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唉......」

　　「會長怎麼了嗎？」

　　結束了那場虎頭蛇尾的會議之後，《菲尼克斯絕響》的大部分成員都已經下線，只剩下金髮少女與黑髮青年仍然待在這間沒使用過幾次的會議室中。

　　「嗯？菈妮婭妳還在啊？」

　　「啊？那個......本來是想下線了啦，但是聽到會長在嘆氣就......難道是在為剛才的會議鬱悶嗎？」

　　面對黑髮青年，也就是雷爾特那副現在才注意到自己的模樣，菈妮婭不禁感到有些尷尬。不過善解人意的少女很快就放下了自己的小情緒，轉而以關心的態度詢問道。

　　「你說剛才的會議？不，那沒什麼，反正我們公會那群人妳也不是第一天認識，尤其小紅和空月特別不著調，要讓她們認真開會根本不可能。況且像這種沒什麼實質意義的反省會，就算是比較靠譜的菲娜也......唉，不說這個了。」

　　說到這裡的雷爾特搖了搖頭，隨後揚起嘴角有些壞心眼地說道：

　　「而且要說鬱悶，妳應該比我更鬱悶吧，嘿嘿，新會長？」

　　「會長你就別再開玩笑了.......」

　　被調侃的菈妮婭有些委屈地撇撇嘴，想起剛剛自己是出於好心才想幫會長解圍，沒想到反而被倒打一耙。這種惡劣行徑就跟遇上一個碰瓷的差不多，確實是令她有些鬱悶。

　　「也不算是開玩笑，會長這位置其實誰來做都行，嗯，不過只有小紅不行，她是永遠的吉祥物。」

　　「會長，就算是小紅也是會哭的哦......」

　　「說著玩而已，是說現在已經很晚了，我記得菈妮婭還在讀書的年紀吧，該睡了哦？」

　　「會長，別把我當成小紅來看啦......」

　　「還說我，妳這樣說也是會把小紅惹哭的哦？」

　　「不跟會長說了，那麼──啊，不對，會長還沒告訴我鬱悶的原因呢？」

　　「這個啊......」

　　見到菈妮婭再一次提起這個問題，雷爾特的笑容變得有些無奈，接著他開口說道：

　　「妳還記得公會第一次想要招募的反派嗎？」

　　「欸？」

　　這個問題對於菈妮婭來說顯然有些突兀，不過雷爾特並沒有等待菈妮婭的回答，而是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紅髮魔女』──我剛才是在回憶這件事。」

　　「『紅髮魔女』？啊！是在說『伯羅奔尼撒之殤』的始作俑者嗎？」

　　「是啊......」

　　『伯羅奔尼撒之殤』是《Saviors》遊戲史上第一個發生的大型事件，從這起事件當中誕生的區域BOSS──【紅髮魔女】希艾妮絲‧伯羅奔尼撒更是讓遊戲走向了一個新的里程碑。

　　當時的雷爾特組建好公會並沒多久，在聽說許多公會都在這位新誕生的區域BOSS身上吃虧的消息後，他也懷抱著碰碰運氣的想法，就帶上公會成員們去一睹這位紅髮魔女的容顏。

　　他沒想到的是，他的運氣很好，但不是招募到這位BOSS，而是拿到這位BOSS的首殺。

　　在經過一番鏖戰之後，他們總算是讓紅髮魔女願意放下武器交談。然而或許是雷爾特的嘴砲技能點得十分之爛，紅髮魔女對於他的勸降一點也不領情，最後只留下幾句話便自殺了。

　　沒錯，嚴格來說首殺甚至不算是《菲尼克斯絕響》的，像雷爾特這樣嘴砲能爛到把BOSS勸到自裁的恐怕也算是獨一家了。

　　「仔細想想那次真是出道大失敗，我都不知道我嘴砲有那麼爛的。」

　　「應該也不算是會長的問題......吧？」

　　「菈妮婭小姐，如果是連自己都不能肯定的話就不用說出來了。」

　　雷爾特對著菈妮婭翻了一個白眼，菈妮婭則回以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隨後還是有些不解地追問道：

　　「但是會長為什麼會突然想到這件事呢？」

　　畢竟在菈妮婭的印象當中，自家會長並非容易傷春悲秋的文藝青年。甚至完全相反，他可以稱得上是一個樂天派笨蛋也不為過，看到這樣的會長嘆氣真可謂是十分難得。

　　「欸？這什麼話，剛才的會議內容我很認真的啊？」

　　「咦......啊！這樣啊......」

　　「妳那驚訝參雜著懷疑的眼神是怎麼回事......算了，反正我雖然很認真地回憶問題到底出在哪，可惜還是不知道啊。」

　　對於她的不信任瞬間感到心靈有些疲憊，雷爾特將視線從菈妮婭的身上收了回來，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起來。

　　「菈妮婭，時間真的不早了哦。」

　　不等思考中的菈妮婭回答，雷爾特再度開口提醒她已經到了就寢時間的這件事。

　　「欸欸......會長這是在趕我下線嗎？」

　　「沒錯，乖孩子就要早點睡～」

　　「就說別把我當小紅看了嘛！」

　　菈妮婭嘟起了嘴，儘管與她平時的形象大相逕庭，不過像是小孩子的模樣十分可愛，可惜閉上眼睛的雷爾特並沒有看到。

　　「是、是。」

　　「會長你還真是敷衍......好吧，看在你關心我的份上不跟你計較了，那麼會長，晚安。」

　　「晚安。」

　　在菈妮婭下線之後，久違地熱鬧起來的會議室重新歸於寂靜之中。

　　「......」

　　「還有人在嗎？」

　　「......」

　　「果然只剩下我一人了啊。」

　　確認了會議室裡只剩下自己一人的事實，雷爾特吐出了長長的嘆息。

　　「話說在最後一刻好像都得要做什麼壯舉來紀念紀念，像是把自己平常不敢衝的裝備拿來衝到爆；還是消耗極珍貴的材料製作出成功率極低的神器；又或者是拿出『潘朵拉之盒』或是『異界召喚契約』用來驗血統的玩意兒，但是......」

