘了自己还穿着裙子了...


    我跳起离地面超过了三尺的高度,我的面前已经是第三层的窗户了,落下去的时候裙摆便飘了起来。


    「讨厌!」我抱怨道,只能用拎着鞋子的手捂住裙摆。


    还好,牢牢地粘住了,魔法没有因为我的分神而损耗太多,我利用拟态出的黏液攀附在墙上,从窗子里爬了进去。


    「啧,好想打喷嚏。」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层全是木板隔间,有着过于浓郁的香水味。


    我发动了轻声法术,让自己的脚踩在不太结实的木质夹板上的声响变得最小。


    我庆幸那个瘸子走不了太快,我在楼梯间里藏好了身,他才推开酒馆的大门。


    阿纳丝塔夏比我到得还要早,她穿上了那套厚重的衣服,坐在柜台前面,在和那个女侍大姐姐讲话。似乎...是在教她怎么用铳...


    瓦尔戈涅从大门走了进来,他十分震惊,抄起椅子和盾牌就冲向了阿纳丝塔夏。我正准备跳出去击倒他,他就愣在了原地。总之,他被阿纳丝塔夏用铳指着,两人争吵了起来。


    啊,这个家伙讲的南方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懂!阿纳丝塔夏讲话又好像剧场里的演员,好像两人在争论关于洛德维茨家族和雪族的什么什么...亚兰佐老师对不起,真不应该在您的课上睡觉!    


    大概是被阿纳丝塔夏激怒了,瓦尔戈涅不要命地向她扑去,阿纳丝塔夏果断地开了火,打碎了他的假肢,随后从裙摆下取出了一支改短过的马铳,我连忙稳住了自己,把险些弹出的身子缩了回来。


    我从未体会过这个女人这样的一面,她此刻无比的从容,而且果断得吓人,恐怕要是我突然窜出去的话,我也会落得和那条假腿一个下场,她使用铳的熟练度要远优于我,而且用一只手装上子弹的动作也利落得可怕。


    「唔,应该,也不需要我再怎么保护她了吧?」


    看着瓦尔戈涅一瘸一拐地从正门走出去,我也总算松了口气,便从方才进来的窗口折返,出去跟上瓦尔戈涅。


    倚着一根不方便的拐杖,他自然不可能走得太快,但他偏偏走得很急切,那张被他充作拐杖的椅子很快就不堪重负。


    「曼奇尼娅。」


    我蹲在路边,双手托着脸,等着笨拙的瓦尔戈涅捣鼓好他那条坏掉的假腿,薇雅冷不丁地出现在了我身旁,一只手搭在了我的头上。


    「唔,姐姐那边呢?」


    「不是很高兴地走了。」


    看来今天姐姐没什么兴致,只是和那个叫巴布勒的家伙谈了些事情。


    我眯起眼,想象自己是一只猫咪,只管享受薇雅的抚摸,随意地让她把玩我的辫子。


    从南方的雪原回来的这些天,我还没从恍惚和疲惫中回过神来,在学校开课之前,我的确应该好好度个假。


    但是令人疑惑的事情还是很多。


    「可恶,她为什么不肯乖乖待在姐姐那里呢!」


    「咕噜噜,咕噜噜...」


    薇雅模仿起了猫咪放松时的呜声,我斜着瞟了她一眼,看到她似乎玩儿得很开心,那张总是没有什么起伏的脸上挂着只有我才能读得出的笑意。


    「对了,阿尔辛娜小姐发现了我,她让我把这个给你。」


    薇雅从缝在裙褶中的隐藏式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指头匣子,这种微小的匣子通常是盛放耳环这类细小的珠宝用的,也有些做工精巧的会被做成吊坠,在里面存放微型画像。


    我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小截纸条,那张只有约一节手指大小的纸条却可能能售出两枚金币的高价,因为那是莉莉公主委托姐姐研制的感应纸,只要用特制的墨水在上面书写,它就能通过魔力气息感应出字迹。


    以往的技术都是使用感应者的血液在法术卷轴上刻画法阵,再利用魔法阵参与复杂魔法材料的一系列熬制工作,最后生产出纸张,只要再用注入魔力的水在感应纸上面书写,用感应者本身的血液浸透纸张,书写的部分就会排开沾上的血液,从而显现字迹。


    「再怎么说,这里恐怕离得有点远吧?」


    这里并没有像是格兰尼察那样巨大的魔法水晶作为中继枢纽,姐姐那点微弱的魔力在这样的闹市中恐怕只有不到十尺的识别范围,于是我试探着在指尖凝聚魔力,触碰那张纸。


    「唔,有字迹了...」


    原来是刻意简化了熬制流程么,这样的感应纸就会无法过于精细地分辨魔力气息,而我和姐姐的魔力气息几乎是最接近的了。


    薇雅配合地接过我手中的指头匣子,她的感官比我要敏锐得多,因而不借助强化法术就能看清纸条上的字。


    「保护...安娜,不管——牺牲谁?但,无恙?」


    词缀是第二人称,而且是复数...

