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時間
距離閉校還有04:20。
白詰有個『好方法』。
這次的遊戲是需要門卡──通關鑰匙──的逃脫型。而門卡當然可以用搶的,一但四人就這樣下樓,被樓下玩家圍堵搶奪的可能性非常高。事實上,類似的情況在過去的遊戲中也曾經發生過。這是領導力強的玩家常用的手法。
那麼、要怎麼對付人數上的不利呢。
只要大量收集即可。得到數量多到口袋放不下的門卡後,用這些門卡挖角對方。就跟大型演藝事務所挖角小公司演員用的手法同樣,運用利益衝突。
對其他玩家來說,因為是臨時的組隊,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友誼、人情之類的無聊情感。從合理性考慮,既能拿到門卡又能加入白詰這些常客的隊伍,被挖角並不是那麼差的選擇。雖然只是假設,若能找到夠多的門卡,甚至可以達成無傷亡過關,全員一起手牽手放學。
話是這麼說。但這方法究竟『好』或『不好』還得看其他三人的反響。
「不行」
「破綻也太多了吧?」
「......呃」
看來不受好評。
連百合亦頗有微詞。
「欸......欸欸欸~」
看到不滿的白詰,百合很想站在她那邊,但這方法很多問題。
其他玩家不一定領情、門卡的數量或許不夠、挖角過來的玩家背叛怎麼辦。諸如此類。
即便有諸多問題,四人還是願意在教室內找門卡。
畢竟,真的沒其他事好做。正處禁止出校室的上課時間,距離遊戲時限還有將近五小時,時間長得可以睡個午覺。該段時間唯一能提升自己生存率的事情,似乎除了找門卡以外就沒其他可做的事了。
白詰的方法雖然不怎麼樣,卻也沒有壞處。
上課時間,四人在中間校舍的『教室N』東翻西找。
「?」
百合看見教室窗外有教師路過,下意識點了點頭示意。
白色面具不會浮現表情,對方沒有回應,快步走掉了。百合不禁心想,說是劊子手,終究也只是領薪水過活的人。跟尋常的白領族沒有兩樣。
話說回來,這些教師下課時間一到就會不見人影,或許某處有他們專用的休息室。
「喔呀,咱找到了,這間教室內有藏耶」
「這樣就十張了......還挺順利的」
因為該翻的地方都翻了,女孩子們嘰嘰喳喳地講起話來。
距離遊戲結束還有五次下課,繼續在五樓停留的效率不好,她們決定下次鐘響就要往樓下移動。每樓剛開始都有六名玩家,如果四樓的玩家自己組了隊,且都沒有移動,可以用這十張門卡直接合併成十人隊伍......最理想的情況是這樣。
「的確很順利,問題就在別遇見殺人魔了吧」
「......殺人魔?」
出現了個有點危險的詞。
百合皺了下眉頭,她的表情彷彿不懂『殺人魔』這詞的意思。
「我們在說幾個月前出現的某位玩家,因為沒人知道那傢伙的名字,才用殺人魔代稱」
「沒人知道名字?」
白詰表情一沉。
「據說只要是殺人魔參加的遊戲,其他玩家都會被殺」
準確來說有一人逃過了魔手。只不過白詰不打算多談鳶尾的事。
「只有自己存活。那不就是......」
「是啊,只可能是把其他玩家都殺死了,因為沒有倖存者,直到現在都還是身分不明的存在。真受不了營運,到這種地步還在玩守密義務那套......」
簡直就是過路魔。
「營運組織什麼都不做嗎,而且單獨一人要怎麼把其他玩家殺光......?」
「天曉得」
死亡遊戲中的殺人魔。光聽就很彆扭。能輕鬆掌握玩家生死的營運方要處理掉這樣的人應該是輕而易舉才對,卻放任了好幾回,看來是想貫徹不干涉主義。
在這種糟糕的時間點,百合被捲入了遊戲。
「......事到如今問這個會很奇怪吧,本小姐不知道你們為什麼要參加“這種事”,不過都出現“這種人”了,都沒打算收手嗎?」
收手。也就是從這個業界引退。
離開賭命的遊戲,回到那陽光普照的世界。
「呀~這個嘛~」
「呵」
紫陽不以為意。不知是僥倖認為不會輪到自己,還是有準備某種應對方案。
山茶嗤之以鼻。百合認為根本沒人打得贏她,反倒開始擔心殺人魔。
那麼、白詰又如何呢?
