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的急事處理完了嗎?」
主僕二人走回店內時,看見希德正拿起茶杯平靜地喝著茶,見兩人走進來,還不緊不慢地問候一句,儼然他才是這棟商店的主人一般。
雷爾特搔了搔頭,看了一眼克蘿莉亞,而克蘿莉亞則是點點頭,然後提起裙子,對著希德問候道:
「抱歉,剛剛失禮了,雖然您應該從我這個不成才的僕從那裡聽說過我,但我們這還是初次見面吧,希德先生,您好,我是克蘿莉亞‧艾歐尼薩姆。」
一聽到克蘿莉亞突然用上了浮空島的名字來當作自己的貴族姓氏,雷爾特趕緊轉過身去,避免被兩人注意到他在忍笑而變得奇怪的表情。
見到克蘿莉亞行了一個正式的禮節,希德也放下茶杯,站了起來,躬身回禮道:
「初次見面,我是希德‧伯羅奔尼撒,克蘿莉亞小姐,您好。」
行禮完後他挺起身,然後繼續說道:
「不過,其實我個人並不是很介意這些繁瑣的禮節,您大可像那邊的雷爾特先生一樣不拘小節。」
「好的,我家的僕從真是失禮了,回去我會再代替您好好教育他的。」
「啊,我並沒有隱晦地在指責您的意思,不過,也好,您請便。」
「等一下!」
這時候,躲在後面憋笑的雷爾特聽到話題的走向陡然朝著他不利的方向前進,他趕緊收斂表情,回過身加入話題道:
「希德少城主,我對您可是以禮相待的啊!您哪次來我沒有親自端茶送水給您,今天那杯茶水還是我泡的啊!」
「但我清楚地記得你只是因為信不過我的手藝而已。」
你原來那麼在意那件事嗎!?
聽了希德的控訴後,克蘿莉亞點了點頭,轉頭對雷爾特說道:
「我知道了,你還是快下跪道歉吧,雷爾特。」
莫名其妙被要求下跪道歉的雷爾特此時的表情是這樣的→oAO
「開玩笑的,雷爾特先生是個很有趣的人,我並不覺得有被他冒犯到。」
希德卸下了那張撲克臉,露出了和煦的笑容,給了雷爾特一個轉圜的餘地。
就在雷爾特安下心來的時候,只見希德又補充道:
「嗯,對了,雷爾特先生前幾天就為我提供了一個很有趣的主......」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這顆蘋果削得可真是漂亮啊!!!!」
聽到希德竟然如此用心險惡,雷爾特趕緊衝上前,拿起希德剛剛放在櫃檯上的木頭蘋果(?),用更大的音量讚嘆道。
要是真的被少城主給供出來,那他回去絕對免不了吃一頓火球粗飽啊!
「雷爾特你吵死了!」
不明白雷爾特突然發什麼瘋,克蘿莉亞轉頭喝叱了一句,然後向希德歉聲道:
「......抱歉,他又發病了,請別介意,您剛剛是想說什麼?」
「沒事,我只是想說從雷爾特先生那裡聽到許多有趣的經驗,讓我開了眼界而已。」
見到僕從先生如此拼命去掩蓋那件事,希德搖頭失笑,對於主僕二人以誰為主的關係更加篤定後,他將原本要說的話吞回心底,放過了雷爾特。
「原來如此。」
雖然跟剛剛說的話明顯不一樣,但克蘿莉亞點了點頭,沒有去深究。
既然希德沒打算說出來,那就是雷爾特鬧得亂子不夠大;既然亂子不夠大,那就代表不會增加他們主線任務的難度;既然主線任務的難度沒有增加,那法師小姐也就無所謂。
「對了,我聽雷爾特先生說,您這幾天似乎都在遊覽城內,那您覺得伯羅奔尼撒城如何呢?」
聽了希德的問題,克蘿莉亞歪著頭,思考了一會兒,然後才給出了答覆:
「是個很有秩序的地方,居民也很友善,我想如果定居在這裡會是不錯的選擇吧。」
「能讓您有這番感受的話,那我父親的辛勞也不是白費的了。」
聽到這個答案,希德露出了溫和的笑容,就像是在為父親的努力被認可而感到欣慰一般。
剛剛逃過一劫,此時正在一旁待機的雷爾特左右看了看,放下了手裡的木雕,然後倒了兩杯茶。
「兩位要不都坐下吧,站著聊天不累嗎?」
雷爾特先是給克蘿莉亞搬來了一張椅子,然後才將倒好的茶水分別遞給了兩人。
「謝謝。」
接過雷爾特遞來的茶杯,希德道過謝後,也跟著克蘿莉亞一同,重新坐了下來。
兩人坐定後,也不講話,只是自顧自地喝著茶。雖然這個氛圍頗有一副貴族風範,但卻是讓正在觀摩這場茶會的僕從(雷爾特)感到非常枯燥,且無聊。
就在他考慮自己要不乾脆繼續回崗位工作的時候,希德開口說道:
「說起來,克蘿莉亞小姐此次出行只有帶著雷爾特先生嗎?」
「嗯?怎麼了嗎?」
「雖然由我這個地方領主來說這話並不妥當。但是,即使伯羅奔尼撒城的治安體系已經算是完備,仍有一些難以約束的人存在。」
「哦?」
克蘿莉亞聞言,放下了茶杯。
「以希德先生您的立場,說出這話可確實是不妥當。如果不是隱晦的威脅,那麼是最近城內發生過什麼事情導致您必須這樣警醒我嗎?」
「倒也不是最近的事情。」
給了一個否定的回答後,希德沉吟了一會兒,才向兩人問道:
「不知兩位是否聽說過達特斯‧朱特羅這名貴族?」
克蘿莉亞轉頭看向雷爾特,而雷爾特則是搖了搖頭。
見兩人默不作聲,希德繼續往下說道:
「與其他的紈褲相當,他作為一名貴族的能力並不怎麼樣。但唯獨在沾染惡習這方面是出了名的,尤其是玩弄女人的手段,相當令人不齒。」
說到這裡,希德嘆了口氣:
「很遺憾的是,就是這樣一個名聲敗壞的貴族少爺,目前正在追求家姊。」
「「?」」
聽完了希德的講述,雷爾特和克蘿莉亞交換過眼神,兩人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對方的疑惑。
追求希艾妮絲?開什麼玩笑?希艾妮絲不是不常在貴族的公開場合露面嗎?一個遠離貴族中心圈子,出了城就沒什麼人認識的邊緣人,都這樣了還能被這種破事纏上?
