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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精校了【2】。

精校重点：【2】鉴于大量读者反馈实在无法通过仅仅一句简单的描述来准确认知「印象」大人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所以把本作发布之前就被删节的「印象」的说明（在大幅度修缮后）加回去算了。

你们赢了！

（还有什么怪怪的东西始终不能理解的话，也请评论说明，作者如果觉得确实有必要的话也会在合适的位置精校处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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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落」第十日，星期二。

（这是……谁？）

「对，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很好，保持头的角度……」

希娜微微颔首，绿色的发梢在肩前随之微微抖动。

修长白皙的双手正紧紧攥着围裙的裙摆，毫无疑问她紧张得很。然而在这个时刻，隐藏自身的紧张也是使命之一，所以她坐得离桌子尽可能近，为的就是将双手隐藏在雪白的桌布边；同时声音也要注意，也因此，她尽可能把语调放得轻而温柔。

眼前站着的是穿着女仆服的小巧金发美人，她正侧着身子与脑袋，为第六盏茶杯斟茶。

由于站立角度的缘故，那张玉一般的面容只能窥得一半，长长金色睫毛下的湛蓝色单眼中完全看不出一丝感情，单纯只是注视着眼前的茶盏，宛若冰一般。

（这位……冰山公主……到底是……什么人？）

「好，好，收壶，轻屈膝……完美！小帕尔，你做到了！……咿咿咿！」

在屈膝后，将茶壶搁在用记号笔写有「莉拉的饼干！自取」的小柜上的冷面女仆两脚瞬间一软，直接跪下了，将头伏在希娜的膝上，金色的双马尾也由此直接垂到地面。

「干不下去了，干不下去了，我想辞职……」

「小帕尔~~！」希娜嗔了她一句，但还是轻轻抚摸她的后脑。

（啊，原来只是区区一匹帕尔啊。吓死我了。）

当日的女仆课程中，帕尔如同往常一样，又受到了培训者的斥责。

似乎是因为她一直不能好好地理解「自己在别人的眼中是什么样」，即便能按照流程完成所有的动作，并精确地为所有茶盏配上等量的水，仪态距离「庭中」所要求的优雅美丽还有很大的距离。

那位培训者很有经验，她通过帕尔的档案，很快就理解了问题的核心。这个孩子，并不觉得自己漂亮。

照说拥有这样脱颖而出的容貌，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与同龄人一起成长的话，即便自己没有自觉，也会听到女性玩伴羡慕的话语，感受到男性玩伴试图取悦自己的态度，还可能受到不怀好意之人频繁的身体接触甚至侵害。

但是，只要见过的人够多，这种「例外」或多或少总会碰上几个。

有的孩子，即便来了初潮之后还是无法褪去童年时代的男孩子气，这全然是因为，在市井阶层若是不表现得强硬一些，就有可能会在集体活动的利益分配中受到损害。

亦或者，身后有需要保护的东西，比如更年幼的弟弟妹妹。不像那些由于家计的沉重而早早开始利用女性身份这一武器的少女，反而彻底忘记自己是一名女性的事实。

再者，与上述相反，被谁保护着的情况。只要她能露出笑容就怎么都好，为此像是保护伞一样支在她头上，如果有这么一个角色在的话，她会把童年时代的无忧无虑持续至今日，也不是很奇怪吧。

不过，这没有任何意义。哪怕只有十四岁，现如今的她也已经不可能再以「孩子」的身份撒娇了。何况，笑容并不适合她。

培训者确定，最适合帕尔的表情，正是「冷若冰霜」。这张精致的脸蛋在距离感之下，将会如同磁石一般绽放魅力。

所以一定要她和侍奉对象保持好距离，要用看似不经意的方法展现半张脸与侧颈，引导对方观赏自己的秀发与腰肢。

不像她的上司那样以玲珑可爱为卖点的话，身高确实是个很大的问题，可毕竟还在成长期，不如说所幸年纪还小。有的基础若不在如此早的阶段打好，未来才会追悔莫及。

必须对她实行应有的教育。

——但是，在大型穿衣镜之后，甚至动用了到处是镜子的舞蹈室，「教育」也全然没有成效。

由于她意识不到「这个动作看上去更优美」「那个表情对男性更有吸引力」，无法通过体会来掌握这些要领，到头来只能死记。她还很稚嫩，也并不是特别聪明的孩子，前记后忘，白白耽搁了许多时间。

