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裡?」
伴隨著來自身體各處的疼痛,我緩緩打開了沉重的眼皮。
試圖說話的口腔乾涸到讓我連發出聲音都有些困難,不過也因此我清晰地得知了自己似乎還活著,但這並沒有改寫我口渴的事實,幸運的是身旁的桌上就放置著一瓶水,因此我在逐漸適應久違的光線之後,毫不猶豫地拿來豪飲。
「哈啊‧‧‧‧‧‧」
將水一飲而盡後,我勉強地起身環視了整間房間。
『乾淨』
這是我對這裡的第一個印象。
沒有血腥味的空氣、沒有血跡斑斑的牆壁、沒有爬滿蛆蟲的腐屍,取而代之的是充斥著藥品氣味的房間以及不知用處的機器。
以上幾點讓我確認我已經離開了那座城市,至少我有記憶以來不曾看過這樣的地方,在那裏可沒有像這樣『完整』的房子。
雖然腦子裏感到有點混亂,但不幸中的大幸是作為夥伴陪了我一生的鐵橇並沒有遺失而是不知道被誰清理血跡後立在床旁。
我伸出右手握了握鐵撬。
‧‧‧‧‧‧嗯,雖然還有點虛弱但手感還行。
雖然不知道究竟失去意識多久了,不過在我記憶中最後我應該是直接跳下河了,但是現在身體卻沒有一處是濕的,不如說‧‧‧‧‧‧
「這是被擦乾了吧?」
意識完全清醒之後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原本破破爛爛跟破布沒兩樣的衣服被換成十分乾淨舒適的衣物,衣服下則是被藥物和繃帶等等的東西塞滿,左手上還有著數根扎在手肘內部的針。
索性將針全都拔掉之後我透過簡單的活動身體,確認了身上雖然大小傷口不斷,不過大致上並沒有大礙,基本不影響活動。
就算不知道到底是誰把我帶到這裡,但看來是正是多虧了那個誰我才得救了,一想到這裡,我的身體不禁竄起了一陣惡寒。
明明僥倖活了下來,但這股惡寒是怎麼回事?
「總之先整理一下狀況吧‧‧‧‧‧‧」
情報嚴重不足,在不知道究竟身處哪裡時,思考其他無關的事情只是浪費時間而已,因此我決定趕緊將記憶串聯起來。
首先是我本應在先前的城市中迂迴脫逃,畢竟面對大量的怪物我根本沒辦法殺出重圍,然而我卻在接下來不知為何突然失去理智變得戀戰。
按照以往的我根本不可能會這麼做,肯定是用盡全力逃跑才對‧‧‧‧‧‧那時候到底為什麼會突然跟瘋了一樣呢?
雖然很想把這件事釐清,但是照現在的樣子大概再怎麼思考應該也得不出答案,乾脆先把那件事放著不管好了。
我想想,接著是我因為一個不小心被怪物推到了河裡,照理說我應該就這樣死去,不過看樣子我是被某人救起來了‧‧‧‧‧‧對了!最後聽到的槍聲──
「哦?已經醒來啦?」
「?!!」
正當我還在思考的時候門突然毫無預警地打開,與此同時也傳出了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而在聲音傳出時的瞬間全身再次傳來了惡寒。
腦海裡在僅僅一秒內失去了冷靜,存留下的只有攻擊這一想法。
因此我打斷所有的思考並且毫無遲疑的拿起我鍾愛的鐵橇刺了出去,但眼前的人影卻比我更快一步,面對幾乎是瞬間襲來的攻擊他以令人來不及反應的速度迴避。
什麼!?
