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右腳使勁蹬著牆面藉反作用力跳向左方，落地後一個打滾還未起身就朝眼前轟一發，幾近零距離的攻擊下目標遭受破壞。

看著化為廢鐵的機槍冒著火花四處飛散，０１緩緩的舒了口氣，幾塊碎塊彈到身上另他感到有些刺痛。

防護罩沒啟動，他想。

反正不需要，而且非致命性的攻擊本來就不會有反應，太浪費能源了。

Ｄ１６區的主要通道在黑暗中，依稀能藉著機械短路的火花與警示燈看見無數人影四處排回，而透過夜視鏡０１看得更清楚，那是自己的部下。

加上自己共８３人，一個都沒少。

很快的點完人頭，滿意的頷首，但仍依照程序要求各隊回報。

「Ｂ隊無人員傷亡，彈藥消耗輕微。」

「護盾的能源狀況？」

「能源……？哈！以為我是誰啊當然半點都沒少，本大爺可是——」

喀咂。０１果斷的切斷無線通訊。

畢竟廢話沒有聽的必要。

清點的作業讓小隊依序回報後完成。而時間緊迫，命令一下，特戰隊持續推進。

要各隊整隊的同時讓０４繼續開鎖，透過防毒面罩隱約瞥見好友不爽的臉，似乎感到不滿。不過反正他無時無刻都在不滿，絲毫不需放在心上。任務結束後聽他抱怨個兩三句用酒灌醉他就得了。

