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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落」第十三日，星期五。

（！）

（辉夜的想法毫无价值。）

（……但是辉夜，真的很喜欢。）

（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呼哇……」

随着对面赤身裸体的幼女露出八重齿，一边伸懒腰一边心满意足地吐了一口气，帕尔的心情就变得越发矛盾了。

在家的时候，经济条件负担不起那么多热水。所以进入中央中学后，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名为「泡热水澡」的奢侈活动，甚至因为是「清洁仪容」义务的一部分而不用花一文钱时，她的欢喜心一时间将成为下人的失落感冲淡。

前提是没有不讲规矩的女仆长。

莉拉仗着自己的体型小，一向就有在别人泡澡时钻进来一起泡的恶习，但「庭中」组女仆的浴缸并没有大到那个地步。

况且，虽说是体型小……水面下半漂浮并摇晃着的某些部位，与帕尔贫瘠的胸形成了鲜明的比对。虽然不是很明白，总之不是很高兴。

这种时候就有抽掉对方头上包扎长发的毛巾，让对方那头蓬松松、毛茸茸的红黑色长发全部落到热水里的冲动。但一想到对方也可能这么做，只能作罢。

而且，今天不太一样。水面下小腿上，莉拉那幼儿一般小小的脚的触感，让帕尔有种安心感。

她转头去看希娜与辉夜。

全身都是泡沫的友人，正赤条条地坐在小凳上，不知所措地闪着眼睛，在胸前攥着两只被锁在一起的小手，任由一样赤条条的、轻轻哼着歌谣的希娜将她的黑色长发轻轻地揉来搓去。

同样被锁住的两条腿又细又长又光滑，泡沫不断地顺着头发与略有曲线的胸脯滑下来，一直在两腿间聚集成一个白乎乎的三角形。

这个家伙总是会做一点让人又好气又好笑的事情。

平日里，她的衣服也好，皮肤也好，永远是干干净净的状态，那头长发也总是光滑柔顺，身体上也总是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梨子香味，以至于帕尔等人——在「吃饭」问题之后又一次——完全忽略了她「洗澡」的问题。

然而细想一下就会发现，虽然在她正式入住那天的小小欢迎会上，莉拉和她说明过浴室的位置，并且把洗浴用品配给了她，但是从未见过她带着浴具去那里或返回。

今天发生了许多事情，友人的衣服难得地变得皱巴巴的，那头漂亮的头发也沾上了不少尘埃。

——然后希娜发现她在洗衣房用冰冷的水清洗身体与头发。身边的水管上搭着晾衣绳，悬着四套清洗完毕的备用女仆服。

和帕尔一起返回宿舍的莉拉闻言后暴怒。作为其暴怒的结果，在狭小的「庭中」组女仆浴室里，一人被迫入浴，一人辅助洗浴，其他两人在清洗完身体后，正泡着热水监督。

「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自热水中探出一只小手在浴缸边缘上撑着脑袋，与帕尔一样看往那个方向的莉拉嘀咕。

单纯从「庭中」的仪容规范来说，因为双手受到拘束，又看不到自己的脑后，辉夜每次洗发时都应该来请求协助的。

是因为觉得自己发量太多了，不好意思打搅另外三人吗？

「见外得要命。」沉默了小半晌后，幼嫩的埋怨声没头没脑地再次响起。

帕尔回以轻轻叹息。「你又不是不知道她。」

「我就是知道才会生气！」

「呜呀！」

幼女的小手猛然一拍水面，溅了帕尔一脸水，同时让辉夜一阵颤抖。

「辉夜谢罪，辉夜诚惶诚恐地——」

「有空在那边谢罪，少做点莫名其妙的事情，不管是洗澡还是吃……。」莉拉耸起小小的肩膀，刚要继续训下去，突然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停口了。

