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十幾分鐘,身穿軍制服的貓人跳上跳下,把溝及附近翻了個遍。
「沒有呢.......」
一邊席地而坐努力把腳掌弄乾,提爾利特邊嘀咕著。
脫了鞋再跳進水溝似乎不是非常正確的決定。
雖然沒有發現什麼線索,但也確實確定了這裡什麼都沒有。
「....再擴大一點範圍吧。」
現在就去和科裘拉會合還為之過早。
把捲起的褲管放下,腳上的毛沒有完全乾,雖然會有點不舒服,現在也只能這樣了。
等回去再好好把毛髮吹乾吧。
穹頂的雲層默默地變厚,逐漸遮掩陽光。
要加快動作了。提爾利特迅速穿好鞋襪,一個動作就從地上蹦起。
環顧四周,身後是過來時走的通道,左邊是鬣狗傭兵離開的方向,前面只有長溝,沒有道路。
剩下的只有右側————更深入住宅區的方向。
微風刮過,帶來些許水氣的味道。
話說回來,這裡明明是住宅區,卻格外的安靜呢。
他歪了歪頭,總覺得挺不可思議。
忽地,鼻頭傳來搔癢感。
迅速回頭。
「.........」
背後的通道——————什麼都沒有。
就算再凝視一陣子,也毫無動靜。
「錯覺嗎....?」
伸手抹了抹鼻子,提爾利特再多看了小路幾眼,這才轉身往右邊的路走去。
蠕動。
包覆著走道的陰影,那明明並非活物卻開始活動起來。
影子翻騰著,不一會就平靜下來,但異象卻沒有就此消停。
一團黑影脫離而出,宛如游動般滑行在地面,以z字移動迅速接近目標[貓青年]。
逼近到背後時,黑影猛然躍起,瞬間從平面化為立體。
一對前腳猶如鋒利的剃刀,無聲襲向毫無防備的背影————
但比那更快的是自右而來的冷鋒。
『——————!』
彷彿是代替驚訝,黑影僵住了動作。
一閃,出鞘的長劍劃出漂亮的圓弧。
刀刃的鋒利完全不給它哀號的機會,從前腳跟脖頸之間完美將其一刀兩斷。
在弱光之下仍能反射出光亮,即使沾上些許敵人的體液也絲毫不損那劍堅韌的優美。
長度、重量都是如此的合手,明知道不是但卻有如量身打造一般。
然而,劍的主人此刻卻沒有心思去體會這份感受。
「————」
提爾利特皺著臉。
腳邊是被分成兩塊的殘骸,敵人在頭身分家後迅速就失去動力,墜落地面。
問題是那個聲音、那個落地瞬間的聲音。
就像番茄,一顆從高處掉落、摔爛在地上的番茄一樣,噗嘰一聲。
伸手按了按耳朵,實在有夠令人反感。
那不是生物該有的,而且就連現在也能觀察到它的輪廓正在融化。
不,說是暈開更準確,有如滴在白紙上的墨汁。
謹慎地探頭觀察,提爾利特隻手還握著細劍。
那東西———姑且先叫它墨獸吧———有著異常的身體比例,圓弧的大頭配上細瘦的軀體,扁長的四足沒有任何爪蹄,末端的形狀像是剃刀一般。通體漆黑,甚至能藉著光滑的體表反射看見自己的臉,諾大的頭部只有一張大嘴,眼、耳、鼻之類的五官都不存在。墨獸的嘴巴沒有牙齒,就像鳥人族的喙,前端稍微彎曲。
而口中也是一片漆黑。光是這樣窺看也看不出什麼內容物,例如舌頭什麼的。
順帶一提,墨獸沒有尾巴。
至於大小......目測體長大約一公尺半吧。不算大,但也稱不上小了。
從被切開的頸部斷面什麼都沒流出,現在環繞在身體旁的還是它自己漸漸暈開來的液體。
說實在的,貓人對於它是什麼東西並沒有把握————或是能說毫無頭緒吧,但至少它是個造物這點無庸置疑。
造物,人造物,魔法的創造品,供人使喚的使魔。
根本用不上複雜的推論,這是有人放出來的。
所以現在的問題就是:是誰做的?
是那個兇手?抑或是跟案件無關的第三者?
提爾利特揉了揉鼻子。
這麼說,自從來到大都————尤其是最近這幾天,鼻尖常常會有異常的搔癢感,而伴隨著搔癢感出現的,基本上也是事件。
這兩者之間難道也有什麼關聯性?
感受到腦內疑問增多、一邊繼續觀察它之時,墨獸的前腳忽然抽動了一下。
「!」
瞬間後跳拉開距離,提爾利特反射性架起劍。
隨後馬上發覺自己判斷錯誤。
那是造物啊,造物可不會有什麼神經反射,所以這裡不該後退......!
