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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話 關於附約的談判

「那麼，您可以告訴我，為甚麼要冒著一定的風險，也要把那個小鬼和老頭都帶上呢？威爾納先生。」

那是在阿德里•蒙特納還沒到達的時候，在皇家魔法師團裏的某會客室裏，兩人各自坐在一張舒適的皮革椅子上，隔著茶幾面對著對方。兩人的手指上都拿著一根香煙。

「您的意思是，只有我們布雷洛帝國的人前往談判就足夠了？」

「嗯......也就是對您來說，那個小鬼和老頭的存在是必要的嗎......？我倒是覺得這怎麼看都是弊大於利的方案。」

巴布特大佐把他不安的表情表現在臉上，對此威爾納先生不慌不忙地解釋。

「我明白您在擔心甚麼，但請趁現在容許我作出解釋，以免待會產生一些不必要的誤會。」

「好吧。」

得到了巴布特大佐的答允後，威爾納先生調整了一下坐姿，並緩緩開口說道。

「首先我想知道的是，您擔心把阿德里帶回傑諾王國後回產生一些負面影響，我說得對嗎？」

「正是如此。雖說那個小鬼已經落入我們帝國的手中，但他仍然被傑諾王國視為他們的貴族之一。現在傑諾王國不論是在皇宮內或是一般百姓，都分成了主戰派和主和派。要是主戰派的人在我們移動的過程中把他捕獲了，可以藉此大肆宣傳要奪回東南部的領土，以增加主戰派的士氣，到時候我們要面對額外的對手。而且，若果那個小鬼主動從使節團中叛逃，也就向傑諾王國的人從側面證明了淪陷地區的國民還存有反抗之心。不論怎麼看，那個小鬼很有可能會被利用，讓主戰派的聲音主導傑諾王國。這不是不利我們帝國今後的行動嗎？」

巴布特大佐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後，威爾納先生從嘴裏呼了一口煙霧出來。

「原來如此，巴布特大佐是從這個角度出發去思考。但其實您所考慮的事，全部都不會發生。首先，根據治安局的情報，在經歷了兩次屈辱般的敗戰後，主戰派的聲音在傑諾王國內迅速減弱，只有少部分的極端戰鬥狂才會主張繼續與我們的戰爭，但這種聲音不論是在皇宮內或是在一般民眾內都已經不成氣候了。因此，我們不必擔心一旦阿德里前往傑諾王國會掀起甚麼波瀾。而且，也不必為阿德里叛變的事情感到擔憂。在多次看見人類的生命是如此脆弱後，他現在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他是個十分懂得審時度勢的孩子，叛逃意味著與帝國為敵，要是再起戰端，不但自己的生命會受到威脅，更是會連累到無辜的傑諾王國國民，這是他最不願意看見的情景。再加上，要是他真的有中途脫陣的意思，潛伏在王都內的人員不會輕易放過他，畢竟治安局第四局的人全部都是身手非凡的超人。」

就像是要一口氣解答巴布特大佐的疑惑那般，威爾納先生連貫地一環扣一環解釋著。

「是嗎......被您這麼一說，頓時感到是自己多慮了。不過，這仍然解釋不了為甚麼要讓那兩個人同行。至少我看不出來這當中的意義，或者說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和這會帶給帝國甚麼好處。」

面對巴布特大佐的追問，威爾納先生不慌不忙地豎起兩隻手指。

「此舉可以帶來兩個作用。第一是要向傑諾王國釋出我們的善意。在與我們進行了兩次激烈的交鋒後，傑諾王國的人民多少都對帝國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恐懼，恐怕只要看到了充滿帝國風情的服裝，創傷後遺症就會發作了吧。所以阿德里和賽巴斯先生的作用是舒緩緊繃的氣氛，看到了熟悉的服裝和臉孔，不論是街上的人、皇宮裏的人、還有更重要的——談判桌上的人，他們心裏也會更安定吧。而且這也在側面向傑諾王國反映，我們帝國沒有繼續與其為敵的想法，屆時談判也會更順利吧。再者，這能夠證明我們真的有好好地遵守與傑諾王國的協定，讓他們看到那兩人個還活得好好的，藉此加強雙方的信任，到時候在傑諾王國方看來我們帝國的信用指數一定會有所上升。第二，是與剛才的目的相反，是要威脅傑諾王國的人。想要談判取得成功，必定要剛柔並濟、軟硬兼施。把他們兩個安排為使節團的一員，目的是要隱約給傑諾王國的談判者知道，『要是再敢與帝國為敵，你們國民的下場就是會全部成為帝國的臣民』。此外，這也是在釋放一個信號，我們有能力把傑諾王國的人讓他倒戈成為帝國的傀儡，以此警告他們不要輕舉妄動。以上就是我把阿德里和賽巴斯先生也帶上的用意。」

