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奴隶姬,在花店邂逅一朵花儿

「崩落」第七日,星期六。


(请、请慢点走……!请慢一点!)

也即是说,小辉夜的里面,果然有真正的想法。泽伊尔暗忖。

两人正一前一后地往她熟悉的平民市街走。幼年熟悉的光景与新建的建筑物一一浮现。

只要泽伊尔沉浸于思考,不暴露出她因为可爱之物而自然散发的毒电波,便是耀眼的紫发樱目美人。她的双手正插在长外套的口袋里,深灰色的连衣长裙包裹着她的身体,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自从中学时期开始,便是本班以外女生们完美的姐姐大人,男生们的梦中情人。

由于思考而变得清冷的眼神如同拥有磁力,而若是突然扬起嘴角笑起,便能扫服四座。

而跟随着她的小小奴隶,走得十分匆忙。不,应该说是踉踉跄跄地小跑吗。

(啊哇哇、啊哇哇哇哇——)

她慌慌张张地闪动着线瞳,头发与裙摆都披散开,握着双手紧随自己的临时主人。裙摆只得与少女一同拼命地摇晃着,那总是伴着少女的锁链音也因此变得响亮。

已经超过了有自信不跌倒的最快速度,偶或会有双脚同时腾空的危险情形。即便想往前伸腿,位于后方的腿老通过锁链把身体往后扯去。

然而前方的人似乎丝毫不介意。

泽伊尔本来就身材高挑,因为思考问题而变得越发大步流星,完全忘记了身后还跟着无法迅速迈足的少女奴隶。

在旁人看来,胸口所悬的官僚证随着步行摇曳的冷漠女王,与被欺的小小奴隶,乃是一副有残酷的美的画卷。

虽然也有人对辉夜的处境感到不忍,可没有人敢于对于官僚的做法评头论足。

泽伊尔只是继续思考。

她已经知道了与名为米莉娅的少女奴隶的死有关的事情。当时,泪腺最丰富的希娜因为发言不慎,自己踏入了雷区。

小莉拉绝对注意到了,希娜的话也有可能吧……小辉夜在那个时间点突然提出新话题,其实主要是为了给希娜圆场。

但是,这个学校只有教师和准贵族可以差遣小辉夜。单纯从「使役权」的角度来说,小辉夜和希娜之间完完全全是无关的人。小辉夜并没有为希娜圆场的义务。

以泽伊尔先前的观察,辉夜是没有命令绝对不会做多余之举的完美的奴隶。这次的举动破坏了她完美得如同机械的工作轨迹。

而正如同脱离轨道的行星会撞击其他在轨道上公转的行星,接下来她平素所呈现出的完美,又进一步被她的内心告白所破坏。

泽伊尔喜欢这个不完美的辉夜。

她依然有七分怀疑——莉拉可能也有三分——所谓「想和中央中学的其他女仆一起生活」的话题,并不是辉夜的真实想法,完全只是为希娜圆场所用的善意的谎言。

但是,即便如此,也无法掩盖,发起话题为希娜圆场,防止她与帕尔情绪崩溃哭出来,是十成十的真心善意。

这具总是带着礼仪微笑表情的躯壳,里面有一颗活生生的心灵。若是被善待过,无需命令就会以本真的心希望以同样的善意回馈。

(——!)

