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

防禦方針確定後,每隔段時日,宗繼武就會外出打探情勢。


宗繼武帶回的情報,都有一定程度的準確性,準確到連季準都驚訝:「竟然連卜家莊的人丁跟故佈疑陣的擺設,還有胡家莊在周遭林地布置的陷阱位置,都能探查出來!」


獨龍崗上勢力最大的卜家,家丁人數約千餘人有,裡頭的房舍看似與一般的村莊無異,但是一遇到戰事就立刻能變成錯綜複雜的迷宮,讓進攻者有去無回。


最富有的季家莊,依靠的是五百餘人的家丁、環繞莊園的深溝跟高聳的柵欄,還有數個箭塔,以及豐厚的食糧作為防禦的要點。


敬陪末座的胡家莊,三百餘的家丁、沒深溝也沒高聳柵欄,更沒有卜家莊的疑陣機關跟季家莊的充足的食糧,只能在莊園周圍植林設陷阱,作為抵禦外敵的手段。


從攻方的角度來看,看似最容易攻打的是卜家莊,因此多年來都是卜家莊先被攻擊,然後被困在疑陣之中,再由其他兩家趁勢夾擊,以予殲滅。


改成攻擊季家或胡家,最後也會因為無法迅速攻陷,最終落得被三面夾殺、全軍覆滅的結局。


或許是這些年來,外敵入侵時卜家幾乎都是第一個挨打、死傷跟出力也為三家之冠,因此在獨龍崗上的聲量跟份量,都比另外兩家來得重。


如今三家盟約已拆夥,現任的卜家當主還保有胡家做掎角也相當充分,就算沒有那個有跟沒有都差不多的胡家,卜家引以為傲的活動式疑陣,也足以將來犯之敵有去無回。


「……基於此,卜家莊並沒有打算與貴莊重修於好,很可能在打敗聚義軍後,將矛頭指向這裡。」


情報由宗繼武探得、分析情勢與講解由郁國包辦。


「郁兄弟所言極是,三家在同盟前,也是爭奪個你死我活,證明三家盟約已不適用後,矛頭自然會朝向其他兩家。」


季準有些明白,為何要散布大肆宣揚卜家莊對季家莊不義的消息,以及為何要在必要時候,援救胡家莊的用意。


當然,季家莊繼續龜縮籠城,毫無出陣的打算;是以,現在能做的跟該做的,就只有靜觀其變大作戰!


執行靜觀其變大作戰的日子,真的很閒,非常閒、超級閒!閒到大家的防備心都鬆懈了,手在癢的龔大常也時常在抱怨:「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去扁他親爹、戰他娘親啊?」


就差不多這個時候,孽龍湖的聚義軍出擊了!結果非常的理所當然,聚義軍敗在卜家莊的活動疑陣中,同時不少頭領被活逮、殘兵敗將狼狽逃出。


從到達季家莊至今,差不多一個月左右的時間。


有一個月的時間可以好好準備,聚義軍卻敗下陣來,使得卜家莊的氣焰猖狂起來。


然而,這戰果看在郁國眼中,有股貓膩。


「……太奇怪了,一個月餘的時間,再怎麼蠢笨的賊也不會敗得如此容易,而且還有不少頭領被活捉………」


「哦?此話怎講?」


對卜家莊戰勝有點不高興,聽到這其中有詭,感到有些愉快的季準,對當中的貓膩非常感興趣。


「這一個月,郁某也稍稍惡補下先前不知道的消息,得知聚義軍的骨幹,是以龍巖郡的兵馬提轄與知寨為主、地頭蛇與盜賊集團為輔,再怎說都會有一般的行軍打仗的知識跟常識,此次敗得這麼誇張,很難懷疑其中沒有詭計存在。」


「但是……真的有如此歹毒之人,會使出這等損己的詭計嗎?兵丁不說,頭領被抓了好幾個,一個沒弄好些許就把他們全送到官府、要不就直接砍了,這可是不輕的損失啊!真的有人會出這種餿主意嗎?」


「這種事難說啊,會使這種陰損的計策,不是陰險歹毒之人,就是自以為聰明的笨蛋,或是……殺人祭鬼的信奉者。」


從龍巖郡的慘況來看,聚義軍裡有殺人祭鬼的信奉者,並非不可能。


「……宗少俠,有辦法探出聚義軍的虛實嗎?」


「隔了座孽龍湖,很難平安無事通過那片湖去打探,而且往孽龍湖的水道細窄而淺,大船駛不進、輕舟易翻覆;更何況以我所知,聚義軍裡有個擅水性的浪裡白鰩常洵在,在水上或水中跟他鬥,是不可能贏的。」


「浪裡白鰩常洵……季某也聽過他的事蹟,據說能在水中潛伏七晝夜不用浮上,在有水的地方確實是贏不過他………」


商討到最後,仍舊只能繼續持行靜觀其變大作戰。


半個月後,聚義軍發起第二波攻勢;比起上一回,這次帶來的人手更多,將卜家莊團團包圍。


包圍後並沒有圍而不攻、等待兵疲馬困之際,再大舉進攻,而是圍困完成後,各路包圍網就發同時發起攻勢!


