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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精校了【90】【91】【102】【104】。

精校重点：【90】修正了若干只有辉夜自己能明白的胡言乱语。【91】修正了记者的一句话。【102】为辉夜增加了一些恰当的笑声。【104】莉丝意志调整值+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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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落」第二十四日，星期二。

（来回顾一下吧。）

（中央中学图书馆地下校史室。）

（因为「轻举妄动」，被色色的保全装置拘束起来的奴隶少女。）

（惹得她「轻举妄动」的原因，是一张四人合影。）

（摄制时间推定为六年前。证据有两点。）

（其一，相对来说比较次要的，相框之下的备注信息是，「纪念：王的学生泽伊尔-夏塔毕业」。）

（其二，相对来说比较主要的，照片上的姐姐大人，身上的某些部位还没成长到目前这般奇怪的尺寸。）

（没错，一高一低，美少女与美幼女，身着本校紫色制服裙的痴女小姐与姐姐大人，是这张照片的两位主角。）

（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的我可以断定，毫无疑问，当时的两人彼此之间传递的，是杀手的眼神。）

（并且，她们正在拼命争夺着什么危险物品。据我所知，那是一件「凶器」，因为我已经见过那东西「杀人」的场景了。）

（毫不顾忌其中的危险性，姐姐大人狠狠地用双臂环抱住那东西，还把她那虽然还没有很奇怪但已经渐渐奇怪起来的某些身体部位紧紧地贴在上面，誓不让痴女小姐夺走。）

（而照片上的第三人，中央中学的校长反派伯伯，也丝毫不管两个得意门生的性命，仅仅是看着镜头哈哈大笑。）

（这便是这个异世界的残酷传统。毕业仪式即将成为血祭。摄影师很好地把这野蛮血腥的一幕拍了下来。）

（啊，对啦。既然是「四人合影」，第四个人呢？）

（呼呼呼。不用那么焦急呀。）

（那个人物，虽然迟到了，但是，马——上，就要登场了呀。）

「来，来，帕尔大人，请上座。」右手缠着绷带挂在颈上的泽伊尔几乎是立刻起立，让出座位。

「……你啊。」见到此情此景，红黑色双马尾的女仆长不由得轻点自己的太阳穴。

平心而论，看到有人用那么漂亮的一张脸摆出那么谄媚的表情，任谁都会觉得肠胃不舒服的。

「呼哇哇，呼哇哇哇哇……」果然惹得帕尔不知所措起来了。才进入「庭中」女仆休息室，金发的女仆就跌跌撞撞地后退，差点没踩到自己的裙摆，从门槛上摔出去。

「帕尔大人要喝茶吗？我看看小莉拉藏了些什么好东西——好痛！别拉我头发呀！」

刚开始用左手乱翻莉拉的小柜子，紫发的女教师就受到了女仆长的制裁。

「伤患就不能老实点吗？我这里本来就够窄的了，就别晃来晃去的了！」

确实如此。原先大家都围着唯一一张桌子坐着，辉夜在整理通知函，希娜在抄写计划表，帕尔也到场后，「庭中」组的四人就全员到齐了。身材最高挑的女教师再不安分地乱摇乱晃的话，难免磕磕碰碰什么。

帕尔终于鼓足了勇气，立定后深深地鞠躬。「请……请夏塔小姐别再这么喊我了。手……手的事情，我真的，真的，真的很抱歉。请问……喊我过来，是夏塔小姐的意思吗？」

「不，是我喊你。坐下或者让开，泽伊尔，你挡住帕尔的视线了。」莉拉没好气地双手抱肩，巨乳被扣着腕扣的两臂所挟。

「是，是，是。」生物教师吐了吐舌头，往莉拉的方向闪开。「那么向帕尔大人隆重介绍——」

「呼哇哇哇哇哇哇！」啪嗒。帕尔这次真的踩到了裙摆，直挺挺地往后跌倒了。

「——！」这同样惊吓到了原先被泽伊尔遮挡的希娜。原先就因为来人不知做什么才好的她几乎是立刻放下笔，掂起裙摆，朝着帕尔的方向小快步靠近，然后跪伏下来，伸手把帕尔搀扶起来。

