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回了樹人之劍,雷爾特蹲在地上,用它戳了戳倒得像是死屍一樣的冒險者。發現他確實不是在裝死之後,拾荒者先生不禁開口讚美道:
「居然輕鬆幹掉了一群三階冒險者,大小姐最強!」
在拾荒者先生加入戰場以前,戰鬥基本上就大勢底定了。
那片聲勢浩大的箭幕在第一時間瞄準了身板相對脆弱的敵人,牧師裝扮和刺客裝扮的冒險者率先倒下,隨後便剩下了戰士裝扮和遊俠裝扮的冒險者。
然而,即使戰士拚命地近身想要捕捉法師小姐;遊俠努力地狙擊想要藉此中斷她的施法,兩人的所有行動卻也只能在密集的暴風箭矢之下節節敗退。
等到雷爾特從背後出其不意,一悶棍撂倒了對面的遊俠之後,最後的戰士也就獨木難支了。
至於瑟蕾絲緹,似乎早在其他人沒注意到的情況下,偷偷地溜走了。
倒是挺會選擇撤退的時機。
一邊在內心裡感嘆魅魔的狡猾,法師小姐一邊慢慢地走了過來。在看到拾荒者先生像個頑童的模樣後,她忍不住重重地嘆了口氣,接著開口說道:
「別在那邊胡鬧了,還不趕緊確認他們的狀況。」
聽到指示下來,雷爾特再度把手中的木劍丟在了地上。然後站起身,開啟了『真知之瞳』,來回巡視一遍倒下的冒險者們。
「外表看著慘,不過都沒什麼大礙,只是輕傷而已。」
克蘿莉亞聽完後微微點頭。
雖然對於自己的魔法並非沒有信心,不過在她的設想中,最多也就是做到擊退敵方的程度罷了,畢竟他們戰力及人數上的優勢就擺在那裡。
能取得這麼豐盛的戰果倒真是純屬意外之喜。
或許跟完全被魅魔擄獲的對象難以施展出真本事有關。如果這些冒險者是處在意識清醒的狀態下,發揮他們屬於三階職業者的實力全力配合起來的話,那麼這時候該逃離現場的或許是自己這邊才對。
「嘿欸咻!說起來......」
把遠處倒下的牧師跟刺客也搬了過來排成一列,雷爾特開口問道:
「這些冒險者該怎麼處理?」
「嗯......」
閉上眼睛思考了一會兒,克蘿莉亞突然問道:
「他們的身上有冒險者公會的證明嗎?」
「我找找看。」
聽到這話,雷爾特往其中最近的冒險者的身上翻了翻,隨後在他的口袋中找到了一個銀製的卡片。
「有耶。」
「那就好辦了。」
從雷爾特的手中接過了那個冒險者之證,在腦海中回憶起冒險者公會的規章,克蘿莉亞隨後說道:
「雖說是不可抗力,但他們確實都成了魅魔的幫兇。既然他們都有冒險者的身分,那我們可以向公會申請仲裁,請他們賠償一下我們受到的損害。」
「欸?還能這麼玩?」
「冒險者公會發的那本手冊你連看都沒看?」
「我只重新看了下跟交易和委託相關的部分而已,冒險者之間的糾紛那些我覺得暫時也用不到就沒看了。反正我們目前又沒打算跟別人組隊,應該很難跟其他冒險者扯上關係。」
「是嗎?也罷。總之,你覺得如何?」
「嘖嘖嘖,大小姐妳居然沒有悲天憫人的心靈,這樣可是當不成稱職的女主角的哦。」
「想當好人是吧,那行啊,你要賓至如歸地把他們送回城裡我也沒意見。」
「沒,我就隨便講講而已。取之有理的外快誰會拒絕,我還挺期待能夠索要多少賠償的。」
「......」
看著拾荒者先生彷彿川劇變臉般一秒變出了一副市儈的嘴臉,法師小姐的嘴角抽了抽。
她有時候會覺得,身邊的這個傢伙說不定也算得上一個反派──充滿小嘍囉味道的那種。
確定了這群冒險者的處理方法後,剩下的事情就簡單了。
昏迷的冒險者們被雷爾特一個一個搬上了車廂,而克蘿莉亞和希艾妮絲也在這群冒險者被安頓好後坐回了座位,等待雷爾特將馬車駛回城內。
把小水鼠們喚回自己的身上,拾荒者先生走到了腳踏車旁。在跨上去之前,他回頭看了一眼車廂的頂部,確定碎石牙豬的巨大屍體被好好地固定在了上面後,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比起未來不知道能拿到多少的賠償,果然還是近在眼前的收穫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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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現在坐上回程的馬車已經有一段時間,希艾妮絲還是沒有擺脫資訊量超載的狀態。
腦袋一片亂七八糟的,心情也只能用混亂來形容。
自己居然在毫不知情的狀況下被魅魔給盯上了,而且她竟然想要讓自己體驗雌、雌、雌性的歡愉什麼的......不行吧?絕對不行的吧?就算對方是女性也不行的吧?未婚的貴族女性必須要潔身自愛才對吧?