雖說還有些虛弱,但我不認為有怪物可以這麼輕易的躲過我的突襲,說到底,怪物根本就不會迴避攻擊,這樣看來對方肯定是人沒錯了吧?明明應該是令人鬆口氣的存在,可是全身的惡寒卻沒有退下的徵兆。
我不敢有絲毫大意,察覺對方躲開的一瞬間再次向其頭部揮舞,就如同以往我面對怪物做的那樣。
然而他──那個男人卻在躲開後僅用單手就將我的鐵橇死死握住,即使我用上了全力也無法再讓鐵橇在他手裡移動半分。
「喂喂‧‧‧‧‧‧現在的小鬼都這麼沒有禮貌的嗎?」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滿臉鬍渣、棕色短髮的男人。
他的身高很高,就算我揮出鐵橇也只能勉強勾到他的下顎,與他那身高一併讓我感到警戒的還有那副身材。
明明模樣看似放鬆,但是他身上的白色襯衫卻因為肌肉太過龐大而像是隨時都會被撕裂一樣。
看清眼前的人影後,他那副充滿猙獰的笑容不知為何讓我泛起的寒意再度加劇。
「小鬼,你就是這樣報答你的救命恩人的?」
「是你‧‧‧‧‧‧抓住我?」
「還真是狂妄啊,沒人教過你什麼是禮儀嗎?」
「對你,不需要!」
「真是給我找來了個硬碴啊。」
男人依舊以單手抓著我的鐵橇,另一隻手則從口袋掏出了雪茄默默抽了起來。
我到底是怎麼了?
明明沒有對手腳發號施令,但回過神來鐵撬已經向著對方揮去。
從眼前的人對待我的模樣看起來似乎並沒有要加害於我的打算,但是無論理性還是感性都在訴說著殺掉對方。說到底如果他想要對我怎麼樣的話,從一開始就不必將我救活了吧?
打從失憶之後的第一次對話,照理說我應該為此感到高興才對吧?不過實際上遇到之後我卻絲毫沒有任何興奮的情緒,有的只有不斷從本能發出的警告和源源不絕的抗拒感。
「呼~不過,我還挺中意你的眼神。」
他說完話的瞬間露出了如同掠食者般的視線,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從內心油然而生。
男人緊握鐵撬的手絲毫沒有放開鐵橇的意思。
明明連姿勢都沒有移動,但男人在微微挑起了眉毛之後就突然改變了氣勢,與鷹隼無異的雙眸瞬間釋放出如同洪流般巨大的壓力,讓我不禁捏了把冷汗。
──不行,打不過!
眼前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明明什麼都沒做,但光是用眼神釋放出的魄力就讓我的寒毛直豎,為了生存而不斷敲擊的警鐘幾乎無法停下,即使是過去對陣過的無數怪物也不曾讓我如此心驚膽戰。
明明知道此時應該放下身段收起敵意,但不知為何的我卻無法控制的將殺氣堆積起來試圖與這個男人對峙。
即便單單透過一個照面就知曉了雙方的戰力差距,但內心中卻還是不斷湧現出令人作嘔的負面情感。
「呼呼~明明是個小鬼,殺氣倒是挺不錯的嘛。誰把你訓練成這樣的?」
「放開。」
「放開的話你又會打過來吧?我又不是白痴。」
「‧‧‧‧‧‧」
令人感到窒息的壓力不斷在這並不大的空間循環,正當我以為將會繼續僵持下去時,突然感覺到的另一個氣息令我心頭突然一緊,冷汗不禁從側臉緩緩流下。
就像是要證實我的猜想一樣,沒過多久門後就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團長,差不多該跟他說明情況了吧?」
「啊啊,妳說的對。他的殺氣太過舒服讓我都差點忘了。」
太糟了‧‧‧‧‧‧光是面對眼前的男人我就已經感到手腳不停顫抖,我甚至都還無法想像出成功逃離的畫面,然而在此之上的是這個男人居然還有同伴。