聽完了威爾納先生的長篇大論，巴布特大佐在屏息了一會後忍不住感嘆。

「......不愧是專業外交官呢。不像我這種粗魯的軍人，談判只靠氣勢和當下的想法。」

「請您不用灰心，巴布特大佐。是我自己過於異常才顯得您平庸。實際上您十分懂得看氣氛，並且用適當的話語避免談判走到不恰當的道路上。再加上我記得您在潛伏卡爾頓王國的期間是在馬斯比斯地區和瑪格琉德地區活動，非常熟悉這一帶和附近地區的風土民情。這也難怪米凱爾副元帥欽點您為使節團的一員。」

對此，巴布特大佐只是苦笑了一下。

「哈哈，雖然我並不清楚原來自己還有此等能力呢，但既然副元帥大人都這麼說了，我就唯有接受了吧。」

兩人把視線對上後，再次吸了一口煙。

「嗯，時間也差不多了。再次確認一下，我們此行的目的是不要讓傑諾王國妨礙我們執行『白玫瑰行動』。」

「好的，威爾納先生。」

「呼～隔了一段時間又要跟齊格子爵見面了。」

兩人把手上的香煙往煙灰缸裏弄熄滅後，站起來徑直地步出房間。

◇

使節團的人數是十五人。只有那四人是關鍵人物，其餘的不是他們的部下，就是負責打雜的人。

從首府城市紐爾斯出發前往傑諾王國的王都，以馬匹作為移動手段的話一般是一星期左右才到達，最快也要四天。可是駕駛汽車則不用一天時間就能前往。

在抵達了王都的城門外時引起了一點騷動，傑諾王國的人匆忙前來迎接，並把皇家馬車準備好，待帝國的使者把車停在帝國大使館後安排接送到皇宮。

在輕輕搖晃的馬車上，阿德里•蒙特納坐在靠窗的那邊，正在心不在焉地看著窗外的風景。

（這就是......王都，全國最繁華的地方。我之前作為傑諾王國的人，卻從來沒有踏足過這座城市。這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阿德里，你沒有忘記接下來要做的事吧？」

威爾納先生的聲音把阿德里從沉思中拉回到現實來。他隨即把頭轉到威爾納先生的那邊，凝視著單片眼鏡後的眼眸。

「是的，我已經銘記在心了。」

畢竟自己和賽巴斯在出發前已經被告知過無數次，在談判桌上不需要做任何事、不需要說任何話，只需尾隨他們兩人並且一聲不發便可。

「老夫我也是。」

賽巴斯也回應了威爾納先生的說話。

他微微點頭後，車廂內陷入了好一陣子沉默。

使節團的馬車抵達了皇宮前面的巨型庭園。在看慣了帝國所建造的宏偉建築後，阿德里並沒有為其精妙絕倫的外表感到太震驚。

步入了皇宮內議論國事的大會議廳後，使節團一行人進行了簡單的謁見。雖然有一小部分臣子和官員不滿他們沒有行傑諾王國的單膝跪禮，而是布雷洛帝國式的站立敬禮，但是國王陛下本人並不介意，因此也就沒有追究。

不久後，他們一行人便被引領至比較小型的會議室內，由先行一步到達的齊格子爵和阿爾佛吉男爵接待入內。

「我們又見面了，齊格子爵。」

「好久不見了，威爾納先生。」

儘管剛才已經在大會議廳裏從遠處看到了使節團的人員，但那個人——阿德里•蒙特納的身影近在眼前時仍然感到難以置信。

齊格子爵的內心十分矛盾。安心感和畏懼的感覺同時襲來，就連本人也說不清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這時威爾納先生向巴布特大佐使了一個眼神，果然巴布特大佐也察覺到了吧。

在進行了簡單的握手後，兩方的人各自坐到了自己的位置。

「那麼，我們開始就《紐爾斯條約》的附約內容展開談判吧。」

雙方首先以最基本的貿易關係談起，例如協定布雷洛帝國與傑諾王國之間的進出口關稅，各自開放哪些城市作為貿易的據點，以及商品項目的貿易等等。雙方的談判在這點進行得十分順利。