    

    「啧,也就是说,如果这个家伙想要报复的话,要我们除掉他。」


    我站起身来,现在的事态似乎超越了我所能预料的范围,虽然现在跟着这个只有一条腿的家伙也是为了提防他之后折返回去做出伤害阿纳丝塔夏的事。


    「安娜,我可不知道你是个这么鲁莽的女人。」


    「现在做掉他,或许一劳永逸。」


    薇雅冷不丁的话语让我感到后脑有些发麻,我连忙摇了摇头,严肃地望着她的脸。


    「不,薇雅,这再怎么说,也不是我们的仇怨,不应该由我们插手...而且,你杀过人吗?」

她摇了摇头。


    「曼奇尼娅,别小看我。这种事情,比做掉一只兽人简单。」


    「但,人类可是不一样的...」


    「我不在乎,你也别在乎我。」


    她半眯起眼,歪了歪脑袋,似乎是在反过来质疑我。


    「我、我...我杀过人...」


    我咬了咬牙,低下了头,毕竟亲手杀人的感觉,多少对我来说还是有过困扰,我也并不希望薇雅和让娜她们知道。


    「做佣兵的时候吗?」


    「对,就在两年前,是一伙偷猎犯,我戳穿了其中一个人的喉咙,是个女人,好像还怀着孩子...」


    「告诉你姐姐了吗?」


    我摇了摇头,薇雅上前来抱住了我,我回头望了下,瓦尔戈涅还在那里,便松了口气,也抱了抱薇雅。


    「都过去了,薇雅,也不是那么难受的感觉,毕竟不这么做,我现在也没法抱着你了...那女人说,要把我的手脚都砍断做成泄欲玩具给团伙中的其他人用...」我苦笑了下,这种用恶心的憎恶来洗刷自己手上鲜血的感觉只会让我更感到恶心。


    「你打赢她了?」


    「很遗憾,没分出胜负。大叔们把其他人都干掉了,把她绑了起来交给我处决。」


    「你能做到的话,我也可以。」


    「我了解你,薇雅,但是我不希望...」


    我还没说完,薇雅就拍了拍我的背,放开了我,示意我转过身去。那是瓦尔戈涅已经把两条椅子腿固定在了自己残破的假腿上,让他能够继续一瘸一拐地走路,我们便保持着距离,低调地尾随。


    「我想,能避免的话,怎么都还是要好一些...」


    「真奇怪,一点也不像你,曼奇尼娅。」


    我是个好斗的家伙,学院里的女孩们都深知这一点,虽然说得上聪明,但是能用拳头解决的,那就用拳头解决就好了。可一定要做到杀戮这一步吗?人毕竟又不是魔物,尽管那些人还不如被他们狩猎的那些魔物...


    「你很喜欢娃娃吧?」薇雅岔开了我的思绪。


    「嗯,薇雅你来过我房间的吧?」


    「曼奇尼娅,你会自己买娃娃,有几只还是从别的女孩那里买的,还有外城的小摊。我只有姐姐送的娃娃。」


    我笑了笑,她的意思其实很明了:也许我比她更像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我也比她更善良,因此那些事情可以放心交给她来分担。


    但,那么喜欢娃娃的我,自然会爱惜这么像娃娃的薇雅。


    「佩莎,还有很多和她一样的,我们不只是在保护阿纳丝塔夏。」


    「是吗,薇雅?我以为你不在乎。」


    我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在这种层面上,动脑子的事还是交给姐姐和帕里雅夫人就好了。如果姐姐那边没有什么危险,那她要我保护的人,理应当和她一样重要。只是她特地叮嘱了,即使阿纳丝塔夏会遭遇危险,也不能让我和薇雅牺牲掉。


    「曼奇尼娅...」


    「怎么了?」


    我带着疑惑看向了薇雅,她却闪过眼神,摇了摇头。


    「没什么吧。」


    我知道,她只是不坦率地在表示担忧,毕竟她知道对巴布勒的肮脏交易的厌恶,还有对把佩莎她们俘获到王都来的洛德维茨人,还有对阿纳丝塔夏...我已经为了她做过一次傻事了。