不幸中的大幸是,或許是因為情況太過惡劣,本來支配著我的殺意此時微微減弱,稍微讓我找回了些許理智。
在讓人不快的氣氛中,一個穿著深藍色軍裝的金髮女人從男人的身後走了出來。
隨著她的出現,男人釋放的壓力也在一瞬間如同開玩笑一般消失無蹤,但是我卻無法從中感到鬆懈,不如說正是因為女人的出現,從內心傳來的警告反而更加高漲了。
「總而言之,請兩位先停下吧。」
她撩起些許遮掩到面容的側髮同時打破了我們沉悶的氣氛。
看樣子起碼現在他們還沒對我有任何敵意,不過天曉得這兩人什麼時候會突然改變心意,因此我並不敢放下戒心。
「雖然說這些可能沒什麼用,不過你可以安心下來,我們不會做些什麼。」
似乎是察覺了我的想法,女人刻意在我面前讓那個被她稱作團長的男人鬆開手,可是瞄向我的眼中仍然隱藏著些許的冷意。
雖然本能的想立刻從這裡脫逃,但看樣子眼下我除了聽他們的話似乎也別無他法,於是我仍然保持著戒備緩緩地收回了鐵橇。
「‧‧‧‧‧‧想幹什麼?」
「能夠這麼好說話真是太好了,首先先自我介紹吧。我是緋亞娜,旁邊這個可悲大叔托納提的副官。」
「正如緋亞娜所說,我是托納提。」
「如你所見,我們是傭兵。我們的其中一隻小隊在執行任務時剛好看見你,而團長對你很感興趣,於是聽說你醒來後就親自來見你了。」
說著的同時,緋亞娜指了指托納提。
我一邊聽著緋亞娜的話一邊釐清現況。
從方才兩人的魄力來看他們身為傭兵這話應該不假,在那座跟地獄沒兩樣的地方還有心思救我也能反映出他們的武力肯定不低,再來就是一聽說我醒來就來了‧‧‧‧‧‧意思是對著我實時監視嗎?
雖然有種莫名的不悅,但我還是先強忍下來延續著對話。
「感興趣?」
「是說你滿臉寫著不相信呢。」
「雖然原因是出在團長就是了。」
「喂!什麼意思啊!」
方才的威壓煙消雲散,兩人無視仍然警戒他們的我自顧自的鬥起了嘴。
──好機會!
雖然純粹論戰力我可能打不過,但我兩年間在怪物堆裡訓練出來的逃脫能力也不是假的。
藉著兩人對談的間隙我隱藏著氣息,一步步偷偷的拉近門口的距離試圖溜走,不過托納提似乎是注意到我了,一個腳步就移動到門前。
「要離開的話我也是沒意見,但在那之前‧‧‧‧‧‧」
飽含威壓的空氣再度凝聚起來,我隨之將鐵橇舉至胸前,隨時準備突破。
「還是先回答我的問題吧。」
「‧‧‧‧‧‧能放我走?」
「隨你意囉。」
托納提輕輕的聳了聳肩,如果有第三者看到我們的狀況,大概只會以為是小朋友在對著無奈的大人鬧脾氣吧。
不過在我眼裡,從托納提無聲的壓力和緋亞娜隱隱伸向腿間手槍的動作來看,估計只要我再向前一步,托納提就會立刻將我制服下來。
最壞的情況是,被緋亞娜當場射殺吧。
我判斷無法從這兩人之中逃出生天,於是我只好再次坐回床邊,靜靜的等待他們提問。
「作為交換條件,你有什麼想問的也可以提問。」
「什麼都行?」
「沒錯!比如說緋亞娜的內褲是黑‧‧‧‧‧‧嗚喔!」
「在回答完我們的問題之後我們也會回答你的問題。」
似乎要說些什麼的托納提突然痛苦的摀住腹部。
雖然他前面似乎講了些什麼東西,不過看見殺意瞬間提升數十倍的緋亞娜,我決定為了自己的安全還是選擇不要深究。
「總而言之,請你先告訴我們你怎麼會出現在『卡丹亞』吧?」
從第一個問題開始,緋亞娜詢問的問題總讓我覺得不知所以。
比如說我為什麼出現在那、有什麼目的,又或著是那身迴避怪物的技巧是哪裡學來的之類的問題。
為了不引起對方的敵意同時拖延時間尋找逃脫的方法,我勉強的隨口回應。
雖然情況允許的話我一秒都不想多待,不過多虧於跟她的對話,我也間接得知了一些我所不知道的情報。
