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51.

欧阳带着我来到房卡所对应的房间。

房间内整体干净整洁，有独立的卫生间，两张铺上白色被褥的单人床之间用床头柜隔开，要说房间里最吸引眼球的，不是壁挂电视也不是壁挂空调，而是床边电脑桌上放着的大屏台式电脑。

实在难以置信学校社会实践会让学生住带有电脑的宾馆。

「我的天，这要再有一间厨房，完全就是单身白领族的公寓了呀！」

「确实。」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司空，既然房间配了电脑，要不今晚我们看点刺激的东西？」

「滚！那种恶心的东西要看你自己看！」

「嘿嘿嘿，既然觉得恶心，有本事以后不做那些事啊。」

「呵。」

我放下背包，拿出手机往床上一躺。再和他聊下去，话题只会越来越偏。

刷了一会新闻，坐在电脑椅上的欧阳突然问道：「司空你把QQ关后台了是吧？」

「怎么了？」

我将手机调成震动后点开QQ。

一个设为置顶，人数只有六个的聊天群，「有人@你」四个字格外显眼。

「怎么样，去不去？」

东野在群里邀请我们晚上去逛街，除去他，剩余的五人有四人都同意去逛街，我不可能愚蠢到「独树一帜」。

「给我个理由我绝对不去。」

「理由？不很简单吗？打游戏，睡觉不都可以？」

「嘿嘿，我懂，其实司空你还是想去的，只不过因为傲娇不愿意承认。」

「随你怎么说。」我将注意力全部放在手机屏幕上，至于欧阳，当他在自言自语就好了。

群里：

『我刚刚问了老班，她说我们现在还在景区里，晚上八点左右小吃街会有表演啥的』

『真哒？那我不吃晚饭了，我要去小吃街里吃个够/呲牙/呲牙』

『赞成！』

『@馨雅.现在男生可不喜欢体重超标的女生喔/偷笑/偷笑』

『/呵呵哒/呵呵哒/呵呵哒』『@东野枫洁.你应该担心你老婆/无奈』

完全没有我插话的余地。

『你觉得丈夫会在乎妻子的体重？？？』

『@馨雅.为了不让枫洁讨厌，我会一直努力把体重控制在一百斤以下的！』

『啧啧啧，这狗粮撒的。』

『秀恩爱死得快@东野枫洁』

欧阳加入话题。。

『怎么样？司空他到底去不去？』

『去，不过因为害羞不好意思在群里发消息/笑哭』

我瞪向仰躺在床上的欧阳，「你是想挨揍是吧」差点脱口而出。

结果他不但不知收敛，还冲我做了个鬼脸。

我猛地起身，准备如箭般冲到他面前狠狠给他一大嘴巴，不过很可惜，手机震动打断了我的行动。

『@司空泷澄.司空你到底去不去啊？』

『我不去难道一个人在宾馆里打游戏？』

『哈哈，也不是不可以』

要不干脆不去算了。

『/吃瓜/吃瓜』『还是一起行动比较好/doge』

『@司空泷澄.平板妹也在邀请你呢/斜眼笑』

『@欧阳悠.晚上别让我看见你/微笑/微笑/微笑』

结果群聊变成欧阳与馨雅两人的互怼日常。

52.

吃完晚餐（实际上是盒饭），距离东野定的集合点还有差不多半小时。

我严重怀疑校方是为了能让我们在小吃街多花钱，所以才给我们发极度拉胯的盒饭作为晚餐。

「欧阳，我先下去了。」

向躺在床上像小孩子般眉开眼笑刷视频的欧阳打完招呼，我起身走向房门。

「这么早？还有半小时呢！」

「男生提前到场很正常。」

「提前到场确实很正常，可你提前到场半小时就不正常了好吧。」

「哦，不正常就不正常，我走了。」

说完我丢下疑惑不解的欧阳，离开了房间。

走廊铺了消音毯，正常走路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在就尴尬了……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走下楼梯到达一楼。

透过电动玻璃门，能清楚地看到门外空空如也。

只是逛街，怎么可能会提前半个小时到场，我果然不正常……

天色已然黯淡了不少，远处小吃街里一闪一闪的霓虹灯格外吸引眼球。

还有三十分钟，定个闹钟先去逛逛看吧。

收好手机刚走两步，背后突然有女生叫出我的名字：「司空同学？！」

这位女生的声音还带有些许稚嫩，但我却非常熟悉，因为——我和这位女生相处了十六年。

初二那会，她便有提前三十分钟到场的坏毛病，为了配合她，每次和她出门，我都会提前三十五分钟出门，渐渐的，提前三十五分钟到场便成为我的习惯。

「时间卡的真准。」

我冷冷回应，并没有转身。我怕自己看到她的脸颊会打消心中提前去逛小吃街的想法。

「司空同学……为什么这么早就在集合地……」

「我只不过想提前去街上看下而已。」

主要原因如我所说，当然，我对她主动提出要一起去逛抱有一丝丝期待。

可惜——

「那……请不要忘记……约定时间……」

「定了闹钟。」

背对着她挥了挥手，我继续向小吃街迈出步伐。

小吃街里，人流量不算大，大概和九点钟以后的菜市场差不多吧。

视线扫视摊位与店面，很多高热量小吃，还有很多小吃我见也没见过。比如有棕黄色的糖画，在锅里炒类似凉粉的灰黑色半透明块状物等。

价格都不便宜……唉……估计欧阳那家伙会让我请客……

过了一会，闹钟响起，距离七点还有十五分钟。我感觉十分钟不停歇的前行，仅仅走完了这条街的一半路程。

原路返回过程中，能明显感觉到游客多了不少，这些新加入的人群，有近乎半成是学生。

估计学校今晚的提成会非常可观。

回到集合点，距离七点还差三分钟。

此时宾馆门口站了六人，加上我，就只差高阳没到。

「怎么样，都有哪些吃的？」

「非常多，记不住，反正都不便宜。」「对了，你未婚妻还没来？」

「不——不会吧？班长你居然有未婚妻了？」

站在馨雅身边的冯晶瑶像是发现了金子般两眼放光。

东野朝我投来怨恨的目光。

直接无视。

我觉得，反正他和高阳一定会在小吃街里各种暧昧，与其等冯晶瑶和另一位女生在小吃街里八卦，不如现在直接告诉她们。

53.