不過僕從先生的深藏不露也令人感到訝異,二階就能獨自應付像是洛原碎石牙豬那般強力的巨大魔獸的攻擊,這樣的實力如果放在騎士團裡也能有一席之地的吧?
還有還有導師果然很厲害呢,哪怕是面對突如其來的狀況也威風凜凜的。甚至還能使出那樣看起來炫酷的魔法來擊退敵人,要想使用那樣的法術應該是要掌握多重施法吧,感覺自己的火侯似乎還不夠呢!
「......」
縱使思考了許多今天剛得知的其他事情來分散注意力,她也遲遲無法抹消隱藏在心中最深處,那個令她坐立難安的想法。
即便是被魅魔盯上這一似乎會危及自身的消息,也遠遠沒有那一件事讓她來得在意。
是的,最令她在意的事情,果然還是──
「導師。」
按捺不住心中那股越發強烈的懷疑,她怯怯地開口呼喚道。正在跟雷爾特有一句沒一句瞎聊的克蘿莉亞聽到後轉過頭來,疑惑地問道:
「怎麼了嗎?」
「您和雷爾特先生,難、難道都知、知道我對你們,隱、隱瞞起來的身、身分嗎?」
即使緊張到不斷結巴,希艾妮絲最終還是完整地將心中的懷疑問了出口,接著忐忑不安地等待對方的答覆。
哪怕自己的身分在其他貴族眼中或許是沒什麼好顯擺的,可是一般來說會連一點動搖或是困惑都沒有嗎?
就算是不相信敵人的說法好了,也多少會詢問一下她來證偽,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當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吧?
就好像是──他們已經知道了這一件事,所以並不值得為此大驚小怪一樣。
她多麼希望這只是因為自己不擅社交,胡亂臆測下的錯誤推論罷了,然而──
「......」
她看到在問出了這個問題之後,自己導師的身體陡然間僵直了一下,隨後似是心虛地撇開了視線,不和她對上眼神。
「雷爾特,這題你來回答。」
「......大小姐,我在騎車,風好大我什麼都聽不到。」
風並不大,因為並不著急著趕回城內的緣故,想要悠悠哉哉的雷爾特早已把車速放緩到跟輛老牛車的速度差不多。
「......嗚......」
顧左右而言他的答覆。
哪怕是不諳勾心鬥角,對於人際關係稍嫌遲鈍的她,也明白了兩人此時的反應意味著什麼。
──「他們從一開始就知道。」
知道自己的這層身分只是偽裝;知道自己在這層偽裝下隱藏起來的真實。
當她得出了這個結論的時候,這幾天以來與他們相處的過程不禁在腦海中一幕幕地不斷回放。
那身為貴族本不該在外人面前展現,既幼稚、天真又愚蠢的那一面,幾近完全毫不掩飾地被攤開在了兩人的面前。
──「以『希艾妮絲』的這個名字被他們所認識。」
兩人原來是在知曉一切的情況下,還願意陪她玩這一場「扮家家酒」的嗎?
「......啊......」
徐徐吹來的微風本該令人感到身心舒適,但是現在的她卻只覺整個人好似沐浴在岩漿一樣。
學徒少女裸露在外的肌膚頓時通紅得就像是顆成熟的蘋果。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與騎士團一同鍛鍊過後的身軀在此刻發揮了良好的成效,她靈活地翻出了馬車,一邊發出了難忍羞恥地哀嚎,一邊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
「欸!請等一下啊!希艾妮絲小姐!」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聽到了這句明確地暴露身分的稱呼,少女奔跑的腳步不停,甚至速度還變得更快了。
「......」
「......」
兩人看著向著城邦的方向,如風一般越跑越遠的身影。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雷爾特不由得停下了腳踏車,回頭和克蘿莉亞面面相覷。
「哎呀......該說不愧是鮮血魔女的前身嗎,明明是魔法師,她的體力還真好啊......」
「......你剛才莫非是故意的?」
「呃......該怎麼說......下意識就喊出來了......」
「......唉。」
克蘿莉亞無奈地摀住了自己的額頭。
「趕緊追上去吧,現在沒辦法解釋就算了,至少也得跟在後頭確保她回到了城裡。我可不想我們因為弄丟城主女兒,隔天一早醒來變成被全城追拿的通緝犯。」
「啊哈哈......也是呢......」
「吱」「吱吱。」「吱吱吱。」「吶。」
雷爾特身上的小水鼠們也像是明白他幹下了什麼蠢事一般,一齊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