「呜……」

身后传来了锁链撞击地面的声音,以及小小的吃痛叫声。这打断了泽伊尔的思绪,她连忙回过头。

落后了她不少步的辉夜前趴着摔下了,并且正在焦急地爬起。她猛然意识到了自己步行过快。

于是包裹女王的坚冰立刻融化了。

「小辉夜!」她喊出声,然后连忙往回走,搀扶少女奴隶,帮助少女站起。

「辉夜诚惶诚恐地谢罪,辉夜耽误了您的行进。」这自责的声音宛若小刀刺在泽伊尔身上。

「你又没有错啦,是我走得太快了。你什么都不许说,因为我要对你说对不起。」

泽伊尔拍着少女腿上、裙上、臂上的灰石。没有受伤,否则她会加倍自责。

她非常清楚红色项圈治疗「创痛」与「疾病」的原理。所以每次看到辉夜有可能受伤的情形,她打心里难受。

「……」

那不断闪烁的眼睛,以及如同这早秋的阳光一般的微笑,胆怯地表现出不想被道歉的惶恐与对帮助搀扶的感激。

「我们快要到了。」泽伊尔一边眯缝着眼睛一边回头,看着自己的去向。

远处,街角金色的阳光里,已经能看到一家花店。她露出稍微带点温暖的神情。

尽管很早就已经独居,不过她依然每隔数日就要重返这个童年的住地。

但今天不单是要与母亲会面,还要「以权谋私」。

辉夜的工作时间持续至周六的正午,然而已时值下午,她颈部的RENTED OUT依然没有旋至TENANTABLE。

全因在莉拉等女仆返回隔一条街的中央中学宿舍时,泽伊尔对辉夜下了「跟我走」的命令。

她今天要彻底地享用小辉夜的身体与声音。


(敬启。天国的蛋糕卷先生。)

(今天太阳晒得很舒服,以至于我差点迷失了自己的本心。)

(但如今已经不会再这样了,我已经完全清醒了。)

(因为,我已经被仅次于您的旧日支配者给纠缠上啦。)

在泽伊尔因为身高迅猛成长的缘故,已经无法使用的小床上。

摁着头发柔顺的小脑袋,强塞着往项圈里投入750元。如果是夹娃娃机的话,并不会像这样露出委屈的眼神。

「乖……乖……就一下……」

「呜嗯!」

死命抱着柔软小巧的身体,一口气解除项圈以外的拘束具,感受她在电流中颤抖。

接着用红色的木梳梳理长长的黑发。从眉骨和睫毛开始触摸脸庞。啊,令人嫉妒的无需使用化妆品的年龄。

红色眼睛中的黄色亮线不安地追随着自己的手指。

(我今天算是栽在她手里了。)

将双手环绕到她的腰后,解开搭扣。顺势把裙侧的搭扣也解开。无法反抗的雪白身体就从女仆服中滑落到自己手中。

(在密室,和这个痴女小姐独处,还被她脱了衣服。啊哈哈,我已经毁啦。)

和莉拉不一样。莉拉是那种狂热者会期待把她逐渐染上自己颜色的存在。辉夜从一开始就是「完成品」。

这固然少了调教的乐趣,因为辉夜的个性如同函数的不动点一般不会转变。但是即便如此,她依然是能让人沉迷其中的事物。

所以。

——给她套上吊带背心,接着是能隐藏项圈的红色长领毛衣,再披上灰色的带兜帽的长外套。

长发完全地塞在衣服里面了呢。用手臂刷地一下全都散出来。

小小的嘴张半开着,大眼睛依旧是又委屈又疑惑地看着自己,外套下沿露出小半截内裤与葱管一般的腿。

这个猎物实在是可爱得犯规啦,如果泽伊尔身为男性没有不对她下手的自信。

总之继续给她套上黑色的裤袜,以及红色的绒布短裙。再让她穿上黑色的旧圆头皮鞋。

(……。)

(市政厅的奴隶的女仆服设计,不管是上衣的腰后系带、裙侧的系扣还是贴身内衣,原本就都是「戴着拘束具」也能穿脱的形式。当然,仅靠奴隶自己一个人是做不到的就是了。)

(至于自制或市贩的衣服,就不可能考虑到这一层面。手脚上佩戴着镣铐,就没有办法穿上。)

(所以特地解开我的拘束具,其实是为了给我换这套衣服吗?)

(但是,为什么不直接用项圈的「投射」——)

(唔咿咿!)

接着抱着她转圈。

如果有妹妹的话,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不,真实的妹妹应该不会那么美好温顺,所以是梦一般的妹妹吗。

……但是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呢?在眩晕中抱着辉夜倒在自己小床上时,泽伊尔在想。

对动物的活体实验做了不少,还有解剖。自己的精神应该比一般的人更坚韧才对。

确实是如此。在辉夜已经变成血泊中的尸体时,自己虽然一时瘫软,但随后依然能毫不迷茫地行动起来,足以说明自己在精神面有所成长。

只是,依旧是无法接受。无法接受辉夜随随便便就会死去的这个世界。

如果世界的真貌是这样的话,泽伊尔厌恶真实的世界。

过分温柔的泽伊尔想被治愈。

(痴女小姐,放开我了啦!)