「其實,我也有同樣的想法。“這裡不是常人該待的地方,要是能活下來再也不想和這種遊戲扯上關係了” 一開始我也是這麼想的。當我順利回到外面後,卻又覺得不對勁,到頭來又回到了遊戲內,通關回數不知不覺之間還越來越多......」
「別看這傢伙外表是個乖乖女,她早就遊戲中毒了」
「無可救藥」
「妳們才沒有資格說我啦!?」
不參加賭命的遊戲就不對勁。
到底得過上怎麼樣的人生才會變成這種性格呢。又不是戰爭結束後的歸國軍人,時時無法適應和平安逸的正常生活。
還是說、她就是天生如此。
從一開始就無法活在現實中。
「我繼續參加死亡遊戲的一半理由,多少是因為我有作弊吧」
「作、作弊?」
百合狐疑的唸道。
作弊是怎麼回事?是字面上的意思嗎,字面上的意思又是怎麼一回事,是考試寫考卷時會用到的那個嗎?藏進原子筆、寫在橡皮擦上的那個?難不成收買了營運方,得以操作遊戲結果?
百合數不清第幾次,又感到困惑了。
「的確是作弊呢。竟然能讓頂級玩家收妳做徒弟,咱可是超羨慕的」
「嗯、嗯......是啊」
看來白詰還有個師父。
「那是誰?」
「是這個遊戲的超強神級玩家喔,殺人魔根本不是對手」
紫陽的用詞很有國中生的感覺。
不管怎麼樣,她想說:『白詰的師父是很厲害的玩家,而那名玩家會打倒殺人魔』。
百合不知道的是,因為這位玩家總是愛正面擊殺劊子手,每次參加遊戲都跟玩簡單模式一樣,導致營運方不得不更新劊子手的版本,幫他們做強力的肉體改造。
雖然改造後還是贏不了,但那又是另一個話題了。
「我暫時離開業界前,那個人已經通關第九十回了」
「......真能做到這種事?」
白詰的師父是已知目前通關回數最多的人,遠遠超越那些三、四十回的玩家,常客在她面前也跟新手沒兩樣。在白詰暫時引退之前抵達了第九十回大關,現在回數肯定更多。說不定離一百回通關這種離譜的數字不遠了。
白詰在這個業界賴以生存的生存術及格鬥術都是從她那學來的。雖然對方並沒有把白詰視為徒弟看待,但白詰認為彼此間無疑是師徒關係。
「應該不會被反殺吧?」
「不可能。看一眼就知道了,那個不是普通人可以應付的對手」
山茶罕見地出了聲。
「真不愧是手下敗將說的話,真有說服力」
「殺了妳喔」
看著鬥嘴的兩人,百合默默地想:
(......妳們才不算普通人吧)
百合忍住,沒有把話說出口。
下課鐘響,最後的對話結束。
然後,她們遇見殺人魔。
◆
四人一起跑下樓。
跟想像中的一樣,中央樓梯到處都是混凝土碎片,為了不踩到散落在地上的磚瓦殘骸,百合跑得很謹慎。
說的好聽是這樣,說得難聽點就是她的速度最慢。她已經很努力了,但這是經驗差的問題。
跑在最後面有點丟臉。不過這是好事,畢竟這業界──
「──?」
──膽小鬼才活得久。
四雙學生鞋踩在四樓地面,準備開始探索這層樓,她們踏上缺少掩蔽物的走廊。
百合窺見身旁的白詰突然轉身,同一時刻,耳朵聽見了第五雙鞋子的聲音。
「嗯? 怎麼四樓還有人? 啊,是五樓的吧」
位置是身後,通往樓下的樓梯,有個玩家從三樓走上來。對方兩隻腳都留在樓梯上,身體只露出一半,只看得見上半身。並將手上拿的某種東西指向這裡。
看著那東西,百合感覺到既視感。
「趴下!」
是個銀髮的玩家,是個美少女,這些都無關緊要。對方手上拿的槍枝和之前射穿百合肩膀的手槍長得一個樣,看來營運方使用量產槍械來省預算。
銀髮玩家開了幾槍,她聽見背後有人中彈。沒打中百合不是因為她運氣好,而是比起離較近的百合,對方想先射殺距離較遠的玩家。
(那人是誰?槍怎麼來的? 有人被打中了,是白詰嗎?她死了嗎? 難不成對方就是那個殺人魔嗎? 現在該怎麼辦?)
