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周艰难的行程后,我们总算是赶在冬季来临前回到了入口小镇。这里的居民卫兵已经开始进行过冬准备,随处可见盖住物品的厚重帆布。
不得不说之前那只魔物是真的恐怖,直接在巅峰峡谷迷宫里干出来了一大片深坑。迷宫地形被大幅度改变,迫使我们花更多的时间绕路。也不知道那群占星师是怎么敢去招惹这玩意的,真是不怕死的疯子。
「呼,餐馆关门了。今晚就先吃点面包凑合凑合吧。」旅馆里姐姐将一碗烧开的热水和一块冻得邦硬的面包递给我。
我攥住梆硬的面包两头,朝着膝盖使劲向下一磕。但并没将面包掰成两半,反而还把我膝盖磕得生疼。
「我来吧。」姐姐接过面包放在桌上,一手摁住一端,另一手挥刀朝中间劈去。
𠳐得一声,面包……不,菜刀坏了。面包只被劈开一半,而姐姐手中的菜刀也出现了一个豁口。
「算了,直接放锅里煮吧。」姐姐无奈地把菜刀丢掉,将这比铁还硬的面包整根丢入锅中。
「如果有好吃的,简简单单处理就能吃的便携食品就好了。」看着锅中逐渐煮化的面包,我不禁想象,要是有一种可以随身携带,随时随地就能吃的美食就好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不需要在野外就地做饭即可享受到相当美味的食物,也不用啃这种又难吃又冷又硬的面包了。
「我感觉挺难的。不过小贝你可以自己努努力,进化出来一个铁胃,什么都能嗷呜嗷呜两口吃下去。」姐姐倚靠我坐下,怀中抱着一大杯热水。
「不要,人家才不要那种东西,怎么想都很怪好吧。」
「那只蛛人不就是这样,什么都能吃。」
「那明明是迫不得已吧。」
拿到任务目标后的第二天,我们便与那只蛛人分道扬镳。我冥冥之中有预感,在未来的某天,我们还会与这只蛛人相遇,所以我在它身上留了一个印记。
只能希望,到时候,它不是我们的敌人吧。
「小贝。」姐姐摸着自己的心口扭头叫我。
「嗯?」
「我们的心跳,一模一样呢。这是小贝你的新能力吗?」
「嗯,禁忌之书告诉我,这是同源共振。我能和姐姐感知彼此的位置和状态。」
「同源共振吗?」
姐姐嘀咕一句,偏头看向窗外,让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在侧头的那一瞬间,我抓住了她眼中飘过的那一抹复杂与矛盾的情绪——担忧害怕与惊喜愉悦。
姐姐这是在自责并没有帮上多少忙吗?因我而喜,因我而忧,姐姐总是这样,什么想法都往心里藏。明明我这个亲妹妹就在旁边。
右手穿过姐姐的臂弯,握住她那被热水捂热的小手,半个身子紧紧贴到姐姐胳膊上。脑袋枕着她的肩膀,目光飘向锅中逐渐煮化的面包。
「姐姐,你真是个骗子,大骗子!」
「欸?」
「哼,明明答应好我不要做那么危险的事情,却还想把我一个人丢下。」
我抬头在姐姐脸上轻点一下,随后继续枕着她的肩膀。
「下次可不许这样了哦。」
话是这样说,但估计下次姐姐还会这样吧。
「嗯,我答应你。」姐姐随口答应,另一只手摸上我的脸颊轻捏。
「姐姐能告诉我那些事情吗?」我想了会,还是打算直接问姐姐。我是克莉丝缇娜的妹妹,我有责任替姐姐分担压力。
「那、那个……你想知道什么?」听到我说的话,姐姐的身体突然绷紧,声音也变得急促慌张起来。
「看姐姐你想告诉我什么了,我只是想替姐姐你分担一下压力。毕竟,我是你的妹妹呀。」我微微仰头,贴在姐姐耳边细声说。
「小贝……我……给我点时间,好吗?」姐姐侧脸看向地板,些许阴云浮现在她脸上。
「嗯,好。」我放弃继续追问下去,给姐姐一个缓冲的时间。我信任姐姐,我相信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考虑。
咕嘟咕嘟——
在我们沉默的片刻,锅中的面包糊也已经煮沸。我松开环住姐姐的手,满满盛了一大碗面包糊递给姐姐。随后再抱起另一碗咕咚咕咚喝起来。说实话,这些硬面包煮一煮味道还不算特别差,就是太稀了。
「对了姐姐,下个月生日你想要点什么?」
「欸,生日吗?呣,小贝你想要什么?」
「我没啥特别想要的,姐姐你呢?」
「蛋糕怎么样?」
「可以啊。」
「好,那我就给小贝要一个超大的蛋糕!」姐姐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在空中比划着。
「那我要一人高那么大的蛋糕!」
「噗嗤,好好好,满足你。不过,到时候要把蛋糕都吃完哦,不能浪费。」
「嘿嘿,姐姐你想要什么口味的呢?」
「这要看你想要什么样的。」
「嘛,我也不太清楚,要不到时候再说吧。」
「也行。」姐姐食指敲着脸颊,眼光瞟向夜空。
将最后一口面包糊咽下,我站起身伸个懒腰。突然间,似乎有水滴在我脸上流下。是刚才吃饭的时候不小心溅到的吗?我疑惑地伸手摸向脸颊,移到眼前观察。手指上沾着的,是鲜红的血液!