等了一会，高阳雪泠从百米外的宾馆出现，发现我们后，一手护住挎包小跑到我们面前。

「对不起，我迟到了。」

高阳雪泠轻喘着，雪白色长发因为跑步而有些凌乱，当然，这对她的颜貌没有丝毫影响。

「高阳同学好漂亮——」

「那肯定，毕竟是班长的未婚妻。」

「好羡慕他们——」

……

馨雅与冯晶瑶两人在后边「小声」的聊起天来。

当我回过神，东野已经溜到了高阳雪泠身边。

只能说我低估了他俩，这都还没进入小吃街，就已经暧昧到一起。又是帮忙拿包，又是帮忙整理妆容的。

「司空，你不觉得应该把他们两个拍下来然后发给老班？」

「不厚道。」

「嘿嘿，我来吓唬一下他。」

欧阳不怀好意的笑道，接着用比平常说话稍大的声音叫了一句「老班来了」。

东野像被抓奸般，吓得瞬间与高阳雪泠拉开一米以上的距离，差点没稳住重心摔倒在地。

「哈哈哈哈哈——」

引得大家一阵欢笑。

看到这一幕，就算是我，也没忍住捂住嘴偷笑。

「欧阳！你耍我！」

东野向我们投来不满目光。

「东野，你是不是，被老班抓过啊？反应这么大。」欧阳仍没有止住笑意。

「废话！我上午才被老班警告。」

「这么刺激？」「不过也活该，谁让你俩总是当众秀恩爱。」「今天给你正道的光合情合理。」

「……」

「算了，出发去小吃街吧。」

东野重新拉进与高阳雪泠的距离。只有他们是男女并排走在前头。

然而没走两步，欧阳突然急促小声的叫道：「东野！老班来了！」

听欧阳这么一叫，我也感觉身后有点不对劲。

下意识回过头，透过玻璃门可以看见一张严肃冷漠的面孔朝我们移动，如猛兽来临般的压迫感袭来。

「欧阳，你当我傻啊？」

过于自信班主任不可能出现的东野并没有回头。

为了避免最坏的情况发生，趁着班主任还没走出宾馆，我也开口提醒：「东野，你最好回头看下。」

「司空，怎么连你也……」

抱怨归抱怨，他最终还是听了我的劝告，回头看向身后。

「我去，是真的！」

东野丢下高阳雪泠慌慌张张跑到我和欧阳身边。而高阳雪泠，看到我们的班主任后像是被石化般杵立不动。

「走啦高阳同学。」

直到馨雅拉了她一把，才如梦初醒般慌慌张张的跟上其它女生的步伐。

「东野，你未婚妻这样傻乎乎的，指不定哪天就被人拐了。」

「唉——虽然很想骂你，但你说的一点没错。」

「所以说，要不趁今晚？」

欧阳的邪恶笑容在我心中激起一层波澜，我努力克制右手不一巴掌呼在他脸上。

东野一脸鄙夷，用看待弱智的眼神瞪着欧阳，回答：「你有本事今晚和——算了，懒得拉低智商和你吵。」

「哈哈，开个玩笑，别当真。」

话题突然中断，主动转移目光，激动情绪快速平复，三点结合代表东野在隐瞒一些事。

「东野，到小吃街之前都不要和高阳搭话。」

「为什么？」

「老班在后面。」「先别回头，假装没发现她。」

看欧阳和东野小吵小闹时，余光刚好瞟见班主任走出宾馆发现我们后，默不作声往我们这边走来。

54

我刚准备用QQ提醒她们班主任跟在后边不要回头，结果馨雅一个毫无征兆回头发现了班主任。

她先是一阵惊讶，在和其它几位女生说了两句后，居然主动向班主任走去。

介于她开朗的性格，我很怀疑她班主任聊上后，会邀请班主任一起去逛小吃街。

她们两人边聊边走，班主任脸上居然冒出罕见的笑容。

最后班主任来到我们身边，板着个脸平静说道：「一起逛街可以，要是让我撞见你们借着逛街的名义搞那些不三不四的关系，回到学校统统给我把父母叫过来做检讨！」「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班主任听了点点头，满意的转身向小吃街走去。

之后馨雅告诉我们，她本来想邀请班主任一起去逛小吃街，但班主说和别的老师有约，拒绝了。

东野轻叹了声。

估计在心中祈祷不要撞见班主任。

进入小吃街，人流量比半个小时前稍大一些，各种美食散发的气味如洪水般疯狂涌入鼻腔，食欲犹如病毒，迅速侵占大脑。

「嘿嘿，司空，你会请客的吧？」

奸诈笑容都无法掩盖他那嘴馋到快要流口水的鸟样。

我虽然零花钱很多，但始终不是自己挣的，所以必须控制自己，绝不能养成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