「好疼。」

于是眼泪汪汪的泽伊尔被锤了脑袋。

「你现在像极了沉迷于男公关的女人,只不过对象变成了小女孩而已。」

「这是应该对亲生女儿说的话吗?」

不顾女儿的埋怨,戴着茶色墨镜的花店老板娘双手抱肩看向店门口的方向,辉夜正在那里垂手侍立。

这是无论如何都想和辉夜共处的泽伊尔,为了让自己的「以权谋私」变得顺理成章,也算是为占用辉夜时间的良心不安,老早想出来的对策。

她打算雇了辉夜在母亲的花店里帮忙工作。只要有可能,以后在辉夜的自由支配时间,就一直按这个惯例来做。

就像帕尔一样,她也对辉夜离开自己的视线这件事相当不安。同时,因为手头更宽裕的缘故,她还可以赐给辉夜相当于「自由身」的体面,像这样把项圈与拘束具隐藏起来,只要她想的话轻而易举就能做到。

现在的辉夜,除去泽伊尔给她换上的行头,还多了一条绿色的园丁围裙。由于背朝着店中的两人,只能看到围裙的系带。

灰、红、黑三色的少女背影静静地立着,与花店前方的花儿融在一起。

「倒是个不错的孩子。」

「是吧?是吧?~~」

夏塔夫人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已经变得亭亭玉立的女儿,紫色长发的美人正双手一起握着暖洋洋的大马克杯,用同样暖洋洋的目光看着少女奴隶。

桌上放着的是从附近的面包「作坊」买来的一大堆甜点。看得出平时一个人生活时,根本没有好好地弄东西吃。

接着,目光投向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面包包装纸。夏塔夫人叹了口气。

她打算对女儿开口时,门边的铜铃摇动。

来客人了。于是暂时先凝神细听辉夜的对应。


「欢迎光临。」

从装扮上看不出是奴隶的少女,全然不顾对方对自己年龄的诧异感,以笑容与稚嫩的声音迎接客人。

「那个……贵安。请问,这家店卖『种子』或『幼苗』吗?」

「您好,有的。」

辉夜的视线追随客人的视线。对方似乎在观赏一些已经盛开的小型盆栽。

(唔姆。橙色,黄色,橙色,橙色,橙色……)

最终选定了其中一盆。小盆在角落里,小小的四瓣橙黄色花朵簇拥在一起,微微地宣告自己的存在感。

「啊,这个好可爱,请问这个是……」

(诶嘿,我不知道。)

(不过巧的是,我正好穿着花店家女儿的衣服,围着这么一条围裙。)

(所以!锵锵~~今天是揭晓「印象」大人的出生地的日子!)

(为我追加「拥有丰富的园艺栽培知识」的「设定」,Wardrobe。)

(「印象」大人,这花儿是?)

「这是春落,冬天开得最欢的花儿。」

「我想要这种花的种子……或是幼苗……」

(啊,等等,我不知道它卖多少钱。夫人没告诉我。唔……。)

(得想办法给扯到我知道价格的植物上去!)

对方不知在犹豫什么时,辉夜再次开口了。

「能冒昧地同您请教,您是准备把它种植在哪里吗?」

「啊……嗯……是这样……」

客人说明了情况。在给父亲的花圃浇水时,不小心跌了进去,压坏了一些花儿。

大哭了一场,给远行中的父亲投了信,说明自己辜负了父亲的期待。

尽管不久后就收到了父亲回信,里面净是爱与原谅,自己心中却过不去这个坎儿,因此无论如何想要弥补过失。

想要把花圃中空缺的一隅给填上。

「虽然您不知道压坏的花儿的名字,但是是某种『玫瑰』或者『月季』吗?」辉夜问。

「您、您怎么知道——」

「您的手上有被刺伤过的痕迹。您不考虑直接采用您父亲原本种植的品种吗?」

小小的辉夜推动高高的梯椅,费力地探手到某个花架的顶上,取下了只露出了一角的,同是橙黄色的一株干花儿。

(「假日公主」。和春落不一样,原来的世界也有类似的品种呢。这种事聪明如我姑且还是知道哒。)