結果,聚義軍還是戰敗了,仍是敗在卜家莊的疑陣下,同時外來的援軍與胡家莊的援軍也及時殺到,一同將聚義軍殺敗,又活捉到不少頭領。


「除了胡家莊,卜家莊還有其他的外來援軍?」


「外來的援軍,是卜家莊的武術教頭,連延瑜的同門師兄弟,仲孫立,還有他的弟弟仲孫欣與其妻子親戚一家,可說是舉家投靠。」


「仲孫……立?他……不是那個……惠州的兵馬提轄嗎?怎麼跑到這邊來?」


「據說是弟弟仲孫欣的老婆,孫四娘的兩個表弟謝軫與謝枹,跟當地的富戶起了爭執,之後被富戶買通官府後被打入死牢,然後一家子就跑來劫囚,又把那家富戶滅門,接著就是現在所知道的。」


聽完宗繼武的述說,身為常識人的郁國,覺得頭超痛的!身為江湖人士的季準,則是一副"嗯,可以理解,這作風很江湖"的了然模樣。


整理下思緒,郁國繼續問宗繼武:「……那最近這段時間,卜家莊的動向如何?」


「一點都沒有戰時防備的模樣,對來往的行商旅人毫不盤查過問,甚至還有親切的在地老者,替外來的陌生人引路,日常作息與平時無異;胡家莊也不惶多讓。」


聽完述說,郁國仰天長歎:「唉……看樣子,最不好的事情跟最不希望看到的發展,看來通通要實現了………」


「郁兄弟何出此言?」


雖與卜家莊有怨懟,但季準仍是有良心之人,並不想看到卜家跟胡家滿門滅族的悲慘結局,而且真正得罪到自己的也只有卜家三兄弟,罪不及底下的家丁僕役,還有風向雞的胡家。


「本來還抱著一點僥倖的心態,希望聚義軍是真的蠢、也希望援軍是真心誠意的……但是足足一個月的時間,有太多東西可以操縱;不設防……詐敗……驕兵……因狼入室……十面圍攻跟來得很剛好的援兵……埋伏之毒……不想往那個方向想,但是在料敵從寬的大原則下,不得不往那個方向思考,所有條件都已經具備,只剩下最後一手,然後將軍。」


「……事以致此,還有挽回的餘地嗎?」


「請求援軍、盡己所能,剩下就看老天賞不賞臉了。」


~~~~~~~~~~~~~~~~~~~~~~~~~~~~~~~~~~


來到季家莊的日子,真的很閒,非常閒、超級閒!


每天做的事都跟在衡陽郡時沒兩樣,男性基本上都在操兵、練武、做粗活,女性則是幫忙雜務、家事分擔。


海蒂雖然治好季準的傷勢,被當成貴賓般的招待,不用做事也沒關係,無奈她是那種看著別人幹活,自己卻什麼都不做,就會很難受的類型,因此主動去幫忙雜務和家務,而且做得非常好!(體力活除外)


再加上治療訓練時受傷的人們,使得海蒂成為季家莊炙手可熱的大紅人!每天忙裡忙出=被搶來搶去,天天都過得非常充實=操勞。


一看就知道是好人家千金的尹芷芸,則是被季準聘僱,成為教導兒女讀書寫字的女家教,免卻了她做不成也做不來,還極有可能會把事情搞砸的繁重雜務與家事。


至於艾梅……因為樣貌被誤認成屍人的緣故,很自然而然的被敬而遠之,讓她天天幾乎都蹲在角落裡畫圈圈、鬧彆扭。


葉婷筠跟徐蘭君,會在雜務跟家事的閒暇之餘,努力對練切磋,盡可能的精進自身的武藝;徐蘭君與葉婷筠,兩人都是向貌姣好的妙齡女子,義勇軍跟季家莊的家丁奴僕也難免有非分之想跟看輕她們,會藉練武切磋之便、行揩油之實。


再怎麼不濟,兩位雲水門少女也是見過風浪、歷經過陣仗磨練過的,練度不高的義勇軍跟季家莊的家丁奴僕,自然不是她們的對手,而且不曉得為什麼,葉婷筠與徐蘭君,在毆打……不是,是在對練的時候下手嚇得特別重、特別狠!像是累積很多壓力要宣洩似的。


有意染指的無膽登徒子們,被打得鼻青臉腫、頭破血流個幾次後,就不敢再有任何非分之想跟調戲輕薄之舉,只敢遠觀不敢褻玩焉。


整體來講,在季家莊的日子比在衡陽郡的時候還要平穩,再加上季家莊有環繞莊園的深溝跟高聳的柵欄,以及數個箭塔跟深厚的糧倉,就算聚義軍攻打過來,也會比防禦設施被拆掉與破壞掉、物資糧食到現在都還不太夠的衡陽郡城,更容易防守。


也因此所有人的心都逐漸鬆懈下來,只有手癢到不行的龔大常在抱怨:「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去扁他親爹、戰他娘親啊?」


而且郁國跟季準時常在書房裡不出來,宗繼武幾乎天天都看不到他,所以日子越來越鬆懈、越來越沒緊張感。


直到一個月後,聚義軍第一次攻打卜家莊後,緊張感才稍稍提升了些,但是因為沒有直接面對跟目擊到戰爭,日子還是跟以往一樣,感受上還是"戰爭距離我們還有段距離"的事不關己感。


接著十五天後,聚義軍再次攻擊卜家莊,這回聚義軍的數量比上次還要多!將卜家莊團團包圍!同時進攻!大有以鋪天蓋地之勢,進行輾壓懺滅之實。


然後,聚義軍又敗退了,而且又是敗在同樣的疑陣之中,再加上這回還剛剛好有外來援軍前來助陣,讓聚義軍再次潰敗。


聚義軍連續敗北兩次,已讓獨龍崗上的人們,都認定先前聲勢浩大的聚義軍,不過是烏合之眾!不足為懼!甚至已有主動出擊,將盤據在孽龍湖的聚義軍一舉消滅、報殺父之仇也藉此成就威名的打算。


季家莊那邊則是緊張感全消,許多人都慶幸不必打仗了而鬆一口氣、可以回衡陽郡了,也有少部分人覺得千里迢迢來此卻什麼也沒做,真是掃興。


然而,在志得意滿之時和鬆懈下來之際,通常都是最脆弱、最不堪一擊的時候。

你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