「五十以内。」

「就五十啊，真小气！」

「人家司空同学愿意请客就不错了，你咋废话那么多？」

「欧阳，做人不要太贪。」

这次社会实践父母给我转了一千，不过在进入小吃街前，我还了九百给他们，因此现在全身上下就只有支付宝里的一百块。

看到大家站在我这边，不由感到一丝慰藉。

欧阳仍感不甘，但比起继续讨价还价，他选择了先去吃小吃：「算了，那就先去买羊肉串吧，太香了！」

「赞成！」

羊肉与孜然粉混合的香味确实非常诱人。

大家全票通过后，我们来到羊肉串摊贩。

灯光下，一块块串在烧烤签上的羊肉纹理清晰，诱人的肉汁一点一点不间断渗出表面。

估计嗅觉失灵的人见了也会流口水。

「帅哥美女们，要不要来几串羊肉串？」

大叔卫生很到位，不仅戴好透明口罩以防说话喷唾沫，粗犷的双手也戴上了一次性手套。

「来八串。」

「好嘞！」

大叔将两个手掌长的肉串放进纸袋，再外加一小叠纸巾一起递给我。

「学生特价，20元！」

扫码付款后接过纸袋。

「小心烫嘴。」

「好的，谢谢。」

这样的服务，平常路边小摊根本不可能做到。

转过身，欧阳他们立即凑上前来瓜分羊肉串。几秒后，我手上只剩一叠纸巾和一串羊肉串。

「司空同学，你不吃吗？」

冯晶瑶猝不及防的向我丢来一个问题。

「太烫了，待会吃。」

欧阳他们一边吹气，一边一小点一小点吃着羊肉串，嘴唇涂上的油层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对忍耐力真是一种考验……

把纸巾分发给大家后，我也开始品尝羊肉串。

咀嚼鲜嫩多汁羊肉的同时，我们继续深入小吃街。

55.

「有没有想吃糖葫芦的？我请客！」

解决完回味无穷的羊肉串不到半分钟，馨雅又看上了新的小吃。

「可以啊，好久没吃过了。佳菲你要不要？」

「既然瑶瑶想吃，那给我也来一串吧！」

「我……就不需要了。」

眼神透露的想法明显与嘴上说的不符。

「馨雅，我和雪泠吃一串就够了。」

「OK！」「司空同学呢？」

「不需要，我不喜欢甜食。」

记忆里，也就初二和她交往的那段时间吃过一些。

「好的，那就只要买四串糖葫芦。」

貌似少算了一个人。

「喂！不要忽视我好吧！」

「哦——原来你在啊！我还以为你走散了。」

「你——」

说完把头一甩，丢下怒气冲冲想揍人的欧阳，走向卖糖葫芦的摊贩。

实在搞不明白他们两个为什么总是看对方不爽。

「南宫同学，你也不喜欢吃甜食是吗？」

「不是……我挺喜欢甜食的。」

「那为什么不吃糖葫芦呢？」

「……一个人吃不完。」

「这倒也是。」

东野与她聊天之际，馨雅面带笑颜拿着五串糖葫芦向我们走来。

「大家来猜下一串糖葫芦多少钱，每人有一次机会，猜中了有特殊奖励喔！」

馨雅神秘的笑着，似乎是有十足的把握我们猜不到正确答案。

一串糖葫芦上大约有十个山楂，就算有学生特价，一串的价格不可能低于三元，也不可能高于十元。

其它人应该都能想到这点。

「馨雅……等……」

「四块？」

南宫她似乎有话要说，不过被东野打断。

「不对。」

「馨雅，五块？」

「不对～不对～」

「六块！」

「不对哟～」

东野，高阳，虞佳菲全部回答错误。

「应该……是三块吧？」

「错误。」

「难不成十块吗？」

「还是不对。」

猜错的六人陷入沉思，我身边的欧阳一副胸有成竹的笑着，仿佛已经知道了正确答案。

「你傻笑什么？」

「先说下特殊奖励是什么吧。」

「等你猜对了再说。」

「万一你等下随便说个东西当做特殊奖励怎么办？」

「真是麻烦，如果你或司空同学猜对了，我就无条件答应猜对的人任意一件事！」

任意一件事吗。

是觉得我也不可能猜中？

「嘿嘿，你可别后悔！」

「行了行了赶紧猜，猜完好轮到司空同学。」

「三块五！」

馨雅像是被施了魔法，一下子愣住了。

造就馨雅愣住的原因是，欧阳离正确答案只差了一块钱。

「呵，说了那么多，还是错的。」

「原价五块，学生特价四块五。」

「这——」

这回馨雅傻眼了。估计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猜中正确答案。

四十分钟前，我快速逛了半个小吃街，部分喜欢或讨厌的小吃价格不知不觉就牢牢刻在脑子里。

当然，如果真的要我猜，我多半也和她们一样，不会往小数点这方面想。

「该不会，司空猜对了？」

傻站了几秒后，才缓缓的点了点脑袋。

他们似乎还没想起我提前逛过小吃街这点。

「可恶啊！就差一点点！」

欧阳满脸不甘。

看着她们一脸震惊的样子，我轻叹一声，坦白道：「我提前逛过小吃街，知道答案很正常。」

接下来受到指责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对喔！忘记司空同学提前逛过了。」

「馨雅，大意了。」

「怪不得司空知道的一清二楚。」

「本来想……提醒馨雅你的……」

……

事实却出乎意料，他们七人都没有要指责我的意思。虞佳菲她们笑着调侃馨雅粗心，我身边的欧阳更是一阵冷嘲热讽。

这时候不应该指责我作弊？

分完糖葫芦，东野哪壶不开提哪壶：「馨雅，说话算话吧？」

「当然！愿赌服输！」

回应完东野，视线转向我。

「司空同学，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大家的视线像舞台上的聚光灯，集中在我身上。

真是浑身不自在。

「嘿嘿，司空，陪睡怎么样？」

「欧阳悠你想找打是吧！」

见了生气的馨雅，欧阳赶紧解释：「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我相信司空不会提这类无理的要求，对吧？」

「的确，能说出这种话的也就只有你了。」

吐槽完，我正好想到有一件事馨雅可以帮我做，而且肯定也很乐意帮我做：「馨雅，你找个时间帮我揍欧阳一顿怎么样？」

「乐意至极！」

馨雅那如老虎捕猎时的锐利目光正死死盯着欧阳，嘴角扬起的笑容又似恶魔般邪恶。

「司空，我恨你！」

「哈哈哈哈，正道的光！」

见可怜巴巴像待宰羔羊的欧阳，其余人不约而同露出笑颜。

突然。

「枫洁，啊——」

一颗糖葫芦被两根白皙手指送到东野嘴边。

「怎……」

东野没有拒绝到嘴边的糖葫芦。快速咀嚼完糖葫芦，抓住高阳雪泠双肩，教训道：「……雪泠！注意下场合啊！大家都在看着！」

高阳雪泠转过头，看到我们的视线汇聚在他俩，脸色顿时一阵红润。

「枫洁，对不起。」

微低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实际上表情并没有明显的变化。

「啧啧啧，本以为你们两个会走在后边悄咪咪的秀恩爱，结果居然当着我们大家的面玩喂食play，小心遭雷劈喔！」

「嘿嘿，东野，这里是公共场合，不是你们家的床。」

「哼，真不知道谈恋爱有什么好的！」

「班长，小心撞见班主任。」

两人当众秀恩爱难免引起群愤。

56.