像是被我稱作『怪物』的可以自由活動的人類屍體被她們稱作『感染者』,以及在我先前待的城市,也就是『卡丹亞』內早在二十年前就已淪陷,如今應該已經一個人類都沒有。
然而可惜的是,似乎對於找回我的記憶一點幫助都沒有。
「你在開玩笑嗎?」
「妳什麼意思?」
看著她微微皺起的眉頭,我下意識將鐵撬握緊。
「回過神來就在那裡、面對感染者的身手都是無師自通,你要不要聽聽看你現在在說些什麼?」
「能說的我都說了,信不信隨便妳。」
我和緋亞娜殺氣騰騰的互瞪,氣氛凝重的猶如下一刻就會開打。
「‧‧‧‧‧‧最後,你的名字是?」
「我沒有名字。」
最先停下的是緋亞娜,她將姿勢放鬆,不再刻意顯露出威壓,取而代之的是問出了一個令我困擾的問題。
「你沒有名字?」
「對‧‧‧‧‧‧等等‧‧‧‧‧‧名字‧‧‧‧‧‧我的名字‧‧‧‧‧‧」
起初我並不認為我有名字,畢竟不知何時起就一個人待在那種令人生厭的地方,但是記憶中卻似乎隱約有著屬於名字的區域。
想起在卡丹亞面臨死亡前的那一刻有些許記憶流過後,我便忍不住地試圖回憶有關我的名字的記憶,但它卻像是被贓抹布胡亂抹過的玻璃一樣,僅留下無法被擦拭乾淨的痕跡。
(!@#$%^&*‧‧‧‧‧‧對不起‧‧‧‧‧‧)
「──!?」
在回憶的同時,我的腦中突然出現一個朦朧的女性身影。
無論是她的聲音還是面容都和髒掉的玻璃一樣模糊不清,可是卻又格外清楚的留存在我的腦海中。僅僅出現一個瞬間,我的身體就像是靈魂出竅般突然產生一種無法簡單闡釋的不適感。
「怎麼了?」
緋亞娜注意到我的不對勁,但我卻沒有餘力回應她。
身體突然無法控制地向前撲倒,肺部更是如同陷入瀕死一般驅使著口腔加速呼吸。
──就像是腦袋被蠶食
──猶如靈魂被拉扯
如同平時試圖回憶一樣──不‧‧‧‧‧‧與過去截然不同、突如其來產生的噁心感和逐漸變本加厲的失重感讓我連將保持身體的平衡都做不到。
彷彿要將腦袋撕裂的劇痛向我襲來,讓我甚至連聲音都無法發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憤怒
不甘
悲傷
絕望
明明只是一個名字,但我的體內卻像是被這些情緒掌控一般失去控制,宛如被萬箭穿心的痛楚不斷刺激著我,在宛若陷入永恆的痛苦中,我無法控制的從床上跌落。
「你沒‧‧‧‧‧‧」
似乎是想要幫助我,緋亞娜向著我伸出了手,但是在手一進到我的視線範圍後我卻感到無比的憤怒‧‧‧‧‧‧不,在那之前,是如墜冰窟的恐懼。
明明甚至連憤怒什麼、害怕什麼都不知道,但我卻在那一瞬間用盡力氣甩開她的手,拒絕她的幫助。
「‧‧‧‧‧‧我沒事,不用管我。」
「真的沒事嗎?」
「少管閒事!!」
「‧‧‧‧‧‧我知道了。」
無法確認到底是過了幾秒還是幾小時後,那種讓人難受的感覺終於逐漸消退,我驅使幾乎失去力氣的雙腿動作,讓我再次坐回床邊。
就在我稍微冷靜下來後,托納提突然問了我一個問題。
「你知道那裡還有沒有生存者嗎?」
「‧‧‧‧‧‧天曉得,起碼我沒看過。」
回答他的問題後,緋亞娜彷彿更加的肯定了什麼,托納提則露出了凶狠的笑容。
「話說回來,你那異於常人的判斷能力、戰鬥能力,完全不像是一個小鬼能做到的。」
「你想說什麼?」
托納提質疑的目光掃在我的身上,像是在尋找什麼東西。
「就算你是真正的戰鬥天才好了,但也不可能在沒有人支援的狀態下在這種地方存活超過一個禮拜,畢竟那裏──可是魔窟啊。」
「你這混帳到底想說什麼!?」
「你這小鬼──到底是什麼人?」
──什麼意思?