「这、这、这、这、这个——呼哇哇哇哇哇哇——」可帕尔完全没有冷静下来，还在语无伦次地叫嚷。

「刺激实在太大了。」

泽伊尔小声地对莉拉说。

「没有办法的事。」

莉拉同样小声地回答。

「能、能、能与您会面，希娜万分荣幸。」

顺滑的长发一侧披在肩前，一侧落在肩后。小手落在不合身的备用女仆裙上，身后，裙摆盖过脚跟。

停下了工作的绿发幼女，忐忑地闪烁着米黄色的眼睛，低头致以问候辞。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而没有停下工作的黑发少女，刘海则是遮住了赤红色的眼睛，微笑不知是包含着嘲弄还是忧伤。

（「希娜-哈维斯特」。）

（不，「希娜」。）

（这便是「第四个人」，同时，也是那件「危险物品」的名字。）

帕尔的脑中只剩一片空白。

「……请您吩咐。」

辉夜终究是把眼睛抬起来了，并尽可能对坐在对面的人投以柔柔的视线。

虽然莉拉说过，有问题都可以问辉夜，但绿发幼女似乎缺乏出声询问的勇气。她已经不安地用双手攥着笔，用乞求般的目光偷偷打量少女奴隶很久了。

「那个，那个，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辉夜小姐，希娜，希娜不知道『休整』的意思，请求，请求您说明，对不起，对不起……」

娇弱纤细的嗫嚅。

「还好吗？」在辉夜轻声说明的时候，泽伊尔静悄悄地问帕尔。

「不是……不是……不是夏塔小姐做的吧？」好容易坐下的帕尔无法控制自己声音的颤抖。

泽伊尔摇摇头。

「一定是王都研究院派系的谁。」莉拉如同架盾一般，将白色的瓷杯放在嘴前，看着空中不存在的某个焦点。「五个人里，领袖是瓦伦。虽然她本人的嫌疑最小，事发的时候她还和小辉夜在一起。」

「『白信』由我来寄。让我还个人情。」泽伊尔所用的，是帕尔不熟悉的沉着声线。

「你别添乱！小辉夜和小莎莎那件事，你不欠我什么！」

「不该添乱的人是你。我的名头比现在的你要响亮，既然是『桥』，要分得清孰轻孰重。」「攻城车」从侧路进击。

「……。」莉拉一时哑口无言。

这气氛让帕尔如坐针毡。

她当然不知道什么是「白信」。那是王国的上流阶层自古以来的一项传统，称之为「最低程度的失礼」。

对目标寄出一张白纸，提醒对方「我注意到您做了一件令我困扰的事，让我们彼此心照不宣」。

但是，「我无意激化我们之间的矛盾，只要您尽快将之解决，我将既往不咎，并当作这件事从未发生」。

但是，「如果您一直装聋作哑，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便是一张白纸所蕴含的信息。

它有两个优点。一方面，这是一个基于「避免矛盾激化」，也即是「善意」的传统，在收件人确有过失时不太会招致反感。

另一方面，它也可以解释为纯粹的「寄件失误」，因此保护寄件人。这也是「白信」这一手法被博雅姬发明与运用的最初缘由。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白信」，眼前的状况让帕尔难以就此发问。

因为满脑子想问的都是别的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果然，就像夏塔小姐和莉拉姐姐说的，是被贵族大人，做了「实验」吗？

但是，莉拉姐姐分明说过，因为「大革命」，贵族大人不能对平民动手才对……

「总之，小帕尔，别再想有的没的了，现状已经是这样了。」莉拉终于又朗朗开口，帕尔猛地回过神。「现在的希娜是『六年前的希娜』，原因我们还在确认，喊你和小辉夜过来，就是优先通知你们这件事。」

