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北限之主,不悦


本次精校了【118】【120】。

精校重点:【118】【120】一点点衬裙表现。



「崩落」第二十八日,星期六。


朗达利绝不是好好先生。

在他更年轻的时候——大致是现在年纪的一半——就已经定下了目标,一定要召唤巨大的冰之风暴,摧毁这双眼睛——以戴了眼镜为准——所能看到的一切。

如今,这目标被名为魔法☆月光花的魔法少女所阻。

那又有什么关系?

强无恒强,弱无恒弱,上无恒上,下无恒下。

不能正攻的话,就把坚冰化为柔水。像水一样审时度势地顺流而行,像水一般曲柔却不能粉碎。

像水一样浸没她的全身,直至她被水压压倒,彻底无法呼吸为止。

一个计划已经逐渐成型。只要利用那个人的女儿,长着猫耳朵的小姑娘的话……

成功率不说有十成,也有九成九之多。

为此,值得冒着遭遇梅菲斯特军的风险,继续留在西弗斯雪银城内。

想着如此令人高兴的事,朗达利不由得发出许久没有发出的反派应有的笑声。


然后在一边往保存柜里倾倒小鱼干一边思考计划的时候,朗达利不知道怎么靠在柜上睡着了。

一半是因为雨声催眠,另一半可能是昨晚,某个不安分的小小眷属的缘故。

「呜呜呜」地哭着,如果不能在纸牌游戏中取胜,绝对不肯让大家睡觉。

这一睡,时间就流动得太多了。

当他醒来时,往窗外一看,中央中学的侧门早就在几个小时前被那位小个子大胸的侍从长闭锁了。

朗达利以单手把脸捂上。


黑色长发的男子几乎立刻收住继续下楼的脚步。小心翼翼地把高大的身材藏在楼梯转角的阴影中。

「嗯……嗯……」

是少女悲伤的泣音。

分明已经闭校了,为什么还有人呢?尤其是在食舍之中。

为了越过转角观察情况,「透视」。

几乎是在一瞬以内他就取消了「透视」。

随后再次使用,这下他可以确定了,并非自己施法效果的异常所导致。

那个少女确实一丝不挂地跪在窗下,掩面哭泣。

朗达利并不知道这名短发少女的名叫琴-卢卡斯莱利,不过既然有隐约泛光的魔力流,这个女孩子是「(古代语)超能力者」,或者说「现代人」所谓的「施法者」这一侧。

那么就拥有称之为「魔力视」的能力。

虽说如此,问题不大。虽然不能像魔法少女那样直接变成「无魔力之人」,朗达利也可以自如运用「魔力隐蔽」——对于「现代人」而言,似乎是颇为罕见的能力。总之,对方并不能反过来越墙看到自己。

此外,对方的脖子上还有那个东西。

使用令人作呕的,名为「绝缘体」的材料所制的项圈,正通过长链把赤裸的少女拴在窗棂上。

现在的她无法使用任何魔法。

以在梅菲斯特军中时的经验来看,对于现代人「施法者」俘虏来说,这好像是非常恐怖的体验。

「现代人」已经习惯自由自在地施法了。在脑中轻盈地选择目标,如同使用额外的手与足一般使用各种能力。

若是禁止他们施法,一旦想到自己落到普通人的无力境地,可以任由他人凭心意伤害,那脆弱的躯体瞬间就化作极其可怕的牢笼。

「心明眼亮」的朗达利没有猜错。琴早已被极端的恐惧所支配。

「不能施法」意味着不能逃走,不能用物品或障碍遮掩自己,更不能保护自己,任何路过这里的人都可以对自己为所欲为。此外,身为伯爵之女,毋须实际被玷污,哪怕是仅仅被目击也会身败名裂,所剩唯死一途。