那句話我只停留在嘴中沒說出來。
托納提的視線中夾雜著些許剛才沒有的殺氣,與先前截然不同的威壓壓迫在我的身上。從本能傳出的警鐘告訴著我,如果接下來回答的不對,我極有可能──不,我肯定會直接被殺掉。
「‧‧‧‧‧‧如你所見,隨處可見的小鬼。」
我靜下心來思考現在的情況。
身體狀況極差、出入口只有眼前這一個、阻攔我的敵人則是眼前我絕對無法打過的兩人。
假設我試圖強行通過的話,應該會立刻被抓住或殺掉。
仔細一想,就算成功離開這個房間,外面是不是還有佈署敵人?有的話是多少?這類的問題我也並不清楚。
「表面上看似是服軟,實際上心裡還是在思考著如何逃離啊。」
「!?」
「用不著那麼驚訝,你的眼神早就出賣你了。」
托納提不知為何,突然用手掩起臉龐開始大笑著。
「哈哈!哈哈哈哈!!太有趣了!像你這樣的小鬼很少見啊!」
「團長?」
「我決定了!小鬼,加入我們『尤力烏斯傭兵團』吧!」
──「這個人在說什麼啊?」,我和緋亞娜的眼神同時說出了我們的心聲。
「只要你加入我們,我可以保證你的住宿跟食物。」
托納提絲毫不在意我們的反應,興沖沖的提議。緋亞娜則是似乎早我一步回神,說出了「這個人又來了‧‧‧‧‧‧」的低語。
「你的目的是什麼?」
「目的?那種東西不是擺在眼前了嗎?我對你的身手和膽識很感興趣。我敢保證,放眼在我們傭兵團,同樣條件可以像你一樣的人絕對不超過十個。」
「你想要我,效忠你?」
「小鬼很懂嘛,沒錯,怎麼樣?當然,你不願意我也不會強求。」
他說的話簡直就像是惡魔的契約。
只要加入傭兵團,我就可以不用過過去那種有一餐沒一餐的生活,而且從他的話中聽來,就算沒有出任務我也不用擔心沒有地方住,更不用擔心睡覺時被偷襲,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但是──
「我拿什麼相信你?」
我並不認為他會單純的給予我施捨。
雖然我的確長久以來不曾見過除了怪物以外的生物,不過心中的聲音並不同意我這麼輕易採信托納提的話語,甚至就連思考的情況都不允許。
心裡的聲音正在強烈的警告我不能相信眼前的人。
好像是看出我的糾結,托納提受不了似的說了聲「真是麻煩的小鬼。」隨後又繼續說。
「你的這條命。姑且還是我們救下來的,應該算充分的理由了吧。」
「‧‧‧‧‧‧」
「另外,如果你現在加入的話,我就告訴你門後面那位娜娜今天穿的內褲是什麼顏色。」
「色狼團長想對底迪說什麼啊?!!!」
正當我還在理解托納提說的話是什麼意思的同時,門後突然竄進了一個女人,二話不說就直接掄起拳頭朝著托納提的腦門砸下去。
──到底是什麼時候在那的!?