通过询问希娜「今天」是什么日子，女教师与女仆长已经确认了希娜的身体与精神到底「倒退」了多久。

「问题全交给我和泽伊尔处理。就算我们处理不了，也可以期待子爵大人的对处。你做你能做的事，在她能够理解目前的情况前，委屈你和她换班，我先给她安排一些轻小的工作。」

「我明白，我、我明白的，但是……」

她当然明白，即便是目前这个状况，下人也没有停下工作的权利。

但她当然，其实，也并不明白。

金发女仆紧紧盯着希娜的右手。

问过辉夜后，绿色长发幼女回到自己的工作里去了。她费劲地用小小的右手抓握着铅笔，埋着头，一笔一划地认真抄录本学期「庭中」女仆的工作细则。

由于比莉拉更矮，她支开手臂趴在桌上就用尽了全力。抓笔的姿势十分奇怪，不过稚嫩的字迹还是比帕尔的好看得多。

帕尔知道，希娜已经忘掉了。

忘掉了一直在做的熟稔的工作。

忘掉了如何用钢笔。

忘掉了自己。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讨厌！

就算莉拉让她不想有的没的，她也没法不去想。

——要怎么做，才能帮希娜姐姐恢复过来！？

「也有完全处理不了的可能性。最坏的情况下，希娜的六年就永远丢掉了。」泽伊尔用左手提杯呷了一口茶，冷冷的声音如同对帕尔的当头一击。

「泽！」随着帕尔的表情变得惊惧，莉拉搂住帕尔，怒气冲冲地出声。

「别把她们两个像小孩子一样哄着了。我们需要她们了解实际情况，然后才可以明确地提供『帮助』。」

「我能帮上忙！？」帕尔的眼睛倏地亮了。

「泽！」莉拉忙不迭地第二次喊出声。

「是的，能帮上忙，虽然，可能不是你想的那种就是了……」紫发的女教师对帕尔宽慰地笑了笑，然后转头继续对莉拉正色说了下去。

「我觉得你心里其实很清楚的吧，不可以仅仅『到此为止』，还有『非说不可』的事情。否则你和小辉夜说完以后，大可以让她直接离开，而不是找借口让她留在这里，做什么『秋竞』公馆的短期租赁函之类的杂事，不是吗？」

「……。」莉拉恨恨地低下头。

泽伊尔没有猜错。

莉拉当然知道有「非说不可」的事，只是不敢开口，在拖延罢了。

涉及好友的名誉。

不光是这样。由于昨夜在寝室的失态表现，尽管已经道过歉，还是加深了她和辉夜、帕尔沟通时的顾虑。

莉拉就是这样的胆小鬼。没用的胆小鬼。

然而泽伊尔无情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同样也应该清楚，根本藏不住的，毕竟希娜已经『自己说出口』了呢。小帕尔和小辉夜都很聪明，多半已经明白了吧。」

帕尔不明白。不，是不愿意明白。不想明白。

（呼呼呼。）

「……即便藏不住，也多少想藏一下的，毕竟如今已经没多少人知道了，知道的人也基本不会主动提。……但是你没说错，『非说不可』呢。」莉拉极小声地说，同时像是为了清醒一下，狠狠地用两手上下擦了一下脸。

别说，莉拉姐姐别说。

「总之，小帕尔，还有小辉夜。」

求求你，别说。

「尽管已经『赎身』了，希娜在六年前是我的奴隶。」

莉拉的声音有如带着回音。

求——…………………………。

「我已经和她说了『恢复自由』的事情，但她很难理解与适应。为了不让周围的人发现她的这段『过去』，在她恢复原样为止，请你们尽你们所能，帮助她理解当前的处境，调整她的用语。」

「辉夜明白了。」

「特别是你，小帕尔，必须尽快帮她学会说『我』字。……你还在听我说话吗？」

（呼呼呼呼呼呼。）

帕尔的脑中只剩一片空白。

（那个东西叫「小提琴」。）

（啊，不是在说我的爱好，而是在说拘束具的名字。）

（以狭长的金属板，将双手固定在远离脖颈的位置。）

（在那张照片上，比起代表通过「三级测试」的银色项圈，毫无疑问是最吸引眼球的东西。）

（戴着它的人，正是这个比姐姐大人还矮的绿色头发的小家伙。什么呀，惊慌失措，噙满眼泪，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一如既往地没用。）

