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結束的故事──3

四月、在那個臨近狄卡羅國,還沒被惡魔契約者襲擊的拉索特邊界營,有一名人形精靈剛剛造訪過。


灰色的長髮,帶有朦朧感的灰色眼瞳,名為夏蒂的人形精靈埋入了夜晚的漆黑中,走進了兩國交界線的山峽,儘管精靈不會被拉索特國限制出入,但她仍然披著那隱藏身分的斗篷模仿著人類的姿勢行走。


「應該……沒有被看見才對。」


或許是這短暫的旅程過於沉寂,夏蒂輕聲自語著,她之所以大費周章地以這樣的方式移動,都是為了掩人耳目──無論是對人類還是精靈。


夏蒂還記得那個應該要由她解決掉的惡魔契約者──漢弗萊,那個在其後被羅琳格殺害的「狼人」,那個飽受斯蘭特戰爭殘害後,誕生的一大禍種。夏蒂這次前往外國的目的,也是為了要解決那場戰爭遺留下來的禍種。


因此,這趟短暫的旅途絕對不能被任何的人類和精靈發現。


夏蒂拉緊兜帽,轉回身朝著狄卡羅國前進。她已經決定不能再讓他人來代替自己完善後事了,更何況,羅琳格還要決定怎麼處置周遭的惡魔契約者,她沒有打算把自顧不暇的「朋友」牽扯下水。


要是可以的話,夏蒂也希望能夠自己親手了解狼人,但是沒法契約的精靈沒有任何用處。


在斯蘭特戰爭那時,夏蒂因為與自己的契約者意見相駁,所以強制結束了契約,其結果,就是自己引以為傲的神咒無法使用,就連精靈基本能做到的契約和祝福也都作為懲罰被剝奪,一直到最近,夏蒂才感受到力量在慢慢回歸。


而夏蒂的契約者,因為在最後一刻被解除契約而失去力量,被教團騎士奪走了性命。


之後,那些教團騎士踏入了斯蘭特國的疆土,它們所前往的第一個地方,就是漢弗萊年幼時居住的村子,即便夏蒂已經比那些教團騎士更快抵達,但她所能做的,只是觀望著整起悲劇的發生經過。


「……得快點到才行了。」


苦澀的記憶在喉中迴盪,身後那遙不可及的故土上孕育著濃厚的悔意,不將那些捨棄就無法向前,距離這趟旅途的終點還有很久,夏蒂在無人注視的山峡裡輕輕飄起。


曾經被稱作斯蘭特的國土換了名字,夏蒂也知曉那並不是她一個人的錯,可那次改名所產生的後遺症,夏蒂不打算就這樣一筆勾銷,因為她沒有辦法忽視,那些病痛中存在著她的影子。


當時夏蒂比教團騎士還要早抵達漢弗萊的村子,可即便她使盡渾身的力氣,所能做到的,也只有弄出一顆溫橙的光球來吸引漢弗萊的注意力,讓他忘記冬季的冰涼和倉庫裡的積灰。


夏蒂知道,那顆光點似乎真的成功安撫了漢弗萊的心情,所以在他死前的最後一刻,那顆光點的出現,才會心甘情願地讓他放下執念,可在過去,真正需要安慰的是夏蒂自己。


那顆散發著微微熱意的光點被孩子擁入懷中,望著那樣安詳的一幕,夏蒂暗自祈禱著那有如災難般的教團騎士抵達時,這座村子能夠平安無恙。


──而事實就真的如她所料,那群教團騎士並沒有打算摧毀村莊。


所以夏蒂緊繃的神經就這樣放鬆了下來,一直到迎接教團騎士的村民不小心說錯話了為止。


可能一般人並不曉得,又或是知道了也沒法避免。斯蘭特戰爭以拉索特國來看,是因為兩國教義不同所衍生的一場聖戰,因此,在那些對教團有著瘋狂執念的教團騎士眼中,斯蘭特國與信仰相關的種種,都是對他們的褻瀆──包括了對他們的感謝。


人的頭顱在蓬鬆的雪地上翻滾,腥色的液體濺了出來。教團騎士起初沒打算屠殺整個村子,只打算在這裡獲取一些補給,更早之前的他們恐怕沒想到,他們最後會殺了一個出言不遜的村人,同時,也沒有村民會想到,他們只打算殺那個出言不遜的村人。


教團騎士仍堅守在原地,村民們開始逃逸,而夏蒂的思緒則被鎖在了那一刻,錯過了那個跟著人潮跌跌撞撞跑走的漢弗萊。


之後漢弗萊身上發生的所有事,都是夏蒂未來跟在漢弗萊身邊才知曉的,但那時他已經和嗜血的狼契約了。


焦躁的心情在體內響徹。沒過多久,浮在半空的夏蒂就通過了山峽,抵達了另一側的狄卡羅國。


為了不留下更多的後悔,夏蒂還得繼續趕路,穿過狄卡羅國,抵達狄卡羅國西邊的國家──「日陽」。


「──如果被其他人知道的話,大概會被阻止的吧。」


夏蒂看向遠方的微曦,望著那將昇起的太陽,以那道紅光命名的國家,對所有的人形精靈來說,是一切糾紛的淵源。


日陽的統治者、主持八國會議的會議主,是歷史上第一位與人類簽訂契約的人形精靈,也是那個在其他七個人形精靈眼中,殺害了精靈神的──叛徒。


夏蒂沒有再回念山峽後的風景,她也忽視了那昇起的朝日,只是毅然的走在狄卡羅國的土地上,在之後,她成功地和對方達成了某些條件,從日陽的王那得來了,那個被斯蘭特王遺棄的騎士的所在地。


但是,她也同樣沒能注意到,那個生長在山峡中,曾經奪走漢弗萊的靈魂的──藍色花朵,現在似乎在注視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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