　　雷爾特環顧了四周，除了因為喜好不同而在各自座位上有著不同的裝飾，讓整張圓桌的風格組合成了如同群魔亂舞一般的怪奇情景之外，並沒有什麼特殊或是珍貴的東西。

　　就算打開了背包（道具欄），現在身上也只有【巧克力奶茶】、【藍史萊姆核心】等等隨處可見的物品罷了。

　　「嘛，還是算了。」

　　想起身上比較稀有的道具都放進了自家公會的藏寶庫，再考慮到時間已經所剩無幾（距離關服時間只剩五分鐘），雷爾特放棄了在最後一刻去寶庫，把那些自家成員們費盡心力收集的材料和道具折騰一番的想法。

　　「那就什麼都不做，安靜地待到最後一刻好啦～」

　　確定了度過最後一刻的方針，雷爾特再度閉上眼睛，然而大腦卻沒有放鬆，而是再度回想起方才與菈妮婭所談起的那個話題。

　　「希艾妮絲嗎......」

　　【紅髮魔女】希艾妮絲‧伯羅奔尼撒，外貌如其稱謂，是個美艷過人的少女。尤其是那一頭鮮豔如彼岸花開一般動人的血紅長髮，更是不愧於其以紅髮為前綴的名謂。

　　儘管雷爾特對於她的認識僅限於那場攻略戰，彼此相處的時間不過就是萍水相逢一場。然而或許是因為附加上了「初次」的意義，導致雷爾特一直對於那件事耿耿於懷。

　　於是在那場初戰結束後，雷爾特好長一段時間裡一直泡在各大論壇，或是透過自己的人脈對她進行身家調查。

　　但是即使花費好長一段時間進行搜索，最後也只能得知她是那座被毀滅的城邦的城主女兒，以及本人傾心鑽研魔法不問世事，不擅交際而不受待見等等情報而已。

　　促使她成為紅髮魔女的契機，之所以屠殺城邦的相關線索卻沒有多少。

　　雖說大部分玩家的推測都傾向於：「在魔法上的鑽研並不順利，然後為了精進自己魔法而與惡魔進行交易並獻祭城裡的人們」這樣的一般論。畢竟這說法也算是最簡單且合情合理的推論，可是雷爾特卻懷疑對於這種結論抱持著懷疑的態度。

　　好歹《菲尼克斯絕響》的成員們也是為她送上最後一程的「送別者」。古人曾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儘管她只是遊戲裡的NPC，不過雷爾特還是認同這句話可以套用在這近乎於另外一個真實世界的遊戲上面。

　　「贖罪？開什麼玩笑，他們做了什麼？他們做了什麼你有了解過嗎！？」

　　「無辜者......是嗎，無辜者......」

　　「我，是不是做錯了，我的堅持是錯的嗎，母親.、父親.......」

　　希艾妮絲死前所說的話，根本不像是一個傾心於研究魔法而枉顧倫理道德的瘋子，反而讓這起本該歸類為單純的惡性屠殺事件增添了一絲隱情。

　　或許那座城邦裡有著什麼不為人所知的秘密也說不定，雷爾特曾經這麼想過。可惜的是，那起事件裡的加害者和被害者早已經全死光了，所以即使有什麼秘密，他也無從調查起。

　　「如果能有重來的機會就好了。」

　　說完，雷爾特不禁笑了出來，覺得自己被穿越遊戲類型的那種小說毒害不淺。

　　不管怎樣，即使希艾妮絲在他的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遺憾，但終究是過去式了。

　　雖然遊戲裡倒也擁有復活效果的道具，只是等到雷爾特有能力入手時都已經是好幾年後的事情，而那時希艾妮絲的屍體卻早已化為黃土。

　　錯過，就沒辦法了。

　　【您將在60秒後登出】

　　「是嗎，終於到最後了啊。」

　　【您將在45秒後登出】

　　「雖然到最後我也沒扮演好救贖者......」

　　【您將在25秒後登出】

　　「真是有點可惜。」

　　【您將在20秒後登出】

　　「不過......」

　　【您將在18秒後登出】

　　「確實是一段很愉快的生活。」

　　【您將在13秒後登出】

　　「那麼......」

　　【您將在12秒後登出】

　　「儘管還是很不捨......」

　　【您將在7秒後登出】

　　「但是也只能說......」

　　【您將在2秒後登出】

　　【您將在1秒後登出】

　　「......再見了，《Saviors》。」

　　──啪噠。

　　──啪噠。

　　等待著從遊戲裡回歸現實，閉上眼睛的雷爾特突然發現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傳進耳裡的似乎是......潮水拍打上岸的聲音？

　　可是自己的房間怎麼可能會有那種聲音？就算是蟑螂爬來爬去也不會製造出這種效果音吧？

　　察覺到異樣的他猛地睜開雙眼。

　　映入眼簾的不是自己那個闊別已久，陰暗又髒亂的房間，卻也不是自己熟悉的會議室裡。

　　而是一片陌生的海岸，以及──

　　「恭喜你，穿越了！」

　　──舉著一塊特別搶眼的白板，面無表情的銀髮蘿莉。

　　看著眼前這幕猶如整人節目一樣的畫面，雷爾特的眼角抽搐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