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即使是使用相同的方法，也不一定就能得到相同的結果。

　　正因擁有的經歷和條件各不相同，塑造了每一個獨特的思維，因材施教的這個說法被人傳承至今。

　　異世界裡有沒有至聖先師這點暫且先拋開不論。

　　在確認了那個取巧的方法不適合希艾妮絲以後，克蘿莉亞便不再教導她任何偷吃步的辦法。要求少女必須一步一腳印，穩穩當當地學習。

　　希艾妮絲並沒有任何意見。

　　縱使以那樣的方法成功了也好，那也絕非是她所想要的結果。

　　她沒有將「自我」作為必須付出的代價，來擺上天秤的彼端。

　　於是，一路平穩地來到了魔法教室開課的第六天。

　　「一直都是知識的補充講解和單調的模仿練習，感覺是有點枯燥了。那麼，今天就稍微來一點變化吧。」

　　克蘿莉亞放下粉筆，示意希艾妮絲看向講台。

　　芽吶吶正抬頭挺胸地站在講台的上方，表現出一股神氣非凡的模樣。

　　與拾荒者先生混在一起快要一週，頭領鼠也沾染了點他的行為習慣，她特別喜歡這種挺胸叉腰的姿勢。

　　每次模仿他的這個動作時，芽吶吶的內心都會湧出一種莫名的自信，彷彿沒有什麼能阻擋鼠的那顆想冒險的心一般。

　　「小水鼠？」

　　希艾妮絲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小水鼠劇場的演員們在她的記憶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畢竟聰穎到可以表演話劇的魔獸十分少見。

　　尤其是眼前這隻擁有漂亮的青金色雙瞳的小水鼠。

　　演出的過程之中，牠將水彈與水爪嫻熟地切換運用的技巧令少女不禁讚嘆。在她所見過的魔獸裡，可沒有多少魔獸能將自己的魔法用得如此純熟。

　　「她的名字叫做芽吶吶，妳要是願意的話可以這麼稱呼她。」

　　「哦！好，我知道了！」

　　聽完，學徒少女重新看向芽吶吶，思索了一下後，她稍稍抬起一隻手，有些遲疑地招呼道：

　　「那個，芽吶吶，妳好......？」

　　突然覺得自己的行為就像是一個天真的孩童一樣，心中的羞恥感一下子湧現了出來，將少女白嫩的臉蛋染上一抹艷紅。

　　「吶吶！」

　　芽吶吶倒是熱情地舉起小爪，不在意學徒少女用另外一隻手摀住了羞紅的臉蛋，好好地回應了她的招呼。

　　「好了，回到正題吧。」

　　見到一人一鼠打過招呼，克蘿莉亞輕輕地拍了拍手，吸引了她們的注意力。

　　「『小水鼠與無詠唱有什麼關聯』，我想妳的內心應該有著這樣的疑惑。」

　　「嗯，不過，我大概能猜到導師接下來想讓我做什麼。」

　　在克蘿莉亞鼓勵的目光下，希艾妮絲說出了自己的推測：

　　「是要用魔力感知，來觀察芽吶吶如何使用魔法，對嗎？」

　　「正是如此。」

　　聽到法師小姐給出了肯定的答覆，學徒少女疑惑地問道：

　　「可是導師，魔獸與人類施展魔法的原理並不一樣不是嗎？」

　　回憶起了自己曾經學習過的知識，希艾妮絲繼續說道：

　　「魔獸受限於智力的緣故，讓牠們無法像是人類一樣建構一套完整的語言來學習魔法。之所以能使用魔法，是因為牠們能依賴天生獨有的器官──『魔核』。我記得，書上是這麼寫的。」

　　人類必須透過學習才能施放魔法，那為什麼魔獸不用經過學習就能施展魔法呢？

　　當有人產生了這樣的疑問，便有學者開始去研究，而得到的結果便是因為牠們擁有人類沒有的器官，也就是「魔核」。

　　現有的研究指明了，魔獸在被破壞了魔核之後，便無法再施展魔法。正是根據這一現象，研究魔獸的學者們推測，魔核是魔獸能施放魔法的重要關鍵。

　　魔法作為了一種基因被儲存在了魔獸的魔核內，也因此，魔獸雖然能夠施展魔法，但是也只能施展固定的幾種魔法。

　　「可妳知道，並不是每一隻魔獸的體內都有魔核嗎？」

　　克蘿莉亞向芽吶吶伸出了手，於是頭領鼠很配合地站到了她的手上。

　　「比方說我手上的這隻小水鼠，如果將她的身體解剖開來。妳就會發現，裡面並沒有魔核的存在。」

　　「......吶？吶吶？」

　　聽到這句話，芽吶吶忍不住回頭，顫抖地看向法師小姐。

　　妳想把鼠的身體給剖開嗎？

　　然而正在學術研討中的兩人並沒有在意瑟瑟發抖的芽吶吶，只見學徒少女推測似地回答道：

　

　　「那應該是因為魔核小到肉眼看不見吧？」

　　「這確實是一種合理的解釋，不過，我可以明白地告訴妳，不是。」

　　克蘿莉亞如此篤定的態度，讓希艾妮絲疑惑地歪著頭。

　　「為什麼導師能這麼肯定呢？」

　　「因為魔核這種東西並不是一種器官，它實際上是一種魔力過剩所形成的『殘渣』。」

　　「欸？殘渣？」

　　「長久沒被使用的魔力在體內淤積，而這時又不斷地從外界吸收魔力進入體內，最後就會導致結晶化。產生在魔獸身體裡的魔核便是這麼一個例子。」

　　「結晶化嗎......」

　　「魔力結晶化的例子，我想用那些蘊含魔力的伴生礦物來舉例應該再簡單易懂不過了。」

　　「可是這樣子的話，『破壞魔核會導致魔獸無法使用魔法』又該如何解釋呢？」

　

