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間五,亞莉莎(二)。

一旦有共通的敵人,人與人之間就能夠互相團結。

即便是沒上過幾年學也能明白這不是年幼的我此時該明白的道理。並不是沒有考慮到後果,只是我仍然抱有一絲期待...期待著父母仍然愛著對方、愛著這個家、愛著....我。

十分可笑,覺得自己真的很可悲。

將父母的秘密說出後我被拋棄了。

乾淨的、俐落的。

拿著剪刀的母親手在顫抖、拿著利刃的父親手在顫抖,無論是誰都沒有殺死自己孩子的勇氣。兩人互相推託後我最終被帶到了『奈洛之街』,即便是年幼的孩子也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一開始,他們似乎想把我賣到一個叫做娼館的地方,我不知道這裡是幹什麼的,反正也不可能是什麼好地方吧。然而與父親談話的阿姨只是看了我一眼便將我們趕出去了。

十分可笑,覺得自己真的很可悲。

即使是臭名昭彰的『奈洛之街』也容不下我的眼睛。


「該死!既然如此.....!」


也不知道是在對誰說的,父親一邊咒罵著一邊抓著我的手往更深處前進。

最後他把我帶到了一個看起來像是屠宰場的地方,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血腥味,木製的櫃台桌上排放著不知道是什麼生物的肉與臟器。一個手裡握著沾染鮮血菜刀的屠夫從櫃檯後面走了出來,直到剛才他還在進行著某種作業吧。屠夫以混濁的眼睛瞥了我一眼後便從口袋掏出數枚錢幣交給了父親。兩人間一句交談也沒有然而我卻被賣掉了,而且大概不值多少錢。

此刻,我本能的理解了一件事。


(阿阿,我就要死在這裡了吧。)


意外的沒感覺到恐懼,在父母親輪流舉起利器的那刻起我便感覺自己好像哪裡壞了。


「....抱歉阿,別怪我。」


父親一邊謝罪一邊撫摸著我的腦袋。

那一刻,至今建立起來的某種東西似乎在我心中崩塌了,我笑了,嘲笑自己的可悲。

腦袋就像是沸騰似的嗡嗡作響,眼睛也比以往任何一刻來的灼熱,注意到時我已經搶走一旁屠夫的菜刀。


「...啊?」


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屠夫的菜刀被打磨的相當鋒利,即使是我這種小鬼的力道也能輕易切斷人肉。


「阿、阿阿阿阿阿阿—————!!!!????我的手啊啊啊啊啊啊!!!!!!!!!!!」


父親抓著自己的手臂嚎叫著,寬大的手掌只剩剩些許肌肉與皮連在手腕上,可惜的是沒能將他那隻令人作噁的手砍斷。出生至今一次也沒有過的、這種灼熱的情感,彷彿五臟六腑都快被燒開的心情。


「為什麼要擺出一副愧疚的表情?」

「咿——!?」

「吶?」


彷彿看到什麼鬼怪一樣,父親向後踉蹌了幾下後跌坐在地上。我手裡依然緊握沾染鮮血的菜刀,理智此時已經沒有任何用處了,我只是想問父親、問這個男人,為什麼—————


「為什麼要一臉對不起我的樣子?吶?覺得我很可憐嗎?憑什麼?」

「咿—阿——!」

「不要擺出一副"逼不得已"的嘴臉阿!!連直視親自推入深淵的親女兒眼睛也不敢,那麼一開始就別把我帶來這個鬼地方————!!!」


一股腦的將自己長久積蓄的心情傾洩而出後我雙手高舉刀刃,在泥濘地上顫抖著的男人模樣相當滑稽,他的眼睛就像在面對怪物一樣睜的老大。原來如此,稍微有些明白了。這就是想將它人眼睛挖出來的心情嗎?


「阿、阿阿......嗚阿阿阿阿阿阿阿阿————!!!」


然而,直到那個人鬼吼鬼叫著逃離我為止,手上的刀刃依然沒能落到我想讓它去的地方。


「...為什麼不下手?」

「......」


沉默之今,一直慢慢看著這一切的屠夫第一次開了口。粗啞低沉的聲嗓如同『亞嘎』的叫聲一般難聽,即便向我搭話的是千古罪人,對此時的我來說竟也令人覺得親切。

見我遲遲不回話,屠夫接著說道:


「如果妳剛剛殺了那個男人、妳的父親?作為讓我看了有趣東西的回報,我會留妳一命、讓妳在這當學徒。一旦體會過殺人的感覺,教起來也就相對輕鬆。」


我沒有回應他的話,只是將手上的刀丟回他腳邊。屠夫彎下腰撿起菜刀後將其舉起,看了看上面的血跡後便轉身朝自己的據點走了回去。


「呼呼...殺了妳也可惜,愛去哪去哪吧。如果妳能在這條街活下去,說不定將來的哪天會成為我們的一員呢,嘻、嘻嘻...」


(不會有那天的。)


因為我馬上就會死在這裡了吧。

我一邊在心裡回復一邊邁開步伐,沒有目的的我只是想著離這裡越遠越好。

走著走著,泥土地上忽然出現一滴、兩滴的小點。


(下雨...了?)


注意到這個的我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

腳尖前的小點越變越多、越來越密集,忽然變冷的氣溫應該不是我的錯覺吧?

入口在哪裡也不知道、出口在哪裡也不知道,怎麼走?走去哪?可以去哪?

腦子好亂...夠了,隨便吧。

什麼都不要想,不過是歷史重演罷了。

對持有【真實之眼】的我來說這不過是正常的結局而已。

閉上眼睛、躺下、然後不要再起來———


「喂~~!!這麼晚了妳怎麼一個人站在那裡~~~!」


突如其來的人聲使我張開眼,一個陌生的金髮孩子朝這裡揮手的同時慌忙跑了過來。


「哈、哈——嗚...應該要再多運動的....欸?沒事吧,怎麼哭成這樣....」


哭?

我伸手摸了摸臉頰,指尖傳來濕潤的觸感。

是嗎,原來沒有下雨阿———


「乖、乖喔!別哭了。來、擦擦眼——血!?仔細一看身上怎麼那麼多血跡啊!妳受傷了嗎!?糟糕、糟糕了!!欸、那個...【治癒術】!!」

「姊姊,亂跑,禁止。」

「帕烏娜!不是啦這邊有個受重傷的小孩!【治癒術】【治癒術】【治癒術】【超級治癒術】~~~!!」

「姊姊,【治癒術】沒有超級的。」


不知何時金髮孩子的身旁多了一個黑皮膚的孩子。

而此時的我已經沒有餘力管那麼多了。


「嗚阿阿阿阿阿阿————嗚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

「咿啊!怎、怎麼越哭越大聲了!?」

「法術,失敗?」

「不是吧!?人家明明已經學會了說!?呼欸?這、這個好像不是她身上的血...嚇、嚇死我了~~~」

「姊姊,先回設施,夜晚,敵人。」

「啊!也對!吶、沒有地方回去的話就跟我們走吧?沒事的,不會有人傷害妳的喔!來、牽手手~」

「嗯,避免,走丟。」


兩人的手一左一右的伸到了我面前,我一邊啜泣著、一邊輕輕牽起了那兩隻手。


「吶吶,妳叫什麼名子啊?我叫———」


就算沒使用【真實之眼】我也清楚她們沒有說謊。

因為她們的手....是這麼的溫暖,令我近乎忘記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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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莉莎幕間剩一篇。

接下來第二卷準備收尾了!

啞嘎   是一種類似烏鴉的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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