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崩落」第二日，星期一。

准贵族使用的教室在二楼。

一旦靠近那部分走道，辉夜立刻注意到自己的鞋跟落地时发出的清脆鸣响与他处不一致，也就立刻明白自己已经再次进入了「庭中」。

虽然教室面积不大，但因为是所谓的「阶梯教室」，因此天花板给人高昂感。不过，每一排的桌面并不相连，允许学生在其间通行。

「……」

金色的朝阳阳光正透过讲台边的窗照射进来。和自己差不多身高的少女女仆正垂手侍立在窗边，注视着进来的自己。

（啊，好可爱的人。）

与阳光同样闪耀着金色的双马尾，精致的脸蛋，长长的睫毛，湛蓝的眼睛。中长女仆裙确实地盖过了膝盖，但上半身是短袖。手腕上有大号的装饰性腕扣。

那眼神像是受到了什么伤害。对自己的出现产生了不安与惊惧。

辉夜没有深究，郑重地行屈膝礼。「能与您会面，辉夜万分荣幸。」

「你……就是……要在这里工作的那个……」

「辉夜是的。」

「……」对方没有自报姓名，那不安的神色也没有褪去。

说到底，下人也是平民。没有谁会正正经经对奴隶自我介绍。这简直就像是把对方提升到和自己一样的地位，让人耻笑。

（以前，我也遇到过越是身份低微，就越是在意自己面子的人。）

（果然，是因为「要与奴隶一起工作」，让她觉得不高兴了吗……。）

因此辉夜没有继续搭话，毕竟奴隶本来就不是能随便与人搭话的身份。比起这个，对方也没有权利使役自己，所以辉夜以自己的判断开始了工作。

教室有新近打扫过的痕迹，虽说做得几乎无法指摘，但有数张椅子上依旧留有小片水迹。

（即便是不通过「印象」也知道，放任它们这样自然干燥，最终会留下水渍。）

她从教室的一角的墙箱中寻得清洁工具，一阶一阶地移动，半跪在地上，双手抓着干抹布，开始了对椅面的清洁。

「……！」

感受到了视线，辉夜投去询问的目光，发现对方立刻掉开了头。

（伤……到她的自尊心了呢。）

（好……尴尬啊。）

完成后清洁双手。回到教室后，她也来到讲台的侧面，也就是金发少女所在的位置。

对方不知是好心还是依旧处于惊吓之中，总之给自己让出了一人的空间。

于是她和金发少女一同侍立，再次在胸前紧扣双手。

金色与黑色，两名少女静静地与这个教室融为一体。

（如果能佩戴普通的手链，和她一起把双手垂下就好了呢。）

很快，年轻的准贵族们三三两两出现了。

从外观看，他们的年龄大约在十五至十七岁之间。或者说，高中一年级的水准。

（仔细一想，虽然有「蒸汽机」这种不可思议的东西……但是还有「魔法学校」什么的，这不是一个相当正统的异世界吗？）

无论男女都身着偏近暗紫色的制服，男性着长裤，女性则是短裙。上身都是短袖的白色衬衣，毕竟还在晚夏。

（而且还有「性别平等」的概念。在先前的世界，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直到相当接近现代的时期，女性才能上学呢。）

有的学校会有在校门更换室内鞋的规则，但中央中学没有。理由有两个，一是这里的学生没有打扫校舍的义务，二是贵族不能在人前脱鞋。

所以，在服装统一时，皮鞋倒成了彰显主人性格甚至炫耀财力的工具。

（……虽然是写作「正统」读作「便利」就是了呢。冒险者队伍全是男性的话，主人公也会困惑的吧。）

他们应该已经相处了两周，但还处于熟悉的过程中。

陌生人林立的环境是一个魔境。即便先前关系再好的同仁，在前来校舍乃至教室的通道上如何有说有笑，进入这间教室后就鸦雀无声。

了解了对方的家名，便能清楚地认知对方拥有怎么样的力量。谁也不知道自己轻率的哪一句话，会得罪到什么人。

而且，这个教室中，还有属于其他贵族的下人……与奴隶。

作为新面孔的辉夜，几乎在每个学生进入教室时，都会感受一瞬强烈的视线。她尽可能垂下头，把眼睛藏在头发里，并报以羞赧的微笑。

欣赏容貌与肉体的目光实在是在极少数，大部分的人投来的视线，是厌恶。

（啊。都好讨厌我的样子。）

（难道说在这个世界，奴隶的身份低到让人上人不愿意下手吗？）

（「少得意忘形了，你这发情的母狗，给我趴在地上，就你这肮脏的身体也想上我的床吗？别做梦了！」）

（啊哈哈。真是太好了呢。）

（等等，还不能着急下结论。不是还有那种做法吗？）

（「来见见和你相称的丈夫吧。把刻耳柏洛斯牵过来！」）

（这未免一次性跳过太多阶段了！会坏掉的！绝对会坏掉的！）

（……）

（……。）

对这难以捉摸的反感，辉夜没有办法去排遣。既然受人讨厌，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一动也不动。