幾乎無時無刻都在怪物群之中的我對於空間具有相當程度的感知能力,畢竟怪物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出現,要是連這點基礎都做不到根本活不下去。
撇開托納提本人不談,就算是在托納提的面前對峙,我也不認為有人可以在我面前這麼輕易的隱藏住自己的氣息。
即便是先前的緋亞娜我也早在相當的距離就已經察覺到氣息,然而眼前被兩人稱作娜娜的女人卻擁有可以讓我察覺不到的能力。
「咳哼!總之就像團長說的這樣,你意下如何?」
接替著托納提,緋亞娜冷著臉詢問我。
「要是你需要,我們可以給你一點時間思考。」
明明話中透露出不加入也沒關係的訊息,可是她富含壓力的視線就像是在說「如果不聽話就走著瞧!」
「停下,緋亞娜。」
「團長!」
「我不需要靠威嚇得來的團員。」
「‧‧‧‧‧‧我知道了。」
嘆了一口氣後,緋亞娜把充斥著殺氣的視線收起。
「總之,你就先衡量看看吧。我給你三天。三天後,要是你仍然不想加入也無所謂,但我會把你丟出我家基地。相反的,只要你加入我們,先前的條件仍然有效。」
「‧‧‧‧‧‧我會充分考慮。」
「那我就先離開啦,緋亞娜,跟他介紹一下把他救下來的小隊吧,看起來有人已經迫不及待了。」
「瞭解。」
說著,托納提便離開了房間,取而代之的則是另外兩個男人走了進來。
「首先,先跟你介紹一下,這是救了你的【德爾塔小隊】的娜娜。」
「嗨嗨!我是娜娜哦!」
「!?妳幹什麼!?放開我!!」
幾乎是在打招呼的一瞬間,娜娜就衝到了我的眼前,心中警鈴大作的我反射性的揮出鐵撬,但是娜娜卻在鐵橇即將碰到她的臉前側身閃過。
本想再次揮動鐵橇的時候,娜娜就已經逼近到我的臉前伸出了雙手。
「嘿嘿嘿‧‧‧‧‧‧底迪身體好柔軟好好聞哦!嗅嗅!」
「快點放開我!不要把臉埋到我脖子後面!!!」
抱著我的娜娜是在場除了緋亞娜外唯一的女人,看上去只比我大一點的她將亞麻色的長髮垂在胸前,右側還有一搓藍色的挑染,纖細的身體看上去則有難以察覺的魄力。
而她完全不顧我的掙扎,同樣穿著軍裝的身體正完全貼附在我的身上。
「好了,我知道你很興奮,但鐵橇小弟才剛醒來身體應該還很虛弱吧?而且妳都把鐵橇小弟給嚇到囉。」
「是說娜娜啊,他看起來很不爽誒。如果真的想抱的話,不如由我來代替他吧!」
「娜娜冷靜點吧。這兩位是基努和森,和娜娜都是同個小隊。」
緊隨在娜娜之後與我打招呼的是叫基努的黑髮男人,似乎是因為我一直拿著鐵橇,於是他便幫我取了鐵橇小弟的綽號,在緋亞娜介紹完之後,他張開潔白的牙齒露出笑容。
被娜娜一邊喊著:「去死!」一邊狠狠掄了一拳的則是森。頂著一頭綠髮,比起基努跟托納提瘦小不少,其本人跟說出來的話一樣,看起來徹頭徹尾就是個白癡,吊兒啷噹的樣子看起來十分的不可靠。
「我才不要!底迪那麼可愛我才不願意放手呢!」
「妳這!?──」
明明我是用盡全力在掙扎,卻完全無法從她的手中掙脫。
那麼柔軟的手臂到底是從哪裡發出那麼大的力氣的!?
「唉‧‧‧‧‧‧」
「好痛!?」
似乎是終於看不下去了,緋亞娜走過來用手刀敲了一下娜娜的頭。
——好機會!