轰隆——

「呀！」

有四个女生被突如其来的雷声吓得捂住耳朵。至于高阳，神色慌张地躲入东野怀抱。

东野将高阳揽入怀中，轻轻安抚她的后背，并用旁人无法听见的声音温柔安慰。

下雨了。

细雨如牛毛般轻轻飘落在我的脸上。

「馨雅你真是个乌鸦嘴！」

「哈？打雷关我啥事啊？」

「如果你之前不是说了他们秀恩爱会遭雷劈？」

「我说的是小心！小心！我没说他们一定会遭雷劈！」

馨雅火冒三丈的冲着欧阳叫嚷着，丝毫不在意路过游客的目光。

忽然，天空一阵闪亮，馨雅顿时气势全无，赶紧捂住耳朵。

轰隆——

仿佛震天动地。

很多游客都在掉头往回走，我们却愚蠢的站在原地一边淋雨一边吵架。

「我们要继续逛街还是返回宾馆？」

为了不让路过的游客把我们当傻瓜看，我找准时机提问。

他们的投票非常统一，都选择返回宾馆。

我的想法与他们截然相反，因为回去除了打游戏根本无事可做。

「那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打算在逛一会。」

大家面面相窥，最终点点头。

东野留下「记得要在十一点前会宾馆」后，带着他们原路返回。

只剩下我一人了。

我就像一条逆流的鱼，朝着人流相反的方向前进。

也许是心理作用，总感觉浑身轻松了不少。

或许还是独来独往适合我。

没走多久，一个卖棉花糖的摊点吸引住我的视线。

不禁想起初二有次和她约会，被她强行喂了一小块然后差点甜吐的可怕经历。

看着摊点前买棉花糖的母子，没忍住在心中感叹：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种甜到吐的东西。

拿到棉花糖的男孩，几乎要把整个脸埋入棉花糖似的品尝了一口，随后展露出只有孩儿时代才会出现的天真灿烂的笑容。

我转念一想，不同地方的棉花糖，味道是不是也会有差距？

不等大脑下达指令，双脚便已经向棉花糖摊点迈出步伐。

「你好，来根棉花糖。」

「需要什么口味的，草莓，菠萝，苹果，蓝莓……」

「原味的。」

「好的。」

懒得等摊点老板介绍完糖盒中添加了色素香精的不同口味的白糖。

向机器中倒入一勺白糖后，老板开始熟练的卷糖丝，一勺白糖最后变得比气球还大。

「学生特价，两块钱。」

卖棉花糖真赚钱。

扫码付款后，我接过棉花糖。

出宾馆后没再洗过手，直接用手撕一小块品尝不卫生，于是干脆用嘴在松软的棉花糖上咬一小口。

……

……

糖丝入口即化，超高甜度引起味蕾不适，感觉胃里食物像岩浆般不断翻滚，随时有可能喷涌而出。

真是作死。

浪费可耻，但我不得不将这棉花糖丢入垃圾桶。

「司空同学。」

身后好像有人叫我。

我转过身。

是一头黑发，扎着单马尾辫的女生。

「你不是跟他们一起回宾馆了？」

「突然还想再逛一会，没想到正好撞到司空同学你了。」

「……」

「司空同学，你不是不喜欢吃甜食吗？」

「嗯，正准备扔掉。」

说着往垃圾桶方向前进。

57.

处理完棉花糖，冯晶瑶依然跟在我身边。毛毛雨几乎停了。

不知为何，与南宫以外的女生单独相处，总是会莫名的紧张与焦虑。

「你不去其它地方逛逛？」

直言不讳的问「你为什么还跟着我」有些不礼貌。

「我觉得和司空同学一起行动会更好。」

「……」

「要是司空同学觉得麻烦那就算了吧，一个人也没什么问题。」

她强颜欢笑着，并没有从我身边离开，大概是在等我的回复吧。

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要是再拒绝她，那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