「？」刚用毛巾擦干脸的帕尔向她投去探询的目光。

「她今天怪得要死。中午在食堂的时候，居然不需要我逼迫，一命令就自己把东西全吃完了。真是破天荒。」莉拉的红色眼珠盯着辉夜，用手指一戳脸颊，摇了摇头。

「您有遗漏的部分吧，」一时停止哼唱歌谣的希娜则是轻轻搂住低着头的少女奴隶，前胸与后者的脊背相触。

「希娜姐姐？」

「那、那是——」

「今天小辉夜远远看到莉拉小姐的时候，直接就跪在地上了，双手抱着头不停地发抖。可不止我一个人看见了哦。」

莉拉还来不及辩解，希娜就把见到的情景说给了帕尔听。

「莉拉姐姐！」

「我、我没有凶她到这个地步，我真的没有……」

在湛蓝色的瞪视中，百口莫辩的幼女女仆长往下一缩脖子，干脆躲进水里吐泡泡了。

希娜则是轻抚不住颤抖的辉夜的头。

「乖，乖，不怕……」

浴室里，一时之间只有希娜柔声细气的安慰声。

（是幻觉。）

（是幻觉。）

（莉拉-桑莫斯侍从长大人就在那里。就在辉夜的眼前。）

（没有死。没有被挖掉眼睛，拔掉指甲，就在辉夜的眼前。）

（所以是幻觉。）

（是幻觉。）

（是幻觉。）

（！）

（又，开始了……）

（辉夜喜欢。即便是卑微的辉夜，也很喜欢……）

（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她欣喜地发现，随着自己再次开始哼唱歌谣，辉夜的颤抖又停止了。于是对长发的轻揉再次开始。

而在水下，莉拉小小的手被帕尔捏住了。

「……干嘛。」终于又把嘴探出水面的莉拉，小小声地问。

「莉拉姐姐不凶，是温柔的人。」

「哄我又不会给你加薪。」说话的人却是脸色发烧，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谢谢莉拉姐姐，没有莉拉姐姐的话，我今天——」

「谢错人了，」莉拉却斩钉截铁地打断帕尔的话。「你该感谢查尔斯，感谢芬里尔男爵，感谢萨利小姐，感谢教给你那些手段的好人，唯独不该谢我。」

说完这话时，她不由得一仰头，将厌烦的目光投向浴室的天花板。想到事后要为了配下获救这件事去感谢查尔斯与萨利，实在是有点屈辱。

但帕尔平安比什么都好。

从结论来说，攻击准贵族的帕尔没有受到她预想中的处分。

她的惨叫声引来了乘坐楼梯扶手而来的查尔斯，查尔斯立刻唤来教授魔法阵科的芬里尔男爵，为她驱散了身上的魔法效果，一并医治了两个意图侵犯她的准贵族——没有用魔法，手法有些粗暴和疼痛。

训斥了辉夜一顿，并把她赶去准贵族班级侍立后，查尔斯遣莉拉传唤宿舍区的萨利小姐，正式受理两名准贵族关于帕尔行为的投诉。

于是，「王之高塔」坐在扶手椅上，耐心地梳着右侧的刘海，等着那个老处女说自己想说的那些会得罪人的话。

「先生们，我没有亲眼目击。但你们似乎是想令我相信，两名正值青壮、前途无限的准贵族，对上一名十四岁的平民少女，被打得落花流水，我这么理解，有问题吗？」

带链眼镜的后面，目光凌厉。

原本极其恼怒的泰隆完全没意料到会有这么一重展开，瞪大了眼睛和康瑞交换视线。

查尔斯则是轻吹自己的前发。「我原本是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是两位先生如果非要我出一份以儆效尤的公示函让全班传览，以至于之后的社交界出现了什么奇怪的传闻，那也不是本校的责任。」

于是，投诉撤销——

「稍等一下，两位先生。既然没有投诉，就意味着帕尔小姐没有做错任何事。既然帕尔小姐在没有做错任何事的时候被『苦痛』符咒攻击，营养费的事情怎么说？」萨利小姐抬起眼镜，用「城堡」特有的干巴巴语气问。

于是，帕尔突然就得到了两个月工资的赔偿。

莉拉自始至终仅仅以仆役身份侍立，但她把裙角放在蜷缩在沙发上的帕尔能扯得到的地方。

「我也是……做梦都想不到，那个凶得要死的查尔斯教导主任，还有对辉夜那么不近人情的萨利小姐，居然会帮我说话，」轻轻咂舌的帕尔，看上去怪可爱的样子。

因为莉拉只是轻笑与摇头，她不觉又有点恼，突然就用手去戳对方的腰。

「呀！呀呀！这是你对要谢的人的态度吗！」水声。

「哇哇、哇哇！耳朵！耳朵耳朵！毛巾！毛巾要掉下来了！」水声。

两人小小打闹了一会儿后，帕尔喘息了好久，还是恳求女仆长。

「告诉我，为什么嘛。」

「唔，要不要说呢……你做什么，你想威胁我是不是？」眼看水面下，帕尔两只不老实的手又往胸下伸了过来，莉拉不断往后缩。

但那两只手只是轻轻搭在了莉拉的膝盖上。于是她叹了一口气。

「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聪明到听懂，另一个原因，我怕你听了得意。」

「我会努力听懂的！」

明明就是个小孩子，逞什么能啊，最矮的小矮个一边哑然失笑一边想。

「说得浅显易懂一些吧。你是下人，我也是下人，查尔斯和萨利小姐是官僚，但我们都是平民。今天允许准贵族随便伤害你，就等于明天允许贵族随便伤害他们，这是任何官僚都不会允许的事情。」

