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不知何時,流傳著一種偏說—— 


人類之所以能夠靠簽訂契約來獲得力量,是因為在神分裂後,祂的肉身融入了人類的靈魂,所以精靈和惡魔的力量才能透過人類展現出來。


但在教典上,能夠得到神的饋贈並將它融於靈魂的並非只有人類。


在羅琳格開始護送奧蘿拉已經過了一天,這一天內沒有發生特別的事情,而到了傍晚時,羅琳格再次在森林內紮營,但在羅琳格紮營的空地不遠處,有一頭野獸被關在籠子內。


野獸有著漆黑的毛皮,外型有點像是鬣狗,但與鬣狗不同的是,它有格外強健的四肢,和超越四肢長度的長尾,在它的臉上,嘴上的切口一路延伸到右臉頰,張開嘴時,野獸的嘴內並沒有粉色的舌頭,像是在嘴內種植著大量的金屬一樣,口腔內全是銳利的牙齒,在牠的左腹部上有著一顆格外顯眼的眼球,長尾上充滿著堅硬的倒刺


據傳聞,這種野獸用原先的肉身承受了神的餽贈,但野獸並沒有辦法控制住這種能力,導致身體產生異變,性情也更加殘暴和嗜血,甚至凌駕於原先的本能。


肆意的宣洩自己的力量,這種野獸被稱為「魔獸」。


而在關著魔獸的鐵籠旁,有兩個黑衣人在對話。


兩個黑衣人的全身由黑色的布料照住,僅露出了雙眼。


「那個騎士……不能殺?」


其中一個有著紅色瞳孔的黑衣人開口,聲音是稍微有點尖銳的男性聲音。


「似乎是牽扯到了什麼政治因素吧……」


在紅色瞳孔的黑衣人的發問後,另外一個有著綠色雙眼的黑衣人回答,而他的聲音聽起來則是稍顯低沉的男性聲音。


「我們不能直接衝進去處理掉目標的嗎?」


「別讓那個騎士知道我們的存在會比較好,所以會暴露我們的方式得留在最後一手。」


綠色雙眼的黑衣人繼續說。


「所以等一下先把魔獸放進去試試看那個騎士的實力吧。」


「……好」


「您沒事嗎?」


在升起的篝火旁,羅琳格靠近了抱著雙膝坐在地的奧蘿拉。


「您好像從今天早上就很沒精神。」


「……沒事。」


「……有甚麼我能幫忙的嗎?」


「......」


奧蘿拉沒有回答,對她來說,羅琳格並不是能讓她說出自己缺點的人,更何況奧蘿拉也不樂見向一個拉索特人敞開心房。


而這對羅琳格也是一樣的,羅琳格並沒有必要連護衛對象的心情都一同納入考量,這只不過是為了讓她自己能夠安穩一點而做出的提問而已,不如說,假設奧蘿拉真的向她敞開心房暢談的話,羅琳格才會比較困惱。