接下來是更深入一點的問題。經過了一番協商後，傑諾王國同意開放一些權利給予在傑諾王國境內的布雷洛人擁有置產權、在各城鎮間自由遊歷等權利。

在雙方都感覺到談判桌上的氣氛差不多要進入到更敏感的議題的時候，威爾納先生率先開口。

「接下來就是關於國防、外國與軍事方面了。對此，我們帝國只有一個簡單的要求。」

這個時刻終於來了，齊格子爵如此想道。天知道帝國又會再提出甚麼離譜的要求。稍微不安的他不禁嚥下了口水。

「我們希望在我國對其他國家進行軍事行動時，傑諾王國必須持中立，並禁止以任何方式參與戰爭。」

果然，威爾納先生的說話不禁讓齊格子爵和阿爾佛吉男爵把眼睛瞪大。

在以前卡爾頓王國還在的時候，傑諾王國、菲傑特王國以及卡爾頓王國因為勢均力敵而屬於互相競爭的關係，被大陸上的人稱為「東岸三王國」。

雖然三國之間的平衡因為布雷洛帝國的到來而被打破，但對於帝國來說，其餘兩國然而是礙事的存在。

因此在決定了在不久的將來就要對菲傑特王國發動戰爭後，帝國的首要事項就是要確保三王國中剩餘的那個不要前來妨礙。

齊格子爵不禁想到，帝國的這番舉動意味著不論是要進犯兩國之間的小緩衝——塞瓦斯托公國，還是入侵菲傑特王國，傑諾王國都無權插手、過問、加入、甚至調停。

轉念一想，這其實對傑諾王國來說是一樁好事。在見識過布雷洛帝國強大的實力後，傑諾王國已經不想再參與進涉及帝國的戰爭。既然帝國有不想我們干預的意思，那順從他們顯然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不過，如果情況變成了帝國所瞄準的目標是自己國家呢？那該怎麼辦？

在布雷洛帝國的要求裏，沒有明確表明不會進犯傑諾王國。也就是說，這是個只對帝國有利的條件。齊格子爵意識到再這樣被帝國的節奏帶著走可不行，在默默地咬緊牙關後作出回應。

「我們可以答應這個要求，但是有一個簡單的條件。」

「條件嗎？」

「是的。我們要求在此附約裏表明布雷洛帝國與我國之間互不侵犯雙方的國境，為期五年。」

五年，這個時間既不會太短，也不會太長。雖然巴布特大佐把眉頭皺緊，但威爾納先生則從容不迫，不如說還對此感到滿足。

他的想法是，這樣更加能夠確保了兩國之間互相不會干預對方的軍事行動，傑諾王國也不用擔心帝國會在他們與其他國家打仗時趁火打劫，暫時保障了雙方的利益。

再加上把菲傑特王國打下後，帝國必定會有一定的損失。在三王國的平衡被徹底打破的時候，很難避免傑諾王國會孤注一擲背水一戰，以確保他們的生存空間，但這會威脅到了尚未控制好菲傑特王國的局勢的帝國。

因此，至少在佔領菲傑特王國後的五年，能夠安心以及不受干擾地經營這片土地，只需專心應對與菲傑特王國西面接壤的三個國家。

畢竟五年對於布雷洛帝國的海外擴張野心，只是個微不足道的數字。在高層制定擴張方針時，露比舉出了前世某個國家的例子，它妄想用六年的時間就能征服全世界，以建立一個千年帝國。但事情不如理想中的那般發展，還導致了慘重的失敗，更造成了國家一分為二的結局。有了這個前車可鑑，因此舒貝爾特元帥才會經歷避免急速擴張的政策。

「沒問題，我國答應這個條件。」

在跨過了這一關後，後續的談判基本上是些瑣碎的事，因此談判完美地結束了。雙方皆在附約上簽字。

在互相握手後，正當帝國方的人員準備離開時，齊格子爵把威爾納先生叫住了。

「帝國的使者，請問您們接下來有空餘的時間嗎？」

一行人帶著困惑的眼神回頭。

「......我們待會沒有重要的預定。」

「那太好了。請問可以佔用您們一點時間，好好地談一談關於馬琳•克萊布爾公爵千金的事情嗎？」

聽到了那個意想不到的名字，威爾納先生不禁感到吃驚，而巴布特大佐則展露出調皮的眼神。

「難道說，子爵大人也對馬琳小姐感興趣嗎？」

巴布特大佐上下打量齊格子爵，雖然已經接近三十歲但依然是有著一副年輕又俊俏的臉龐，因此巴布特大佐剛才便以調皮的語氣對他如此說道。

「是的，我們對她非常感興趣。」

「喔～」

雖然齊格子爵在先前的第一輪談判中已經見過馬琳，但也只是僅僅見個面，並沒有跟她作出深入的交流。

優秀的公爵千金以及未來王妃因為微不足道的小事而被當作大罪人流放的這個傳聞，很快地傳遍了菲傑特王國的周邊國家。這樣白白把人才送到鄰國的事情，使諸國大為震驚。可是畢竟是流言，有被加鹽添醋的可能性，因此傑諾王國方只是對這個事件的細節一知半解。

如果是作為被流放的目的地，布雷洛帝國這個當事國家，一定會擁有關於馬琳的詳細資訊。

「我們要引以為戒，不要讓發生在菲傑特王國裏的蠢事，在傑諾王國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