「啊,就是这个!我一开始没有找到……」

辉夜闪动明亮的眸子高兴地笑了。「要同您道歉,有些贵……」

「没有关系!请您务必给我这种花儿的种子,非常感谢您!还有请教教我,应该怎么照顾它……」

(……「印象」大人,是小的班门弄斧,该您工作啦。)

于是辉夜又爬下梯子,在坛子里找到了橙黄月季的种子。她将客人要求的重量装入小袋,然后细细地与客人解说起来。

客人急急忙忙地从小背包中取出钱包和小小的笔记本,先用铅笔记录。

说明持续了好几分钟。

「……在这个季节,由于晚上气温会骤降,因此在出芽前,傍晚时分不能浇水。」

「嗯,嗯。」

「最后,虽然您没有买下春落……请您务必不要把春落和雏菊种植在一起。盆栽已经很勉强了,落地种植的话,两者都会枯萎的。」

(好像这个世界的植物不仅会用「化学武器」,甚至还会「魔法攻击」。)

「嗯!?那、那个,我一次都没有说过,我父亲的花圃里有雏菊……」

名为米兰达的眼镜少女,或者说魔法☆雏菊,不安地把食指卷起,放在自己的唇边。

对方在自家附近见过父亲的花圃?总感觉,这个少女确实有点眼熟的感觉——

辉夜只是羞赧地微笑,略略垂下头。

「只是猜测,请您不要生气……您进店后一直在张望橙色或黄色的花儿,就想着,大概,您要选一种这一色的花儿吧……」

「啊,确实是这样……」

「结果您没有选择最显眼的金一片、丽葵、郁金香还有雏菊,而是选了放得最远、在这个季节也不怎么起眼的春落。所以就猜,大概有一个尽是这一色的花儿的花圃,缺了一角想要填上,前面那些花儿都有了,里面唯独没有春落……」

「没错,这部分您也说对了!——啊,所以才知道我想找的月季花是橙黄色的呀!」

结果只是基本的观察与推理吗,米兰达想。就像欧若拉平时做的……有点帅气呢。

那是以女儿的发色为基本,父亲十六年里维系的笨拙爱意。

「但是花圃中没有春落的理由,多半是因为您父亲知道它和雏菊的相性很差。所以才会贸然出言给您建议……真的非常冒昧,对不起。」

「请不要道歉!不如说,您避免我又犯下新的错误,真的是非常感谢!」

「请……请不要……别……」

米兰达拼命地一鞠躬,她过长的黄色刘海随之晃动,令辉夜缩着脖子,仓皇地把后背靠在店门上。

「请您收下种子的钱。请问,我、我以后关于花儿不懂的事情,还能来问您吗?」浅黄发色的眼镜少女问。

「非常感谢您!……那、那个,今天只是在这里打工,以后不一定还能再遇见,但、但是有机会的话……对不起……」

「啊……这样……」米兰达露出有些遗憾的表情。她意识到对方是个非常害羞的人,后退两步,好让小小的店员不用再把背贴在门上。

随后微笑,双手珍惜地抓住小小的花种袋。「那就有机会再见吧。」

不知为何她有预感,还会与这个黑发红瞳的羞涩少女再见。

(有种不妙的预感,我的命运已经和她们纠缠在了一起。)

……她为什么总是不说第一人称呢?

(呼呼呼。但是,敏锐如我发现了嗅嗅小姐与这位假日公主小姐……等三人的弱点。她们没有治疗能力!)

