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娜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回到了孩童时期。她家住在苹果树镇附近的一个村子里,父亲是一个酒鬼,因为在外面欠了一位骑士老爷的酒钱无力偿还,就被他的随从们当街殴打致死。母亲为了养活家里人,只能去城里做了出卖肉体的行业,后来一位经常光顾母亲生意的领主被他的夫人发现了,领主夫人出于忌恨,便令人下毒杀害了哈娜的母亲。
在梦里,那位伯爵夫人的手下从马车上把包裹着她母亲尸体的麻袋扔到了哈娜家门口,就像是丢掉了一袋散发腐臭的垃圾一样。
哈娜绝望地跪倒在裹尸袋旁边,难以接受母亲去世的事实,但她却不敢打开袋子来确认一下,因为裹尸袋的形状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完整的人体。
后面发生的事情哈娜就不清楚究竟是回忆还是梦境了,她看到当时只有十二岁的小女孩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麻袋拖进了火炉里,火光照到哈娜的脸上,她喃喃自语着。
「我绝对不要...这样死去...」
「我宁愿去偷窃...抢劫...宁愿被领主送上绞刑架,也不要像父母这样被当成垃圾一样随意处置...」
哈娜识破了那些肉食者们的谎言,贵族用他们的钱来修建宫殿和水井,打仗的时候再用他们的钱征召他们上战场,在法庭上看心情决定对他们的刑罚。然后却告诉领民:
“是我保护了你们的安全、是我给了你们干净的水和耕作的土地、是我帮你们主持了正义。所以你们要听从我的管教,这样光之神才会保佑你们。”
然而那些土地明明是领民自己开垦的,水井明明是领民自己凿出的,战争也是靠领民自己打赢的,贵族们却说是他们的功劳,还把草菅人命的行为自诩为正义。
如果正义和光之神真的存在的话,为什么被杀死的是她的双亲,而不是那些人面兽心的贵族们呢?
她不再遵从贵族们给她宣扬的那些教条,她要遵从自己的意志来活。
她开始尝试那些被认为不道德的敛财手段,她尝试过盗窃、伪造货币、出售假货,但最后发现来钱最快的方式还是敲诈外来的旅人们。通常来说,这些人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要,但遇到真的有可能没命的事情,多少钱他们都掏得心甘情愿。
哈娜从来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就好像贵族也从来不会为杀死她的父母而感到愧疚一样。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直到清洗会的出现摧毁了她的一切。
......
「......」
在昏暗的地下室里,虚弱的哈娜睁开了双眼,房间里到处是血迹,她想用手擦拭掉流进眼睛里的血污,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早已被锁链捆住吊了起来。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希望自己能永远不要醒来。
她依稀记得,两个执行官把她拖进了这个地下室,然后就扒光了她的衣服,用金属制的鞭子毒打她,任由她极力地哀嚎求饶,执行官们也充耳不闻,直到她再也无法忍受痛苦而昏厥了过去。
这是清洗会的惯例做法,所有嫌犯无论是否愿意招供,都得先经历一番折磨,让他们预先知道说谎话的代价是什么。
但哈娜没想到这个阶段会如此煎熬,她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一股铁锈一般的血味在她的喉咙里回荡着。
哈娜确信自己的内脏已经破裂了。她想要呕吐,却害怕自己会连一些器官也一起吐出来。
(如果我能得救的话...镇里的医师有把握能治好我吗...?)
哈娜考虑着现在的处境,恐怕最好的情况也要落得一个半身不遂结局吧,这在生存环境恶劣的苹果树镇和死掉没什么两样。
哈娜见过太多被清洗会刑讯逼供的人,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回来,她可不相信被抓走的每一个人都是宁死不屈的勇士。
现在看来,果然如传闻中说得那样,清洗会的成员都是一群以虐杀为乐的心理变态,即便是老实交代罪行的人,也不会得到他们的任何怜悯。
(所以今天我是死定了吗?)