要说的话，就是被致密岩层包裹的璞玉，培训者的小锤舞得非常辛苦。所以，在盛怒与唉声叹气之后，她才会给希娜布置任务，不管用什么办法，在下一节课前，一定要帕尔弄明白怎么做「斟茶」这种最简单最基本的事情。

为此，在放学之后，少女们才会依旧逗留在「庭中」女仆休息室，一遍又一遍做着枯燥的训练。

当然，希娜是不会和那位培训者一样，做出让帕尔把茶全部喝掉这种不讲道理的事情的。眼下她也证明了，对于帕尔而言，温柔的指导比起大吼大叫更有用。

但即便最终取得了成功，她还是对帕尔的学习进度抱有真切的忧虑。

她明白，不管杂事还是侍奉，只要接受了命令，帕尔就不会逃避自己的职责，总是十分用心。然而这才是问题所在：已经用心到极点的情况下，依然未抵达「庭中」所要求的侍从标准的话，那就是「不适格」，十有八九会在未来受到严厉的惩戒。

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绿发女仆的手轻轻抚摸那颤抖的小脑袋。明明她还只是小孩子啊……。

（呼呼呼，又有谁能想到呢，作为奴隶居然还有免费的哑剧表演可以看。）

（不仅能看到冰山公主的精彩表演，由于视角的缘故，连她的白色长筒袜都看得一清二楚。在表演之后，甚至还能看到后台的「幕后花絮」。）

（在蹭脸呢，在蹭脸呢，这个撒娇鬼，真拿她没办法呀。）

（呼呼呼，这实在是太有意思了呀。这下子，奴隶岂不是要力压爸爸的新娘，变成小学生憧憬的前三职业了吗。）

然后希娜扭头去看另一个小孩子。

（！）

（偷懒被发现了！）

（工作，工作，继续工作！）

辉夜正跪在地上，安静且快速地完成刺绣工作。尽管依旧不自觉地维持着浅笑，但是看到她轻咬下唇的姿态，以及被撩到耳后的侧发，显然正是全神贯注的状态。

眼帘低垂，那对金黄色的瞳线不住地追随着戴着顶针的手指。随着它们的舞动，在紫色的座帜上，又一个金色的家纹完成了。

（虽然姑且还会一点乐器，做饭也很拿手，但不管是音乐游戏、格斗游戏还是动作游戏，我全——部都玩得一塌糊涂。）

（啊哈哈，这绝非由于某人一直唠叨的「手脑不协调」，单、单纯是缺乏训练量的缘故！如果有更多的周末时光可以浪费的话，我一定是能做到的！唔姆唔姆，一定是这样！）

（……总之，像是这种要飞快活动手指的情形，只能彻底地委身于「印象」大人了。）

（理性上明知道真实的自己并不能如此灵活运转手指，还非得看着又细又长的针在手里飞来飞去什么的，实在是很恐怖。「印象」大人，我可是严正警告您，绝对不许扎我手指哦。）

苦笑在希娜的唇边浮现。明明她也还是小孩子啊……。

门突然被打开，吓得帕尔惊跳起来。「小辉夜，进度如何了？」

（唔。催工的来了。）

（从结论开始说好了。总之，错的全是这个帕尔。）

来人是莉拉。在开门的同时，小小女仆长的脚步也没有停下，直接绕过希娜和帕尔所处的小圆桌，往辉夜所在的角落里走去。

她身后原本跟着一名身穿执事服的棕发青年。以莉拉的个头，不管和谁站立在一起都会突显出明显的身高差，但若是和这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站在一起，头部甚至就只能落到对方的腰眼左右，作为女仆长的威严就荡然无存了。