『琳琳,有個很酷的東西來了欸!』


莎姆笑著用期待的語氣提醒羅琳格。


『什麼東西?』


『從右邊來了。』


羅琳格看向右方,在那時,一聲長嘶聲從森林內傳來,一隻長得像鬣狗的野獸衝到了營地內,黑色的雙眼盯著羅琳格,像是在盯著獵物一般。


「……那是什麼!?」


「魔獸……奧蘿拉女士,請您保護好自己。」


羅琳格把奧蘿拉護在身後,拔出了腰間的騎士劍走到了魔獸前,。


魔獸長大雙嘴,無數的利齒出現在羅琳格的眼前,隨後魔獸帶著滿口的威脅衝向羅琳格。


『話說琳琳,生命跟工作比起來,生命比較重要吧?妳幹嘛不直接拋棄奧蘿拉跑走就好?』


羅琳格將騎士劍深深刺入迎著她張開的大嘴,魔獸因突如其來的疼痛往後跳躍,但隨後因口腔內還插著的騎士劍而痛苦的在地上打轉。


『這個很酷的傢伙是笨蛋嗎。』


『那是魔獸,還有在戰鬥時和我說話會分心。』


沒過多久,騎士劍從魔獸的口中脫落,魔獸的雙眼充血再次盯著羅琳格。


『要肉搏戰耶!』


『閉嘴。』


魔獸因口中的傷口而流淌著血,赤紅色的液體從魔獸的口中溢出,隨後魔獸再次衝向羅琳格發起第二次攻擊。


『所以妳為什麼不直接拋棄奧蘿拉?』


莎姆語調平順地飄在羅琳格旁發問,但羅琳格沒有回答問題的空檔。


羅琳格在野獸衝來時,閃到魔獸的左方,對著長在那的第三隻眼睛用手深深的刺入。


魔獸一聲撕嚎,在羅琳格感受到刺入的手有一種黏著感時,她的腹部遭到一股撞擊擊飛。


那是魔獸堅硬的長尾,上面的尖牙在羅琳格的腹部造成數道撕裂的傷口。


「哈……啊……」


羅琳格被擊飛到一旁的樹,在這時,魔獸看了下另一邊的奧蘿拉後,將頭轉回盯著羅琳格,它再次張開嘴朝著羅琳格衝來。


『……我不能讓奧蘿拉死掉。』


在這個一瞬間的空檔,羅琳格將目光轉移到了莎姆身上,接著羅琳格咬著牙忍耐著疼痛再次站起,在她的身旁有著一開始插在魔獸上的騎士劍,她把騎士劍對準魔獸衝來的方向。


『為什麼?』


莎姆低聲問著,魔獸衝到了羅琳格的身前跳起,張開溢著血的大口想要咬下羅琳格的頭顱,在那一瞬間,羅琳格把騎士劍用力插入魔獸的上顎,騎士劍貫穿了魔獸的嘴,魔獸的口中再次噴出鮮血,在地上痛苦地扭動。


『我不能讓人在我眼前死掉。』


羅琳格用腳緊踩著魔獸的頭,接著用騎士劍一個一個刺入它的後尾和四肢。


在羅琳格按著腹部的疼痛死鬥時,莎姆懸浮在空中用手撐著頭懶散的繼續問著。


『反正又是想更靠近那個星星對吧!可是要達成這種目標到底要做什麼?琳琳這樣做真的能變得更加閃耀嗎?』


「啊啊啊啊啊!」


女性的尖叫聲傳來,羅琳格看向聲音的方向,聲音的來源是跌坐在地的奧蘿拉,她一臉驚恐地看著前方的另外一隻魔獸。


羅琳格見狀後把騎士劍從踩在腳底的魔物中拔出,接著往奧蘿拉的方向奔去。


第二隻魔獸的外型和剛才的鬣狗相似,不同的是,第二隻魔物並沒有強健的長尾,以及側腹的第三顆眼睛,取而代之,它的體型比鬣狗還龐大,而它有一隻比其他四肢看上去還要更加堅硬巨大的右前腳。


『說到底,琳琳想做的事真的有夠奇怪的,想要像流星一樣閃耀,也沒有甚麼標準和規定吧?』


即使羅琳格再次朝著魔獸奔去,莎姆也不怎麼在意的又一次提出問題。


而這時,魔獸在奧蘿拉的上方舉起充滿威脅的右前腳,但是羅琳格即時的趕到,她將騎士劍劈向魔獸舉起的右前腳,魔獸的右前腳被騎士劍砍入時——


「砰!」


羅琳格的騎士劍發出不自然的聲音,隨後斷裂。


羅琳格因奔跑的作用力向前傾斜,而魔獸則把姿勢不穩的羅琳格用一腳踩住,將她踩在了腳底,魔獸的施加的重量擠壓到羅琳格內臟讓羅琳格吐了出來,而她卻只在魔獸的右前腳造成了一個普通的砍傷。


而目睹了這個景象的莎姆帶著詭異的微笑盯著羅琳格。


『羅琳格,要怎麼做?妳要怎麼做才能像那顆流星一樣閃耀?』


被踩在腳底的羅琳格伸出手把斷掉的劍用力刺入壓住她的那隻腳,在魔獸疼痛的順間從腳底下爬出。


『我不知道到底要怎樣才能更靠近那個流星一點,但是——』


此時魔獸仍然停留在奧蘿拉面前,羅琳格把從刺入腳底的那把斷劍拿起,刺在魔獸的腹部,斷劍沒有辦法在魔獸身上深入造成傷口,但是羅琳格使勁推著那把斷裂掉的劍,漸漸的,魔獸的身體開始被她所推動。


『但是,我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啊!!』


羅琳格不知道要怎樣才能抵達和那天的流星同樣的位置,她也只能說服自己要在最理想的道路上前進。


但是,最理想的道路又是什麼樣子?