她直视着帕尔的眼睛说。

「只要你还是平民，你就被法律从贵族手中保护，或者说得更『高』一些，被『大革命』从贵族手中所保护。」

「『大革命』？」

「嗯，听说过吗？」

「听说过。我家那边的几个叔叔伯伯，每次喝醉的时候就会在树底下聊这个，说是『被叛徒出卖了』『输了』之类我听不懂的话。」

莉拉迸发出一串欢笑。「对于生活不如意的人来说，这么说也没什么大错。」

在「大革命」的最后阶段，和贵族缔结了和约的革命者，就是最早的一批官僚，至今他们的后嗣中还有不少人身居高位。在效忠于王之后，他们也协同镇压了不少原先的革命者同仁。

「但是，小帕尔，你要记得，『大革命』赢了哦。如果『大革命』真的输了的话，我们就会回到过去的日子去。」

「过去的日子？」

「——没有『平民』。只有相当于贵族的统治者『有魔力者』，以及相当于奴隶的被统治者『无魔力者』。那样的话，查尔斯是奴隶，萨利小姐是奴隶，我是奴隶，你也是奴隶。」

她直视着帕尔的眼睛说。

「和小辉夜一样的奴隶。发生在她身上的那些事情会发生在我们每个人身上。」

帕尔颤抖起来，然而莉拉不顾她害怕，继续把自己导师论文的结论说了下去。

「不，会更糟哦。之后，贵族会定期清理奴隶的人口哦，只要活到了特定的年龄，二十五岁？三十岁？就会把奴隶直接杀死哦。」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避免下一场『大革命』啊。你不明白吗？我们这些不能施法的人，最大的武器，就是……」

她直视着帕尔的眼睛说。

「人数。贵族很难生出孩子。」

「……」

在帕尔的沉默中，她又抬头看天花板。

对于贵族们而言，如果只是想让小孩子安度童年，直至才能开花以及学会必要的各种法术，找一个地堡与信得过的家庭教师，不就已经十分足够了吗？

社交义务，准贵族班级，有所保留但也有所突破的赋予女性继承权的风气，这些看上去奇怪的制度与文化，除了贵族和官僚，谁会深思其中的道理？

「今天仅仅一个帕尔击败了尚未成年的两名准贵族，十年后，五百个、五千个帕尔都不能击败一个贵族，只能白白地送死。——但是。」

她直视着帕尔的眼睛。

「当贵族的魔力用尽后，第五千零一个帕尔终于和贵族同归于尽，那么，这毫无疑问是谁的胜利呢？」

她期待着帕尔给出一个错误的答案。

「我明白了！剩下的活着的帕尔们的胜利！」

金发的少女欢叫。

「果然答错了！」莉拉露出小牙齿，嘿嘿嘿地坏笑。她很享受帕尔一偏脑袋的样子。

幼女从水里探出一只手，在被水雾覆盖的瓷砖墙上勾画了一个很大的A字。

「我们先来举个简单的例子吧。拿谁好呢……对啦，我最讨厌的『剑鞘』好了。假设我们西弗斯雪银城的『剑鞘』首席是个举世无双的大坏蛋，他只手遮天，在城市里的所有的坏事里面都掺了一脚……」

她直视着帕尔的眼睛。

「有一天，他看上了一个美丽的小女孩，想要把她纳为己有，他会怎么做？」

「嗯姆姆……」帕尔用手指点自己的脑袋，「派出许多『剑』，把那个小女孩直接从家里抢走？」

「果然又答错了，」莉拉嘻嘻笑着，在A字的右边写了个B字。

「这个国家可不止一个西弗斯市啊。西弗斯市，在王的直辖领里，属于王都。」

她直视着帕尔的眼睛。

「本来，像是这种又高又舒服的位置，早就有无数人想取而代之了。他如果光明正大地做那些坏事，他的手下里一定会有讨厌他这种行为的人。在前面那类人的唆使下，后面那类人只要到王都去告状，迟早他会被王给讨伐了的吧。」