可惜她小心谨慎了一辈子,却还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曾经发誓不会再被贵族玩弄于股掌中,可她的一切努力最终还是被特权阶级轻易夺走。
钱没有办法改变被压迫的命运,可惜她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在一个不存在稳定秩序的世界里,保护自己的手段要远比财富更加难能可贵。
哈娜不禁想起昨晚与自己畅谈的那位年轻的朝华冒险者。如果她过去也能够自己选择的话,她或许也会像他一样,拿起剑来对抗贵族们强加在自己身上的命运吧?
吱啦——
地下室的老旧木门发出了难听的声音,清洗会的成员们走了进来。对哈娜的下一轮审问要开始了。
「愿意说实话了吗?」
审判官一边套上防止感染的白色手套,一边靠近被锁链吊着、浑身是血的女人。
「呸!」
一口唾沫啐在了审判官的脸上,哈娜看着眼前的男人,没有露出丝毫的畏惧。
「好呀,给我把她的牙齿全都拔掉,我要让她最后连咬舌自尽也做不到。」
审判官发出了令人绝望的通告。
其中一个执行官闻言便从一旁的桌子上拿出了一把铁钳,向哈娜走了过来。
哈娜平静的闭上了眼睛,她不打算说任何有用的话了。
(看来那个从朝华来的少年又要欠我一个人情了,不过....)
(这次算我请你的,下一次就要收费了~可惜不会有下次了...)
一整晚的折磨才刚刚开始...
......
时宇空在早上的太阳升起之前就莫名其妙地清醒了过来,他揉了揉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又看了一眼身旁熟睡的两位少女。
他已经不记得昨晚是折腾了多久才入睡的了,落灵希和芙兰达在争夺他的侍寝权这方面都表现出寸步不让的态度,甚至容不得自己插嘴。
闹到最后,可能是她们两也困了吧,终于在每人各占据时宇空一半身体的微妙平衡下睡着了。
刚开始,睡梦中两位少女的身体似乎都还残留有应激反应,只要时宇空稍微挪动一下身子,就会被另一侧的女孩朝反方向用力拉回。搞得他最后连哈欠都不敢打,只能这样直挺着身体躺卧着。
好在这种情况没有一直持续到早上,时宇空叹了一口气,他轻轻移开了芙兰达环在他胸前的手臂,又将自己的左手缓慢地从落灵希的怀里抽出。
终于恢复人身自由的时宇空舒展了一下身体,在没有惊动女孩们的情况下悄悄下了床,穿好衣服之后便迅速溜出了房间。
他来到了旅馆楼下的餐厅里,却发现柜台上空无一人,酒馆的大门也敞开着。
时宇空感到有些奇怪,苹果树镇并不是治安很好的城市,那么细心的哈娜怎么可能会忘记关门呢?
他在餐厅里四处张望着,寻找着哈娜的身影。
门外,下了一夜的雨现在终于停了,潮湿的街道上没有多少行人,只有一些小贩在准备早上去集市上售卖的商品。
酒馆门口有一个简陋的雨棚,雨棚里摆着一张孤零零的木制长椅。
昨晚哈娜曾经提到过它,这是留给没钱住店的旅人过夜的。因为并不是所有客人都愿意接受旅店的敲诈,所以哈娜为他们准备了这个“退路”。
「哈——」
时宇空打了个哈欠,一阵困意席卷而来。
他最近确实有点疲惫了,几乎没怎么睡过安稳觉,昨天晚上那一场闹剧,又加重了他的睡眠缺失。
这么早,估计驿站那边也没有起床吧?