由于未被莉拉邀请进入房间，他眯着靛色的双眼在门口驻足，只是欠身与希娜和帕尔微笑致意。希娜轻轻点头，帕尔却像是有点怕羞一样躲在了希娜的后面。

（这位高个子先生十分眼熟。今早姐姐大人往人家嘴里乱塞奇怪的粘稠物体的时候，他一直在后面探头探脑的。）

（——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啦！就是这个帕尔，现在装成一副可怜可爱的样子的帕尔。就是她。）

「……辉夜谢罪，辉夜还剩四件。」小小声的答复。

（人家到现在没做完，全赖她老把裙子支在人家的边上，给人家看她那对又细又长又好看的腿，连长筒袜顶上勒出来的白色的肉肉都看得到。总之全怪帕——）

「这么快！？那是给你接下来四天的工作量呀！」

（……咦？）

（「印象」大人……我们该不会是，过度作弊，搞砸了吧……？）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最近怎么老犯这种低级错误呀！这么下去迟早要被发现人家不是真正的奴隶的啦！）

（总之先停手！不能让姐姐大人看到我的手动起来的样子！）

由于被急速靠近，为了避免发生危险，少女奴隶连忙收起金色的线团，把缝纫针往针插上收，但是锁住的左手立刻被蹲下身子的莉拉抓住了。

确认到妹妹的手指上没有偷偷擦掉的血痕，幼女松了一口气，然后动真格地开始验收一侧已经完成的座帜，同时对辉夜刚刺绣完成的那一件不满地发牢骚，「鞑邓家的还有什么必要做吗？刚看到斯图尔特-鞑邓在办学籍移出手续。」

「侯爵大人这几年的驻地就在西弗斯雪银城，无论如何是确定出席的，」在门外的那位提醒道。

「我知道的啦，」莉拉不满地一皱眉。

放学前来自返回的查尔斯的临时紧急通知，次周后半将由中央中学举办午餐会，宴请对象是准贵族班级的学生，以及他们的家长或家长代理。名义暂且是「教学参观」，毕竟「宴会礼仪」也是课程之一。

也即是说，突然之间要招待贵族。

尽管在准贵族班级站了一整天而两脚发麻，身为下人总领队的莉拉立刻义无反顾地投入繁忙之中。

召集其他领队展开会议，制定计划表，从物资确认、采买、现场布置开始分配各项任务，设置各任务的完成期限，设置验收计划，设置意外情形对处计划，为所有下人编排简单的口诀式指示，建立自下对上的反馈机制……

但在此前，本身是「庭中」组女仆长的莉拉，先要给自己手下的两名加一名安排任务，毕竟眼下的时间哪怕一分钟也不能浪费。

首先，尽管还不成气候，当天能用的人多一个也好，正如培训者所反馈或者说投诉的，帕尔必须尽快学会正确的斟茶方法。其次，要把最紧急最重要的工作立刻交给项圈押花依旧呈现「RENTED OUT」字样的辉夜。

现场提示贵族们落座位置的椅背座帜需由主办人提供。要在代表中央中学的紫色座帜上，以相仿的大小绣出所有贵族的家纹。

这毫无疑问应该是「作坊」组女仆的工作，即便她们自己完成不了，也可以调用经费去纺织「作坊」定制。

但是，莉拉太清楚了，家纹即是家名，在这件事上出纰漏的话，那比侮辱单单一名贵族的后果更严重，要严重得多得多得多。

尤其是会有三名公爵出席的「教学参观」——已经确定这三人都不会在当天留下一把空椅子了——哪怕一点点危险的火星，都要在最初的最初的最初就扑灭掉。

所以，阅读过市政厅送来的辉夜的档案，知道她有刺绣技能，并且在一周里已经用双眼确认过这是个怎么样的奴隶的莉拉，向辉夜询问了她能不能做到这件事，又愿不愿意承担这份责任。