（从看到照片的那一天开始，我知道了她的这个秘密。）

（「女仆」，「姐姐」，「暗杀者」之外，第四重身份。）

（十二岁的那一年，她还是一名「奴隶」。）

（这便是答案了。）

（为什么她住在奴隶居住间——那不过是她迄今为止的居所而已。）

（为什么她会被管家女士盯上——毕竟她已经早早地通过了「三级测试」。）

（调教师先生曾经说过，自己为反派伯伯「教育」过「两个」，其中之一恐怕就是她了。）

（而绵羊小姐之所以在为我洗浴时会操作项圈「收纳」衣物，恐怕也是因为，以前就认识她的缘故。）

（呼呼呼。如今。）

（有如上错了列车的「时间旅人」，她不安地，错愕地，六神无主地，来到了这里。）

（该拿您，不，你怎么办呢？）

（希娜姐姐，不，绿发的小妹妹哟。）

（呼呼呼。）

（——那岂不是，极其明显的事。）

（首先，最大的前提，她并没有「死」。）

（既然我从不反对「时间倒转」，我自然也不会谴责对你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便是。）

（再者，我受过恩惠的人，因为「重置」而消失不见了。）

（那么，我们之间的关系，当然也应该「重置」。）

（呼呼呼。）

（来到这个异世界后，难得地省心。）

（少了一桩大麻烦事。）

（再见。再也不见。旅鼠，搁浅鲸，讨厌鬼。）

（我不必再还什么「人情」。）

（尽你所能可爱无助地表演吧。）

（没用的小东西。）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帕尔大人，对不起，对不起，如果希娜，希娜让您困扰，请您把希娜的事情放在，放在一边，希娜不会给您添麻烦的，希娜不会的……」

惊醒帕尔的，是畏畏缩缩的，脆生生的童音。

那对眼睛……。

虽然胆怯，但一直温柔注视自己的米黄色眼睛。

如今，胆战心惊，比不明白的自己，更加迷茫不安的米黄色眼睛。

……她在害怕。

比自己更害怕。

比不明白的自己，更加不知如何是好。

希娜姐姐……。

自从开始在中央中学工作，受到对方照顾，与对方彼此相伴的一幕又一幕，出现在眼前。

夏塔小姐说得没错。这可能是只有自己才能做的事情。

不明白的事情怎么都好。先放在一边。相信夏塔小姐。相信莉拉姐姐。

无论如何都想把自己的力量，分给她一点点……！

这一刻，帕尔再次鼓足勇气。

金色双马尾的少女女仆尽可能轻柔地说了。

「才不会给我添麻烦。不用害怕的，喊我帕尔就可以了。」

金色双马尾的少女女仆尽可能挤出一抹微笑。

「我们做朋友好不好……小希娜？」

乓。

「希娜！」「希娜——！」

叮铃铃铃铃铃。黑色长发一晃，辉夜几乎是扑过去的。

（我说呐，喂！）

在女教师与女仆长双双出声时，专注于工作的人终于停下了工作。

（这金毛犬，在做什么啦！）

由于两人之间隔着桌子，她抛下了手中的信件，掀起台布慌慌张张地钻到了对面。

（一次也好，能让人家把感言抒发完毕吗！？）

「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帕尔大人，辉夜小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从椅子上侧跌下去，被辉夜怀抱的绿发幼女战栗着，松握着两手中的铅笔，遮住流眼泪的眼睛。

「啊，帕尔大人，那个词不能用，那个词绝对不能用来喊她。小莉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能不交待呢？——痛啊啊啊啊啊！关节还没长好啊！」

扯着问题学姐的绷带的莉拉却沉默着。这是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想说的部分。已经超过了「名誉」的范畴了。

而同样也受到了惊吓的金发少女，已经踢翻了自己的椅子，朝后立起。

帕尔的脑中只剩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