时宇空走进雨棚里,在长椅上躺了下来。
长椅上没有枕头和床垫,时宇空就直接睡在木板上,他本以为会被硌得很不舒服,但却并没有。相反却在这里感到了一份久违的宁静感,他总觉得自己在异世界的经历和他自己想要的有很大的偏差。他原本只是想和落灵希一起做普通的冒险者去探索世界而已。但他却总是阴差阳错地卷入到帝国的政治斗争当中,感觉就像是有一双大手在操纵自己一样。
当然时宇空也没资格抱怨什么,虽然这么说很对不起“银蛇”小队的其他成员,但是如果没有宰相瑞拉-利恩设计的陷阱委托,他就没有机会从魔族手中拯救芙兰达,这位公爵之女也不可能会和自己相遇缘起。
(只不过...偶尔这样子感觉也不错...)
他现在远离帝都的喧嚣和皇宫的尔虞我诈,甚至可以暂时从他那两个喋喋不休的女朋友那里解放出来。
就像吟游诗人讲述的那些游侠骑士一样,天地为席,日月作枕,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这本来才应该是他想要的生活,只不过到了加仑再拾起也不迟。
身心放松的时宇空不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到了时宇空的脸上,他皱了皱眉头,在长椅上苏醒了过来。
然而时宇空睁开双眼以后,看到的却不是清晨的朝阳,而是一张有着暗紫色眼睛的少女的脸。
「希...?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把手从我怀里抽走的时候我就醒了。」
「这么灵敏吗...」
时宇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突然感到现在这个视角有些奇怪,他发现自己脖子下面枕着一个柔软的物体,不像是原来的坚硬木板。
他下意识地伸手在脖子下面探索着,想弄清楚这个柔软滑嫩又有些温度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啊~不要~」
就在时宇空上下其手的过程中,落灵希的身体也跟着颤抖了一下,口中忍不住露出了一阵娇吟声。
少女的这一反应终于让时宇空明白了,他现在之所以能看到落灵希俯视自己的表情,是因为他就枕在落灵希的大腿上。
这似乎是被称为“膝枕”的动作吧,时宇空小时候和青梅竹马的郴莹一起玩耍的时候,她也经常会让时宇空躺在自己的大腿上。但是自从听说这个动作似乎有暧昧的意味之后,郴莹就再也不让时宇空这么做了。
「真是的,一大早就这么心急~这种事情起码要在没人的地方做吧?」
落灵希装作一副害羞的表情把头偏了过去,不过这根本骗不了时宇空,他们两平时玩的花样要比现在羞耻得多,也从来没见落灵希脸红过几次。
时宇空也不想解释什么,直接伸手掀开了落灵希的裙底。
「咿——!」
「又是白色啊,希表面上那么爱捉弄人,其实内在还是很纯情的嘛?」
不顾少女发出的尖叫声,时宇空自顾自地评价起映入眼帘的白色蕾丝内裤。
「空越来越变态了...」
落灵希一边用手压住裙摆一边抱怨地说道。
「这事我不否认,也不知道是拜谁所赐呢~」
「诶嘿~」
时宇空在遇到落灵希之前一直是一个洁身自好的男生,也从来没有对女生做出过过分的举动。
然而和落灵希相处仅仅几个月之后,时宇空就开始变得不正常了。
这个抖M痴女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和他玩拘束主题的小游戏,她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像低温蜡烛,情趣皮鞭这一类的“拷问道具”。
在落灵希的反培养下,时宇空感觉自己觉醒了一些很邪恶的兴趣,他现在看到女生露出害羞和难受的表情时居然会产生一种愉悦的感觉。
(看来以后有必要减少这种游戏了......不过希肯定不会答应的吧。)
时宇空望着少女美丽的脸庞,黑色的发丝从她的两颊旁垂下,修长的睫毛下遮掩着一双暗紫色的眼眸,现在时宇空早已经不会被落灵希的眼睛吓到了,但是这双眼睛里究竟藏了多少秘密,时宇空还是琢磨不透。