还未来得及反应,心脏猛地一紧,剧烈绞痛直冲大脑。眼前无数黑色线条飞舞交织,视野瞬间陷入彻底黑暗。体内的魔力也不受控制的翻滚涌动,从身体各处疯狂向外溢出,似乎要将我的身体直接涨破。
剧烈的疼痛让我意识变得模糊,等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瘫在了姐姐怀里。
姐姐正十分焦急地看着我,几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在她衣服上还有些干涸的血渍。
「小、小贝!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姐姐匆忙地抹去眼泪,慌乱问。
「没什么,只是感觉,身子各处都有些胀痛,然后胸口,也很闷。」
「胸口很闷?嗯……小贝,能让我看看你胸口吗?」姐姐轻咬嘴唇,目光一阵飘忽,最终锁定在我的胸口。
「欸……可以。」
姐姐将我平放在床上,深呼吸平复心情后,目光坚定地缓缓解开我胸前的扣子,将上衣扯开。随后手指绕向背后挑开内衣的环扣,将内衣向上挪开,露出下方紧紧包裹着的肌肤。
令我们震惊的一幕出现,蛛网般密集的黑色纹路正从我白皙的心口向外四处蔓延,并且随心脏的跳动还不断扭曲脉动着。甚至还有如血液般的暗红色血液顺着纹路流动,充满恐怖的诡异感。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啊。
蚀痕,魔力深度侵蚀身体后留下的痕迹。在正常人身上出现基本就已经宣判死刑了,但对于我来说,或许,这仅仅只是开始。魔蚀带来庞大魔力的同时,代价就是魔力无限制地侵蚀身体,直到身体完全崩解。
虽然现在蚀痕很小,但,当蚀痕蔓向更多的身体部位时,便是我生命终结之日。而且更悲哀的是,蚀痕出现的位置,是对法师最重要的心脏。这里是魔力集中收发的位置,也就意味着,蚀痕扩大的速度,将比我想象得更快。
但这件事,绝对不能对姐姐说。至少,现在不行。我不想让姐姐过度担心,姐姐她……活得太累了……
「蚀痕吗……」姐姐手指轻抚肌肤,失魂落魄地垂下眼帘,眼睛逐渐变得无神。
「不要紧的,姐姐。我们最起码现在时间还比较充裕,魔蚀没有那么快发作的。」我握住姐姐紧攥的另一只手,安抚她的情绪。姐姐一定在自责吧,但这种事情并不是姐姐该承担的,这只会加重姐姐原本就很沉重的负担。
「充裕吗……你这里,有什么感觉没?」姐姐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用食指戳了戳我的心口。
「只是感觉有点闷,别的没什么。」我摇摇头。
「真的不疼吗?」姐姐俯下腰,眯眼紧盯着我。
「刚才有点疼,现在好多了。」我直视姐姐的眼睛,尽力不让她看出我内心的想法产生担忧。
魔蚀发作后,阵痛是不可避免的。程度越是深,疼痛也越是剧烈,同时身体也越发虚弱。
「这样嘛。把衣服穿上,好好休息吧,明天再看看什么情况。」姐姐咬着嘴唇,眼中光芒闪烁,有些泄气地坐在一旁。
看来就算暂时瞒过姐姐,她也能猜出什么东西来。
我把衣服穿戴好,从背后搂住姐姐的脖子靠在她身上,贴在她耳边轻声说:「姐姐,还在担忧吗?」
姐姐握住我的手低下头,不让我看见她的表情,略带哭腔的声音无力地说:「去睡吧,我没事的。」
「姐姐……」
「去睡吧。」姐姐拍了拍我的手背,轻轻摇头。
「嗯……姐姐晚安。」
「晚安小贝。」姐姐看着窗外的夜空,幽幽地说。
躺在毯子上,望着姐姐孤寂的背影,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