「倒不是嫌麻烦，只是跟我一起逛会很无聊。」

「没关系，两个人总会有话题可聊的。」

我和她向前走了一会，期间她时不时瞄我一眼，完全没有想开口聊天的迹象。

两人间的气氛随行走的距离变得愈发尴尬。

一直沉默下去不是办法。

我和冯晶瑶并不熟，和她逛街产生的紧张感让我浑身难受。

我得赶紧找个话题缓解下气氛。

用棕黄色糖浆画画的摊点进入我的视野。

能吃糖葫芦，那糖画应该也没问题吧。

我心里想着，随后问道：「要不要……」

「司空同学……」

我和她非常「默契」的同时开口。

「你……」

「司空同学先说吧。」

想说的话被她抢先一步说完。

没办法，只能难为情问了。

深呼吸，眼睛注视前方。

「……要不要去尝一下糖画？」

我倒希望她拒绝，这样才好快速进入她的话题。

「什么是糖画？」

「……」

冯晶瑶一个问题瞬间让我哑口无言。

我今天才知道糖画这种小吃，要一个笨嘴拙舌的人讲述刚知晓的东西，简直是天方夜谭。

「抱歉，还是先去尝一下吧。」

「嗯。」

来到摊点前，老板同样热情。

「帅哥美女，要来两份糖画尝尝吗？」

「一份就好。」

「好的，需要什么图案呢？」

老板递给我一份图案册，我又将它转交给冯晶瑶。吃糖画的是她，图案也应由她来决定，我的任务只是付钱而已。

「司空同学，你喜欢什么图案？」

「你挑自己喜欢的就好，我只是好奇糖画的味道。」

「小帅哥，好奇味道的话也买一份来尝尝怎么样？」

「抱歉，不需要，我很讨厌甜食。」

本以为即将冷场，好在冯晶瑶及时开口拉回话题。

「这个能画吗？」

「当然可以，小美女是一月份生日吗？」

「是的。」

老板抛出一个问题，并开始往锅中倒糖。

将温火熬制成稠状流体后，老板拿起勺子在锅中舀出一勺糖浆，干净光滑的石板上飞快地来回浇铸，摩羯座的图案逐渐显现。

当图案完成后，老板拿来竹签粘在画上，随即用小铲刀将糖画铲起。

一份比巴掌稍大一些的糖画就此完成。

「学生特价八块钱。」

糖画老板基本是在靠手艺赚钱，就算按原价十块，也算是合乎情理的价格。

冯晶瑶接过糖画后，我扫码进行付款。

「小帅哥很宠女朋友啊！」

老板突然一句感慨让我差点没抓住手机。

「我和她只是同学。」

「我们不是情侣关系。」

我和她同时开口辩解。

58.

经过糖画老板的感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冯晶瑶和我简直与情侣约会无异。

走了好一段路程，我和她之间没有任何语言交流。

她估计是在思考如何不难为情的提出分开行动。

当初就应该拒绝她……

「司空同学，看你心神不定的，是还在意那个老板说的话吗？」

「你不在意？」

从她黑褐色的眼瞳中，完全找不到任何顾虑。

「突然被别人当做是情侣，不可能不在意的。只是，我不想让好心情被别人用一句话搅乱，所以——」

听她这么一说，我觉得非常有道理。

本来就是逛街散心，压根没必要想那么多影响心情。

「司空同学，我们去玩下那个吧？」

视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个用子弹枪打气球的摊点。

在此之前只看过别人玩，自己从来没有试过。或许趁现在去体验一番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以。」