看見槍口轉到自己身上,百合僵住了,像是愣在斑馬線上傻傻看著車子開過來的行人。
直到有某個東西飛過身旁,才終於回過神來。不是子彈,而是盆栽,盆栽從身後向銀髮玩家飛過去,撞在對方原本站的位置,碎成一大片。
對方似乎也從沒看過這麼原始的反擊,退到樓梯下方閃躲。
「快跑──」
耳邊白詰喊道。
投擲物是無法對抗子彈的,這只能嚇嚇對方,延長幾秒逃跑的時間,得用這幾秒做些什麼,想辦法逃出對方的視線外。
那麼、樓梯呢?
不可行。對方就在樓梯那邊。無論上樓、下樓都得靠近對方。
那麼、室內呢?
不可行。旁邊教室有沒有鎖不得而知,何況鑽進死路是打算做什麼。
那麼、走廊呢?
不可行。一條直線根本沒地方躲,距離轉彎有些距離,會先被打中。
那麼、外頭呢?
不可行。窗戶是封死的,這邊沒有陽台,說到底這裡可是四樓。
「別楞著,快找地方躲!」
「欸?」
白詰向前跑,手抓桌腳,舉著上課用的桌子跑,像是在趕著換教室的優等生,天曉得那副纖細身材哪來那麼大的力氣。
銀髮玩家從樓梯探出臉跟武器,冷峻的臉浮現出訝異,因為竟然有人不逃跑,反倒還靠近過去。繼續開槍,但小口徑子彈打不穿鄉下學校的實心木桌,白詰就這樣一頭撞上去。
百合望著那兩人一起滾下樓梯,實心木桌肯定是壞了。
「殺人魔......逃跑!? 比、比起這個,大家一起上的話!」
遇到敵人的時候能共同對抗,就是為此組的隊伍。百合是這樣想的。
然而,其他人卻有別的想法。
走廊另一端,人影越跑越遠,彎過轉角,消失了。
只剩百合一人留在孤伶伶的走廊。被拋下了,被捨棄了。被當作棄子、誘餌,那兩人就這麼逃走了,聽聲音判斷,多半還是看到白詰衝上去後才跑的。
意外的、百合不覺得生氣,反倒還對她們產生佩服感。大概是感情迴路死機了。
那麼,要上嗎?
想上前,但沒有勇氣。因為對方拿著槍,因為對方想殺自己。
她知道,被子彈打中真的很痛。想遠離疼痛,想逃離苦難。
可是那又等於丟下白詰。問題來了,是選活命還是報恩?
被道德心折磨著,時間一秒秒過去,過了五秒嗎?還是十秒?
十公尺外的樓梯下傳來槍響。還是連射,有人在瘋狂開槍。
可笑的是,都到這種時候了,百合的兩隻腳還是像打了石膏一樣。
她覺得逃走的兩人很了不起,所謂強者就是這樣的人吧。
比如。跟被告收賄的黑心警官。
比如。把麻煩工作甩給下屬的上司。
比如。等著討債人去收錢的高利貸債主。
比如、比如、比如。
所謂善意只會讓自己溺死,因為好孩子最後只會被奪走一切。必須更任性、必須抱有惡意,她從自己的經歷知道,這才是幸福的方法。
百合做過許多調整心情的訓練,再來只要深呼吸個三、四回,就能像站在記者群面前的政治家一樣失憶,做出同樣聰明的選擇。
「本小姐......啊!該死──!」
百合開口了,還是咒罵。
完全不符合她那亮麗外表和假大小姐般的自稱。
說完後,腳終於允許她後退了。
──這次、要逃跑。
──跟內心的陰雲一同、去往別處。
◆◇
每層樓共有三間教室是玩家的起點。除此之外的教室或行政處室全都是鎖上的,要藏的話,只能藏在上述的教室內。
上課時間是劊子手......教師的出沒時間,而這些教室則是營運方設計的安全空間。在劊子手的工作被銀髮玩家頂替之後,其功能基本上已經殘缺。下課時間不再安全,但也沒其他地方好躲。
百合看見『教室K』的牌子,用力打開生鏽的門。
開門後覺得奇怪,明明不是冬季,室內卻滿地都是白色雪花。
直到走了兩步後,看見『那個』才終於發覺『這些』是何物。
「這是、什麼......是她做的?」
結合剛才聽到的『怎麼四樓還有人?』這句話,百合只想得到這點。
對方認為四樓不會有活人......因為都殺死了。這證實了對方確實是殺人魔。
