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武器的由來

拉索特國和狄卡羅國之間的紛爭連綿不斷,而其中一個原因,在於那完美的將兩國劃分開的山壁,其擁有權究竟要歸屬給誰。


從狄卡羅國的方向望過去,能在山壁上望見大小不一的坑洞,那代表著的並不只是單純令人驚嘆的景色或人工技術,而是那山壁中所蘊含的價值。


在山壁之中,能夠開採到一種偏向透明的紫色金屬,除了相當罕見外,也是染陸上最適合打造成武器的一種材料。


而在狄卡羅國中,一個隨處可見的工房內,一個巨大的木箱唐突的出現在了林立的鐵器和打鐵爐之中,就在這時,一位年輕女性拿取工具將木箱給拆開。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高級的──」


女孩踩著皮鞋的腳輕微墊起,將整個頭沒入了和她等高的木箱中,她那穗黃色的髮束也跟著落在了木箱內的紫色金屬上。


「我這輩子最不後悔的事可能就是來這裡工作了!」


曾經,狄卡羅國和斯蘭特國訂下了公平的協議,山壁上的礦物基本都歸為狄卡羅國所有,而狄卡羅國人也一直都以擁有紫色金屬為榮,以至於紫色在狄卡羅國內成為一種相當高貴的顏色。


在這樣金屬風情的薰陶下,所誕生出的,就是像這位少女一樣對鍛造武器情有獨鍾的學徒或鍛造師。而放在木箱內,使少女滿懷熱情的,就是在斯蘭特國覆滅後,因為和拉索特國爭執不斷,變得相當難以獲取的透明紫色金屬。


「而且這還是女帝大人的訂單!這裡絕對是最好的工房!!怎麼就沒有人想來呢?」


「快點把東西拿來……不要太激動了。」


「是!師傅!」


在工房深處傳來了男性的聲音,少女立刻脫離了木箱的誘惑,抱起了幾個大小不一的金屬,轉身走向了師傅所在的火爐旁。


「好!都在這裡了!師傅!!」


她把大量的礦石輕放在了桌上,對著一位瘦弱男性喊道。


「……我有聽見。」


男性實在無法習慣徒弟成天大聲嚷嚷的噪音,他皺著眉頭,把瑩著紫色光輝的礦物置在雙眼前細細觀察,畢竟,因為他個人的緣故,他也從沒有的機會能接觸到這個珍貴的材料。


原因很簡單,這位男性的外型和世人所熟知的鍛造師相差甚遠,即便他所鍛造出的武器相當著名,甚至在國家眼中已經屬於最為頂尖的哪一類,但對其他鍛造師或將要走入這個行業的學徒來說,他仍然不被視為一個人物。