「希,你和芙兰经常像昨天那样争执不休。并不是因为性格不合,而是.....因为我吗?」
时宇空又想到了昨天哈娜对自己说得话。
面对时宇空的提问,落灵希露出了一脸惊讶的表情。
「是有谁对空说了些什么吗?凭空的观察力应该不会注意到这种事情才对的...」
「哈娜昨天跟我闲聊时提到了这件事...」
「真是的~我明明跟她说了不要多管闲事的。」
「所以她说得都是真的?」
落灵希无奈地扶着额头,对于时宇空的问题不置可否。
「准确来说,如果不是因为空的话,我没有理由和她争论,我和那个女人没有任何共同语言,她所讲的那些骑士传说和英雄故事对我也没有任何吸引力...」
「那你为什么还要那么较真呢...」
「唉...空完全没有自己正在脚踏两条船的自觉吗?」落灵希抚摸着时宇空的脑袋,露出一副宠溺的表情。「有时候我也会感觉很矛盾,自己为什么会愿意接受和别的女人共享空呢?明明我只要一开始就坚决反对的话,空就会因为在意我而拒绝芙兰达了。」
「...」
「我想不通,但是我现在觉得想不通也挺好的,如果一定要有人被讨厌的话,那由我来承受就好,这样就不会有人把矛头指向空了。」
有件事情落灵希很早以前就发现了,那就是虽然世界上大概不存在能够打败时宇空的对手,但是他在面对自己信任的人时却是非常松懈的。这就意味着时宇空并非不可能被人杀死,如果落灵希想动手的话,刚才趁时宇空熟睡的时候就可以轻松得手。
当然落灵希不会这么做,她身上的奴隶印记也不允许她做出这样的行为。但是芙兰达就说不准了,那个女人虽然嘴上说着喜欢空,但谁又能保证她最爱的人不是她自己?爱情的凋零速度有多快,落灵希很小的时候就见识过了。
那么有一天芙兰达厌倦了爱情,选择了背叛也是有可能发生的吧?
落灵希没有把心里的想法都说出来,她知道时宇空肯定不愿意接受这种可能性,但越是不愿接受的事情就越应该提前扼杀,不能因为厌恶就选择忽视危险,时宇空如果不能明白这一点,落灵希就得替他做好预防。
「也就是说,希是为了我才...」
「看你好像很在意的样子我才告诉你的,空,你的戒心还是太少了,尤其是对信任的人。」
空身边的女孩们是唯一有可能扳倒他的人,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显而易见,就是落灵希自己来当挡箭牌,只要她能一直挑拨离间,她们就不会有机会联合起来对付空。
「要是对信任的人也提心吊胆的话,活着也太累了吧?」
时宇空不以为然,落灵希也不打算过多解释,这个话题该结束了。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准备出发了吧?」
「嗯...对了,希,你刚才出来的时候有看到哈娜吗?」
「你再也见不到那个女人了。」
「什么?!」
时宇空吓了一跳,他刚才看到了一道凶狠的光从落灵希的脸上掠过,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见,恢复了平静的样子。
「...抱歉,我的意思是,没必要再跟旅馆打招呼了,我们可以直接离开的。」
「虽说如此,但哈娜小姐帮了我一个大忙,我想当面跟她道个谢。」
时宇空还是坚持要去寻找哈娜,落灵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现在不在旅馆里,我们先去镇子上的驿站看一看吧,也许能在路上遇到她...正好,芙兰达也醒了。」
落灵希看了一眼旅馆二楼紧闭的窗户,好像能透视到里面的情况一样。时宇空对于这一点一直十分好奇,以前在瑞卡的时候也是这样,只进过几次图书馆的落灵希居然比他更了解阿亚塔大陆的往事,她就好像拥有一个分布在大陆各地的情报网一样,异世界的任何风吹草动她都能立刻知悉。
......
没去救哈娜哦
落灵希全程旁观...
哈娜太惨了
因为落灵希想要把她当作时宇空成长的跳板,所以故意没有救。
太黑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