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

跟著宗繼武一同走進其中一個通道內的艾梅,在陰森暗沉的通道走了一段時間,他忽然開口問:「妳現在還好吧?」


「還好,伏魔神咒只讓我有一點點不太舒服而已,倒是剛才的噴血有些………」


最後那個字眼不用說出口,也都心知肚明;而且突然這麼問,也是為了確認戰力穩不穩定吧?


這時,一陣漆黑的濃霧毫無預警的從地面冒出來!非常快速的上升、相當迅速的填滿整個通道!一下子就看不見另外一個人的身影!


這種突如其來的異狀,艾梅一點都不驚慌,握緊手中的魔導杖,準備隨時應對。


沒多久,漆黑的濃霧散去,周圍的景色變成了她最討厭、也最不想回憶起的地方-幼年時被拘禁的高塔。


「單調沉悶的房間……冷冰冰的鐵柵欄……單薄的床褥……還有散落得到處都是的書本……跟那時候一樣令人窒息的空氣……弄出這個幻術的術士挺行的嘛。」


一下就知道這是相當真實的幻術,可是心情多少還是受到點影響,緊接著高跟鞋的腳步聲慢慢地往這邊接近,聽到這腳步聲,艾梅身心都緊繃起來,身體也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腳步聲的主人,從影暗處走出來,是個微波浪捲披肩長髮、目如翡翠、膚如凝脂、容貌可說是頂級的貴族美人,身上的衣裝相當華麗貴氣,可是卻相當陳舊且黯淡無光。


雖然膚如凝脂,但是膚質已經糟糕到輕易就能看出來,眼睛中沒有任何光彩,連面容也是相當憔悴,美人度打了非常大的折扣,而且樣貌跟艾梅相當神似。


「媽……媽媽………」


明明知道這是幻覺、明明知道事情已成過往,但是艾梅仍不自覺的往後退一步。


「……艾梅……我的……艾梅啊………」


被艾梅稱呼為媽媽的貴族美人,一步步走向膽怯得悉當明顯的艾梅,並將手伸向她,輕輕撫摸臉頰。


「我的艾梅啊……妳長大了……也變得越來越漂亮了……可是……可是………」


撫摸臉頰的手,冷不防地緊緊掐住艾梅纖細的脖子,貴族美人的臉,剎時變得跟索命厲鬼那樣淒厲!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妳不是我和亞歷克斯殿下的孩子?而是那個邪惡的黑夜血眷的汙穢之子?因為妳的關係,我的貞潔被玷汙了、我的人生被毀掉了、我的家族被弄髒了、我的國家因此被滅亡了……全部……全部……全部都是妳的錯───!!!」


貴族美人歇斯底里的嚎叫、哭泣著,掐著脖子的手也越來越緊。


「如果妳……如果妳……如果妳不是那樣生下來的話………」


「破……"破解"………」


脖子被掐住,很難發出聲音的艾梅,總算是擠出了能夠解除幻術的必要關鍵字句,將惱人的幻術破解掉。


解除幻術後,場景回到了原本的地下通道,雖然通通都是幻術所造成的幻覺,但是脖子緊緊被掐住的不快,以及那股恐懼感,都讓已經遺忘多時的艾梅再次想起來,不快的感覺又增加了不少。


更令她感到不快的,是破解幻術後,血的味道立刻就傳進她的嗅覺裡,雖然是摻雜之血,但是對血的氣味依舊很敏感,就像是把酒精濃度很高的酒糟跟酒粕,拿到面前狠狠薰一番那樣。