──與煤灰毫不相干的白色頭髮,瘦弱到都不確定能捶打金屬的身材,以及最為重要的,那被視為不詳的雙耳。


在師傅觀察礦物的這段期間,少女緩緩退到了身後,觀察起師傅的雙耳。實際上,之所以少女會選擇進到這間工房成為學徒,有一部份原因是對那不詳的雙耳感到好奇。


細長、尖銳、在見到那雙奇特耳朵的同時,一般人很難聯想到自己的身上也有同樣的聽覺器官,而對於能感受到耳朵獨特魅力的狄卡羅人來說,這間工房的鍛造師,太過詭異。


最後,就是男性得到了相當駭人且影響整個職業生涯的傳聞。


「對了!師傅,這裡是女帝大人的要求!」


少女從他的身後遞出了一大疊的紙張。


「放著吧……直到繳交期限那天妳都不要來工房。」


「啊!?我不能看師傅您打造武器嗎?」


「不行。」


「藏私!」


「……這是女帝大人的委託,一個不慎是會出問題的……我需要專心。」


「喔──那好吧!」


在聽到了師父的答覆後,少女臉上的不甘像什麼也沒發生似的轉換成了原先開朗的笑容,隨之緩緩的走出工房,甚至在離開前都不忘將門關上,掛上休息的牌子。


「……」


在空間回歸平靜後,男性開始看起剛才少女留在桌上的鍛造要求,應該說,這把武器最後的主人──使用者的詳細資料。


只要是在這領域有一定建樹的鍛造師,基本都有些與此有關的識人方式。


其中一項,便是可以從要求裡看出買家的專業性。只要看提出了什麼要求,就能夠知道買家對實戰和鍛造兩方面有多少建樹,才能夠簡明扼要的向鍛造師提出重要的要求。


「──太多了。」


但此次的情況則不然,寫在要求上的資料壓倒性的多,手掌的大小、手指的粗細、整體的手型、慣用的手、慣用的腳、使用者的平衡感、視力的好壞、戰鬥的方式,以及身高跟體重等等......一些只要粗略知道便能量身訂製的資訊被鉅細靡遺地寫在了紙上。


光是為了完全閱讀理解,男性就已經花上了相當長的時間,就連工房內的照明,都只剩下了透進窗內的月光和爐中的點點星火。


灼熱的火焰攀上了男性的手指,隨而轉瞬即逝──在男性總算使打鐵爐中的炙熱咆哮後,他的手再度伸向了那紫色的珍稀礦物。


他細緻的去感受材料給予他的反饋,甚至都不用去做想像,就能無意識的感受到這些材料會成為多麼優秀的武器。


過於珍貴的礦物;過於大量的供給──其實男性並沒有對他的學徒撒謊,這個來自統治者的委託已經給予了充足的供給,而這其中的暗示很明顯,要是男性沒能造出對得起這些材料的作品,那他就得付出代價。


──金屬的聲音在夜間迴盪。


使人如履薄冰;讓人芒刺在背,能得到這樣子的委託,大概在國家眼裡,男性已經是最頂尖的鍛造師了,所以才會被授予如此重任。


──。


他已經,獲得肯定了。


──敲擊的聲音聽上去又是如此空蕩,像是缺少什麼一樣。


他不理解。儘管他外表的特殊使他面臨更多的責難。可是「肯定」這種事物,已經在他鍛造的生涯中捕獲許多。


──在保持著空虛的同時,炙熱的心臟落入冰寒的失望中,從來就沒能成功冷卻他心中的渴望。


他從來就不缺那些來自他人的肯定,而這些肯定也沒法使他的空虛得到滿足,結果,每當鍛造完後,留給他的只有一直燃燒著的火焰。


那把新鍛造出的良劍被男性丟到一旁,那是和以往他的無數個受到稱讚的作品相同的殘缺品。


他又拿起了新的金屬開始鍛造。


可儘管有著如此深刻的不滿,但男性也不曉得到底要用什麼去填補空虛。


男性之所以會擁有那樣被說是受到詛咒的不詳雙耳,原因是他母親所給予的祝福──愛意。


他的母親渴求著、祈求著,讓他能夠誕生在世上,而那些願望濃縮成了愛意,成功的讓現在身為鍛造師的他出生,也使得給與那股愛意的母親變得空無一物,失去生命。


至少,鍛造師那同樣早早就死去的父親是這樣和自己說的。


男性還記得,每當父親講完他和愛人的故事之後,總是會流露出感到棘手的神色:「總是很難理解精靈大人的想法呢!」然後講著那種幸福的話。


儘管毫無關聯,但男性認為大概是他母親的緣故,從他的人生中溢出的所有,促使他成為了必須創造某種東西的職業。他也只能像是要灌輸什麼一樣,把自己的一切打進那在爐中燒著的新生裡。


「──」


在男性回過神來後,最後一把劍已經打造完成,他呆若地望著手中的那把騎士劍,劍身理所當然的筆直、潔白,卻在火光的照耀下保留了礦物特有的紫色光瑩。


「……」


男性將騎士劍收入劍鞘內,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目光所及的地方,然後像失了力般坐到了地上。


他對現狀沒有任何的認知,只知道在他懷抱著熱情打造武器的那段失神中,劍身就已經被打造好,而又是什麼時候裝上握把,又是什麼時候製好劍鞘的──他完全沒有印象。


現在的他只是用著渙散的眼神,望著那宛若自己的另一半分身的完美成品,感受著像是永遠缺少了什麼的自己。


然後,男性昏了過去。


一直到隔天交付委託的期限到後,那位活潑開朗的女學徒才驚訝的發現倒在地上的師傅,並匆忙的把武器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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