羅琳格不知道,雖說是在最理想的道路上前進,但充其量只是在迷霧中尋找亮光而已,亮光的前方到底能不能變得閃耀她也無從得知。


羅琳格在煙霧中迷茫,但是每當她想起那顆流星時她卻又不得不往前。


「啊啊啊啊啊啊啊!!!」


羅琳格大吼著,她把魔獸推往不久前升起的篝火,但魔獸不會乖乖的讓羅琳格推走,她不斷的在羅琳格身上造成傷口。


接著魔獸被推入火中,它掙扎的想要從火焰中逃走。


羅琳格放開了握住的騎士劍,她用雙手緊緊壓住魔獸,讓魔獸無法逃離。


但同時,火焰的熱意纏上羅琳格的雙臂,腥辣且疼痛的感覺持續在羅琳格手上蔓延,而同時,魔獸也沒有打算放棄掙脫。


有一瞬間,羅琳格疼痛的想要放棄。


即使她再怎麼努力,她的目標也不會實現,無論如何拼命也都無法到達那個位置,而他人也不可能理解羅琳格那天看到的流星是多麼的吸引著她。


身為人類的羅琳格,想要像那顆流星閃耀的話,無疑狂妄到了極點,就連現在,羅琳格也仍然在迷茫,自己不斷的在迷霧中尋求著光亮到底有沒有做錯。


可是,她也同樣無助,流星束縛了她的雙眼,讓她無法看清周圍而深陷迷霧內,也因為對流星的嚮往沉溺於熱烈的情感漩渦中,痴狂的尋找著迷霧中的光亮。


即使火焰的疼痛讓羅琳格挫折到想放棄,她也會連那些都無視地撕吼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

羅琳格用盡全力的壓制著火焰中的魔獸。


火焰產生的煙霧衝向羅琳格,刺鼻的焦臭讓羅琳格熏昏了雙眼而流出眼淚。


泛著淚的眼眶直視著火光,模糊之中,彷彿有著什麼生物在火焰中用扭曲的笑容嘲笑著羅琳格。


沒過多久,那頭魔獸停止了動彈,羅琳格便從火焰中掙脫出。


『嗚哇!還真是像瘋子一般的戰鬥欸!不過我可是很厲害的!這種傷很快就會連疤都沒有的消失喔!』


莎姆打著滿意的笑容對著羅琳格說話,但羅琳格沒有理會。


羅琳格的的雙手已經被火焰燒的如焦炭一般漆黑而失去知覺,在全身上下若深若淺的傷口也在向大腦傳遞著痛覺。


包括燒得漆黑的雙手,羅琳格充分的感覺到她的身體正在以驚人的速度癒合中,但似乎就是因為這樣,在傷口處像是有千萬個鑽頭在同時鑽地一般的疼痛。


『放心吧!這是一定能治好的……不過如果妳擔心的話我們也能加深一下契約的深度啊!』


『閉——嘴。』


羅琳格已經因疼痛而沒有辦法思考,在這時耳邊環繞的任何聲音,都像是巨響般難受。


『誒~真無情。』


即使羅琳格沒有打算要加深契約,莎姆的表情看上去也依舊相當滿足,打從一開始,她就並非想要知道羅琳格努力的真相或答案,她只不過是為了讓羅琳格在痛苦時能夠持續下去而在她的身邊說些打氣的話而已。


當然,本人怎麼想並不關她的事,但是就羅琳格身上那甜美的氣味看來,莎姆相當的滿足。


「羅琳格!妳還好嗎!我要做些什麼?」


這時奧蘿拉在戰鬥結束後才回過神,她著急地跑到了羅琳格旁,看到羅琳格燒的炭黑的雙手露出驚恐的臉色。


「我沒事……請稍等一下。」


羅琳格用盡全身力氣擠出這句話。


「我能……做什麼……」


「安靜。」


羅琳格已經沒有心思把話講清,只能咬著疼痛等待契約得到的回復力能快點起作用。






到了半夜,奧蘿拉坐在身體已經因為契約而身體回復的羅琳格旁,羅琳格已經沉沉睡去,但奧蘿拉即使抱著強烈的睡意卻還在仰望星辰。


傍晚發生的事情對她來說都太突然了,那是一場恐怖的戰鬥,奧蘿拉還是第一次見到被稱為魔物的生物,充滿威脅性的利齒,以及無論是誰都會恐懼的外表。


而在她身旁睡著的羅琳格也同樣可怕,讓她害怕到無法動彈時的存在,到底為什麼能夠第一時間衝上去迎戰。


是勇氣嗎?還是說只是自己太懦弱了?


奧蘿拉從來沒見過有人的雙手燒的像枯葉般易脆,在她眼裡,羅琳格像瘋子般的戰鬥也同樣異常,即使在最後羅琳格的雙手不知為何復原了,但一般人真的會抱著這種覺悟戰鬥嗎。


等到奧蘿拉從恐懼中回過神來,戰鬥已經結束了,就算是在事後想照料羅琳格,卻連一點忙都幫不上。


不管如何,羅琳格一定和自己不同吧,


自己是為了重新認知自己是誰才前來拉索特國的,但在將她人所給予的一切全部捨棄掉後,奧蘿拉就不知道自己擁有甚麼了。


自己既懦弱,又無能。


自己現在只能依靠羅琳格了,因為自己甚麼都做不到,奧蘿拉這麼想著,她臉上再次流露著痛苦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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