    瓦尔戈涅钻进了巷子里,走过了几条街,我们便跟随他来到了他的据点。这里紧挨着贸易区,又濒临着巴布勒的黑市,并不算宽阔的道路上尽是些闭门营业的昏暗店铺,只有处在岔路中间的一家酒馆敞开着大门。


    现在才是下午,没什么人来喝酒,瓦尔戈涅径直走到了里面,我们便悄声来到靠近柜台的窗户下,背靠墙蹲低身子,用法术强化了听觉,监听着瓦尔戈涅在里面的一举一动。好在,在我们还在思索怎么应对可能出现的路人疑惑的眼神时,瓦尔戈涅就把他的计划全盘托出了。


    「咋,老二,给魅魔把腿掰了?」像是酒保的人讥讽地说道。


    「操!是帕拉格涅娜那个小妞!那个野种没跟她那个混账父亲一起死在那鸟不拉屎的雪地里,倒是跑回来抢了我的场子!」瓦尔戈涅正在气头上,他的咆哮过后接着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


    「好在你没有把钱存那儿,不然可都是她的了。」酒保像是不可置信,仍是在打趣着。


    「是么?就应该让你的屁股也吃一颗她的铳子儿,这样你才知道诗菈赫忒娜那个魔女给帕拉格涅生的小魔女是怎样一个野种!」


    咕噜噜噜——砰!


    这样的声音反复了几次。


    「消消气,喂,去把老二的腿拿来,快别让他瘸着了!哈,说到这,我倒想让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儿吃几发我的铳子儿。」


    我捂着嘴,忍着没让自己作呕出声来,薇雅则拍了拍我的背。


    「真不要脸。」我比画着嘴型,薇雅则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这倒不用再想了,我给你这个机会,你要想破了她的处爽一爽,我也不拦着,不过后手的事你得自己处理。」


    「哦?就今天么?」


    「现在。」

    ————


    我跳到了房顶上,一路尾随着那伙全副武装的佣兵,攥着铳柄的手在不住地冒着汗。


    「该死,这个家伙居然这么鲁莽。」


    装上了新的假腿的瓦尔戈涅领着四名佣兵穿梭在巷子里,朝着洛德维茨酒馆的方向前去。他们都身披盔甲,拎着南方样式的圆形盾牌,盾牌后安置着武装剑,有的人腰间悬挂着发射网罩的手弩,那是捕捉魔物时用的装备。


    我努力保持镇静,与他们的步频保持一致,自己踩在瓦片上的脚步与他们的甲片相撞产生的噪音重合。好在他们之中没有精通魔法的家伙,我得以大胆地释放魔力,等待薇雅寻着魔力的痕迹跟来。


    除了一把袖珍铳和五枚弹丸,还有作为耳饰和吊坠的魔法宝石,我没有再携带其他的武器。魔物猎手的盔甲和盾牌都雕刻了特制的魔法阵,对于魔法的抵抗力甚至优于骑士团的盔甲,并且能够通过往里面注入魔力发动防御魔法。如果是像施洛戴克家族的重骑兵所用的那种,应该是冰属性的魔法,这样恐怕我的子弹都难以在上面留下划痕。


    「要是能有一把大一点的铳,不,我需要一整套装备...薇雅,快一点...」


    不能让他们把阿纳丝塔夏抓到。如果现在先他们一步跑去酒馆里把她带走...她会走吗?以她的性格恐怕会傻傻地在那儿待着,那就算用把她打晕了扛走的话...


    并不是行不通,只是那之后这群家伙又会霸占洛德维茨酒馆,不,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开始就该把她关起来!」


    我的下颚打着颤,这样轻巧的碎碎念却让我咬到了舌尖,刺痛的感觉让我的思绪清晰了些,我的手一直在冒汗,却把铳握得很稳,而且肚子里的感觉好像不是紧张时的冰冷,而是——胀热的感觉,蔓延到我的全身、我的头脑。


    这是姐姐交给我的任务,是件脏活,要除掉瓦尔戈涅这个威胁,只有对姐姐忠诚的我和对我忠诚的薇雅能够用得上。这和奥塔维拉和维斯坎蒂都没有关系,甚至可能无关贝尔蒂王国,这是属于克雷肖·特丽莎女士——我的姐姐的。我是属于她的骑士,我只可以打赢。


    好久没有这种大难临头的感觉了,我仿佛找回了第一次和佣兵大叔们进入森林里猎杀魔物的感觉,紧张到恍惚,却在挥舞着剑,看着血腥和碎肉随着我的剑刃飞出时,发出惊喜的欢呼声。


    「维罗妮卡,这就是属于你的工作,要听姐姐的话——」


    让这个把佩莎、把其他无辜的梦魔绑架到这个肮脏的城市里遭受肮脏的虐待的家伙血偿!


