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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可以進城了。」

對著駕馭馬車的馬夫喊道，看守城門的士兵因為冬季的天氣的打著冷顫，他退到一旁，讓通過檢驗的貨物進入城鎮。

「什麼時候才能換班啊……」

士兵望向城內，運載著貨物的馬匹踩在城鎮的道路上，發出規整的腳步聲，向著視線的方向遠去，在這輛馬車之後，城門處已經沒有其他需要進到城鎮的人了。

耐著煩悶的心情，士兵退回到城門處，在幾乎要碰到城牆的前一刻，他的背脊挺直，似是要趕走依附在皮膚上的冰寒一樣。

「隊長！抱歉！我遲到了！！」

一道聲音從城門中奔出，伴隨著嘎吱嘎吱的盔甲聲，新出現的年輕男性停在了士兵身旁，恭敬的行了個禮。

「……你連裝備都沒戴好，繞城牆一圈，把衣著整理好後再回來。」

「是！」

年輕的士兵轉過身，倉促的整理著身上的防具，順著城牆的方向跑了起來，那位被恭敬對待的隊長只是望著他一陣，便轉過頭凝視著城外，履行著看守的工作。

拜這個遲到的年輕士兵所賜，他換班的時間被推遲到了對方的懲罰結束之後。

「隊長嗎……」

儘管擁有比一般士兵還要好上一點的稱呼，擁有能夠使喚一般士兵，甚至是隨意處分的權利，但他的年齡與剛剛的年輕士兵相比根本相差無幾。

「要是我確實有著與之相配的實力就好了。」

士兵的眼睛凝視著城外的森林，即便是在寒冷的冬季，沒有一寸葉片的樹林仍然孕育著不可見的晦暗，就如同許多傳說所描述的那般。

「受到詛咒的森林嗎……？」

『拉索特的森林受到詛咒』。這已經不是多麼新鮮的故事了，無人得知這樣的傳聞是從何而起，只是關於那種事情的真相，大概不是實力不匹配的士兵能夠了解到的。

「……隊長怎麼會就這樣死掉呢？」

口中吐出了口寒氣，趁著沒人注視，士兵直接靠在了城牆上，曾經他因為看不順眼賄賂的行為，所以糾纏了騎士和她的旅伴太久，結果被之前的隊長揍了一拳。

原本認為那樣興風作浪的貪官會像故事裡的狐狸那樣，苟在自己的位置許多年，最後從根部腐敗整個國家，但最後就連一個月都還沒過去，失蹤的隊長就死在了水井的深處，而他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接續了死者的位置，成為了看守工作的隊長。