她勉強撐住沒吐出來。彷彿幼稚園小學生拆完聖誕禮物後的慘狀,包裝紙和緞帶......身體部件掉的到處都是。百合只能看得出受害者是女孩子,穿的是學生服。
而且不單單只有一具。
教室內沒有半點味道,【觀賞化】去除了內臟臭與血腥味。百合覺得這些屍體像假的,毫無真實感......這恐怕是因為從沒見過真貨。
注意別踩到棉花,她趕緊退出教室,一想到自己身體裡也有同樣的東西就覺得不能再待下去。
她浪費了很多時間。白詰說不定已經死了。殺人魔隨時會從背後出現也說不定。當然,也有白詰反殺對方的可能,但百合並非好奇寶寶,一點也不打算回頭去察看情況。
前方走廊,有個眼熟的背影倒在地上。
「紫陽......?」
倒在地上,看不見臉。百合走近也沒有反應,輕輕用手指觸碰,還有一點體溫。
可是......毫無反應,就只是───百合發現了,她的身體延伸出長長一條白色棉絮──
看見曾經是血液的東西,百合認為必須確認,把她翻了過來,制服上胸口位置有個洞,從這裡拖出長長一條路的棉絮。
不用想也知道她是怎麼死的。
剛才被殺人魔射穿了要害,雖然逃走了,但血止不住。
也就是說、死了。
──屍體。
她死了,跟運氣好的白詰不同,三十四回的高手因為一點小失誤,或是不幸,就這麼死了。
方才,百合甚至都沒注意到她是何時消失的,她不知道這種時候該說些什麼,或許什麼都不必說吧,畢竟也沒人在聽。死人不需要安慰的話。
該道歉還是該祈禱,沒人教過百合要怎麼對待死者。
而時間不打算等她做決定。
──鐘聲響起。
「!」
急忙望向鐘,電子螢幕如實寫著03:59。
上課時間到,已是學生該回到教室的時間了。
百合開始狂奔,對她來說,殺人魔跟教師其實沒有太大差別,反正遇見就是死。不過上課時間教師會出現,這個時候就算是殺人魔也會老實待著才對。
(就算是殺人魔也得迴避教師......才對?)
想到教師就突然產生了有疑問,為什麼那個殺人魔會有槍械,難不成是殺了教師後奪過來的嗎。這層樓的玩家遭受了銀髮玩家的毒手,但教師的情況還不清楚,究竟是死掉還是上班時間去偷懶了。
她進了教室,沒在管『J』或『L』。
接著關上門,鎖起來。正當她想好好坐下時,門外出現了某個人影。
「......不會吧」
門又被教師破壞了。
營運方指派的劊子手無一例外戴著面具,面前這名還穿得像是個OL,看起來性格剛烈。
想必對方是在數秒前看見百合在走廊上跑,就追上來了。就算玩家進了教室也一樣會追擊,這是百合比遊戲規則更先知道的事情。
等到下課教師就會放過她,可是那還需要四十五分鐘以上。
接著,百合看到教師被子彈打中。
西式外套與白襯衫滲出好幾十個血印,劊子手沒有施加【觀賞化】所以血還是紅的。教師踉蹌了幾步。面具受到衝擊掉了下來,陌生的女性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倒下了。
營運方的職員在遊戲裡受傷,不知道這樣算不算工傷。
「有人在嗎~」
銀髮玩家、菖蒲踩著血走進教室。
看來百合背負了必需充分受苦後死去的宿命。
To be continued
(NωO)<才過幾話隊伍就解散了呢
(NωO)<何等無情的業界
○師父
(NωO)<猜猜玩家名
(NωO)<提示①:玩家名必定和植物有關
(NωO)<提示②:偽物
絲花?
給百合的補償不會是lifecard吧
還是說治好發燒的某種東西才是補償(等下一話(✪ω✪)
她會教(?)白詰!?(゚д゚)
她這個時間點已經離開〈星空館〉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