那男人很好解決。

再次拿出雷射切割刀與開鎖工具，０４輕巧的動著手拉出電路線連上電腦，進展似乎很順利，他比了個手勢。

０１點點頭確認，朝著無線電呼喊後方前近，門如同以往那般輕輕的滑開。

咻——

「嗯？」

雖然只是些為的跡象，但似乎有風在門縫出現的瞬間吹了過去，地面上較為輕巧的碎屑都微微的移動了些。這奇妙的現象讓他不由地停下了動作。

哪來的風？

疑惑浮上心頭。

　　喀噠、喀噠喀噠。

在副司令室眾跑腿們紛紛擾擾時，這音色悄悄的混進去，成了背景的一部份。

那是我敲打鍵盤的效果音。

本來想說挺討厭令人煩躁，卻嫌麻煩關掉設定就沿用到現在，意外的覺得十分適合。

因為啊，有種儀式感。

目標來到指定位置，這期間也準備好各種事前程序與預防措施，方才的聲音正是完成指令確認時的效果。

換句話說，只要我再按下最後的執行鈕就可以開始了。

『通知，降壓完成。倉庫匣門準備開啟。』

從終端中傳來的電子音告訴我一切準備就緒，透過眼角確認監視銀幕中的敵人，發現Ｄ１６區的防衛設施被突破了。

「……原本想在戰鬥中執行的。」

畢竟那時後不可能有餘力反應但……算了，多少有點效果。

那就，開始吧。如此在心中默念。

紅色的執行鈕圖樣映在黑色的瞳眸中，我淺淺一笑，按了下去。沒勁的效果音響起，但副司令室無人注意，這就如同無人會注意到蝴蝶的振翅一般理所當然。

只不過就算無人注意……

嗶——嗶——

這亦無法減損蝴蝶掀起颶風的絲毫威力。

　　風，開門時引起輕微風壓可以理解。

但連金屬碎片都能吹動？這可不是什麼微風了。０１瞥了眼手邊的終端，調出環境資料檢查。

這本是用來檢測是否有傷害性氣體——也就是毒氣，確認是否為安全空間。不過當然也順道檢測了各種資料。

氣體檢側（陰性）……迅速略過這項，他在意的不是這一點。氣體組成、氣體流動最後是——氣壓值。他看著上面的數值，瞪大了眼。

那是，標準氣壓的十一倍。

怎麼可能沒注意到！

雖然這麼震驚的想，然而理性卻告訴他，沒注意到才是正常的。

基於保護穿戴者的原因，特戰隊囚服外套著的戰鬥服能隔絕有毒氣體（無論是吸入或接觸性）避免人體受害。

同時，也具有讓穿戴者不受氣壓變化影響的簡易太空服功能，而不受影響換句話說，就是察覺不到變化。

戰鬥服的性能著實優秀，能讓穿戴著察覺不到逼近人體承受上限的氣壓變化……但實在優秀過頭反倒成了種缺陷。

話雖如此，應該有提醒訊息彌補這點才是。

等等。

「……次要訊息？」

他意識到這點。

交戰期間，所有次要訊息都會被延後或暫停通知。確實，如果氣壓值是在這段期間內變化的話就不會收到終端通知。

這樣啊，沒注意到的原因理解了但……為甚麼？

「嘖。」

雖然毫無頭緒不過至少能確定一點，防衛系統……不，敵人在打著什麼算盤。

也就是說——這是陷阱。

從震驚到恢復過來沒花上兩秒，０１立刻接通所有隊員的終端通訊喊到。

「立刻撤出Ｄ１６區！重複，立刻撤出——」

咻。

匣門開啟的聲音如常響起。

然而這次卻被巨量氣體流過狹縫時發出的聲響，徹底掩蓋。

如半徑３０００里的低壓氣旋狂暴又如龍的嘶吼那般氣勢兇猛，貫注在Ｄ１６區內的高密度氣體一口氣從開啟的匣門噴出，向真空狀態的相鄰倉庫區流動。伴隨著狂風的呼蕭聲，０１注意到自己的身體離開地面，而最靠近門邊的特戰隊員的身影則於眨眼間消失在漆黑的倉庫中。

——啊，遲了一步。

一切發生的如此迅速，他連把這句感想說出口的時間都沒有。

＊＊＊

吸塵器……喔，我是說那些古早時代的玩意兒，不是重力吸引器啥的。

有時我會想，雖然是方便很多啦。

但我們為啥要把重力操縱的技術用在打掃房間上？

——摘自尤雷妮雅日誌

　　要說有多認真的話，非常認真喔？

維魯斯挺直背脊直視著我的雙眼，那眼神中沒有半點波動或開玩笑的跡象，他是認真的。這……我最清楚，維魯斯不是那種性格這件事我可是最明白的，他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說謊。

畢竟，兄長大人可是個正直到令人頭痛的混帳。

儘管不吝惜於為了權力鬥爭而使用各種手段，但凡是自己認為並非正確之事決不會做，甚至會插手阻止事情的發生。他遵守的不是普世的價值標準，而是自己心中的理念。

無論如何，雖然我對他的感想更接近於自我中心的混帳，但也明白在面對這種事情時，維魯斯絕不撒謊。他只會堂堂正正地擺出要求與誘餌，或許……不，肯定背後另有想法，但餌食本身是不會下毒的。

沉默了半晌，我決定再打探點消息。

「這樣啊，皇兄的意思我明白了，但這是為何？」

「為何？當然是希望妳能助我一臂之力。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原因嗎。」

維魯斯若無其事地迴避我的提問，扳著撲克臉，我仍希望能在對話間看出些蛛絲馬跡。

「確實，我……不，兄長大人。您難道是覺得我能在什麼地方出的上力？雖然遺憾，不過在宮中的影響力大概連低階貴族都比不上吧。」

先擺明自己的身價，間接質疑皇兄特意拉我進入派系的意義。

政治不是友情遊戲，出價與收穫若是對單方面過於有利或不利都難以讓人同意交易，會忍不住懷疑對方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比起無法提供任何實質效益給皇兄的我，我加入派系所能得到的利益更加巨大——儘管我並不期望。