不过朗达利多少还是有没料到的东西,毕竟他没有足够用来判断的信息。琴虽然恐惧,距离崩溃还有稍许距离,因为琴还相信,侥幸地相信着,这只是一场「游戏」。

这只是殿下的恶作剧,为了取乐,所以要让自己害怕而已。自己其实很安全,毕竟已经闭校,不应有任何人经过。

一切都在殿下的控制之中。自己还在那位殿下的保护之下。

所以,没必要害怕。努力去不害怕。拼尽全力。

——当然,此时的朗达利也并未想那么多。他只觉得麻烦。

以他的年龄,他的身份,他过去的位席,早就对女人的裸体司空见惯了。

这绝不是说某个不肯一个人好好洗澡的小小眷属。绝不是。

总之,这个女孩子把出去的路挡上了。他既不会隐身,又不会洗脑。

因为和月光花的约定,不能随随便便把这个女孩子给杀掉,可直接大摇大摆地走出去,这女孩子又肯定会乱哭乱叫。

让她记住自己的样子的话,在西弗斯的平静生活一定会被打扰。就算还能继续潜伏在这座城市里,继续保留在中央中学这个「供餐」的工作机会也会有困难吧。

会失去随时和魔法☆月光花接触的机会。

他开始思考,是不是要退回二层翻窗出去。

亦或者,等待终将会解开这个女孩子,拥有「绝缘体」的那个人物。


有些事情,即便是莉丝也不知道。因为在幼少期,由于还没有充分染指「遴校」的权力,克拉丽丝还有琴曾经各自和她分散过一年。

在那两年里,她仅仅是和「分散者」保持着书信往来,向「分散者」询问种种当地信息,提供各类支援,并没有利用第三方充分调查这两名亲近友人的实际行踪。

素以「谨慎」闻名的瓦伦公爵之女之所以犯下这种疏忽,是因为三人有相当紧密的信任关系,并且,她还自认为已经足够了解自己的两位女伴。

两人的智慧都在堪堪够用的水平。克拉丽丝的感觉姑且还算敏锐,只要她记得在发现问题端倪之时就向自己讨教,总能化险为夷。琴的话由于身份更低,做事比自己更加小心翼翼,不会轻易失态。

她绝不至于想到,琴曾经烧掉过一座修道院。

三年前,莉丝和克拉丽丝十三岁,在去新校报道前的夏季假期中,两人几乎是费尽全力让十二岁的琴才能开花。

「五年。仅限接下来的五年,我们的地位不会那么轻易地被性别和两亲的爵位所左右。」

三人里看上去最娇小、最楚楚可怜的白裙褐色鬈发小女孩,软声软气,但威严地声明。

「校园生活有它自己的秩序所在,『施法能力』是其中的绝对重点!『教室里的第一个施法者』,会成为教室的顶端,被教师关照,被同学羡慕与忌惮,这才是你在卡西特莱特晦砂城保护自己的生存之道!」

