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出發

酒井屋的氣氛比往常更加熱鬧。


這或許得歸功於銅次。環視店內,印入眼底的是興致勃勃說著某處香閏之事的行商,也不知所說為真……多半是假的。然而也沒人在意。畢竟道聽塗說雖不可信,但作為免費的下酒菜卻是最好的。


「吶我說,」


一道清亮的音色響起,這和汙濁大人聚集的場合實在有些不搭。然而這樣的聲音卻出現的自然而然的,這是為甚麼呢。我不是很想深思這種問題。


「我說,你有在聽嗎?」


但聲音的主人強行把臉湊到了我的正面。迫不得已,為了避免更激烈的舉動,我只好適度的給出回應。放下摻雜著不明物體的酒水的碗,儘管嘴中嘗不出半點滋味,這卻是個避免不合群的手段。可惜這並不能讓身邊這位放過我。


「我說啊——」無奈不受控的擅自融進了語氣,這麼說著:「雖說妳父親確實和我同行,可那也不是我幫妳監視他的理由啊……」


「相信妳父親一點吧。」


「就是因為不能相信,所以才這麼拜託的啊。」少女理所當然的回擊著。


到底幹了甚麼銅次大叔,被女兒否定成這樣我都有點好奇了啊?雖說如此,也不可能這麼詢問。畢竟那是隱私……而且萬一問出甚麼就麻煩了吧。我苦笑著想。


「如果需要報酬的話我會支付的,」所以,請務必接受我的請求。名為千愛的少女強硬的說著,幾乎都忘記眼前坐著的不過是萍水相逢的陌生男性。為了避開越貼越近、散發著強烈氣勢的少女,我不由得向後仰倒著。


(所以,為甚麼會變成這樣啊。)


***


傍晚已過,西斜的赤陽散近最後一絲光芒,在鹿野方向的盡頭落下。此時部分的酒客起身離去,趕回各自的屋中為明日的生計做起了準備。我也趁著混亂走回了店鋪後方。


回到屬於我的房間,關上厚重的木門後就再無旁人。然而看著空蕩蕩的房間,榻榻米上僅有的幾案卻顯得十分孤獨。畢竟新入住的房間甚麼都沒有。


所以……


(雖說明日就要出發,但沒什麼好準備的啊。)


劇情開始前的現在,我在湯山屋的存在毫無意義……或許不完全如此。就算無法靠著劇情找到那些怪物,那找到把我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復仇也好,無法復仇也行,至少能一死了之。但一切的前提是我必須自由的尋找各種線索……這時代對於貧民的移動有著極大的阻力,而有著湯山屋的名號可以方便於我的行走。


因此我同意成為湯山屋的食客,並接受了商隊護衛的工作。


可話說回來,本就是新來乍到,沒什麼必須帶的物品。就算猶豫半天,最終只是把五日份的乾糧、幾套衣物塞進包裹就結束了。我看著輕便到肩上一背就幾乎沒有感覺的行李,也只能感慨著這份自己從未發現過的收拾天賦。


夜晚無事,下三町也看過了。睡吧。


吹息了唯一的燭火,房間陷入一片黑暗。然而我躺在鋪開的被褥上,卻無法入眠。


變成鬼之後,不需要睡眠僅僅其中一個原因。當雙眼闔上,無情燃燒的大火就會出現,這才是主要的困擾。所以度過寂寥的夜時,睜著眼已成為我的常態。然而當注視的頭頂除了黑暗外空無一物時,我還是忍不住懷念起野外的星空。


至少,不那麼的單調啊——


一整夜看著星空的話,偶爾還能發現一兩顆流星呢。


這又是一個和前世不同卻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在夜晚無法入眠的現在,那已是我僅有度過無趣時光的方法了。


去屋頂躺著吧。我這麼想著,並從被褥中鑽了出來。


「還沒睡嗎。」


是熟悉的聲音,我推開木門,出現的是篤人。他手裡拿著包東西,不由分說的塞到了懷中。


「明日要出發?那拿著。」


「這是……?」


我想婉拒,他卻抱起了雙手。一副拒不接受的樣。隨後才厭厭的道:「幫我把東西送到湯山,具體哪里你會知道的。剩下的就當是送信的報酬吧。」


「湯山屋具體怎麼樣我不清楚……但不管去哪做事,打點打點總是要的。我看你大概還挺有前途,算是先結交一下,以後生意上的忙就請多照顧了。」


前途……是說被雇用為食客的事嗎?可那也沒多特殊啊,湯山屋的食客一抓一大把呢。我不經笑了出來,篤人很不滿。


「笑,你就笑少爺我被禁著不準管錢,卻和你談錢的事吧。」


這指不定是頭白眼狼,錢要打水飄啦!他都囔著。結果我忍俊不禁又笑了幾聲,他氣的直接轉身就走。看著他的背影,我默默壓下嘴角。


曾經也有這樣有趣的人——但現在在這裡的已只有我了。心情逐漸平靜下來,我回到房間收好了包裹,重新鑽入了被褥。


再一次,我試著闔上了眼。


幻影依然出現了,可卻再不是那夜的大火。出現的是許多的人,許許多多的人。熟悉的臉龐若無其事地竄過眼前,生動活潑,一張因惡劣環境而有些粗糙的臉幾開身邊的小鬼頭們,她氣勢洶洶的衝著我,似乎在說著點甚麼……


究竟是甚麼呢?我迷糊的想聽清楚。


可這一次,睡意久違的湧現了,我被拖入徹底的黑暗中,沉沉的睡去。



翌日清晨,湯山屋的隊伍浩浩蕩蕩的出發了。我背著單肩包,手提著被給予的矛,悠悠哉哉的走在一旁。不遠處是腰間跨著刀的竜志,他似乎帶在衣衫下塞著甚麼,形狀像個板子。


昨夜意外睡眠讓我卻久違的感到神清氣爽,並因此對接下來的旅途有了些期待。


但實際上大概沒什麼……我把視線轉往了隊伍的末梢。一輛堆滿貨品的小板車被牲畜拉著,刻意與湯山屋的車隊拉開些許間距,卻始終沒有落下。望向兩側,伴隨的人中有一名十分眼熟,是銅次。這麼想起的同時,想起的還有銅次女兒千愛的拜託。


(說真的,這對父女真有夠彆扭的。)


一個愛護過度,扯到女兒就理智斷線。一個則對老爹不信任到雇傭了徵信社(我)的程度——


總覺得會非常麻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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