莉拉在B上画了一个圈。

「也许第一个人离开西弗斯前就会被杀死，第二个会死在去王都的火车上，但第三个，第四个，第十个，第一百个呢？若是做出你说的这种大摇大摆的恶举，破灭是迟早的事情。」

她直视着帕尔的眼睛。

「所以，他会偷偷地做，不留痕迹地做，还会找一些非常正当的理由来做。表面上，他甚至还会是人人敬爱的高级官僚，比谁都清廉公正呢。——说到头，他畏惧『制裁』。」

「那……这和刚才说的关系是……」

「这个世界可不止一个王国啊。」

莉拉直接说出了这句话，享受着帕尔的沉默。

「若是一个国家长时间陷入革命的暴乱，对于将『无魔力者』当作『平民』的国家而言，这样的国家是如何呢？」

她直视着帕尔的眼睛，咧嘴一笑。

「不是上好的饵食吗。」

「……」

「帕尔们不会赢的，最后会赢的还是其他国家的贵族。胜利者会是一个把『无魔力者』当作『平民』的和平国家，被征服后帕尔们有可能成为那个国家的平民，也有可能变成奴隶，但这也好过百分之一百绝望的人生。」

——因此，无魔力者，只要受到压迫，必然积极地攒动革命的势能。

「而贵族们呢？比起被那种国家攻占，还不如自己首先变成那种国家呢。——说到头，他们畏惧『制裁』。」

——因此，有魔力者，只要见势不好，必然消极地躲避革命的威压。

而且，与「无魔力者」好好共处，还能令贵族得到不少额外的赠礼。

试图征服肉体只能得到火与血之海，但试图征服心灵能得到果实。

仅许以「成为官僚」的可能性，就能令平民自我约束，减少监视与控制上的成本投入。

基于人口增长提升的社会生产能力，以及涌现出的稀有人才带来的技术革新，能令贵族得到更多可享受的奢侈品。

即便能够驱动烈风，能够迸发火焰，能够令雷电自晴空鸣放于世间又如何？

还不如偶尔卖弄那力量，参与建设大型工程，对平民投放急需的魔法物品，共同进行技术改良，在其他国家的贵族前保护自身的领民。这么一来，还能得到靠武力震慑完全得不到的尊重。

「所以，」莉拉触摸着帕尔在自己膝头的小手，「在『大革命』的最后，有魔力者，也就是贵族们让步了。伤害身为平民的你，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没有正当性，哪怕是查尔斯和萨利小姐那样的人，也是他们必须出声制止的事情。」

但是也仅限口头上，莉拉小小地叹息。官僚们亦很怕麻烦，普遍被动得要命，即便他们在受到投诉「以后」会努力地去消除影响，无法想象他们在遇到问题「之前」就会主动地出头，认真去和贵族申辩。

所以她内心深处，真正想感谢的是教授给帕尔那些技能的人。

若是帕尔今天真的已经被侵犯了，恐怕最后也是大事化小，不了了之。哪怕营养费再翻十倍二十倍又如何？自己同寝室的妹妹的清白之身回不来，必然会以泪洗面。

「我还是不明白。」帕尔小小声地说。

「嗯？」

「为什么不直接推翻贵族？我们既然人数——」

水声。莉拉快速地跃过去，捂住她的嘴。

「但是，但是！辉夜那个样子！」帕尔呜咽。

莉拉只是捂住她的嘴。

「把贵族全部杀掉！把贵族都关起来！」帕尔拼命颤抖着呜咽。

莉拉只是捂着她的嘴。

「让他们明白，这种事情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知道。我知道。」

小帕尔自然而然推导到了自己论文中的那个图景。

「利用人数上的优势，在更早的阶段，就把贵族监禁在特殊的设施里。之后，只有『平民』才是『人类』，『贵族』则是身体异常的怪物。研究他们的身体，或者逼迫他们提供能力为『人类』所用。」

比「大革命胜利」更早一步的，「如果大革命无法发生」。

「光有人数还不够，我们缺乏推翻贵族的一个『前提条件』哦。」

「『前提』？」

莉拉没有展开了。现在讨论这个没有意思。

说点帕尔喜欢的话题吧，女仆长轻笑。

「唔，说不定在那样的世界里，连『奴隶』这个阶层也可能会被消灭呢。毕竟，对于『塔』来说奴隶是社会动荡的源泉，对于『城』来说奴隶是远不如机械的易损资产，对于『桥』而言奴隶则是劳动意欲极低的劳动者呢。」