这么说完,就指使克拉丽丝给可怜兮兮的琴灌下一小瓶标本固定液。

莉丝没能料到,离开了耀眼夺目的自己之后,琴失去了庇护,却也头一次体会到了绽放光芒的喜悦。

那总是用来形容瓦伦小姐的「天才」一词居然会被教师冠给自己,甚至为自己招来了生命中头两封情书,无疑让短发的准伯爵幼女过度地雀跃起来了。

没有人在她的侧前方以极具存在感的身姿提醒她要适时收敛。也没有人告诉她忌惮会演变成忌恨。

「如果是最最厉害的卢卡斯莱利,一定可以的吧?」

侯爵家的女孩子如同撒娇一般说。

琴去点了悬挂在吊顶下方,被风吹熄的烛台。

那一夜,她在床上哭泣着,听着被呼啸的风带入卧房的火警铃,以及晦砂城特有的锣音。

那两百七十三年历史的尖顶建筑物所化成的火炬,在之后的三年里每每以噩梦的形式将她惊醒。

之后的记忆暧昧不明,像是变得狭窄起来——不愿意去回忆的事情,大抵如是。

茶饭不思。三天里没有回复瓦伦小姐的信件。等着被父亲断绝关系,被学校,大骑士团还有领地之主处分。

最清晰的唯有牙齿与下颚颤抖发麻的感觉。还有颈前女仆成天在帮自己整理领口的触感。

然后记忆突然变得豁然开朗起来了。那时候瓦伦小姐的措辞已经变得激烈起来了,而且居然没有让侍从代笔,那秀丽的字迹翻来覆去地要求自己尽快回信,说明病况。

只记得自己晕乎乎的,寻来一支笔,写了三行才发现钢笔里没有水,纸上只有笔印。

情况已然改变。包括那名侯爵千金以内的五人皆未指控琴。特重大案件宛若奇迹一般以「事故」收尾。十二岁的琴-卢卡斯莱利得救了,然后恋爱了。

给瓦伦小姐回了信以后,坐在殿下的腿上,琴恍恍惚惚地写了很长的忏悔文。因为殿下说这样能得到那一位的原谅。

琴写了一千遍「对不起」,每写一遍,在心中也默念一遍。然而对于那时的琴而言,身为城市之主的殿下的原谅比那一位的原谅还要重要。

殿下放在自己头上的手,好暖和。

琴,喜欢。

那手在之后会很强硬地把自己拽上马车,在车上紧紧搂着自己,直至城内外值得玩赏,能够两人静静共处的地方。

属于殿下的这具身体,任凭殿下的心意抚摸。

「我是殿下的宠物,」被命令后,半是羞耻,半是心神荡漾,十二岁的幼女重复。

于是,人前是伶俐的小小天才,人后已经是另一种关系。

愉快的时光在十三岁结束。琴的记忆再次变得狭窄起来。

在卢卡斯莱利伯爵家的千金归来的日子,眼见她变得如此憔悴,连莉丝都吃惊起来。

公爵的女儿以铁一般的手腕介入翌年的准贵族班级抽选之时,琴发狂一般往卡西特莱特递信。

没有回信。

没有回信。

没有回信。

没有回信。

没有回信。

没有回信。

琴写过抱怨的信件,写过催促回信的信件,但每每都被她撕碎。

殿下一定不喜欢,她想,于是她老老实实地写下「我是殿下的宠物」。

殿下已经不喜欢我了,她想,信纸被泪水沾湿。措辞变得更为恭谦,几乎像是乞求一般。

我是殿下的宠物。

殿下真的已经不喜欢我了。我和殿下本来就没有可能。也许殿下只是和我玩玩而已。

在新学年开始的前夕,琴即将恢复成莉丝熟悉的琴-卢卡斯莱利时,殿下给琴递来了礼物。

精心挑选过的胸针。纯白色,缀以蓝宝石,恰配新的海蓝色制服。

琴久久地蜷在地上拥抱那小盒子,记忆正是从此时有了色彩,再一次变得豁然开朗起来了。

我是殿下的宠物。

于是,两人的关系,至少在琴看来,走上了正轨。那份礼物,以及之后的两年里其他的十一件礼物,给了她安全感。

即便殿下不回复哪怕一个字,琴也知道殿下是爱着她的那个殿下。

而在莉丝看来,琴已经恢复了理智,变回了那个有些伶俐,善解人意,总是能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为自己提前做足舒心的准备,而又时常保持谨慎的伯爵家的女儿。

决不能想到,她保有这么一段秘密的恋情,心中有一个自己看不见的角落,留给了一名男性。

至少,决不能想到,在今年的「秋竞」中,当那个和自己一样总是竭力保持贵族应有的冷静,甚至有些傲气的少女,有机会与那名青年单独共处时,会不顾贵族的身份,温顺地在对方面前跪下。

心脏激动地跳。

「我是殿下的宠物。」十五岁的少女仰着脸,对十九岁的青年说。

那抑制不住的泪水,只是为了求得对方把手放在自己的头上。


脚步声。

「哎……………………………………?」

然后朗达利皱着眉头,隔墙看着那个短卷发的女仆。

好粗的腿。裹着白色吊带袜的两条腿,能有脑袋那么粗。

琴也看着她。赤裸少女瑟瑟发抖,捂着胸前蜷缩在角落里,脑中一片空白,平日的谋算能力化为乌有。

哭泣声已停,眼泪却如和殿下再会的那一日一样顺着脸颊不住流下。胸口如同刀割一般痛。

吉娅正小鸟依人一般蜷在青年的怀中。在一夜过后,吉娅的恋情已经和她摘的那朵丽葵一样凋零了,果然还是只有雅韵中学的贵族大人最好了!

她的表情略带惊讶。

「这位是……中央中学的准贵族大人……………………?」

「不是,只是我的宠物。」仿佛要验证这一点,里昂命令,「琴,趴下。」

「啊啊……啊啊啊……」

殿下果然已经——

不对,不是这样。琴对自己说。自己还能不了解殿下吗。

她伏低身体。

只是殿下的恶作剧。眼前的女仆,只是殿下特地寻来玩弄自己的工具。

双手贴地,齐耳的短发遮住悲哀的眼睛,匀称的娇躯瑟缩。

正是因为殿下在意自己,才会这么玩弄自己。正是因为,自己是殿下的宠物。

「我是殿下的宠物,」她轻声呢喃。

殿下,请您宠爱您的宠物。也恳求您可怜她,别这样伤害她脆弱的心。

某种意义上,琴并没有理解错误。至少和在杰德翡翠城天天都能见到的吉娅相比,数年未见的小宠物更让里昂有新鲜感。

他带吉娅来的目的确实就是为了刺激她。取下窗棂上的锁链末端后,他把末端放在吉娅手里。

随着脖颈被身为下人的吉娅好奇地扯动,身为贵族千金的琴再次忍不住低低地哭出声,这副样子对于里昂而言真的很有意思。

不过,当然,区区伯爵家的女儿如何可能成为迈森准公爵会认真考虑的恋人呢。不如说,最初的计划里,连「宠物」的部分也没有。

迈森公爵领一共有三所拥有准贵族班级设立资格的学校,平均每年都会成立一个准贵族班级,它们是里昂相当中意的场所。舞弊,丑闻,轻小犯罪,父母不准许的恋情,一旦拿捏了把柄,就可以在事前将未来的贵族收罗成自己的棋子。