或許在未來的哪一天，會有哪一個騎士犯下重大的過錯，也同樣的被清理掉，而作為士兵的他也會照著之前那樣，莫名其妙地成為騎士，然後死在奇怪的戰場上。

「騎士……那個騎士過的還好嗎？」

當初想賄賂他的騎士，有著令人印象深刻的茶色長髮，原本認為一輩子可能就只會碰到那一次面，結果騎士卻在索特城任職，甚至在每個清晨，都能見到她繞著城牆慢跑。

「隊長！我……回來——了！」

不知過了多久，方才那個被處分的年輕士兵從另一個方向跑了回來，全身髒兮兮的，喘著大氣，像是要虛脫一樣。

「我給你十分鐘，休整好後再過來接替工作。」

「是！」

「……果然那個速度是異常的嗎？」

在年輕士兵走遠後，他獨自一人喃喃著。

那個異常的騎士得到了個響亮的封號，四處剿滅惡魔契約者，最後成為了騎士團的指標性人物，受到眾人的景仰，但這也都是因為對方有著與之匹配的力量。

「希望她沒出什麼事吧。」

士兵望著城外空無一人的荒野，閉上雙眼，低聲喃喃著禱詞，將這短暫又微不足道的祝福，奉獻給了那個會在凌晨繞著城牆跑的怪人。

＊

自從退出騎士團後，羅琳格就沒有再繼續晨練了。

「把武器抬高點！」

抓著手裡的騎士劍，使力打在眼前的武器上，沉重的攻擊讓惡魔契約者差點握不住手裡的劍。

「撐住。」

羅琳格對著眼前和她對練的人喊道，在先前她和罌粟戰鬥完後，罌粟就不怎麼幫助其他惡魔契約者訓練了，而那份工作，就轉移到了正好離職，而無所事事的羅琳格身上。

『妳怎麼好像，很會教人的樣子。』

莎姆一如往常的趴在頭頂，一如往常的在羅琳格忙碌時向她搭話。

『騎士有個工作是要輔導士兵進行訓練……』

『……這麼說來第一次見面好像就是那樣吧，不過妳帶領的那些士兵好像都死了。』

『……』

『但妳讓一般的惡魔契約者接妳的劍會不會太勉強了。』

聽著莎姆的聲音，羅琳格仔細想著，然後又向對方的劍揮出了一記重擊。

『我覺得我已經有收斂了……但就算如此，這個人之前的攻擊也比現在還要強上很多才對。』

『妳之前和這個人打過嗎？』

『之前妳睡著的時候，因為對方有強韌的跳躍力，還有針對敵人頭部要害攻擊的習慣，所以很棘——』

羅琳格將注入在騎士劍上的力量收回，掙開攻勢的惡魔契約者瞬間跳了起來，讓手裡的武器朝著羅琳格揮去。

——吭

羅琳格輕而易舉的用劍刃擋下了緩慢的攻擊。

「……速度變慢了。」

「什麼？」

「為什麼你的攻擊沒有像之前那樣凌厲，反而這麼緩慢。」

「……」

羅琳格質問著眼前的惡魔契約者，對方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開口。

「那個……您的惡魔趴在您的頭頂，讓我有點不知所措。」

『這麼說來剛剛在戰鬥的時候我一直盯著他啊！』

『……莎姆。』

『在戰場上什麼都有可能會發生吧！叫他自己習慣！』

莎姆像在下命令似的拍打著羅琳格的頭頂，任誰都能聽得出那些話只是在推卸責任，但可惜的是，那之中卻存在著一絲正確的道理。

「……在戰場什麼都有可能發生，所以你還是盡可能的讓自己習慣吧。」

「啊！好的。」

惡魔契約者答道，他擺好架式，再度將手裡的刀刃朝向羅琳格，但不知怎的，這途中，羅琳格能感受到從對方那投射過來的擔憂視線。

「好的，就到這邊為止，回去好好休息吧。」

「謝謝。」

最後，羅琳格將騎士劍收入劍鞘，這場對練一直持續到了對方習慣了莎姆的視線為止。

『結束了嗎？』

『結束——』

碰——

一股重量從身後迎了上來，對方將兩隻手臂纏在了羅琳格的肩上，羅琳格一邊掙扎著一邊回過頭望向那位有著鮮豔紅髮的女性。

『——還沒結束。』

那雙紅色的眼睛有些不悅的盯著她，直到羅琳格向她微微點頭後，她才滿意的放開雙手，向後退了幾步，讓紅色的劍憑空出現在她的手上。

『莎姆，能請妳先到一邊等我嗎？』

『妳今天也要和她戰鬥啊？』

『嗯。』

莎姆低嘆了口氣，懶洋洋的從羅琳格的頭頂浮起，飄向了訓練場的牆旁。

確認到莎姆移動到牆邊後，羅琳格把手移到腰間，握回方才還緊握著的劍把，劍把的熟悉觸感纏上指尖，像是掙脫不開似的。

追根究柢，自放棄了一直以來沿著的方向後，曾經拚死踏下的每一塊足跡像是消散似的，一切都回到了原點，自己也變得像是空有蠻力的空殼一樣。

一道紅色的光從眼角的陰影裡浮現，羅琳格立刻側身，罌粟的劍深深刺入一旁的空氣中。

「……也是，戰鬥的時候得專心才行。」

羅琳格低聲說著，不在乎罌粟是否有聽到她的聲音，她向後退去，冰寒的氣息攀上劍尖。

羅琳格還不是很擅長使用神咒的力量，唯一能做到的，只有懷抱著相對應的想法，然後強硬的用意志力去操縱它，才能夠勉強讓神咒的力量依照自己的意願行動。

要是打算使用火焰，就得懷抱著對自身的憎惡，讓那股憤怒的火燒遍全身，把那些燒的焦乾的血液從指尖溢出，讓它們纏到劍上。

使用冰寒也是同樣的道理，把內心深處的悲傷全部解放，讓自己的嘆息沁透全身，從那疼痛的骨架中淬煉出冰涼，然後將它灌注在劍上。

只有掌握了這些情緒後，羅琳格才能好好的使用這些神咒，但事到如今，掌握這些能力後所要做的事，已經變得相當模糊了。

——吭。沒過多久，兩把劍在空中不斷交會，兩方無保留的使盡一切，這一幕，坐在一旁的莎姆一覽無遺。

「……真是不想看到這個啊。」

為了確保羅琳格不會聽見，莎姆特地用嘴將話傾訴。無論是控制什麼樣的神咒，羅琳格都得讓自己的精神處於崩潰邊緣才能將那些情緒釋放出。

這一點，能夠體察到羅琳格情緒的莎姆無比肯定。

「她會不會就這樣壞掉啊……」

向著眼前的罌粟發了狂似的攻擊，而對方則回以陶醉的笑容，沉浸在這種戰鬥中的羅琳格肯定不會發現，在他人眼中，她自己到底有多麼瘋狂。

莎姆沒有繼續看下去，她闔上了茶色的雙眼，將頭埋進了膝蓋裡後，縮成一團。

——吭。金屬的堅嚎聲穿進耳內。

「今天……大概也是羅琳格勝利吧。」

罌粟難以戰勝掌握了神咒的羅琳格，可到了隔天，還是會繼續發起挑戰。這件事，待在內心空間裡，一直盯著外面的世界看的莎姆，非常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