然后她又深深叹一口气。

「贵族总是表现得他们如何深深厌恶奴隶，但说到底，之所以我们的国家乃至几乎全世界都呈现出『贵族』、『平民』、『奴隶』这三级格局，是因为——」

叮当，叮当叮当。

「小辉夜！？小辉夜！？」

希娜突然大声发出惊叫。

赤裸的奴隶少女抱着满是泡沫的脑袋，又一次跪倒在地。绿发少女急忙将她紧紧搂住。

（——）

（——第二个条件，就是那个，那个啦，「贵族与奴隶」——）

（——贵族大人们要越恶劣越好哦？会对奴隶做这种事和那种事的乱七八糟的贵族大人，呼呼呼——）

（——而奴隶的话，就在这里哦！——）

（——）

（——第五个条件！唔姆姆，我想想，我想想——）

（——我决定了！「贫民窟」！能遇到醉汉和不良少年的「贫民窟」！我去的地方必须要有「贫民窟」！——）

（——嗯？会多出一个社会阶层出来？我先前没想那么复杂的事情啦。——）

（——什么叫给你添麻烦啊！最早求着我许愿的是谁啊！——）

（——快点快点快点，看看有没有符合要求的异世界，呼呼呼，快点啦——）

（是幻觉。）

（都是幻觉。）

（——喂，你知道的吧。——）

（——我又不是痴女。——）

（——不这样的话，就——）

（——所、以、说！我真的不是痴女啦！——）

（……是……幻觉……）

随后辉夜轻轻地抬起头，亮出两只圆圆的眼睛与一抹微笑。

「辉夜诚惶诚恐地谢罪。」那是其他少女们熟悉的，怯懦的，小小的声音。

她明明拼命地想坐回小凳上，但是怎么都立不起来，身体像是彻底瘫软了一样。

脸颊发红，像是晕乎乎的。

「好像是水蒸气吸多了，明明都还没泡呢……希娜，把她扶起来冲干净。下一任女仆长，你也别泡了，帮忙一起去扶一下，然后把她弄过来，换她泡一会儿。我力气不够，就不添乱了。」

「好、好的。」希娜连忙去搀扶辉夜，叮铃叮铃。

「明白——下一任女仆长？」哗啦。刚从水里站起身，并从浴缸里踏出一只白生生的脚的帕尔则是惊讶地回头。

「我怕你得意一直没和你说，但你算算我和希娜『毕业』的年龄，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未来的妹妹们都要靠你栽培了，你却还整天不给我长脸。」

「我、我——我可是要——」帕尔一边搀扶浑身发软的奴隶少女，一边着急地回应。

「要当『剑』，这又不矛盾。」莉拉在浴缸边缘支着胳膊正色说，「我会想办法给你弄一封推荐信的，让你成为有『剑鞘』正式编制的带佩剑的下人。有两份薪水的话，赚取解约金也更快吧，但是该干的活儿都得干好。」

「莉拉姐姐！莉拉姐姐！」

「少兴奋了。」莉拉轻笑。「……干嘛？」

那是搂抱着温顺的黑发少女的希娜审视的目光。

「您不要以为我没看出来您继续赖在浴缸里的居心。」

「多、多嘴！——好挤，好挤，挤不下三个人的，要死了，要死了！」

「您出去就好了。」

「才不要——小帕尔，你干什么！出去，出去！呜呀！要死了！要死了！真的要死了！咕嘟咕嘟——」

水声不断响起。

随后，莉拉与帕尔两人寝室的门被轻轻敲了三下。会这么做的只有一个人。

「怎么了，希娜？」好容易弄干了全部头发，换了睡衣，正准备上床的莉拉问。

「……希娜姐姐？」穿着睡裙的帕尔开门后，则是惊惶地看着希娜同样惊惶的脸。

「她……问我……」

希娜不断地颤抖。

莉拉知道「她」是谁，连忙示意帕尔把门关上，然后小跑过去抓着希娜的手。

「她问你什么？」女仆长悄声问。

「她……一直……没精神……我问……她……想……什么……她就……不断道歉……最后……求我……把我……刚才……唱的歌……教给她……」

莉拉一时没明白，但帕尔明白过来了，也战栗起来。

「那首歌是……。」

「我在她……住进来……那天晚上……因为我……睡不着……她唱给……我听的……」

莉拉打了个寒战。

她也想起了那首歌，在洗衣房的那天。

沙漠和月亮的歌。

「这样下去不行，」她最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