「兩位看起來很疑惑的樣子,也是,我提起這件事情似乎是太突兀了點。」
希德注意到了兩人的表情,於是再度開口說道。但顯然,他並沒有理解主僕兩人真正感到疑惑的原因。
而主僕兩人也沒有開口解釋,而是任由其誤會下去,總不能把「你姊都那麼邊緣了還能被這種破事纏上」這種話說出來吧?
整理了一下腦海中的思緒之後,希德輕吐了一口氣,然後認真地說道:
「克蘿莉亞小姐,雖然可能會被您誤會我是在向您搭訕,但,您的外貌確實是令我驚豔。」
「哇哦!」
一旁的雷爾特看熱鬧不嫌事大地發出了驚嘆聲,然後被克蘿莉亞瞪了一眼。
「我想達特斯那樣的紈褲子弟也會被您的美貌所吸引,然而,您並不是本地貴族。」
「希德先生的意思是?」
「雖然我認為他還不至於那麼愚蠢,但,若真因為您不是本地貴族,而讓他無法看清背後那層潛在的風險,那麼還請小心他做出不明智的舉動。」
雷爾特不明覺厲地點著頭,而克蘿莉亞則已經從中聽出了希德的警告。
簡單來說,就是看自己長得漂亮可愛,在這裡不僅沒有靠山還沒帶人,一副好欺負的模樣,天曉得那個以好色渣出名的紈褲少爺會不會見色起意。
「我知道了,希德先生,感謝您的忠告,那麼,那個人渣現在正在城裡嗎?」
釐清了情況後,克蘿莉亞直白地問道。
縱使克蘿莉亞直接稱呼對方為人渣,希德也並沒有對她的言論提出任何評論,像是默認了般,僅僅對她的問題搖了搖頭。
「之前已經由我代家姊把他請了回去,但是他尚未死心,什麼時候會再來拜訪就不好說。」
「是嗎?為什麼不乾脆地拒絕他?」
「貴族交際,只看利益。」
希德平靜地回答道。
儘管平時就是面無表情的模樣,然而在說出這句話時,讓他顯得格外地冷漠。
克蘿莉亞察覺自己或許能從這句話裡抓住一個機會,於是趁勢問道:
「我聽說,希艾妮絲小姐是位優秀的魔法師,前途無量,難道像是這樣的人,也無法選擇自己的婚姻嗎?」
克蘿莉亞一邊說著,一邊流露偽裝出來的哀傷神情,表現得像是感同身受一般。
「不,克蘿莉亞小姐誤會了,那句話的意思並不是指家姊沒有選擇權,而是達特斯終歸是一名貴族,面對同等身份的貴族,他的行事還是會有所分寸,在他沒有越過那條線以前,我們也無法輕易地拒絕他。」
「原來如此,抱歉,問了一個不適合的問題。」
「不會。」
有些太著急了。
本以為那句話會是一個突破口,能從希德那裡得知希艾妮絲身上到底出了什麼事,然而克蘿莉亞卻沒想到是另外一層意思。
現在仔細想想,這個問題過於尖銳,恐怕會使希德感到不悅,哪怕他現在看上去很平靜的模樣,但也難保他的內心會不會已經產生了嫌隙。
於是克蘿莉亞不再開口,收斂起表情,裝作喝茶的模樣,觀察著希德的表情。
然而,希德只是跟著喝了一口茶,卸下了溫和的微笑以後,少城主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撲克臉,哪怕克蘿莉亞再怎麼觀察,也沒能從這張撲克臉上得到任何資訊。
「雖然聽雷爾特先生說起過,您是一位實力強勁的魔法師,但還是請多加小心。同樣身為貴族的您應該明白,那些檯面下不可言說的齷齪是多麼不友善,尤其對您這樣美麗的小姐而言。」
說完,他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輕吐了口氣,然後說道:
「今天停留在這裡的時間也差不多了。」
他起身走向櫃檯,拿起那件木雕,然後看向雷爾特:
「雷爾特先生,我可以帶走它嗎?」
「那當然,只是......嗯,你高興就好。」
雷爾特囁嚅了幾下,最後還是把「你確定?」給吞了回去,露出了一個微笑。
再怎麼說,這都是少城主的初體驗,雖然作品並不怎樣,但想要留著紀念也算是人之常情,用這種質疑的話來打擊人家的積極性終歸是不太好。
儘管他改口說出的話也聽不出任何誠意,哪怕用微笑來掩飾也瞞不住少城主敏銳的心思。
裝作沒有察覺到,希德回過頭,向克蘿莉亞說道:
「那麼,我就先告辭了,克蘿莉亞小姐,改日有機會再聊。」
「好的,那就不打擾您了,希德先生,再會。」
目送著希德離開後,克蘿莉亞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