「监药者」的独女,莉丝-瓦伦的亲信,又有十二岁才能开花的天赋,课业也很好,这样的小孩子可比老修道院值钱得多。

摆平琴的噩梦,对于领主之子只是一挥手的事情。

他确实没想到琴会害怕成那个样子。他也确实没想到琴会那么感激自己,乃至爱上自己,在情窦初开的年纪。

拿到琴的「忏悔文」,也即承认修道院是自己焚烧的证物后,他临时起意,以他的方式把琴饲养起来了。

调教是一件很有乐趣的事情,琴长得也还算可爱,虽然因为事后爆发丑闻的危险性,不至于夺走她的处女,然而在「临界」以下已经尽情享用过了。

殊途同归,这一切的目的还是为了把琴变成他的棋子。他当然成功了,琴变作了比一般的棋子更忠实的棋子。

琴深深爱着他,并且无时无刻都在乞求他的爱。只要他愿意表露出对她哪怕一丁点的喜爱,琴就会激动且满足,而当他不愿垂青时,琴则会愈发摇尾乞怜。

说实在,他是很讶异的。从他者递交的报告来看,琴-卢卡斯莱利实际上是个颇为理性的人物,而在他的面前,他几乎只见过琴感性的一面。

不过,人正是这样矛盾重重的生物,尤其是以爱情为滋养的女性的话。

三年过去后很多事情发生了改变。莉丝-瓦伦彻底坐稳了瓦伦公爵继承人的位置,琴作为棋子的价值大幅提高了。那么,势必要开始让她发挥价值。

里昂开口,压过琴的哭声。

「琴,我听说瓦伦最近接到了『白信』,并且没有退回。是谁寄的?为了什么事?」

一时间,短发少女惊慌失措地掩着胸前与下身,往角落后退去。

「殿下,殿下……!我,我不能——好痛!好痛!」

这是吉娅在狠狠地扯她的项圈。这个下贱的小姑娘,居然敢反抗迈森大人!

「吉娅,住手。」眼见女仆没轻没重,差点在琴身上留下伤,里昂不禁皱眉。「琴,说,『我是殿下的宠物』。」

「我,我是殿下的宠物……」

「再说一遍。」

「我……我是殿下的宠物……」抽泣。

「再说一遍。」

「我是……殿下的宠物……」低哭声。

「瓦伦收到的白信,是谁的寄?为了什么事?」

「殿下,殿下……我……不能……我……真的不能……」琴再次掩着脸哭泣起来,「瓦伦小姐……瓦伦小姐的事……我……我真的不能……求求您……求求您……」

这有点让里昂不愉快了。他本以为琴已经彻底归他了,这是出乎意料的展开。

这不止是无法取得信息,还给他输给莉丝的额外挫败感。

「琴好像已经无所谓我的看法,那么吉娅,交给你来选吧。」他冷冷地说。

「殿下……!殿下……!」

深灰发色的青年无视了少女的哀鸣。

「你想要这个宠物吗?我把她送给你。给你一件风衣,给她披上以后,带她出去散散步吧。还是说,」他轻轻端起吉娅的脸一笑,「你想替代她成为我的宠物?你已经等了这一天很久了吧?」

「殿下……!殿下……!」

赤裸的少女就像疯了一般抱住青年的脚哀求,青年完全不为所动。

「嗯………………………………。」

吉娅则是有点苦恼,她在想很简单的事情。

外面在下雨哎,迈森大人。您为什么不自己领她出去呢?

当宠物的话要这样脱光了在地上吗?这个也不太想要哎。

不过迈森大人很帅气,笑起来也很好看。只是和迈森大人拥抱一下,吻一下什么的话,自己很乐意。

反正,也就和平时在杰德一样嘛。

她垂下手中的锁链,再次凑近了准公爵,脸庞上满是期待。准公爵笑着以一臂搂着她,一手探入两腿之间,将她抱起。

「嗯呜呜呜……嗯呜呜呜……殿下……」

这过分狎昵的姿势让琴放声大哭起来。

里昂完全无视了她。必须要给她降下惩罚。


随之朗达利终于决定了。

这帮人好麻烦。

挡在入口之前的走道上,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算算时间,某个眷属该返回了。再不去接她,她会和眼巴巴的小狗一样蹲在码头甲板上等自己,给人看到就不好了。

所以哪怕狼狈,也得从二楼翻窗出去了。

但是这一刻,他那年少时期的目标——也就是现在的年纪的一半左右时所定的那一个——因为烦躁,突然浮现在了心头。

他要摧毁这双眼睛看到的一切——以脸上的眼镜和「透视」为准——哪怕只是一小部分。

他打了一个无声的响指。

咔哒。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以两臂支撑着肉乎乎的吉娅的体重的里昂-迈森准公爵,腰骨骨折。

朗达利已经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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