很快地往前邁出步伐準備再補上一刀————然後停住。
不,是僵住。
墨獸在嚎叫。
『———,—————!————!!』
它確實在嚎叫。就算頭身已經分家,也依舊張開大嘴,扯著喉嚨喊叫。
卻沒有聲音。
並非細小尖銳、也不是低沉粗啞,那墨獸的嚎叫完全沒有聲音。
徒有動作,但毫無聲響。那畫面說多詭異就有多詭異,讓提爾利特打了個冷顫。
察覺到異狀則是再晚了幾秒。
伴隨著那無聲的嚎叫,四周到處都有陰影蠢動起來。
「糟.........!」
不禁咂嘴,他知道自己錯失了讓哨兵閉嘴的機會。
蠕動。
那是令耳朵不舒服的水聲,陰影扭動著成型,噗地把腦袋或前爪擠出平面。
一、四、五......在超過七隻之後貓人就沒有繼續數下去了。
數量、數量太多了。
這裡比較寬敞,萬一被包圍就麻煩了。
「————」
冷靜點,別急,不能著急。深呼吸,這不算什麼。
菲列迪種的本能在告訴自己,它們並非多麼強悍的個體,唯一且近在眼前的問題就是數量。
反過來說,只要能處理好數量,這些造物便不堪一擊。
究竟是為了什麼目的才放出它們————已經沒有時間去思考更多的疑問,墨獸在聚集,他必須要馬上做出決定。
蠕動。
一些造物把身體也拉出來,晃動著圓腦袋。
在腦中再三確認計畫,於是提爾利特—————轉頭就跑。
背對著它們,貓青年毫不猶豫地衝進原本預定的方向。
剛誕生的造物們歪扭著大嘴,見獵心喜的追上去。
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像是馬蹄聲,但又比那更輕更頻繁,從後方接連不斷傳來。
這片住宅區像是死了一般的安靜。就算在民房之間的道路發生激烈的追逐戰,也不見有居民出來查看的身影。
說起來,連點動靜都沒有也太奇怪了,差點以為自己進了異空間。這不合理,不合理到只能懷疑是墨獸———或是創造它們的主人做了什麼。
不過是做了什麼————可惜的是,他還做不到邊激烈運動邊思考如此細微的事項。
迎著風,提爾利特跑的很快,左鑽右拐,穿梭在路上。
時不時會看到堆放在路間的雜物,但沒問題。完美的發揮菲列迪種的靈活度,就像跑酷一樣,雖然以速度來說墨獸更快,身為造物的它們可沒有體能上的限制,緊咬前方的背影不放。
但提爾利特以出色的技巧逗弄著造物群。時快時慢、時而躍起時而滑鏟,保持著讓它們覺得還有機會抓到自己、不採取分散包圍戰術的距離,他又一次從墨獸的爪間溜走。
差不多........這些就是全部了吧。
喀噠,或許是學習了提爾利特的動作,幾隻墨獸踏上了兩旁房屋的牆面,用力一蹬抄捷徑撲跳而來。
貓人勾動嘴角。
一閃。
『—————!』
最前頭的墨獸腦袋上半部緩緩錯位,被切開的大頭正面對著毫不減速就跳轉回身、半離地揮完劍的提爾利特。
瞬間一轉攻守,他淺笑著。
是的,他當然知道自己為什麼在笑。不得不承認,在有安全確保的狀況,生活中的小刺激有時只需要一點點就能讓人欲罷不能。
落地,後滑煞車。壓低身子,提爾利特立刻再揮舞長劍。右上往左下,劍鋒一轉,回馬槍地從左中猛然劃去右上,交叉的軌跡完美劈開另外兩隻造物。
單腳蹬地向後一跳,撲上前的墨獸大嘴落空,上下顎發出響亮的聲音合在一起。
完美迴避!
就在提爾利特分心想這些時,後面的造物擠了上來。
也不管四足會把同伴刺穿,一隻墨獸將前一隻當作跳板,朝著貓青年猛力撲跳。
它並非伸出刀片般的前腳,而是張開黑漆漆的大嘴。
「呃、哇!」
下意識移劍去擋,結果就是墨獸一口咬住劍身,發出響亮的嘎鏘聲。那咬上去的力道差點沒把剛修好的劍從手裡震飛,提爾利特連忙將左手也握上劍柄。
但咬在劍身上的造物重量比想像的更重,就像一個大鐵塊,原本朝天的劍尖不出幾秒就被下拉成指地。
喀噠,背後忽然傳出墨獸的足音。
什麼時候繞到後面的....!
手中的劍又被死咬不放的墨獸往前拖去了幾分,從貓人的角度還能見到它歪扭的嘴角,彷彿在宣告贏了。
「——————嗯,畢竟只是造物而已嘛。」
不慌不忙,深吸一口氣。
「喝啊————!」
『?!』
雙腳站穩,沉下重心,兩手握緊劍柄。提爾利特猛然出力,連劍帶造物一同舉起,順著力道旋過半身,然後再重重砸下。
從後方加速奔來的墨獸煞車不及,被打個正著。
噗啦!水花爆散開的聲音響起。
而實際情況也差不多。就像裝滿酒水的玻璃酒瓶互相撞上,兩隻造物的外型瞬間粉碎,黑色液體噴濺而出。
「哇哇哇.....」
墨獸的殘骸掉落。貓青年拍著衣服後退,但持劍的右手跟褲子都沾濕了不少。
這洗得掉吧........?
甩了甩劍,大片的黑在鐵灰色的長褲上顯得特別顯眼。
對造物的誘導很順利,沒有被包圍的危險,後續的清除也輕輕鬆鬆,這樣應該————
『咕喀.......』
「呃、什麼————」
正想轉身的瞬間,一道黑乎乎的影子冷不防唰的飛———不,那是藉助了跳躍的高速撞擊。橫過劍身,提爾利特有驚無險地防下直接的碰撞,但卸不掉的誇張衝擊力仍是把他給彈飛出去。
轉了一圈半,隻手按上地板————沒成功,只留下幾道刮痕。再翻了一圈,兩腳踩地,還硬是往後滑行了一段才成功煞住。
不顧握劍的手都被震麻了,他立刻抬頭確認來者何人。
『咕嘎......』
墨獸,還是墨獸,不過體型卻整整大了一圈,四肢與身體也更加粗壯,長長的舌頭掛在大嘴外,晃啊晃的。
稍微移開目光往它身後的道路看去,一灘一灘的黑色污漬遍布地磚、民房的外牆,其中還能瞥見一點化開中的殘骸。
馬上推論出答案的提爾利特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這傢伙吞噬同伴........進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