    也许这样也无法根除巴布勒埋在贝尔蒂地下的触须,但至少阿纳丝塔夏在王都能够安全,姐姐——不管她有什么计划,至少我能出一份力吧,动脑子的事只要交给她就好了。



    在一片静谧的巷口,我嗅到了熟悉的气息,便单膝跪下,掀起裙摆右侧的角,将裙子掀起塞入绑在右腿上的铳套后,确保自己的双腿不会被裙子阻碍。


    「好在今天穿了衬裤。」大腿根部被花边勒紧的感觉不怎么舒服。


    我拔出铳,抓在左手,深吸一口气,从铳套边取出锥形的弹丸,放入膛内,填充进魔力让弹丸膨胀再换回惯用的右手,将这只手的小臂架在大腿上,左手从上方摁住手腕,稳固姿态,静静等待瓦尔戈涅走入射程。


    「刚刚好,杰奎塔。」


    这里离洛德维茨酒馆还有一小段距离,即使打不过还可以逃走,去把那个傻瓜女人打晕然后带走...


    「呼...」


    他的后脑已经在底下了。


    「还不行,维罗妮卡——」


    等他们都走过去——


    碰——


    我开了火,这似乎是直觉,我的感官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敏锐,仿佛看见弹丸旋转着飞出,扭曲的空气形成轨迹,却有另一道更为锐利的轨迹直射而来——是瓦尔戈涅的目光,尔后盾牌反射的光线刺痛了我的双眼。


    咚——


    子弹蹭过盾牌的边缘,打在了他的额头,嵌在了「丁」字形的金属甲片上,紧接着那面圆形盾牌便朝着我的脸呼啸而来,我只得翻身从屋顶跳下,以一个前滚翻卸掉冲击,顺势扯下脖子上的吊坠攥在手中,紧急之中凝聚魔力打出,逼退了冲上前来的一名佣兵。


    唰唰——


    他们纷纷拔剑,摆出警戒架势,我则蓄满魔力,用嘴叼着铳快速装填上弹丸,保持着单膝下蹲的姿势与他们对峙。


    「哪来的野丫头?」


    瓦尔戈涅推开挡在他身前的佣兵,昂首阔步,身着铠甲的他完全不见了之前那般狼狈,那面盾牌不知何时回到了他的手上,方才盾牌击中的屋檐掉下了碎掉的瓦片,他翻下头盔上的「丁」字形甲片,遮挡住面部,只露出一双狭长的深绿色眼睛。


    「万岁洛德维茨!」


    「该死...」


    我猜他们是这样喊的,喊声伴随着剑刃敲击盾牌的脆响,他们的武器与金属甲片上便覆盖起了白霜,我站起身来,把铳收回,这时候我的子弹必不可能对他们造成任何威胁。


    「身手了得,样子也很不错,而且很年轻...」


    那双细长的眼眸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便有了种自己成了码头边被悬挂着叫卖的大鱼的厌恶感。


    「是处女吗?」他问身旁架着盾牌的家伙,同时斜眼看着我。


    「像,但说不准。」是在那家阴暗的酒馆听见过的声音。


    「呵,你可不曾看错过!这丫头我要了,你估不准价就乖乖收下我开的价格。」


    瓦尔戈涅狞笑着,向前迈出一步,他收起武器,张开双手向我走来。


    「本小姐的话,可不是你这种贱民能出得起价的。」我对这个恶心的家伙冷笑道。


    「你欠下我一条命,就得用你的人来偿还。这是我们信奉的规矩,不管你有多尊贵,你也一样会在男人的胯下求饶。」


    他敲了敲罩在鼻梁上方的甲片,那颗变了形的弹丸随即落下,被他的假腿踩进了石板缝隙间的泥土里。


    「嘁,佣兵大叔都是一个死样子...」我向后退了两步,朝他翻了个白眼。


    「你,和帕拉格涅娜那个婊子是什么关系?或者你的雇主,是她的什么人?」他停下了脚步,我的脸几乎都被他庞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遮住。