一声肯定的答复已经足够了，那么刻不容缓，交付家纹登记册，令「作坊」组备好物资，让自己充分信任着的妹妹立刻开始动手做吧。

「真是好厉害呢……」其结果，是让幼女一边用小手翻弄着完成品，一边用娇滴滴的声音不住地赞叹。

（完了完了完了。这阴阳怪气，话里有话的样子，绝对不是我的错觉。）

（这实际是在说，「真的好奇怪呢」，是、是吧。）

她自觉是一个非常擅长绘制与临摹地图的人，但那种工作需要适当的工具以及大量的辅助线才能完成。如今佩塔尔公爵家纹中的蛇形半岛，居然能以烫金色的缝线一次成型，这已经能称得上神技了。

以这孩子的眼睛与双手，不管是在哪个城市的随便哪个「作坊」，混个温饱绝不成问题吧。——不，在想什么呢！？要有这样的绘图人员，恐怕不管大骑士团还是王都研究院都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人才吧！

（皱、皱眉头了。……发脾气了。开始发脾气了。）

（被发现了。被发现了被发现了被发现了绝对被发现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不可饶恕！简直不可饶恕！让这样的孩子戴上项圈变成奴隶的父母！

（我、我真是的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奴隶哦？如假包换的奴隶哦？姐姐大人要相信妹妹的哦？）

（不要瞪我不要瞪我不要瞪我！呜、呜嘤嘤嘤——）

叮铃。

「乖，没事，做得真的很好……」由于身边人的突然战栗，意识到自己积累疲劳后瞬间生出的愤怒惊吓到了辉夜，她连忙抱抱少女奴隶雪白的肩头。

（这、这句话的意思是……。）

（呼呼呼，我明白了。冷静下来想想的话，这不是极其明显的事情吗。）

（姐姐大人可是为了效率可以完全地放弃节操和威严，甚至一度成为战争狂「幼桥卿」的女人啊。）

（对于她而言，只要我能顺利实现她的目的，怪异不怪异不是优先事项吧。）

（所以，是SAFE，肯定是SAFE，我明白的，呼呼呼。）

啊，笑了，她可爱地笑了，莉拉再次松了一口气。

「那我是不是可以——」

「呆在那边别动！真没耐性。」门外的人方一开口，就被双马尾的小人更不耐烦地打断。「小辉夜，请你继续加油吧，我该去检查不成器的那个的工作了。」

（完全是蛮不讲理嘛！「幼桥卿」的记忆果然还是在哪里保留着的吧……）

（唔姆？这是要看冰山公主剧场的意思吗？）

「莉拉姐姐！~~」听到莉拉当着自己尊敬的男性的面这么开坏自己，帕尔急急忙忙地出声。

先前由于遭到了恶意的设计，帕尔违规误入了男性侍从宿舍，然后受到了多名「作坊」组的女仆的指责。正是对方和莉拉一起以名誉担保了自己的清白，才让自己能够继续留在中央中学工作。

