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时宇空走出了酒馆，思考着刚才尼斯爵士所说的话。

　　尼斯爵士很明显是在暗示给他最近西境将会有大事发生。

　　但时宇空更在意的还是那条有关猎人集会的情报。

　　圣路米耶的神泉，如果能让落灵希摆脱奴隶身份，也算是解开了时宇空长期以来的一个心结。

　　不论怎么说，他不想让落灵希继续做奴隶了。虽然落灵希和自己经常会玩类似的主仆游戏，但是那只是两人之间的玩闹而已。

　　只要奴隶印记还存在，所有人都会认为落灵希是“低贱的奴隶”，从而先入为主地用对待下人的眼光看待她，这是时宇空无法接受的。

　　（要是希听到这个消息的话一定会很开心吧？）

　　时宇空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件事告诉落灵希，顺便商讨一下接下来的计划，于是决定结束今天的闲逛回到城堡里去。

　　街道的尽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打断了时宇空的思绪。

　　一头黑色长发的女孩站在路口，哥特式的魔法使披肩随风飘逸着，但她的身体却犹如雕塑般一动也不动。女孩的眉头紧锁，毫无光彩的幽紫色的眼睛不着边际地寻觅着四周，仿佛想从风沙中探索出讯息一样。

　　「希...」

　　时宇空的呼唤声让落灵希回过神来，她迅速抬起头，惊喜地望着时宇空，脸色就像乌云消散了一般，绽放出安心的笑容。

　　「真的是希啊？你待在这里做什么？当心着凉了呀...」

　　落灵希没有回答，只是快步走上前来，一下子扑进了时宇空的怀里。

　　「空，终于找到你了！」

　　自从乌鸦失踪的事情发生以后，落灵希就变得十分谨慎，为了保险起见，她不再擅自让乌鸦飞进城市里调查。并且时刻关注每只眷属的位置，以免再有乌鸦失踪。

　　但是这也导致落灵希的侦查能力大大降低，刚才差点在曲折又没有路标的红石城街道里迷路了。

　　「怎么了，希？你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落灵希暗紫色的眼瞳晃动了一下，她本以为自己一直是一张阴沉的扑克脸，外人根本看不出自己的情绪才对。

　　落灵希摇了摇头，随后把脑袋埋进了时宇空的胸口。

　　「没事，空，只是今天太久没见到你有点寂寞了~」

　　「就为了这点事？」

　　时宇空不太相信，落灵希总是喜欢把麻烦事憋在心里，但是她的肢体动作早就出卖了她。

　　正如落灵希常说的那样，她很擅长说谎，但并不擅长演戏。时宇空可以明显感觉到落灵希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抱着他的手臂力度也比平时大很多。

　　「嗯～顺便来看看空有没有被坏女人盯上～」

　　「你总是喜欢瞎操心啊...」

　　「没办法，这个世界上我在乎的人只有空了。要是你被别人夺走了，我可能会疯掉的！」

　　时宇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随后伸手抚摸着落灵希的头发。

　　「好啦好啦，我不会丢下希不管的！」

　　今天时间还早，想不想跟我一起去逛逛？」

　　落灵希没有回答，只是抱紧了时宇空的手臂。

　　「空，在酒馆里知道了什么吗？」

　　「听到了一些残缺不全的消息，不过希的话应该知道的比我多吧？」

　　落灵希的情报来源是什么时宇空还不清楚，但无论如何都比他的情报网要强的多，那么时宇空刚才得到的情报想必落灵希早就知道了吧。

　　「我有一些推测...」

　　落灵希的语气中没有了以往的自信。

　　「别再说推测了，希，你明明是真的知道。」

　　时宇空的话却让落灵希露出了一副苦笑。

　　「这次我真的没说谎，我之前的消息确实很灵通，但最近我的“线人”被暗算了，现在我也没有更多情报来源，所以接下来要说的都是我的猜测。」

　　时宇空有些惊讶，从落灵希的语气来看，那位时宇空从未见过面的神秘线人大概是被人杀害了。

　　「可惜了...」

　　这位暗地里帮了他们这么多次的恩人，时宇空连感谢他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们换一个地方继续谈吧」

　　落灵希瞥了一眼时宇空身后的酒馆，担心接下来的话题被别人偷听到，于是拉着时宇空离开了。

　　...

　　两人来到了比武大会的会场，距离比赛开幕还有一段时间，赛道的装潢还没有彻底完工，但是观众席和冲刺用的栏杆已经架设好了。

　　「自从芙兰达加入以后，我们两个人像这样独处的时间就很少了...感觉就像，现在的空已经不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了...」

　　落灵希轻扶着栏杆，有点感慨地说道。

　　「如果是和我们一开始认识时相比确实要少了很多，那时候希从早到晚都一直粘着我的。」

　　时宇空也开始回忆起来，两人初识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情，现在却感觉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一样。

　　「那时候空会觉得我很烦吗？」

　　「怎么会呢，希那么可爱...」

　　「真心话？」

　　「硬要说的话，确实有一点吧...希当时就像第一次谈恋爱的小女孩一样把握不好距离感...」

　　「虽然不是小女孩了，但我确实是第一次恋爱啊！」

　　落灵希露出些许不悦，她真的很难接受时宇空曾经喜欢过别人的这个事实。

　　虽然她知道自己这样有点无理取闹了，那时候的空又不认识自己。

　　她也知道有恋爱经验的男生更懂得怎么讨女孩子欢心。

　　但落灵希总爱多想，每当时宇空对她展露出温柔的一面时，奇怪的想法总会流进她脑子里。

　　“空对所有女孩都是这么体贴吧？”

　　“空也对其他女孩露出过这种表情吧？”