「谢谢惠顾!」店门再度响起的铃音,与铃子一般的道别音混在一起。

随后,快被母亲老虎钳一般的手臂掐晕的泽伊尔,终于被松开了。


「小辉夜是天才吧?果然是天才吧?妈妈你应该明白的吧?」

抱着辉夜的泽伊尔大呼小叫。

「肯定比你顶用就是了。喂,拿去。」

2小时,320元。

「这是——不是说好了,今天小辉夜的薪水都是我付吗?」泽伊尔大声质问。

「这是我的店还是你的店?」然而夏塔夫人不以为意。「你本来就不打算继承这个店子,就不要对你妈指手画脚。」

「……非常感谢您。」辉夜怯生生地表示感谢。

在辉夜的项圈现金计数跳至2,370时,店主眯缝着开始上年纪的眼睛,透过眼镜与窗户的玻璃往外望。晚霞的霞光已经亮起来了。

「然后,你被解雇啦,把围裙解下来。」她对辉夜说。「不过这套衣服的话,我这傻女儿已经决定送给你了,你就直接穿着它早点回去吧。」

(!)

(呼呼呼。夫人,虽然您的女儿是那个样子,但您可真是天使一般的人物。)

「——妈妈你在开什么玩笑?」泽伊尔把辉夜抱得更紧。

「松开她,放她回去,我有重要的话和你说。」

「……」

知道母亲的声音里有说正事的意思了,她松开了辉夜。

「好不容易换成姐妹配色的,」并且嘟哝着。

几乎是忙不迭地,颈部的押花旋回TENANTABLE的辉夜轻巧地落在地上,垂着双手对两人鞠躬。

「非常感谢两位的雇佣。辉夜诚心期待下回对辉夜的使用。」

「中午根本没吃饱吧,至少带一个——呜哇!」泽伊尔连忙伸手去抓桌上的面包,被母亲拍了一下手。

「不要理我这个傻女儿,路上当心。」

(更正。夫人您是神明一般的人物。)

「请恕辉夜告退。」略略撩起泽伊尔赠送的裙子的裙角,垂头微笑的少女行屈膝礼,离开了这家花店。

(快跑快跑!)

「……所以?」泽伊尔抱起肩膀,不满地挑起眉毛看着自己的母亲。「我可是预先花了750块钱给她解开枷锁的,不让我继续宠爱她的理由是什么?」

「第一个星期的工资还没领就在那边大手大脚……你还没发现吗?她很讨厌你。」

「呜哇!母上大人!唯有这个!唯有这个可不能乱说啊!」言辞的剑刃对泽伊尔造成了会心一击。

「我认真的,让她走就是为了你好。你再这样下去,只会让她越来越讨厌。」

「我不听不听不听!今天刚见到她的人在瞎猜什么呀!」泽伊尔捂着耳朵,坐着不停地蹬腿踢自己的灰色长裙的裙摆。
「唉。」夏塔夫人深深叹了口气。

让自己难以介怀的是,女儿未曾阅读到的,视线与自己交错时,那个奴隶用眼神传递的,与年龄完全不符的危险信息。


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让您满意。

请对我下命令。

无论是什么命令,我都会去完成。


请不要试图关心我、呵护我、照顾我。

我很感激,但我不需要。求求您。

我只能招致不幸。您迟早会后悔这一决定。


「她讨厌你给她解开枷锁,她讨厌你给她换的这套衣服,她讨厌被你抱来抱去,她也讨厌你打算以让她工作为借口把钱塞给她。」

「哇!哇!哇!」已经完全没有大人样的泽伊尔发出大叫。「我会哭给你看的哦!」

「至少你应该发现了,她讨厌你给她准备的面包和甜点。」

「——唔。」泽伊尔的眼角一抽。这点她还是发现了。

辉夜中午在她的半强迫下努力吃掉了一个面包,那时表露的情绪,绝对不是诸如「身为奴隶怎么能与使役者一起用餐」这种情感。

那眼神就算泽伊尔也明白,就算想骗自己也没用,那小嘴巴缓慢地一张一合,就是单纯的「不喜欢」而已。

……虽然想着市政厅的奴隶伙食标准绝不可能更好,也没敢逼她吃第二个。

但果然担忧她饿肚子。她已经那么瘦了……

「妈,你什么时候学会魔鬼放贷人那一套了?」

「……泽,你觉得这孩子的观察力怎么样?」夏塔夫人却这么问泽伊尔。

「那肯定是一等一的!刚才接待那个小客人时,不是体现得淋漓尽致吗?」

「……是这样。所以——」

这个少女是市政厅的奴隶,能预想「庭中」关于花卉和植物作了一些培训。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预想到她能作出这样近似完美的对应。