因此，即便对异性之事尚在十分懵懂的阶段，每当对方出现时，金发少女不由自主地不想让对方失望。

「哦？原来还知道丢脸的啊？」站起身的莉拉不由得笑起来了，随手端起一个茶托。茶水已经有些凉了，但是对于连续发言了一个半小时的她而言这凉凉的口感刚刚好。

「小帕尔，等女仆长大人喝完了，就给她斟茶。」希娜也款款地笑了起来。她已经理解了莉拉的意图，所以将双手的手指在面前对拢，对帕尔下达了指令。

（呼呼呼。）

（姐姐大人，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可千万不要吃惊——）

「是，」那伴随着轻屈膝，瞬间变得如冰一般冷淡的声音，让站着比坐着还矮的女仆长不由得立刻抬起头。

（这是……谁？）

这是小帕尔？像是画像中的人物一般轻垂金发，眼神像海那么深的少女，和那个总是毛手毛脚的小笨蛋是同一人物？

（这位……冰山公主……到底是……什么人？）

在帕尔再次轻屈膝后，莉拉又呷了一口茶。「希娜，我该给你写推荐信让你去做泽伊尔的助教。」

（——噗嗤！）

（生、生物老师……）

（绿、绿发姐姐是巴甫洛夫……帕、帕尔是巴甫洛夫的狗……）

（不行不行不行，我是奴隶，绝对不能因为这种程度笑出来，绝对不行，绝对不行绝对不行绝对不行！）

（呜呃呃，好、好痛苦……）

帕尔没有听懂这个笑话，但是看到希娜突然用右手捂住嘴，以及跪在自己脚边的友人突然快速闪烁的双眼，立刻明白不是什么好话。

「莉拉姐姐，明明我已经那么用心了……就不能表扬表扬我吗？」她的声音一分是恼怒，剩下的九分全是委屈。

「抱歉，抱歉，小帕尔真的非常努力。」红黑双马尾的主人终于也忍不住咯咯咯笑了起来，由于突然被强加的工作所产生的不愉快心情在这个舒适的空间中完全地烟消云散了。

「皮格马利翁，你还是进来吧。刚才你也没少对『作坊』组那几个浪费口水，随便选一杯喝掉，然后代我表扬表扬这个小丫头吧。啧，谁允许你用那个杯子了？那个是主杯，懂不懂规矩？边上这个，只准你用边上这个。」

（啊，原来高个子先生是昨天被姐姐大人逼着做「身材管理」的那一位呀。）

支配这一小小空间的小小暴君用小手指勾着杯把不住地吆三喝四，而终于踏进这个房间的「庭中」组执事长只是无奈地笑笑，坐下后托起了被指定的那个杯子，将茶水一饮而尽。

（……姐姐大人，您真的是淑女吗？居然对那样的绅士——）

「小帕尔，茶很美味，而你的存在让茶变得更美味了，」他柔声说。

（……啊哈哈。）

（真不愧是执事长先生和女仆长小姐。就迷倒异性的演技来说，一丘之貉。）

随着执事长不知羞耻的恭维，金发女仆的脸变成了一副羞答答的德行，于是莉拉一边用茶杯遮挡自己的嘴，一边贼溜溜地旋转两眼，不住地左右打量两人的脸。

（呼、呼、呼，刚才就隐约感觉到了，原来是这样啊。）

（帕尔呀。虽然和你彼此之间并不是朋友，人家还是会为你应援的哦。）

（唔姆，年龄差在六年左右吗？这种程度的差异，只要随着时间流逝，很快就能抹掉的吧。）

（……只要帕尔的身体不像姐姐大人那样时间暂停。）

第二杯饮毕，她直接对希娜说了新的结论。「你们的速度比我想象得快，那么接下来直接开始『T』。」

「『T』？」帕尔一歪头。

（「T」？）

「有、有异性在场，这不太合适！」希娜则是一边往后缩身体，一边慌慌张张地反对。

「小帕尔，给希娜说的那个称之为『异性』的东西添茶。」莉拉只是再次重复命令。

「桑莫斯小姐，我觉得这种称呼——」

「是，」由于被冷冰冰的美声所打断，执事长只能再次无奈地笑笑，任由只展露出片瞳的金发少女为自己添茶。

——就在这个时候。

「希娜，这是命令，『T』。」

（——啊。）

（啊哈哈，是这个「T」啊。）

「呜呀！呀！呀！呀！」刷拉刷拉刷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那美如画卷的金色瞬间变回了稚气未脱的小孩子，先是大喊大叫，然后眼泪立刻涌了上来。

始终眯缝着眼睛的执事长单是苦笑着把手绢拿出来，一边擦自己被茶水濡湿的头发与衣裤，一边举手示意帕尔没有关系。

T，也就是「触碰」的首字母，亦或者说，性骚扰。

在帕尔斟茶的时候，希娜万般不情愿地从背后轻轻触碰了她柔软的臀部。其反应正如希娜所预想得那么激烈：突然剧烈颤抖，突然反弓身体，突然甩动双马尾，突然惊叫，突然流泪。

但这是有姿色的「庭中」女侍或迟或早要面对的事情。

就算并非奴隶，下人少女也会经常遇上头、胸、腰、臀、腿被有意无意地触摸的窘境。要是正好遇上一对一的情形，对方又十分不讲道理，不止是掀裙子那种程度的事情，像奴隶那样直接被侵犯也是有可能的。