　　她当然可以像一个正常的女朋友一样，强迫时宇空和除自己以外的所有异性划清界限的。

　　但是她害怕，害怕自己的占有欲会毁掉空。她不想让空陷入两难的局面，她也没有资格去阻止空追求他想要的东西。

　　哪怕是因此牺牲她自己也好。

　　反正又没有人会在乎她，连落灵希自己都不在乎自己。

　　「希，有时候适当保持距离是有必要的。关系太过亲密会很快进入倦怠期的...」

　　「哼~又是从前女友身上学到的经验吗？」

　　落灵希心里有点不舒服，论感情经历，她肯定是比不上时宇空的，但是她不喜欢时宇空所说的“倦怠”这个词。

　　仿佛在说爱情都是消耗品一样，总有一天会被消磨殆尽。

　　「咳咳，这不只是恋人之间的经验，就算是朋友，也需要距离感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不会总希望别人参与进来的。」

　　「自己的世界吗...」

　　落灵希若有所思地说道。

　　「空，能听我一个任性的要求吗？这一个月，不，只要十五天就够了。这十五天一直跟我待在一起，好吗？不需要一直在我身边，但至少要在遇到危险时我能及时赶到的距离。如果空觉得我烦人的话，就请忍耐一段时间吧，等我解决掉麻烦后，再疏远我也行。」

　　「我可以问问理由吗？」

　　看着落灵希认真的样子，时宇空隐约觉得这次的事情有些不妙，连平时信心满满的落灵希都感觉到了棘手。

　　「......如果我不说的话，空还要继续惩罚我吗？」

　　落灵希回想起了昨天那个难忘的晚上，脸颊开始变红了。

　　时宇空手扶着额头叹了一口气，落灵希已经完全把他的惩罚当成奖励了，而且还乐在其中。

　　「本来希的私事我是不想过问，但如果是和我有关的话，我觉得还是有必要了解一下情况的，可以告诉我吗？」

　　时宇空的坚持让落灵希有点动摇了，她的目光游离着，在思考着是否应该把真相告诉时宇空。

　　「空...应该知道帝国和金石王国已经开战了吧？」

　　落灵希咬着嘴唇，试探性地问道。

　　「大概猜到了，虽然刚才他们没有跟我明说。」

　　「宰相一直在掩盖消息，但我想要不了多久战况就会传遍整个大陆了。只不过...」

　　「只不过？」

　　「袭击黄金海岸的并不是哈尔多森的舰队，而是一群不死者...」

　　在阿亚塔大陆，死灵法术一直被人类国家列为禁术，唯一能够系统掌握死灵术的组织只有那一个而已。

　　「不死者...难道“不朽棺木”也加入了叛乱？」

　　时宇空有些难以置信，不朽棺木虽然起源于金石群岛，但是从来没有真正被哈尔多森统治过。他们唯一宣誓效忠的对象是帝国皇帝莱特一世，按理说应该属于帝国阵营才对。

　　「从现阶段看他们不属于任何势力，不朽棺木的前任幽冥之主确实向圣赛门特帝国先皇臣服过，但他们两现在都已经死了。之前的誓言也随之作废，不朽棺木的新主人伊瓦尔选择和哈尔多森合作，按照他的性格做出这种决定也不奇怪。」

　　「这么说，你认识“无骨者”伊瓦尔？」

　　「空应该比我更熟悉他，伊瓦尔的另一个名字是“义肢学者”慕夏，就是你们去年在世界联赛决赛时的对手。」

　　时宇空摊了摊手。

　　「谈不上多熟悉，我甚至没见过他本人，当时慕夏因为身体原因只能线上参赛。不过既然不朽棺木的首领是玩家的话，那我们是不是可以...」

　　「抱歉，空，我想伊瓦尔是不可能愿意帮我们的。」

　　「你为什么要道歉啊？」

　　落灵希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伊瓦尔...应该说是慕夏在游戏里跟我有很深的梁子，他估计恨不得要杀了我，交涉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游戏里的矛盾能有多大呢？为了这种事就可以杀人吗？」

　　时宇空感到难以理解。

　　「空，如果你以前浏览过亡灵法师玩家的讨论社区就会明白了。这群人里面没有一个正常人。」

　　严格来说落灵希自己也是其中之一，不过和那些家伙比起来她已经算是相当正常了。

　　「有多不正常？」

　　「我见过讨论怎么逼其他玩家退游的、怎么在新手村杀新玩家取乐，这些已经算比较轻的了，我见过有些人讨论过现实生活的，有些人会提问怎么报复在学校霸凌自己的同学，或者在哪里自杀不会被发现...」

　　「这真的是游戏论坛里的话题吗？」

　　「我不觉得是亡灵法师这个职业让他们变得不正常的，但是作为在游戏里都被很多人歧视的职业，亡灵法师确实更容易吸引这种反社会人格加入。」

　　其实落灵希也发表过类似的帖子，但她并不认为自己和那些玩家是一类人，与其把痛苦发泄在游戏或者网络论坛里，不如在现实中做出点行动，这样他们经历的苦难才有意义些。

　　「可以的话我真的不想和这种人扯上关系。但是如果我们放着不管，帝国军有办法对付他吗。」

　　「帝国毫无胜算，亡灵法师玩家在异世界召唤不死者没有数量限制，所有在战场上死亡的士兵都会变成伊瓦尔的战力，就算是神机妙算的宰相也不可能猜到他们面对的是无穷无尽的敌人。」

　　「那希打算怎么对付他。」

　　真要让伊瓦尔像滚雪球一样越做越大以后就很棘手了，但落灵希似乎已经有解决办法了。

　　「很简单，杀掉他就好了。」

　　「就算你这么说，可是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不用特意去找他，伊瓦尔自己会来找我们的...」

　　落灵希本来不想把空牵扯进来的，但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

　　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就由她来保护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