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

受璩去瘣的私人邀約,宗繼武和慧淵一同前往岳陽郡,到該郡極具盛名的岳陽樓一聚。


岳陽樓前身是八百多年前,由當時的割據軍閥所建立的閱軍樓;幾經歲月,雖然軍事要衝跟交通樞紐的地位不變,但是閱軍樓已經逐漸變成觀光名勝跟宴席之地,到了玄天帝國時期,名字也改成現在的岳陽樓。


受邀的兩人從衡陽來到岳陽,來到包場狀態的岳陽樓,東道主已備好酒菜與火鍋,恭候客人的大駕光臨。


見到璩去瘣,宗繼武立刻長揖:「萬分抱歉,武臣未完成先生所託。」


「欸,現在時局正亂,而且繼武你在零陵也立下不少汗馬功勞,又找到零陵城北門山道的隱密小路,在那裡確實了結賊首黃磬,老朽替零陵的百姓感謝你,至於那件事……或許這是上蒼的考驗吧,雖說人定勝天,但有些事冥冥中自有定數,身為凡人也只能隨著命數走。」


逕自入座的慧淵,對著兩人吆喝道:「好了啦,難得咱仨聚在一起吃火鍋喝溫酒,就別一直講那些庸俗的凡事了,一直在那邊嘮嘮叨叨的,多浪費這良辰美景啊!」


「哎呀,你這酒肉和尚終於也會說點像樣話了。」


方才有些陰霾的氣氛一掃而空,還未入座的東道主與年少的客人入座後,吃吃喝喝閒話家常的私人宴會開始了。


不例外的,酒過三巡後,才進入主題。


「璩相公,今個兒特地找咱們來這裡,不會真的只是來吃吃火鍋喝喝酒,聊聊還在宜昌時的日子吧?」


「嘿,平時瘋言瘋語的,這種時候就馬上能切入要點,還真不能小瞧你這酒肉和尚;你們最近,有被自稱是大貴人的手下,或是朝廷密使的人找上門嗎?」


「有啊,洒家對他們講個道(物)理、說個(力學)法,他們就知難而退了。」


「有被來路不明的人跟上,不過很快就擺脫掉了。」


「實不相瞞,老朽也被找上門過,是大貴人的手下。」


「怎地?大貴人突然腦袋抽風想不開,準備要幹大事啦?」


「何止腦袋抽風啊,根本是吃到摻了奇怪東西的金丹,整個性情大變……還是說,之前都只是在韜光養晦,等到最佳時機再出手……不管是腦袋抽風還是吃了奇怪的金丹,要搞事情與拉攏有力將士與之對抗,都已是釘在板上的事實了,無論最後結果如何,一場激烈的內耗應該是無法避免了。」


「所以璩相公是希望,咱們盡快離開這裡,遠離朝廷內鬥嗎?」


「對,兩位身為遊俠,沒有必要捲進朝廷政爭,政爭只要一開始,不鬥出個你死我活是不會停止的,屆時難以保全啊。」


璩去瘣話中有話,但是隔牆有耳,所以話不能說得太明白,然後陷入了沉默,只剩火鍋沸煮的聲響、涮肉吃肉跟喝酒的聲音,以及熱騰騰的湯氣不斷往上升。


許久,慧淵打破沉默:「璩相公,洒家打算留下來。」


「為何?」


「冥冥之中有所注定吧?其實洒家壓根兒不信這套,但是從剃度出家開始到現在,洒家感覺真的有股看不見的力量,在引導著洒家來到這裡;從西北到心禪宗、再從心禪宗一路南下到這兒,結識璩相公、打撈宗兄弟、跟黎賢弟結拜、到衡陽結識各路英雄好漢,再到武陵殺賊除惡、救民於水火之中,」


到這裡停下來,倒碗酒一仰而盡。


「打打殺殺那麼久,這是洒家頭一次這麼清楚的感受到,冥冥之中的力量就是"緣分"啦,讓洒家在這裡結識不少人、歷經不少事兒,」


夾起火鍋裡最大的一片肉,塞進嘴裡咀嚼幾下後吞下去。


「這個"緣分"告訴洒家,洒家的天命在此、還有很多該做的事還未完成,而且危害百姓的惡賊未除,洒家也沒辦法心安理得地離開;宗老弟,這些話由洒家來說很奇怪,但洒家還是要說:你在此地的緣分已盡、天命也不在此,不要繼續耗在朝廷文武盡是奸邪、大家不盡應盡職責的鳥地方!」


「……可是,賊寇未除,怎可………」


「這個酒肉花和尚,狗嘴吐不出象牙、講的都是些歪理屁話,但是所說之話皆是肺腑之言,老朽也認為繼武你不該繼續待在這裡,繼續待下去也只會遭受無謂的波及跟迫害,屆時不得不撕破臉對著幹,別再捲入無意義的政治鬥爭之中,去你能去跟應該去的地方才是;可以的話,也把那些姑娘家帶上,她們也不該繼續留在這是非之地,早早離開為好。」


察覺璩去瘣與慧淵為何一直勸自己離開的宗繼武,保持沉默;璩去瘣倒了一杯酒,一口氣乾掉。


「繼武啊,你跟老朽還有這個酒肉和尚不一樣,你還年輕、將來還有可為,沒有必要受到無謂的人情義理所困。」


「璩相公說得沒錯!宗老弟啊,做人懂得知恩圖報是很棒、很正確的,但是有的時候不能被表象的恩義給迷惑了;明知對方要幹傷天害理之事,卻只因對方有恩於自己,就放縱甚至是加入其中,這種可不算報恩啊!」


「這個酒肉和尚,又不是要幹壞事,舉這個不倫不類的例子做甚?」


「啊~~~~真是對不住啊,洒家就是個粗人,想不出啥引經據典的好例子,學富五車的璩大相公,能舉出個好例子,讓洒家這個粗鄙之人開開眼界、增廣見聞嗎?」


璩去瘣馬上就舉了個"以義斷恩"的例子:「凡所以立品設狀者,求人才以理物也,非虛飾名譽,相為好醜;雖孝悌之行,不施朝廷,故門外之事,以義斷恩。」


「呃……洒家認輸………」


「好,罰你三碗酒!」


「好呀!這罰洒家接受了!」


慧淵眉開眼笑地喝下三碗酒,接著就不談正事,盡講些柴米油鹽醬醋茶跟不著邊際的閒話,玩起投壺與打馬,玩得不亦樂乎、喝得酩酊大醉,彷彿回到過往的那段時光似的。


到了最後,不勝酒力的宗繼武已經趴了,夢到了許久都不曾回憶起,恍若隔世也不堪回首的往事。


喝得心滿意足的慧淵,則是袒胸露肚,抱著酒甕呼呼大睡。


醉意已有七成的璩去瘣,看著彷彿回到過往時日的景色,再向望著岳陽樓外的雪景,忍不住吟唱:「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冷好個冬。」


再倒滿一碗溫酒,慢慢喝著、欣賞著入夜後的雪景。

你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