在她的制止之下我終於恢復了自由,身體被鬆開的下一刻我立刻抓起鐵撬揮向把我鬆開的娜娜,但是今天的任何攻擊似乎都不為我所願。
我才剛把鐵撬舉起,下一瞬間鐵撬就被不知何時跑到我身後的基努抓住了。
「我說啊,就算娜娜再怎麼讓你不高興也不該隨便訴諸暴力哦,鐵橇小弟。」
「放開!!」
雖然我的鐵撬被抓住,但是身體並沒有被拘束。
我一邊怒吼著,同時轉動身體對身後的基努踢了過去,似乎是沒想到我還會繼續發動攻擊,基努一瞬間睜大了眼睛,接著側身迴避。
我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又對著基努抓著鐵撬的手伸出了腳。
「!?──」
基努正如我所想的那樣迴避掉我的攻擊。
雖然攻擊並沒有奏效,但趁著鐵橇被鬆開的一瞬間,我立刻重新奪回鐵撬的控制權,然而我正準備朝著基努的頭揮下之時卻又突然被娜娜給抱住了。
「不可以調皮哦!底迪!」
「放開我!!!」
這次是娜娜從背後緊緊地抓著我,甚至還同時壓制住我試圖揮舞鐵撬的雙手。
「呼‧‧‧‧‧‧還真是危險的鐵撬小弟欸。」
「沒事吧?」
「沒問題。只是副官啊,我們是不是帶回來不得了的東西了?」
似乎是判斷我會繼續攻擊,緋亞娜這次並沒有阻止娜娜的舉動,只是靜靜地對我說:「你就先安分地待在她懷裡吧,反正大概也挺舒服的。」接著就暫時離開了房間。
「‧‧‧‧‧‧」
約莫又過了一陣子,我深刻的體會到即使內心再怎麼抗拒,自己還是無法擺脫娜娜的毒手。
即使用盡所有力氣甩開她,在一旁的基努和森也會把我擋在原地,結局就是再一次被娜娜緊緊抓住,於是我只好壓制著負面情緒試圖冷靜下來。
「哦哦‧‧‧‧‧‧你終於安分下來啦?」
「閉嘴!垃圾混帳!」
「呵呵,這小鬼就算被抓住了嘴還是挺倔的嘛?」
在我被娜娜抓著的同時,另外兩人不知不覺間準備好了桌椅和飲料。
基努和森自顧自地喝起了酒,回來的緋亞娜則是為我和娜娜倒了茶。
「畢竟現在不是用餐時間,所以只能幫你準備一點簡單的食物。」
一邊說著,緋亞娜在桌子上放了幾個麵包。
雖然不知道我多久沒有進食了,不過在看見食物的瞬間飢餓感便像是直奔腦海般一擁而上,但即使如此,我仍然沒有伸出手拿取食物。
眼見我遲遲沒有要吃的樣子,緋亞娜眉毛微微下垂嘆了一口氣,接著撕下一小塊麵包塞進自己的嘴裡,眼神就像是在說:「這樣可以相信我了吧?」
「‧‧‧‧‧‧妳是白癡嗎?」
「啊?」 「「噗!!!」」
我無視把酒噴出來的兩人還有傻眼的娜娜,直直看著挑起一邊眉毛的緋亞娜。
「那、那個副官‧‧‧‧‧‧千萬別生氣!別生氣啊!」
「小鬼快給我跟副官道歉啊!」
「底、底迪!這、這樣不乖哦!」
看著陷入慌亂的三個人,我噘起嘴指向仍然環抱著我的雙臂,接著對緋亞娜說。
「不放開我我是要怎麼吃啊?你們都是白癡嗎?」
晚了半拍之後,以緋亞娜為首眾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總之,娜娜先把他放開吧。」
「可、可是‧‧‧‧‧‧」
「這樣他可沒辦法吃東西,況且他也餓了吧?」