這種程度的質疑理所當然。

「我可不認為兄長大人您是不會計算得失的愚蠢之徒……得到了利益必定有相對應的代價。」

若連代價都不清楚，又怎能期望我同意。

有得必有失，我必需知道被要求什麼事物作為交換。換言之，這邀請在表面上對我太有益了，令人難以相信。

我看向前方，以未盡之言要求皇兄說清楚。

維魯斯輕輕挑了下眉。

「看來我們之間是有什麼誤會呢。」

我假裝隨意的擺擺手，浮誇的說著。

「誤會？哎呀，難不成兄長大人想說是出於一時興起，若是如此——」

「不，當然不是。」

話未說完就被打斷，我隨即收起表情，再問了一次。

「那是為何？」

面對相同的問題，維魯斯換了反應。

他像是有些困擾的皺起眉隨後舒展開，以銳利的視線瞪了過來，我穩穩地接住。

給我一個解釋。

彷彿在選擇詞彙，維魯斯過了一會兒才開口。

「妳似乎認為這是在交易吧。」

「這……。」

他的話語一時間讓我難以回答，這什麼意思。試圖理解這句話的涵義之時，維魯斯接著說了下去。

「交易要成立意味著買方有足以支付的代價，而賣方則有相對應的商品。」

不過在這種情況下呢——

「尤雷妮雅，妳本身並不擁有任何足以作為商品的條件或影響力。因此妳更因該把這項提議當作是一個保險而非對等的交易。」

「保險？」

我順著他的話語拋出問題。

沒錯，就是保險。似乎這麼低喃著。

「雖然不具備作為商品的價值，然而身為皇族的頭銜作為混亂局面的功效還是存在的。我提供利益，確保妳不會對局面造成任何變動。換言之……。」

瞪向我的視線充滿了力量。

「我的派系會庇護妳，但不准做任何多餘的事。」

維魯斯流暢的說完，雙手一攤像是在表達「這就是一切」的感覺不再開口。

我在腦中整理著資訊。

維魯斯要的是局面的穩定，這可以理解。

現況是維魯斯在皇位之爭中占據了優勢，而二皇子、四皇子雖然努力反撲仍無法動搖局面。也因此，持續這個事態對維魯斯便是最好的選擇。

原來如此，稱之為保險倒也沒有錯誤呢。

提供利益與好處把可能造成動盪的因子——也就是我，買下來。雖然是筆賠錢生意，但長久而言這確保了勝利的不可動搖性。

確實算不上壞著。

腦袋快速運轉的同時依然觀察著維魯斯的動靜。

把我拋在一邊，皇兄再次拿起刀叉進食。掛著毫無破綻的表情，嘴角細微的上揚似乎也是對食物的美味感到讚嘆似的，無法讀出更多資訊令我十分苦惱。

要怎麼決定？

思考來到這一步。

喀啷，是刀叉與器皿的撞擊聲。

維魯斯慢條斯理地放下餐具，拋出一句。

「嘛……話雖如此，畢竟是我突然提議。」

以一旁的餐巾擦拭著嘴，然後說。

「可以不用立刻回答。」

這肯定早就在他的計畫之中……令人不快。

不過還是順著他的意吧。

現在需要的，不是決斷力而是慎密的思考。

「那就承蒙好意了。」

於是我笑著，如此回答。

　　出征後第十七日，於馬爾他星系外圍發生遭遇戰。

戰事恰好發生在副司令室的值勤時段，但來的快去得快毫無我們出手的餘地。

哎呀～真是個好職位……以打混摸魚而言。

我打著哈欠——當然是偷偷的，然後溜出副司令室。然而朱尼伯副官，也就是米莉雅眨了眨眼，看來被發現了。我打了個要她閉嘴的手勢，她卻跟了過來。

米莉雅手上抱著一疊資料走向我。

欸？不會吧，工作？

 

