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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一同去武陵郡打仗，威爾才真正體驗到文化衝擊。

在希里帕亞地域，雖只打過一場正式的戰爭，但也足夠體會到兩邊的戰爭打法是截然不同。

在希里帕亞地域的戰場上，是兩邊的軍隊聚集到開戰地點－多半是平坦的平原地形，然後排成方陣(Phalanx)，以長到很誇張、約四至七公尺長的戰陣槍(Pike)，形成槍牆緩慢前進，跟同樣也是擺出相同陣勢的敵軍對撞！

兩軍對撞後，形成密集槍牆陣的長槍兵相互僵持，接著就是短兵＝拿著步兵長劍(Footman's Sword，劍身約六十到八十公分左右)的步兵，發揮作用的時刻－穿過戰陣槍去放倒敵軍！當然，對方也會派出短兵去放倒自軍的長槍兵。

其中一方的長槍兵倒下越多、方陣已經無法維持的時候，屆時就由騎兵上場收拾殘局，收割方陣已經無法維持的一方。

弓兵跟弩兵則是偏向擾亂根狙殺特定目標用的兵種，因為在希里帕亞地域的文化中，都是歌頌騎士勇敢地上前與敵人拚殺，在後方放箭弓兵弩手的全是膽小鬼跟卑劣漢，雖然也有歌頌弓兵弩手的詩歌，但是與騎士相比，占比實在不高。

更重要的，騎士是貴族，在戰場上逮到的話，所屬家族必會出比相當可觀的贖金，將被抓的騎士贖回來；因此在希里帕亞地域的戰爭中，活捉騎士＝貴族比殺掉更有賺頭！

除非喪心病狂或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不然希里帕亞地域在人與人之間的戰爭中，騎士＝貴族的死亡率是很低的，而且會戰的比例相當高。

漢陽地域就不是這樣了，各式各樣的戰鬥，像是遭遇、奇襲、各地形與據點的攻防……等，比會戰還要多；並不是希里帕亞地域那裡沒有這些戰鬥，而是反過來，會戰比重其餘類別的戰爭還要來得多。

各別兵科的運用也不同，而且不管什麼情況，兩軍交戰一定先箭雨伺候！步兵雖然仍是部隊的核心，但不一定會像希里帕亞地域那樣，讓兩軍的步兵陣對撞開打，騎兵也不光是用來破陣以及給予致命一擊，也有主動進攻跟騷擾敵軍的用法。

而且還有在希里帕亞地域看不到的弓騎兵，那種在肉搏戰的攻擊範圍外射箭，追上來就跑、停下來就跑過來放箭騷擾的戰法，即使是自己人也恨得牙癢癢！

最讓威爾難忘的，是騎著白馬、挺起長槍的檀清，率領同樣也使騎著白馬的騎兵隊，所到之地猶如進入無人之境、所經之處無人能擋！縱使前方有千軍萬馬擋著、有嚴實的戰陣候著，只要白馬騎兵隊行經過去，就會自行潰散！簡直跟看到他們就自動把路讓開一樣！

還有把自己編入麾下部隊的程導，也是相當厲害的！帶領著大劍(斬馬刀)隊，抵擋下騎兵的突擊、亦能逐步向前斬倒敵軍，如牆而進！

而且還有滿面愁容，拿著槍頭像蛇似的長槍(蛇矛)的男子，領著騎兵殺進殺出、無往不利！

當然，虎頭熊軀的大漢跟與對面賊兵沒兩樣的魁武壯漢，拿著像船槳般(棹刀)跟鐵鏟般(月牙鏟)的兵器在前線施暴殘殺賊兵的戰慄景色，想忘也忘不掉。

雖然衡陽的官兵也相當努力奮戰，但是上述之人的戰鬥實太亮眼了，以致威爾記不太起官兵們的活躍。

即使有如此強力的部隊跟將領，最終還是向其他地方申請援軍，因為當地人幾乎都在站賊寇那邊，沒有後援跟當地人支持，再強大的軍隊也難以為繼、最後落敗。

總之，編列在程導隊伍中的威爾，沒立下什麼大功勞，平安無事活到賊寇的頭領授首，就這樣迎來剿賊結束。

……該怎麼說呢？沒有自信了，威爾沒有自信了，沒有用軍功來重建拉特蘭家的自信了。

無論是指揮還是個人武勇，見識過超乎一般水準的戰鬥、自己又沒有任何亮眼的表現，再加上在故鄉時的初戰是以父親跟祖父都戰死、自己被俘虜且付不出贖金的慘敗作為收場，隨後又過了好一段時間的俘虜(練劍)生活，是以當時吃敗仗的挫敗感又重新湧上心頭，情緒整個地低落下來。

