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夜深了,康培市里,一位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少年在一个门牌号为B区701号的房屋门前歇息,这位少年的名字叫贝里夫·加泽夫。


至于他什么等在这里,自然是因为他上午就到了,但发现他要找的西里尼·拉拉安不在家里,因此只能在门前等待。他就这样从上午等到下午,从下午等到晚上,从晚上等到晚上十点,天已经非常冷了,但他苦等的那位先生还没来。


他颤巍巍地从地上起来,稍微举起双手活动伸展了下身体,看着没有亮起灯光的房屋叹口气。


「算了,明天再来——」


「你是谁,为什么要在我家门前?」


「呜哇!」


从背后传出的声音尽管温柔,但因为太过突然,把贝里夫吓了一跳,回过头的贝里夫看到的是一位穿着枯草色西装,头上戴着帽子的男性,他皮肤白晢细腻,有着褐色头发与瞳孔,毫无疑问,这就是他要找的西里尼·拉拉安。


「西里尼先生,你好,我叫贝里夫·加泽夫。」


「你好……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从巴德盖·蒙巴特先生那里听闻的,听说你知道霍普·安森先生现在身处何处……」


「巴德盖?那个只把自己老婆派来的混账玩……咳,天已经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贝里夫无言点头,跟着西里尼一起进了他的家里,他的家倒是没有种花,有的只是葱郁的绿草,与一旁设立的遮阳伞、沙滩椅与小木桌的套装。他休息时应该会躺在这里看书烤肉吧,家里有着同样配置的贝里夫心想道。


进入到西里尼家中,由家主点亮屋内灯光时,干净且简约的装修风格呈现在贝里夫眼前,再配合上西里尼的西装与优雅的品格,他应该是个收入颇丰的有钱人。这一切尽管美,但却美中不足。刚走进屋内,淡淡的灰尘味就串进他的鼻子,让家政技能点得非常高级的贝里夫有些不舒服,他按捺住自己想要打扫的欲望,被西里尼安排进了客房里。


被西里尼温柔地说了声晚安后,贝里夫收拾了一下行李,随后布置好床铺,扑到上面狠狠地滚了一圈。


看呐,这丝滑顺畅的高级羊毛被!


看呐,这柔顺滑腻的高级缠丝床单!


贝里夫出生到现在,从没摸过如此高级的床被套装,他把床被从柜子里抱出来时压根无法想象这一套得花多少钱,也想象不到到底有多高级。


有钱人,真的有钱人,有钱人太恐怖了。


贝里夫一边抱着这种想法,一边在云朵般床被的陪伴下沉沉睡去。


隔天一早起来,贝里夫腰酸背痛,贝里夫这一两个月睡的不是荒郊野外,就是硬木板上铺了块布的床,太久没接触软床,他的身体已经不适应软床了。


「……还是睡硬点的床比较合适。」


心中发出如此感想的贝里夫颤巍巍起了床,粗略洗漱了一番后,下意识地到了厨房里想要做早餐,走到一半就被西里尼给拦下来,把贝里夫拉到餐桌就位,而餐桌上早就备好了热乎乎的早餐。


「好了,吃吧。」


「这些都是您做的,西里尼先生?」


「当然。」


西里尼在贝里夫心中的地位大大提升。


他上一个见到的男人,还是整天喝酒,不弄家政,餐食全靠外卖的巴德盖·蒙巴特,一来一回对比一下,差距更加明显。


甚至连这简单的面包、培根、果酱与芝士的标准早餐套餐,在此时的贝里夫嘴里都显得格外美味。


美味的早餐解决后,贝里夫揽下清洗碗碟的工作。


白吃可不行,他得工作!——这是他在巴德盖那里养成的习惯,虽然不好说这是好是坏,但总归是做了,他觉得不做不行。


这一举动,让西里尼对贝里夫的印象好了许多。


打从刚见面,他就觉得这个少年未来大有可为,这一直觉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他十几年来锻炼出来的直觉,他觉得你能行,你很大程度上就真的能行。


「少年,你今年多少岁了?」


「十五岁了,西里尼先生。」


十五岁,在法律里已经算是成年人了,虽然大部分十五岁的少年去找工作,也只能找到打杂工与学徒的工作,但确实已经是可以从原本家庭独立出去工作赚钱的年龄了。


但他对贝里夫的好印象只持续到从他口中听到巴德盖·蒙巴特这个名字以前,在这以后,他觉得这个小兔崽子不怀好心,可能下一瞬间,这个心怀坏水的小畜牲就会说出贬低自己与霍普的话语。