這麼想著，我下意識的加快了步伐。

她追上來了！等等，有話好好說，對話可是文明人的利器！總之先把那堆廢紙扔到焚化爐……

別過來，妳這個蠢貨！

米莉雅的步伐遠大過我，三步併兩步就追了上來喊著什麼確認文件。

才不要，本宮嚴拒加班！

妳說現在是上班時間？別給我說正論啊混蛋。

停下腳步一臉閒惡的推開待簽文件，米莉雅卻不容分說的把文件推到臉前。

真難纏……我無奈的嘆口氣。

「朱尼伯副官，這並非急迫要事吧？」

「只是日常確認的文件等……然而盡早處理完不是更有效率嗎？。」

她理所當然的說。

唉呀，原來如……

別給我一臉正經說這種話！

妳被上任長官調職的原因我可明白了，認真的傢伙會被討厭呢。

「這樣啊，那麼就這麼辦吧。」

我瞇起眼，裝作思考的點點頭然後——隨手抓起文件一把扔向上方。

不重要那就把事情放倒腐爛再說吧！

我露出勝利的微笑，而米莉雅則看著四處飛散的紙張發出悲鳴。

「文、文件啊！」

呵，沒救了。

順序亂掉後要再次整理可是噩夢啊，等妳慢慢整理的期間，就讓我舒服的安眠吧！

我在內心為這場完全勝利而狂笑著。

哇哈哈！哇哈哈哈…………

哈…………

有人搭上我的右肩。

　　哪個混帳？怒火浮上心頭，而憤怒的話語就著麼脫口而出。

「如果腦袋還想留著的話。」

聲音冰冷的連自己都感到詫異。

「立刻放手。」

對方立刻放開手，我轉身狠狠瞪向來人。

對方微微欠身問好。

「您可安好，皇女大人。」

隸屬皇兄麾下的數位將領中最為資深的一位——西奧‧霍里德，儘管一頭白髮卻不顯老態，挺拔的身姿和堅實的肌肉散發著沙場老將的氣場。

「原來是霍里德中將啊……前幾日才與你會過面呢。」

「如您所說，正想尋找殿下您而前往副司令室。」

真是剛好啊，老人爽朗的說。

是啊，真巧呢，而我冰冷冷的說。

「如果中將能不要隨意觸碰本宮的身體那就更好了。」

本因以場面話互相往來，我卻以尖銳的語調回應。說完後甚至以宮廷驅散不潔的手勢，指著霍里德中將這無禮之徒 ，開口。

「滾開。」

我怒斥著。

西奧瞪大眼睛。

「這……屬下該死！」

老人立刻單膝下跪以拳撐地懺悔的說。

「竟一時以軍中的感覺對待皇女殿下，實在萬分抱歉，還請殿下原諒！」

過於乾脆的道歉澆熄了怒火，然而我仍無法恢復正常語調。

因為讓我口出暴言的原因，只有一半是出於憤怒，而另一半則是……

恐怖

強迫自己以毫無起伏的聲調說話，拚命想刻製住。

好恐怖好恐怖

「罷了……沒有下次。」

我勉強不漏情緒的說著，但臉部肌肉幾乎不聽使喚。

額角冒著冷汗。

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

聲音正顫抖著，恐懼著什麼。

啊啊，又來了。

每次都這樣，該死……所以我才討厭肢體接觸啊。

腦內的某一處這麼想著，但這想法才出現，下一秒我就陷入了恐慌。

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恐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

無名的聲音無止無休的尖叫著，訴說著恐懼之情

不斷、不斷重複。

絕無停歇。

如山谷回音一般，零碎的思緒無止盡在腦中重播著，我的精神不斷被壓迫。意識混濁，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痛苦與對某物的懼怕，那感覺如同身處地獄一般，沒有仁慈。

或許稱的上救贖的只有一件事，就是那一刻來的很快。

啪。

有什麼東西斷掉。

『通告，情緒起伏達到極限閥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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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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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恢復了冷靜，然而那時霍里德中將已經走了。話雖如此還是有以正常的態度完成了對話。

「說了什麼來著……」

記憶有點糢糊，但我回憶一會兒就想了起來。

「啊啊，又要出席軍議了嗎，真討厭。」

似乎又要開作戰會議。

也對，畢竟已經接敵了。不過，全都無所謂就是。

早早結束吧，戰爭。我想著。

說真的——討厭死了。

　　西奧‧霍里德，是個軍人。除此之外什麼都不是。

他打二十歲起就在戰場上打拼，花費數十年從一介少尉最中爬上了中將一職。肩上無數的勳章代表他的驕傲，也代表他這個人。

當然，也可以這麼說——沒了軍徽，他什麼也不是。

不過他很坦然的接受這一切。

西奧昂首跨步於通道上，遇到他的人全都側身讓出道路，於是他順利的在數分鐘內來到了位於核心區域的一扇門前。

敲了敲，等了片刻。

「進來。」

西奧便推開門走進去，內部空間頗為樸素。

牆是米色的，地面以毛皮地毯掩蓋，房間中則擺著床與桌椅和數個大書櫃。雖然各處仍有諸多藝術品裝飾卻不會感到華麗，是個讓人平靜的空間。

房間的主人正單手打開一本書，站在書架前讀著。

「什麼事？」

「維魯斯殿下，軍議要用的資料都整理好了，請您過目。」

說完，遞出一塊細薄的晶片。維魯斯接過，把晶片插進隨身終端中。

但他瞥了眼就繼續讀著原先的書。

「紙本書啊……殿下的喜好可真怪。」

西奧評論。

「隨你說。」

「知識的傳遞早在遠古時代就已全面使用電子資料取代了……也真不知道哪個學者把這種東西又挖了出來。」

維魯斯只是輕哼一聲。

「不過呢，我到也挺喜歡的就是了。有種令人安心的感覺，因此我也提供了一些紙本文件讓部下們試著使用……唉呀，雖然被罵說不方便又沉重就是，真可惜。」

沒有回應，西奧依然自行談著。

「說到紙本文件，方才遇到了皇女殿下——」

維魯斯沒有抬頭，卻開了口。

「尤雷妮雅？發生了什麼事嗎？」

西奧有些意外。

「不……到也沒什麼事。臣稍為有些失禮，觸怒了皇女殿下。」

但最後被原諒，他補充。

這樣啊，這麼說著。

維魯斯的注意力再次回到紙本書上。

又報告了幾件事，西奧退出房間，此時卻突然想到。維魯斯殿下看來對皇女殿下有些在意，因為是兄妹嗎……不，不可能。

自行提出卻又立刻否定，滑稽至極啊，西奧苦笑。

但畢竟，皇族沒道理會受這種事影響哪。不論如何，這實在難得——殿下會關心手足。

雖然，皇女殿下確實有些令人在意之處……

西奧默默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