先前,夏塔夫人在简单的工作说明之时,并没有对辉夜介绍过春落和它的种子各自的价格。

既然如此,当然也不可能说明雏菊和春落之间的关系。

虽然有说明过各色月季的种子的价格,但由于已经过了最好的花期,橙色月季也已经从显眼的位置挪开了,并不能轻易发现。

由于辉夜在工作说明时几乎没有适当的发问,说实在的,夏塔夫人一时之间对于这个少女奴隶有些看轻。

该说就算是「庭中」的奴隶,也不过是个孩子吗……空有惹人怜爱的姿色,让自己的女儿喜欢得要死要活的,却不能在工作中产生价值。

从方向性来说,基本上,不事前提问的话,辉夜就免不了事后退到店中询问身为店主的自己。

要不是来确认春落的价格,要不是在中途来确认用于当作样品展示的橙色月季的位置。很可能还要确认栽培时所需要的种种知识。

若是这么做,便是直接承认了,「这家花店根本不需要这个店员,为什么不由老板娘直接来接客呢?」

而若不仔细确认,只是顺着客人的话来满足客人的需求,就会犯下令客人将春落与雏菊栽在一起的大错。

这样的情况,则是承认了,「这个店员根本不称职。」

结果名为辉夜的少女证明了,她绝不是无能的店员。先前不作出提问,是因为她已经能够好好地独自完成工作了。

有充分的知识。眼神也很好。

或许,没有确认包括春落在内店中所有物品的价格是小小的瑕疵。但既然店主没有特地优先介绍,也可以料想到其盈利微薄,没有必要确认到事无巨细的程度。

夏塔夫人决定以「店主」的身份给出薪水,正是表示她和过家家的女儿不同,承认了辉夜作为店员的价值。

不过,既然是有这般观察眼、智慧与工作经验的少女,也必然能明白这家店确实不需要店员。在此以上继续雇佣她将是怜悯与施舍,也即是侮辱。

所以她才迅速示意解雇,结束了少女的工作。同时,关于这个少女的观察力——

「——既然我都能发现她讨厌你,她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已经表露出来能让我观察到的讨厌你的情绪呢?」

「——!」泽伊尔噎住了一样坐在原地怔住了。

「那些避开了你的眼神,一个个都是很困扰地对我发出的隐晦的求救信号。这个孩子好歹不想当面戳破,让你尴尬和难过。」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啊。」泽伊尔握着自己的裙摆。紫色的发丝落下来。

长大以后不该落泪的,所以只是噙着泪水。

「所以就要由亲妈来点拨点拨,打击打击你。」夏塔夫人摸摸在自己心中永远是五岁的紫发小女孩的官僚的头。

「点拨和打击真的是能放在一起用的词语吗!」紫发的小女孩埋汰起来,然后开始自怨自艾了。「……不要,我不要被她讨厌,绝对不要……」

「那两选一就是了。要不就收起你那天真的性子,别一厢情愿地把活人当洋娃娃。打着为对方好的旗号擅自为别人决定,本来就很过分。首先去努力理解这个孩子吧。」

「嗯……那另一个呢?」紫发的小女孩畏畏缩缩地问。

「攒钱,把她买回来,放在你屋里和你一起过。反正她是奴隶嘛,到这一步你就不用管她是不是讨厌了。」

「这不是更过分了吗!?——啊。欢迎光临。」


门口的铃声响起,并非继承人的店主之女习惯性地开口应客。

夏塔夫人微笑着看向自己一生都有指导义务的,已经不再是小小女孩的成熟女性。

然后回想着少女奴隶的眼睛,笑容渐渐浅去。

而应客的泽伊尔,则暗忖着不同的事情。

也即是说,小辉夜的里面,果然有真正的想法。


(敬启。天国的蛋糕卷先生。)

(请您带着您的兄弟姐妹们,一齐离我远远的。我万分诚恳地拜托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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