像是要徵得我的同意,緋亞娜將目光對到我身上。為了能掙脫這讓人難受的狀況我也不得不點點頭。
「看吧。」
「唔姆姆‧‧‧‧‧‧有了!我來餵你吧!這樣就可以不用放開了!」
「給我放開。」
正當我以為終於可以掙脫並得以伸展一會手腳時,娜娜卻僅僅是把我的手放開,雙臂還是交纏在我的腹部。
「嘿嘿‧‧‧‧‧‧這樣你就可以吃了唷!快吃吧!」
這不是壓根沒變化嗎?雖然我的確是可以吃東西了。
雖然內心的惱怒一瞬間呈倍數增加,但我還是選擇忍了下來,畢竟我的肚子也的確已經空空如也了。
我緩緩地把緋亞娜吃過的那塊麵包放入口中。
起初是試探般的小口啄食,接著似乎是因為餓太久的關係,我無法控制的開始對著眼前的食物大快朵頤。
「吶!告訴姊姊你叫什麼名字好不好?」
看著吃的津津有味的我,娜娜突然丟出了這麼一句話,雖然不是很想回應她,但我還是輕輕搖了搖頭。
「我沒有名字,還有要我說幾次?放開我!」
「原來你沒有名字啊?那姊姊我幫你想一個吧!」
「‧‧‧‧‧‧」
娜娜直接無視我的反抗,在把臉埋進我的後頸的同時發出了:「唔姆姆姆‧‧‧‧‧‧」的聲音。
接著像是靈光一閃的喊了聲:「有了!」
「因為你一直拿著鐵橇,所以就叫你小鐵好了!」
「‧‧‧‧‧‧駁回!」
「誒~怎麼這樣~」
「噗哈哈哈!不是還挺不錯的嗎?『小鐵』小弟?」
因為總感覺很不爽,所以我舉起鐵撬指著基努暗示他閉嘴。
「唔姆‧‧‧‧‧‧那不然叫小橇好了!」
「駁回,沒必要!」
「可是沒有名字很難溝通誒~」
除了我以外似乎全員都同意,只有我一個默默地感到不爽。
「所以說叫他鐵橇不就好了?反正他一直拿著那危險的凶器,拿來當名字不是正好?」
「哈啊!?森你腦袋有問題吧?絕對有問題吧?肯定是叫他薇菈好聽多了!」
「娜娜妳那是女生的名字吧?用在鐵橇小弟上很奇怪誒?」
「基努取的名字才很奇怪吧!?橇鬼是什麼啦!?」
「‧‧‧‧‧‧」
無視我的意見,一堆奇形怪狀的名字不斷從這間病房傳出。
娜娜雖然看似認真,但想的名字卻都相當的奇怪,基努則是主張用鐵橇為大方向取名,而森本人貌似對我一直被娜娜抱住這點感到十分不滿,完全沒有思考的意願。
像是終於受不了他們的胡鬧,緋亞娜忍不住開口說話。
「‧‧‧‧‧‧你們要起鬨我是沒意見,但能不能起碼取個能聽的啊?」
「薇菈很好聽啊!」
「才怪,叫橇鬼好聽多了吧?」
「信不信我現在就變成你口中所說的撬鬼?」
緋亞娜不禁用手掐住眉心,我似乎可以聽見她在喃喃著說:「一群笨蛋‧‧‧‧‧‧」。
「不如這樣──」緋亞娜伸出手指「叫奈爾怎麼樣?」
一瞬間,房間內鴉雀無聲,但娜娜立刻打破了寂靜。
「哦哦!奈爾聽起來不錯誒!那就叫奈爾吧!小奈!」
「挺不錯的,就這樣吧,奈爾小弟。」
「果然還是副官厲害,一下就想到了!」
娜娜跟基努馬上表示同意,森則是露出色瞇瞇的眼神拍緋亞娜的馬屁。
接著,緋亞娜用眼神詢問我。
「就這樣吧。」
就這樣,我得到了『奈爾』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