　　「雖說不是一種器官，但它終究存在於體內，成為了魔力循環的一部份。而魔核的破壞會打破這樣的循環，造成一時的魔力紊亂，自然而然就無法使用魔法。」

　　克蘿莉亞說完，這時才注意到了芽吶吶擔驚受怕的樣子，趕緊露出溫和的笑容安撫著她。

　　前幾天才提升了那麼點好感度，法師小姐深怕這好感度量表又得降下去了。

　　「唔，嗯......」

　　「如果妳想要深入理解這方面的知識，我可以之後再找來相關的資料給妳。但我們今天的課程主要並不是來探討魔獸的生理結構。」

　　安撫好了頭領鼠以後，抬頭看見希艾妮絲正陷入沉思的模樣，克蘿莉亞說了一句，接著問道：

　　「還記得，妳問我的第一個問題嗎？」

　　「『魔獸與人類施展魔法的原理並不一樣』......啊！導師難道是想說兩者之間沒什麼不同嗎？」

　　「的確，妳的反應越來越快了。」

　　「嘿嘿......」

　　「魔獸無法建構自己的語言，但牠們仍能施放魔法。其他人以為是魔核的緣故，可事實上魔核並不具備那樣的功能。」

　　「啊，對，如果不是魔核，那魔獸為什麼能使用魔法呢？」

　　「答案是，魔獸是天生的無詠唱高手。」

　　「欸？？？」

　　看到希艾妮絲充滿震撼的表情，克蘿莉亞露出了愉悅的笑容，隨後繼續解釋道：

　　「這個結論聽起來很沒有道理，但是在使用語言創造出現有的這套魔法體系以前，妳認為遠古的那些先人是依靠什麼來學會魔法的？」

　　「觀察和感受.......啊！」

　　「正是，就跟妳現在做的一樣。」

　　克蘿莉亞將芽吶吶放回講台，隨後又拿起了粉筆，在黑板上寫下文字。

　　「人類與魔獸之間施展魔法的原理並無本質上的不同，因為他們學習的方法是相同的。會發展到現在被認為是不同的兩套體系，那是人類在自己思考的過程中『加料』的結果。」

　　看見火就會賦予溫暖和熱情的涵義；看見冰就會賦予寒冷和殘酷的意義。然而這些皆不過是單純的現象罷了，那些所謂的涵義是人類的情感後天所附加上去的意象。

　

　　「語言固然可以讓知識更好地被傳承下來，卻也會隨著每個人理解的細微差異而變化。這也就是為何在魔力感知的視界裡，人類所使用的魔法看起來會跟魔獸有所相異的原因。畢竟現有的魔法是經過人類『思考改良』過的，合適於這整個群體的版本。」

　　「原來是這樣......！」

　　一扇全新的大門在自己的世界中打開。

　　此前的學徒少女從未想過，原來魔獸與人類的差異性還有著這樣的解釋。

　　儘管是一種迥異於主流的學說，不過以這幾天學習的過程作為映證，讓她理解到了這樣的說法絕非只是一紙脆弱的空談，而是足以支撐起一個學派的核心。

　　她打開筆記本，飛速地在筆記本中寫下自己現在的思維，深怕腦海中的這一絲靈光就這麼一閃而逝掉。

　　「好了，現在就來實際感受那差異，然後尋找看看兩者相同的部分吧。」

　　看著希艾妮絲做好了筆記，克蘿莉亞說完，轉頭看向芽吶吶。

　　「那麼，芽吶吶，拜託了。」

　　聰明的頭領鼠立刻會意，支起身子，小爪之中一顆水球慢慢形成。同時間，克蘿莉亞打了一個響指。

　　兩顆分別由不同施法者所施放的水球出現在魔力的視界，希艾妮絲仔細地感受著箇中差異，並且抽絲剝繭其中的構成，想要將其理解轉化成為自己的知識。

　　「終於成了！」

　　雷爾特欣喜的大喊打斷了她的感知，希艾妮絲睜開眼睛，看見了自己的導師正一臉無奈地瞥向一旁。

　　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一隻灰撲撲的史萊姆趴在石桌上。而邊上的小水鼠們則是圍成了一個圈，似乎與她一樣，正在好奇地觀察著這隻僕從先生這幾日下來努力的結晶。

　　「雷爾特先生這幾天不斷地換水和把魔力注入水中，就是為了這隻污泥史萊姆嗎？」

　　仔細地觀察了一會兒，也沒有看出任何特殊之處，少女轉頭向自己的導師疑惑地問道。

　　「唉，是啊。抱歉，讓他打擾到妳的學習。」

　　「啊！不會啦！只不過，我不是很明白，史萊姆不是只要核心不毀，隨便都能復生的嗎？為什麼要特地這麼做呢？」

　　見到學徒少女並沒有特別在意的模樣，反倒是拋出了一個問題，法師小姐思考了一下，便解釋道：

　　「首先是為了剔除掉那隻史萊姆核心內的虛空魔力。另外一點，根據他的說法是，在復生的過程中用飼主的魔力餵養會讓史萊姆比較親近自己。簡而言之就是想要降低它身上的野性吧。」

　　「欸，虛空......魔力？」

　　一個新的知識點突兀地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