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崩落」第六日，星期五。

「辉夜恳请为她安排正常的居所与饮食。辉夜恳请对她的伤病予以治疗。辉夜恳请停止对她使用暴力行为。」

步行中，原本在专心记录的听差停下笔。

「再问你一次，你是否充分地理解，这并不是在同你确认你『希望』的待遇，而是能让她通过本周日『一级测试』的『必要条件』？」

同样在步行中的呢喃少女略略低下头。

「辉夜惶恐。辉夜的判断与意见没有价值，辉夜只是将辉夜所观察的报告给大人。」

「我明白了，」听差继续记录。「治疗以外的部分不能保证全部落实，但我会与上面沟通。这次是特殊情况，超出奴隶本分多少你应该心里有数。」

「辉夜诚惶诚恐地向您谢罪。呀！」

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正值课间休息。竭力踮着脚趴在二楼走廊的扶手上的莉拉看到了靠近的两人，便兴高采烈地提着裙摆下楼。

她像是莽撞的小动物一样欢笑着扑抱辉夜的腰部。

「使役权~收回！」

「……我听说中央中学的下人没有对她的使役权。」听差皱着眉头收好笔记本，斜眼看着辉夜项圈的押花再次旋转至RENTED OUT。

「除非这个下人正好是某位德高望重的贵族教师的代理呢。辛苦您了，子爵委我告知您，您与您的随从凭借证件直至下周五为止都可以任意进出本校。」

小小的双马尾女仆，仰视着至少比她高出半个身子的听差，提起裙角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屈膝礼。

「那可真是感激不尽，我谨代表市政厅对子爵致以谢意。」听差略略提起帽檐。

「那么，请多保重！我与小辉夜就此告退！」

「在此之前。」

「嗯？」原本已经扯着辉夜的小臂准备离开的莉拉回过头，与辉夜同样是鲜红色的双瞳疑惑地望向背光的绿衣男性。

高瘦的灰发男子朝前伸出手，朝着辉夜递出某件东西。

「辉夜，来自市政厅民事部户籍科与『剑鞘』的联合通知。你的父亲死了。」

一瞬间，莉拉的双瞳略略放大，握住辉夜前臂的力量也略略增加。

「……」

「是因为醉酒引起的突然卒中，有许多目击者。」

虽然辉夜没有任何提问，听差自行对此作出了说明。

「无法确认他其他的资产以及债权债务关系，但已确认他有当前住宅的所有权，现将该财产的支配权交付于你。」

那是被一份一折为二的文件所包裹的一把钥匙。

「据户籍科的快速程序稽核，低于『遗产税』的起征标准，因此你可直接受让。继承后，你有义务自行梳理你父亲生前的其他民事关系。」

辉夜没有动作。

只有抓着辉夜手臂的莉拉知道，辉夜的心跳加速，并且在微微颤抖。

于是听差再次出声。

「接过去。」

是这样啊。莉拉出神地仰视着带来坏消息的绿色死神。

就算是如何懂得掩盖自己情绪的官僚，你的行为出卖了你的想法啊。

因为在意奴隶的心情，直到分别时才把不愿说出的消息和盘托出。

再怎么伪装也没用。这是个温柔的人啊。

辉夜动了起来，与莉拉一同仰视着背着光的绿色死神的她，伸手接过那两件东西，然后颤抖着行屈膝礼。

没有一丝风摇曳她白色的头饰与黑色的裙摆。

大大的红色眼睛下，唇边是巧然的微笑。

「辉夜明白了，感谢大人充分的说明。」

带着茉莉清香的绿色长发，与带着梨子清香的黑色长发混在一起。

正是体育课，学生正在被安排长跑，三名女性侍从在终点线附近等候着。

希娜只是单纯从后方轻轻抱着瘦小的少女奴隶。

「辉夜……以辉夜自己的名义……谢罪……虽然迟了……以辉夜的名义……因为帕尔小姐说……」

辉夜那带着线瞳的眼睛因为不知所措而瞟向一边，嘴唇轻启露出尖尖的牙齿，身体却也没有抵抗。

「差不多可以收敛一下了，会被学生看到的。你看，小辉夜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莉拉不满地发牢骚。

「莉拉小姐才是，同小辉夜交班之后您的工作就已经结束了，请回去吧。」略高的少女则是轻轻回答。

「要、要你管！」莉拉愤愤地把套着巨大腕扣的手臂往下撑，挟起她的巨乳。「明明是我们三个里和她处得最短的一个，还这么自来熟，不知羞！」

「……」希娜侧头亮出黄色的眼睛，露出一副审慎的神色仔细打量着莉拉。

「干什么！一副『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啊』的表情！」

「毕竟您从学生时代起就是这样了。」

「虽然你的心里可能不好受，我姑且警告你两句，」莉拉正色，抱着自己的手肘。「第一，拿小辉夜当米莉娅的替代品，对小辉夜很过分。」

「我没有！」希娜激动地喊叫，随之抱着辉夜肩膀的力量也加大了。「米莉娅和小辉夜对我都很重要！」

「第二，」莉拉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同情小辉夜，就说明你其实看不起她。」

「您今天实在太过分了！这是什么话！」

「难道不是这么一回事吗？假如我今天远远地看到你被萨利小姐扇了一耳光，我是应该装作没看到，还是应该立刻飞奔过来安慰你？」

「——！」希娜怔住了。

这难堪丢人的事情以前真的发生过，希娜把这件事深深藏在了自个儿心里。现在她脸上发烧，不知道莉拉只是举例，还是真的在暗中看到了那一幕。

「明白过来了吗！一次一次地同情小辉夜，就是一次一次提醒她，你好可怜啊！你戴着锁链和我们不一样啊！你是个连性命都不能自己掌握的奴隶啊！」

莉拉杏眼怒睁，双手插着腰抬头训斥希娜。

「我、我没有……」

希娜惊慌失措起来，连忙打量着怀中少女的侧脸颊。辉夜深深地垂着头，看着地面。

莉拉叹了口气。

「小辉夜是很努力的好孩子。希娜，学着忽略她和我们的不同之处，把她当作我们又一个引以为傲的小妹妹吧。」

「……那么米莉娅呢？昨天的事呢？小妹妹死了的话，您……一点都不会悲伤吗？」

希娜垂着头，紧紧抓着辉夜的围裙。

而莉拉责怪地瞪了希娜一眼。
「如果因为已经发生但无法阻止的事情一直陷在惊惶和悲伤里，就能增加我将来保护大家的力量，你爱哭多少次，我就陪你多少次！」

「……您……果然……从学生时代就……这样。」

「我不求你的理解！但是你现在该放开她了！」

「我不要。」

「希娜！」

希娜垂下脑袋，把额头与辉夜的后脑靠在一起。她温和地笑了起来。

「求您了……至少让我抱着她，到她停止颤抖为止吧。」

「……」

双马尾暗红得发黑的少女，无言地踮起脚，在绿发少女身后为她正正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