然而打擊總是接二連三的到來。

「欸！？卸甲歸田？論功行賞呢？授勳式呢？」

依照希里帕亞地域的文化，打了那麼漂亮的勝仗、立下那麼大的功績，獲得領地直接成為貴族，或是授封為騎士(Knight)或是準男爵(Baronet)，都是有可能的！

然後在漢陽地域得到的卻是－卸下盔甲武器、給點賞銀，然後回家種田？回家種田？回家種田？拚死拚活奮戰過後活了下來，得到的就這點賞銀跟卸甲歸田！？

「開什麼玩笑啊啊啊啊啊啊───！！！」

在威爾仰天長嘯的同時，一名中年士兵拍拍他的肩膀：「少年欸，真的那麼想封侯拜將，去前線打嶽賊不就好了？」

「哦哦，說得沒錯……不是！我們明明那麼努力戰鬥，卻只有這一點點賞賜、還被遣散回鄉，這不是太………」

「所以為什麼要繼續打仗？」

「欸！？」

「在那些該死的狗賊作亂之前，我是個農夫，雖然只是個佃農，但是衣食無缺，也有老婆有小孩，日子過得還算不錯，那群狗賊跑出來作亂，燒了我家房子、殺了我老婆跟小孩，我是因為這樣才入伍的；狗賊們都殺得差不多了，我老婆跟小孩的仇也報了，所以為什麼要繼續當兵打仗？」

「呃………」

「其他地方是怎麼想的我不知道啦，但是沒有人會喜歡拿著刀槍去跟陌生人互砍互捅啦！我要拿著這筆錢回家再討一個媳婦、生幾個小孩，過回往日平穩的日子！狗賊跟嶽賊，還有花石綱那些啥撈子鬼的別再出現了！」

又是一個文化衝擊！但是仔細想想，那時從領地裡帶出來農民兵，似乎也是類似於這樣的感覺：明明不想上戰場打仗，但是迫於領主的命令不得不上戰場，那種憤怒又無奈的表情，到現在威爾才意識到那樣的表情，就是剛剛跟自己交談的中年士兵的表情啊！

然後威爾到現在注意到，平民百姓的真實想法，雖然拉特蘭家族只是新興貴族(男爵)，生活水平只比一般百姓高上幾層，但是位置不一樣了，腦袋的思想也會跟著不一樣，在拉特蘭家成為貴族後才出生的威爾，跟在成為貴族前就出生的姊姊，姊弟倆在想法上是有差距的。

也因為這樣，威爾受到的文化衝擊是加倍的，而且也沒人能為他解惑－絕大部分的兵士，對於得到點賞銀跟卸甲歸田一事都非常高興！幾乎都在歡呼不用打仗了！可以回家了！

也沒辦法去找程鏢頭談談，因為那句＂補償我們過去的遺憾＂，讓威爾知道，程鏢頭一行無法替自己解除現在的疑惑。

其實答案早已在威爾心中，只是仍在霧霾之中，需要外力指點迷津，方能破解層層霧霾；因為威爾還沒有強大到，能夠獨立破解心中的霧霾，況且能夠獨自破解心中霧霾之人，少之又少。

不光是讓原來的兵將解甲歸田，還有從中央空降而來，尚未抵達的新官新將和新兵，再遲鈍再愚蒙之人，也都該明白這是什麼意思，所以大家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照料他人。

而且，那個陰陽怪氣的遊俠回來後，下了最後通牒：「過完年後就要離開這個國家，要跟著一起走的，正月初六辰正(上午九點)北門前集合，過時不候。」

……大概知道為什麼，但是還是覺得很突然，而且威爾覺得自己的腦袋好像快要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