我欣然同意。

来到摊点前，老板正一心一意安放气球，并没有注意到我和冯晶瑶。

摊位上贴了两张纸，其中一张写着十块钱十发子弹，二十块二十五发子弹。

介于身边还有一人，我果断选择第二项。

「你好，请给我们二十五发子弹。」

「来了！」

老板闻声放下手中的气球，向我们走来。

扫码付完款，同时老板也数好子弹。

装弹前，老板先摇了摇玩具步枪，接着把手里的子弹一股脑全部倒入装弹口。

实在令人怀疑待会上弹会不会卡膛。

「你先试试手？」

「还是司空同学先吧。」

我没有客气，接过玩具步枪，扳动枪栓将子弹上膛。

玩具步枪很轻，不过我还是学着游戏里一手抓抢一手托枪。

虽然是第一次摸枪，但举枪和对焦瞄准我却觉得十分熟悉。这很有可能是射击游戏玩多了造成的。

这就是机瞄的感觉吗……比游戏中还要痛快。

两点一线对准其中一个气球，扣动扳机。

砰——

枪声很有力，我甚至还感受到了一丝后坐力。

不过很可惜，瞄准的气球并没有爆炸。

有可能是手抖了，我决定再试一枪。

深呼吸，瞄准，扣动扳机。

砰——

啪——

枪声与气球爆炸声同时响起。

一瞬间，心中犹如游戏上榜的那般舒爽感。

枪是男人的浪漫这句话一点没错。

举枪，上膛，瞄准，开枪，一套下来就是两个字，痛快！

我似乎找到真正的感觉了。

迅速上膛并瞄准，世界仿佛只剩我和枪还有被瞄准的气球。

砰——

啪——

再次击爆一个气球。

这比玩射击游戏刺激多了。

我不禁想整一把枪放家里。

三个，四个，五个，六个……

直到连续击爆第九个气球后，我才停止射击。

「剩下的你来试试。」

「不了，看司空同学你打的那么入迷，还是司空同学你继续打比较好，而且我从来没有碰过枪。」

「不是你提出要来打气球的？」

哪怕打两枪也好，全程让她在一旁观看内心实在过意不去。

「那……没打中不要怪我。」

「没关系，重在参与。」

冯晶瑶接过玩具步枪，摆好举枪姿势开始瞄准。

乍一看，女生拿枪也挺帅气的。

「司空同学，怎么没反应啊？」

她的食指不断扣动扳机，但子弹迟迟没从枪口射出。

原因不是没子弹，而是没有拉动枪栓给子弹上膛。

「要先拉枪栓上膛。」「像这样。」

我伸手拉动枪栓给她做示范。

发出卡擦一声后，再说道：「现在就可以开枪射击了。」

她轻声回了句「谢谢」，举起玩具步枪进行瞄准。

砰——

并没有出现气球爆炸的声音。

她立马转过头看向我。

眼神中藏有几分失落。

「我第一枪也没中。多试两枪肯定能打中的。」

第一枪找感觉，第二枪应该就能中了。

砰——

结果依旧没能击爆气球。

她继续拉动枪栓，准备进行第三次射击。

这次应该能中吧。

枪声响起。

再无后续。

「司空同学，还是你来打吧……」「我在一旁看就好了……」

三枪都没能打中气球，冯晶瑶的话语中充满了失落。

我自然不可能情商低到接过玩具步枪自己来打气球。

「没打中很正常，我第一次玩一枪都没打中。」

我装出一副不以为意的语气解释。

「噗——司空同学你好菜。」

她将笑颜掩盖在手背之下。

片刻后，下定决心：「好，我要超越司空同学！」

拾回信心的她再次举起玩具步枪，把枪口对准了粘在木板上的气球。

砰——

还是没中。

她不再气馁，拉动枪栓准备第五次射击。

砰——

没中。

第六枪。

没中。

第七枪。

没中。

砰——

啪——

第八枪终于中了！

紧绷的心弦一瞬间得到解放。

太不容易了……

看到冯晶瑶好不容易击爆气球，心中激起的浪花的比我自己击爆气球时还要汹涌。

「太好了，成功超越司空同学了！」

感叹的同时，还向我比出V的手势。

「也就一枪。」

发出不屑言论进行挑衅，这样或许能让她在剩下的七枪里击爆五个气球。这样就能拿到奖励。

她不出所料的上钩了，自信满满的说：「司空同学不服气？那我再打爆一个气球给你看！」

在仔细瞄准后。

砰——

啪——

两个！？

木板上的气球有两个同时爆炸，跟离谱的是，这两个气球之间差不多有半米距离。

「两，两个气球？」

冯晶瑶也是一脸震惊。

正当我和冯晶瑶疑惑不解时，一直保持沉默的老板开口了。

「有可能刚刚上膛的时候卡了两发子弹。」

一下子茅塞顿开。

怪不得能同时击爆两个不同位置的气球。

「小姑娘，你运气很好啊！」

冯晶瑶突然愣住，过了一会露出自嘲般的笑容：「从某种程度来讲，今天的运气确实很好啊，哈哈。」

她的话语和笑容不禁让我回想起上午她差点掉下山谷。

「司空同学，你来打吧。」

说着压低视线放下玩具步枪。

发生那种事之后还能有说有笑，我便下意识认为她是个坚强的女孩，实际上她可能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坚强。

「帅哥，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没有。」

我拿起枪，把剩下的子弹打完，带上奖品和她离开了打气球的摊点。

59.

「心情好点了？」

「嗯，抱歉。」

「没必要道歉，发生那种事，你已经表现得很坚强了。」

「真的吗？」

余光瞄见她抬起视线注视我的脸庞。

「我认识的女生中，没有比你更坚强的。」

「因为司空同学根本不认识几个女生吧？」

「……」「换做是我，多半会选择回家调整……」「所以，你真的很坚强。」

「谢谢。」

聊着聊着，周围的摊点消失了，一股淡淡的香火味钻入鼻腔，我们来到一个陌生的寺庙前。

庙里有个祈愿亭，上面挂了许多祈愿牌。

冯晶瑶停下脚步，看着寺庙里问道：「能进去许个愿吗？」

我欣然同意，准备站在庙外等她许愿。

结果她刚走两步便回过身，问：「司空同学不来许愿吗？」

「我不相信许愿这种东西。」

自小我就不相信牛鬼蛇神，许愿在我看来只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罢了。

「那，能麻烦司空同学在庙里等吗？」

「行。」

我跟着她一起进入寺庙。

寺庙内香火味稍浓一些，游客却没见到几个。

冯晶瑶买好祈愿牌并在上面写好许愿内容后，朝着祈愿亭走去。

看着站在祈愿栏前的背影，脑中突然冒出一张画面，画面中一头琥珀色秀发的女生也站在祈愿栏前。

突然，有几滴冰凉的液体打在脸与身体上。

我立马察觉不妙，如百米赛跑般，赶紧冲进寺庙里。

倾盆大雨即将降临。

冯晶瑶争分夺秒的挂好祈愿牌后，用手臂遮挡如子弹般倾泻而下的雨水，大步向我跑来。

「呼——这雨真是说下就下啊——」

她脸上几滴雨水泛着淡淡光泽，身上衣物被雨水不同程度打湿。好在光线昏暗以及衣服不透色。

「司空同学，估计我们这下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

「大概要下半个小时。」

我拿出手机瞅了眼天气预测，闪电预警，暴雨预警映入眼帘。

对我来说半个小时无非是打两把游戏的事，但对我身边正凝视夜空的冯晶瑶来说，可能会有些煎熬。

十一月初已是秋末冬初，夜晚的温度明显低于白天，只穿了一件休闲长袖的冯晶瑶又被雨水打湿衣裳，如果不做一些暖和身子的运动，待会保不准会感冒。

「啾——」

还没来得及提醒，貌似就已经感冒了。

好在我们在寺庙里，基本不会受到凉风吹刮。

「最好去运动……」

轰——

「呀啊！！！」

一声炸雷打断了我话语。

她捂住耳朵，一声尖叫后连忙蹲在地。

估计被这声炸雷吓得不轻。昏暗的光线下隐约可以看到她那张惶恐不安的脸庞。

唉。

我揣了揣口袋，摸到一直都会随身携带的物品后，向她走去。

「带了手机吧？戴上这个听歌运动一下，不然会感冒。」

她抬起头，先是看了眼耳机，而后与我双目交汇。

澄澈的黑灰色瞳眸中除了感激，还残留了些许不安。

「谢谢你，司空同学。」

她有点踉跄的站起身，接过我手中的耳机，并向我鞠躬。

「我没做什么值得你鞠躬道谢的事。」

转过身准备退到一旁和她保持一定距离。

60.

过了一会，我抬起头查看环境，忽然发现冯晶瑶并不在视野中。

下一刻，寺庙内闪过一阵白光。

雨还在哗啦啦的下。

尊立在殿前铜尊佛像在闪电加持下，莫名增添了几分恐怖色彩。

环顾四周，依旧没发现冯晶瑶的踪影。

跑哪去了？

心存疑虑的我走出寺庙，发现一位黑发马尾辫少女站在门口凝视对面的祈愿亭。

雷雨之下，她犹如失意的诗人。

「啾——」

不过，这份意境很快被一声喷嚏打断。

「站在这不冷？不怕感冒？」

「司空同学？！」

她发现我后一阵慌张，赶忙背过身擦拭眼睛。似乎在刻意隐瞒一些事。

「司空同学怎么出来了？」

虽然把泪珠擦净了，但眼眶湿润的痕迹却没办法轻易消除。

明明脸上还有泪痕，却强颜欢笑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令我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有询问她哭泣原因的想法，但又觉得这是在给自己没事找事。