若为了这种事情就失去冷静，不仅会失去「庭中」侍从应有的方寸，让远比自己强大的对方失去了兴致的话，指不定还会遭到可怕的报复。

「如何聪明地在这种情况中周旋与脱身」，是莉拉和希娜迟早要教会帕尔的东西。只是今天似乎还有点早，所以皮格马利翁才会被帕尔手中的茶壶淋成落汤鸡。

（唉。）

（姐姐大人，您绝对是故意的吧。）

（这又不是在小说里面啦。想当然地用冒失属性为少女拉红线什么的，在现实中很容易遭到男方讨厌，可是非常危险的哟。）

「啊，谢谢你，」在那抹香味伴着链环相击的清脆响声靠近自己，并且胆怯地以备用毛巾为自己轻轻擦拭身体的时候，执事长才复又想起这个房间里还有第五个人。

「有幸觐——」

（呜呜！？）

辉夜的嘴立刻被莉拉捂上了。「不用和他问好，甚至不用和他说话。他是中央中学的一号米虫，勤劳的妹妹要是被传染上那种懒惰的恶癖的话，我会很伤脑筋的。」

（呜呜呜呜！？）

「把毛巾给我吧，我自己来擦。说是『妹妹』，今早在食堂训她训那么大声，希娜加小帕尔两个人都拦不住你。」棕发的青年接过毛巾后摇摇头。

（松手！）

「不光是米虫，还要转职当偷窥狂吗？快点换衣服去，不许把水滴在我一早拖过的地板上。」尽管左手还是捂着辉夜的嘴，莉拉的右手却已经摆出了往常的叉腰姿势，红色的眼睛则是毫不示弱地瞪视比自己高大的人物。

（请您松手！）

「那么各位小姐，原本我是想先取一些座帜完成品到会场试用确认观感的，现在由于双手潮湿，只能先失礼了。」

（请您松——）

看到帕尔已经急匆匆地行屈膝礼然后去找拖布，希娜则是跪到辉夜原先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把辉夜的座帜全部挪开，皮格马利翁知道自己会妨碍到女仆们接下来的动作，于是决定先行告退。

（……。）

「别忘了我先前说的，给『作坊』组的命令，」莉拉压低声音说。

「我知道，『下周三为止，在宴会会场只确定各装饰品的位置，不进行任何实际的布置工作，特别是『墙纸』之类无法拆卸的物件绝不能安装。』但这么一来，他们就只有一两天时间来完成了，绝对会恨死我俩的。」皮格马利翁最后一次苦笑。

「最终下命令的人反正是你，」幼女则是露出八重齿，展露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理由呢？总得给他们一个理由吧。」

「谁知道呢？或许是因为莉拉一向独断专行，又或许是因为他们中的某些人曾经欺负了莉拉的妹妹吧。」

又或许，因为某种类似女性直觉的坏兆头呢，莉拉想。

于是，皮格马利翁不再追求一个认真的回答。他只是挥挥手，潮湿且滑稽地离开了女仆休息室。

（喂。）

（这一位，我说呐。）

（以为那个动作很小是吗？但我已经看到了呐。）

（啊哈哈。想想看吧。）

（作为温暖过我的身体和心灵的三人之一，如果她也遇到像姐姐大人曾经遭遇过的灾厄，因为我很伪善，说不定还是会背离无能奴隶的身份与立场去救吧。到最后，说不定连时之甬道都会再用出来呢。）

（——但那仅限于「遇到危险」的情况，「自己以身犯险」的情形是除外的。）

（我本来就很弱小，救一个人对我而言是十分费劲的事情，因此，我绝对没有那么好的耐性去救一个自觉自愿踏上毁灭之道的人。）

（到时候，我会「见死不救」。）

（——所以说，快点松手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