到那个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用他那价值上千里尔的布罗克鞋狠狠地踹这个小兔崽子稚嫩的屁股。


但他不仅没说,还主动把碗给洗了,这让贝里夫在西里尼心中的地位大大上升。


等贝里夫洗完时,西里尼已经泡了一壶红茶,此时温度正好,他把贝里夫请坐下来后,跟他询问昨晚没有问出来的问题。


「你说,你是从巴德盖那听闻我知道霍普·安森现在身处何处是吗?」


「没错,我原本从他那听闻霍普过几天就会到他那,帮他打扫了几天房屋——」


「真是个本性难移的混蛋。」


「您说得没错,西里尼先生。」


在贝里夫同意自己脱口而出的美妙话语后,贝里夫在他心中的地位再次大大提升,看来他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是巴德盖派来的邪恶使徒。


「咳……你与霍普认识?」


「我们几个月前遇到过,他是个很温柔的人。」


听到这话,西里尼点点头,因为他认识的霍普的确是个相当温柔的家伙,仅凭这句话,他就认为贝里夫真的见过霍普。


「那你为什么要找他?」


「一个是想要再见一次,还有一个便是……」,贝里夫说到一半,从怀里掏出一枚银色怀表,将其展示给西里尼,」为了将这个还给霍普先生。」


西里尼见到这枚银色怀表,眼睛都瞪大了,这枚银色怀表在他的记忆中,与霍普是片刻不离,此时见到这枚怀表,他甚至本能性地怀疑起霍普就在不远的地方。


但他很快意识过来,摇摇头,否认了霍普在附近的可能性。


他知道霍普身处何处,他不可能在这里,他要在这里,西里尼反而会非常开心,毕竟他一个半月前前去探望霍普时,被他的双亲拒绝了。


从他手上握着这枚银色怀表来看,霍普应该相当信任他,如果霍普知道自己落下了这枚怀表,就算是从格兰森罗尔最北部跨越到最南处,他也肯定会找回这枚怀表,既然他没找,那就说明他是故意落给贝里夫的。


「我知道了,你是想知道贝里夫身处何处是吗?」


「是的。」


见到贝里夫毫无迟疑点了头,西里尼的心却愈发沉重起来,他有些不忍心,但他都从欧里埃尔找到可以说是靠近最南部的海蒙特地区了,自己也不应该欺骗隐瞒他才对。片刻后,西里尼的开口讲述道。


「霍普·安森现在身处于法赛特地区的恩德市中央医院里。」


「太好……您说什么?中央医院?为什么?」


为什么?


这也是西里尼接到霍普双亲的消息时同时从心里与嘴里说出来的三个字。


为什么那么健康强壮的霍普会病到进入重症室?


为什么年仅二十七岁,在战场上杀敌无数,被称为英雄的霍普·安森会落到这种地步?


为什么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好朋友知道自己得了病却没有找他帮忙?


他不知道。


他的疑惑到现在也没有解开,只能带着疑惑与愤怒,从康培市坐快车到恩德市,再从恩德市一无所有地回到康培市。


刚回到康培市,他就遇到了想要寻找霍普的少年,而且他手上有着那枚霍普无比重视的银色怀表。


如果是他的话,应该可以解决自己的疑惑才对。


「听好了,贝里夫,你要寻找的霍普·安森,此时重病在床,听他的主治医师说,他得的是从未记录过的症状,可能无药可救。」


「……怎么会?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没有见到他的面,但你的话,应该可以见到他。」


「……」


贝里夫沉默了。


他从未想过霍普居然会重病在床,几个月前,他为这次的旅途的终点计划成了:「与霍普玩乐几天,将银色怀表还给他,随后回家。」,但目前来看,这个计划没有机会实现了。


躺在床上,无法动弹,重病在身的霍普没有办法和他玩乐。


但他还可以完成后面的事情:将怀表还给他,然后回家。


贝里夫做好打算后,抬起头看向西里尼。


「你打算去了吗?」


「是的,西里尼先生,我要去见霍普先生。」


「那现在就走吧。」


「我马上就去……谢谢你,西里尼先生,告诉我霍普先生现在的状况。」


「这是我该做的。」


谈话结束后,贝里夫立刻起身前去收拾行李,没一会便从西里尼家中告退,笔直向着驿站前去。


看着贝里夫火速离开的西里尼叹口气,在心里默默为贝里夫加油,希望他能带来真相。


因为说得太久,嗓子有些沙哑,他举起杯子抿了一口红茶。


「已经凉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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