沉默气氛持续了一会后，我最终还是决定开口。

「哭了？」

即使明知故问，心中也还是舒坦了许多。

如果她不愿诉说，那再好不过。

「还是，被司空同学发现了。」

说着眯起眼睛摆出微笑。

无可奈何的虚假笑容。

突然感觉眼前的女生有些神秘莫测，她对面部表情的掌控实在不像是普通高中女生。

「你当……」

「司空同学，能陪我聊会天吗？」

她打断我说话，并试图扯开话题。

当然，我也不希望她老老实实讲述哭泣原因。

「啾——」

「就在这聊？不冷？」

「没关系。」

既然如此说道，我也不会再瞎操心。

「那么，聊天的话题是什么？」

「司空同学喜欢下雨吗？」

她向我抛来一个问题，同时一步一步拉进我们之间的距离。

眼神中貌似出现了悲伤情感，很快又烟消云散。

应该不是我的错觉。

「看场合，在家玩游戏或者睡觉的时候喜欢雨天，除此之外都讨厌。」

「噗呼——」「司空同学的回答真是与众不同呢。」

睡觉或者玩游戏的时候下雨，总是能让我感到心静神宁，哪怕连输十把游戏，只要下场雨，焦躁烦闷的心情一下子便会消散的无影无踪。

「你喜欢下雨？」

「不，我痛恨下雨。」

我们聊着聊着就靠在棕红色木门上。

「痛恨？」

我转过头，有些好奇她为什么会痛恨一种很常见的自然现象。

「是的，因为一场雨，夺走了我最亲的人。」

……

「七年前的一场特大暴雨引发了一场洪水，我的哥哥为了救被洪水冲走的我，最后丧失了生命。」

平淡语气里明显混杂了悲伤的韵味。

大概明白她比普通高中女生坚强成熟的原因。

但是，为什么她要和我讲这些沉重的私事？

「我的母亲受不住哥哥突然离世的打击，很快变得精神异常。母亲离世的最后一句话，到现在，依旧记忆犹新。」

话音渐渐低沉。

也许是因为雨夜的风让她感到一阵凉意，两手护在胸口瑟瑟发抖。

「为什么……要去救……这个扫把星……」

……

「这个扫把星……指的是就我……」

61.

她颤抖的话语令我大为震惊。

现实中会有母亲会对自己的孩子说这种话真是难以置信。

「为什么你的母亲说你是扫把星？」

或许是震惊情感影响了大脑思考，一个问题不禁脱口而出。

下一秒，我便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错误。

「抱歉，刚刚的问题无视掉就好。」

她用黑灰色的眸子看了我一眼，闭上眼睛叹气般的长舒一口气，接着抬起头注视夜空。

似乎是我的问题再次让她感到哀伤。

「我啊，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在给周围人带来不幸……」

她停顿片刻，望了望我，发现我的视线后，将目光重新转移至夜空。

「我出生的那天，母亲险些因为大出血在手术台上去世……」

……

「出生满月当天，哥哥他发生了车祸……」

……

「一岁生日……父亲购买的股票开始全部跌停……」

……

「两岁生日……母亲的银行卡被人盗刷了所有余额……」

……

「三岁生日……父亲所在的公司……莫名破产……」

她的话语中已经夹杂了哭腔。

这些应该只是巧合吧。

「进入幼儿园当天中午……两个坐在我身边的小朋友……被饭粒呛到……」

…………

「一两个月后……一位非常关心我的老师……在楼梯间失足……抢救无效去世了……」

…………

「四岁生日，爷爷奶奶在同一天……因为心梗……离开了人世……」

她的眼角，有一样东西在微弱的光线下闪闪发亮。

毫无疑问，那东西是充满盐分的泪水。

「中秋节……聚餐的亲戚……在回家的路上……发生车祸……」

………………

「五岁生日，父母……哥哥……还有我……险些……在地震中丧生……」

………………

「六岁……生日……」

「够了！不用再说了。」

她眼角汇聚的泪水已经多次不堪重负的顺着脸颊滴落地面。

我实在不忍再让她叙说下去。

作为旁听者的我，此时心境都被她悲伤的语言感染，更何况她是亲身经历者。

「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问题。」心中的愧意促使我道歉。

「没关系，是我自己想说给司空同学听的。」

她抹净眼角的眼泪，将脑袋靠在了我的肩头。

「司空同学，你知道吗……」

抖擞肩膀驱离她的想法在大脑产生，但肩膀迟迟没有付诸行动。

「上午在吊桥上，我其实非常纠结……」

「我很害怕死亡，可一想到司空同学很有可能被我连累，心中便出现让自己干脆掉下山谷摔死的念头。」

原来是这样。

脑中出现她垂下手臂和脑袋自我放弃的画面。

「……」

此时应该说些什么安慰她，可我的大脑却像短路般，想不到任何可以在此时用作安慰的话语。

她靠在我肩头一言不发，眼睛若有所思的注视前方。

大约过了半分钟，她抬起头，接着后退两步，猛然向我鞠躬。

「司空同学，谢谢你愿意冒着危险去救我。」

……

大脑的语言区遭受冲击突然罢工。

经过几秒抢修，总算在脑中组织出一段话。

我用冷淡语气，理所当然地说出这段话：「当时状况，无论是谁，都应该会毫不犹豫的去救你。」

她怔了怔，随后挺直腰板抬起头：「嗯！只不过，这次能在千钧一发毫不犹豫抓住我的手的人，是司空同学啊！」

脸颊微红，闭合眼睑展现出美丽、幸福又治愈人心的笑容。

62.