    「如果我告诉你,她是我的初恋,你相信么?」我带着戏谑说道。


    他愣了一下,回头与方才那人对视,那人又与身旁的人对视,随后他们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这小妞居然喜欢女人!」


    「哟呵呵!她现在可不止欠老二一条命了!至少一条半!」


    「哈哈哈哈哈!看看她是喜欢神父的束棒,还是老二的肉棒!」


    「都一样!都会让她跪在那儿,痛得哇哇大哭,要找妈妈!」


    「我真是后悔,居然在薇雅面前同情你们这样的败类——」


    这些混蛋,哪怕炖了做成肉酱,都不会有一点香味,他们的恶臭味会让所有的香料都甘拜下风!让鼻子不通气的家伙都能马上把前天的晚餐一并呕出来!


    我被彻底激怒了,这样肮脏的玩笑开在我自己身上——从没有哪个男人敢这么做!少女的自尊和作为见习骑士奥塔维拉的脸面一并让我恼怒,这种怒火与我的魔力一并从我体内迸出,化作落雷击打在他们中间炸开。虽然及时躲闪,魔力凝结的白霜还是被我的法术震落,铠甲上的防御法术也被一并击溃。


    随着霜冻落地的还有我攥在手中的吊坠和耳饰上的宝石,不堪负荷的魔法宝石通通被化作雷电涌出的魔力碾碎成了粉末。


    我再次拔出铳,对着瓦尔戈涅的面门激发,却因为过激使用魔力导致的眩晕没能打瞎他的眼睛,弹丸只是在他的头盔上撞出了凹痕,把他击倒,他很快便捂着脑袋爬了起来,细长的眼睛终于因恼怒而变得清晰,他的身上结出更厚的冰霜。


    「让我好好教训这个小鬼!你们几个,去把那个魔女给老子抓住——」


    「咚——」


    「啊啊啊啊——」

    

    嗖——


    瓦尔戈涅迅速回头,用臂甲猛地弹开向他后脑飞来的锐利金属——我心爱的短矛,我跳起将它接住,直逼向还没取出武器的瓦尔戈涅,他慌乱地用盾牌防御我的突击。


    薇雅及时赶到,她穿戴好了胫甲和臂甲,还有大臂、双腿和头上的武装环,那是和女骑士的制式装备相似的装备,不过是维斯坎蒂家族的长女为她的宝贝妹妹下血本打造的魔法道具,其魔力屏障的防护要远优于骑士团的装备,也更轻便。


    与之配套的还有她的好几把不同样式的佩剑——她带了一把帅气的阔刃笼手剑,还有一面小型的圆盾,我很少见她使用盾牌,大概是专门为这种放不开手脚的地形准备的,方才的动静是她用施加的厚重法术的盾牌砸晕了一名佣兵,又用带有法术雷电的剑刃电晕了穿着金属甲胄的另一人。


    薇雅把盾举在身前,剑刃举过头顶,骄傲地以丁字步挺立着,以娇小的身姿对峙两个虎背熊腰的洛德维茨佣兵。冰冷的剑尖从她的头顶探出,宛如游隼的炯炯目光,逼视着两人的咽喉。


    「没长毛的贱种小鬼!我要让你们和魅魔一起,跪着舔我的老二!」


    巨熊般的瓦尔戈涅嘶吼着,狞笑着,他抡起的短剑像是要把我连着砖石墙壁和地面一并撕裂,我连忙发动强化魔法,用金属矛杆硬吃下这一击。


    「铛——」


    我连忙缩回手臂,把冲击引向我的胸口,顺势向后倒下,以背部着地再挺身一脚踢在他的护裆上,鞋跟与金属碰撞发出闷响,他忍着下身的酸麻用盾砸向我的腹部,我侧身翻滚勉强躲过,急忙用魔法在身下吹起风,借力从趴着的姿势单手倒立起来,另一手放出法术雷电附着在矛杆、奋力扎向他的腿部。


    冰霜防护隔绝了雷电魔法的流窜,但那一刺还是打偏了他假腿的关节,让他不得不停下步伐,调整好假腿,我也得以重新站立,恢复战斗架势。

   

    「你们可是招惹了——比发狂的魅魔还要可怕得多的存在!」


    我对瓦尔戈涅发出挑衅,另一边的薇雅也与其余两名佣兵交手起来。


    「姐姐,让我为你讨伐这个怪物...佩莎,让我为你和你的同族报仇...安娜,还有你这...算了,让我再保护你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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