所幸既然是厌恶，此后那些视线就会避开自己。仿佛教室中并不存在这般低微之物一样。

（我很可爱。）

（我很可爱。我很可爱。我很可爱我很可爱我很可爱我很可爱，我很可爱。）

（我很可爱。总之我很可爱。不是因为我不够可爱。）

直至最后一席的异物出现。

是个漫不经心的男性学生，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顶着一头栗色卷发。他从进入教室后，便以近似夸张的流星大步走到辉夜身边。

（……您哪位？）

双手支棱着对辉夜耳语。

「你的第一次是我的东西。」

（——！）

声音很轻，但由于教室很安静，这声音想必能让他人听到。由此轻笑声在教室里弥漫，一贯紧张的气氛略有缓和，口哨声也响了起来。

然后对方按下教室最后尾的椅板坐下，以近乎天真烂漫的态度望着两名少女的方向。

金发少女满脸通红并错开眼神，辉夜则依旧维持着低着头的姿势。

（唔姆。）

（虽说我很可爱啦。我一点都没有怀疑过自己很可爱啦。真的一次都没有怀疑过啦。）

（但是，偶尔，在不巧的时候，产生了被所有的人讨厌与无视的错觉，大概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动摇啦。）

（这种时候，就想来点小小的恶作剧，也无可厚非的吧。）

（像是笨手笨脚地，打碎盘子什么的啦。）

（像是故意用反抗轻蔑，挑衅主人啦。）

（不过，如今我已经不会迷茫了。）

（前面的行为，就算可爱，也称不上是无瑕的完美美少女奴隶啦。）

（后面的行为，就是故意去挑起主人的伤害欲与侵犯欲，根、根本就和那些鲜廉寡耻的痴女没两样啦。）

（呼呼呼。）

（真是的，变态贵族大人，打算对我做什么嘛。）

（听好了哦？虽然可爱又无法反抗，我可一点都没有同您做那种事情的意愿哦。）

（毕竟在这个世界，我早就决定要做一个除了完成被交代的工作以外不做他想的，单纯的「奴隶」而已哟。）

（只要看到我工作时的完美姿态，您一定就会明白，玷污我这样纯洁的少女，是多么不应该的事情了吧！）

（请、请别再骂我了！——）

（我、我不是无能！——）

铃声。课程。

平民学生上课时的发放资料肯定不需要女仆，但贵族只要在「庭中」就有接受服务的义务。

身为「最优秀者」的辉夜在辅佐教师时的表现拙劣得可怜。

遵照教师指示发放资料时，双脚被束缚的辉夜不得不面对阶梯与学生人数这两个强敌。

由于她的动作缓慢，教师经常训斥她。许多准贵族的脸上也为此增添了嘲弄与轻蔑的神色。

要不是金发女仆主动分担了四分之三的工作，她想必要受到更严厉的斥责与羞辱。

（要冷静。这只是简单的庶务工作，没有理由不能完成的。）

（我可是很优秀的！我真的很优秀的！）

但是，服侍自己的人中除了下人还有女奴隶这点，对于部分男性准贵族而言其实也不算完全不利。

当然，前提是年轻貌美。

毕竟，要是戴着镣铐的梨香少女，半屈着膝靠近自己的话……

（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印象」上去，维持住身体的平衡——）

（呜呀！别故意绊我！）

纸页就会在她手中沙沙作响。

呼吸声急促，金属链轻鸣，长发柔顺地在肩头滑动时却没有声音。

手臂、脖颈、肩、背、裙摆开衩处露出的腿都是雪白的，与黑色的头发、女仆服还有长袜相互照应。

（您是故意的吧！您绝对是故意的吧！）

（这种时候，不要做扯裙子这种耽误人家的举动！）

小小的身子似乎很容易就能控制。不如说小小的手与脚已经被拘束具所控制。

不敢望向自己的红色眼睛似乎还没有染上其他男人的颜色。

想到自己只要下命令，她就必须服从……

（啊啊，真是的——）

这便成了之后伤害与侵犯她的最好动机。

（一个一个都在打搅我当一个完美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