十分钟后，暴雨渐渐进入尾声。

经过暴雨半个多小时的冲洗，世界仿佛初始化，一切都格外幽静。

「九点多了，回去吧？」 

「哈啾——」 

我低下视线去看身边靠墙而坐的冯晶瑶。 

她吸了吸鼻子，回答句「好的」后，两手拍拍裤子站起身。 

「回到宾馆，洗个热水澡早点睡觉，尽量别让感冒恶化，班级体不会因为一个人就取消明天的行程。」 

「嗯，谢谢司空同学的关心。」 

离开寺庙回到小吃街，原先熙熙攘攘的游客与各色各样的摊点一同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和她一言不发，像陌生人般，在空荡的小吃街上走着。 

十几分钟后，到达宾馆门口。 

「等一下。」 

我从左裤口袋中拿出一个毛绒仓鼠钥匙扣。 

「这个给你。」

「嗯？」 

看见我手中的物品，她瞳孔放大一圈，盯着我欲言又止。 

我回避她的视线，补充说道：「打气球的老板为了赔礼道歉，就说把这个钥匙扣送给你。」 

「我真的能收下吗？」

「你要去问那个老板，这是他送给你的，我只是负责把它转交给你。」 

「谢谢司空同学！」 

「都说了我只是负责转交给你。」 

她接过毛绒仓鼠钥匙扣，小跑两步在楼梯上停住，转过身。 

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在橘黄色灯光下展露自然的笑颜。

「司空同学，下次送礼物可不准再用他人名义了噢！」

「哈啾——」 

「呵呵——耍帅过头了。」 

她不失尴尬的笑了笑。

「晚安，司空同学。」 

说罢，转过身快步进入宾馆。

站在宾馆外傻傻看着她背影逐渐消失的我，囔囔一句「原来她知道」的吐槽，戴上耳机进入宾馆。 

上到二楼，敲了敲房门。 

头发半干，换上睡衣的欧阳将房门打开。 

看见我，坏笑立刻挂上脸庞。 

一瞬间，我有往他脸上拽上一拳的打算。 

「嘿嘿，司空，和冯晶瑶幽会的感觉怎么样啊？」 

「呵。」 

我懒得解释，从他身边绕过，进入房间。 

刚准备从背包里拿衣服洗澡，他又开口。 

「老班九点钟的时候来查房了。」 

我停下手中动作，瞟了他一眼，不以为意的问：「所以呢？我要完蛋了？」 

「完蛋倒不至于，就是明天要去跟她解释下九点还没回宾馆的原因。」 

「哦，知道了。」 

我带着换洗衣物进入卫生间。 

打开水阀，热水从头顶的莲蓬头倾泻而下。 

哗啦啦的水声中，大脑不由自主的开始回忆三十分钟前和冯晶瑶在寺庙中的对话。 

现实比影视离谱……吗…… 

有没有可能那些都她是胡编乱造的…… 

静下心以后，总感觉冯晶瑶的话有参假成分。现实世界中，怎么可能出现如此魔幻的事情？ 

洗完澡，一边用干毛巾擦拭湿润头发，一边从卫生间走出。 

「欧阳，问个事……」 

虽然怀疑冯晶瑶不太好，但我还是想知道她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 

「怎么了？难不成在浴室发现了针孔摄像头？」 

躺在床上的欧阳突然起身，一脸慌张地护住胸口。

「脑子又不正常了？就算真的有，你一个男的有什么好怕的？」 

「哈哈，说的也是。」「那么，司空你想问什么事？」 

「一个星期前的家长会你在场吧？」 

「当然，所有班干部都在。」 

「那么，冯晶瑶的家长到场了吗？」

我盯着欧阳，收紧声线严肃的问道。

然而他却还是一副闹着玩的态度。

「啧啧啧，这么快想开始了解她的家长了吗？」 

「别开玩笑！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冯晶瑶啊，她家长来了哦……」 

「她爸还是她妈？」 

「应该不是她爸爸，那个男性比较年轻，家长会全程低着头，结束后班主任想找他聊聊，被他用公司有急事推掉了。」

「……」

「代开？」

「班主任也怀疑，之后打电话给她爸爸结果一直是电话已关机。冯晶瑶也说她爸爸公司很忙，不是特殊情况基本不会回家。」 

她说的多半是事实了……

现实真的比影视离谱……

得出答案的我在床边坐下。

「司空，看你见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是因为她跟你说了她家庭的事？」 

顿时心中一惊。 

「啥？」 

「司空你主动来问她父母的问题，就觉得她有可能把她家庭问题跟你说了。」 

「什么意思？」 

「因为，她的入学信息表上只填了父亲那一栏。」 

……

欧阳脸上笑意褪去，神色一下子变的认真。 

但我没有延续话题的想法。 

「哦，知道了。」

说完在床上躺下。

欧阳也识趣的没有继续开口。 

我拿起枕边的手机，准备打把巅峰赛然后睡觉，看到时间后果断放弃这个想法。 

今天走了一天，再加上明天六点就要起床集合去爬山，不睡够八小时明天多半是一副无精打采，昏昏欲睡的状态。 

将手机放回枕边，闭上眼睛。 

◇第二天

睁开眼，借助路灯灯光可以勉强看头顶白花花的天花板。 

侧过身，用右手在枕边摸索手机，碰到后拿到眼前，摁下开机键，锁屏页面显示的时间是5：18。 

平时晨练大概就是这个时间起床。 

我伸个懒腰，伸展一番身体后坐起身。 

另一张床上，欧阳正在呼呼大睡。

洗漱完，我回到床上，点开QQ，准备阅览群里信息。 

群消息99+，看来他们昨晚聊的很嗨。 

看到群聊最新一条消息，差点傻眼。

『大家早上好，昨晚淋了点雨发烧了，为了不给大家添麻烦，就先回去了。』 

时间是4：32。 

不过也好，她回去除了养病，还可以调节一下心情。 

大致翻阅了下一百多条群消息，基本是在吐槽今天早上的爬山活动。 

返回消息页，发现12：24有位女生给我发了消息。

我给她的备注是——南宫筱汐 

『小吃街里还有什么好吃吗？』 

在这条消息之前，还有十几条灰色小字的消息——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依次输入棉花糖，江米棍，烤红薯，米线，画糖，灌汤包后，点击发送。 

瞄一眼时间，5：46。

是时候叫欧阳起床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