造成四周都是血腥味的兇手之一,宗繼武道:「哦,能動啦?那陣濃霧散去後就看妳站在原地不動,那黑霧是有什麼特別的效用嗎?」


「呃……你……沒有中幻術嗎?」


「幻術?」


不太理解艾梅說的"中幻術"是什麼意思,宗繼武看著造成四周都是血腥味的兇手之二,躺在地上身首分離家的黑爾芙們,問:「這些是幻術?」


「……不是,血的味道跟屍體都是真的,不是幻術造成的幻覺;這個黑霧,我不是頭一次碰上,以前在其他地域的迷……山海域裡,也有遇到過。」


說到這邊,艾梅突然停下來,頓了一會兒後,才吞吞吐吐地問道:「繼武先生……被這陣黑霧襲擊後,真的沒看到幻覺嗎?」


「沒;所以碰上這黑霧沒有看到幻覺,是很嚴重的事嗎?」


「……那個黑霧,是能引出潛藏在內心最深處中,最害怕跟最愧疚、或是最難以釋懷的人事物,沒有看到幻覺…就……就………」


說到這,艾梅支支吾吾起來。


「就表示我內心空無一物,是嗎?」


艾梅結結巴巴說不出口的話,宗繼武很直接了當地替她講了出來,得到對方點頭回覆。


因為黑霧的緣故,艾梅才發覺到,宗繼武一直板著那張撲克臉不是刻意的,是擺不出除了這以外的表情,或許連那個毫無抑揚頓挫的無情感語氣,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也說不定。


「哦,原來如此哪,還在想為什麼嘆息之霧對這男的起不了作用,原來是沒有心了啊。」


只聽到了低沉沙啞的聲音,卻沒有看到身影存在。


「難怪主祭官大人說要特別注意你,是這麼回事啊。」


說完,突然極強烈的閃光,照亮整個通道!宗繼武立刻擋在艾梅的面前,不讓強光照射到她!


「心裡找不到的話,就從記憶中找吧───!!!」


強光散去後,周圍的環境慢慢恢復正常,一個身軀相當高大、濃眉大眼、離著落腮鬍,一副非常粗曠模樣,著明光鎧跟虎騎兜鍪的武將,站在宗繼武的面前。


這位相當有威儀的武將是誰,艾梅不清楚,可是在自己面前的宗繼武卻沒採取任何動作,再加上那個低沉沙啞的聲音說的"從記憶中找尋",足以推測出這名武將是宗繼武分常熟悉、最難以釋懷的人物。


「繼武啊………」


武將張開雙臂,一副要將宗繼武擁抱的模樣,然後……宗繼武一刀揮下去,把這名倘開雙臂的武將,斜斬出很大一道痕跡!也噴出很大片血。


「你…你這不肖弟子!竟……竟敢揮刀砍你……對你有再造之恩的……師父……噗噶!」


下一刀,直接往那名怒目圓睜的武將,張大嘴裡刺進去!然後跳到那名武將身上,利用身體的重量將武將壓倒在地,將還插在嘴裡的刀,像是在攪拌般的不停的剮、挖、剉。


被壓倒然後被淩虐的武將,原本來聽得見口齒不清的咆嘯,可是之後慢慢變成沒出息的哭聲跟含糊不清的求饒,掙紮跟抵抗也漸漸變弱,再慢慢變成抽蓄,最後一動也不動。


一動也不動後,武將的模樣像是蛻皮般的消退,變成穿著血紅色長袍的殺人祭鬼(殺戮神教派)的獻祭官。


無論是否是內心空無一物,對自己的師父(重要的恩人)下這麼重的手,即便知道眼前的是贗品、被幻術影響所誕生出來的虛像,真要痛下殺手,也會有所猶豫、或是下不了太重的手。


就像方才,在幻覺中再見到自己母親時那樣,艾梅無法對即使是幻覺、實際中也是那樣對待自己的母親下痛手。


這樣的行徑,讓艾梅對的宗繼武感恐懼,被嚇得跌坐在地。


然而更可怕的,是在痛下殺手的時還能感受到怒火中燒的怒氣,但是之後就只有"殺掉"的純然殺意,簡直跟執行死刑的器具那般,更令艾梅不寒而慄。


『因為沒有心了,所以才能做到這種地步嗎?不對!如果真的沒有心,那先前的種種行為行徑,還有剛剛感受到極其強烈的憤怒,又是什麼?……啊,不是沒有心,是心壞掉了,而且壞得很厲害………』


不知道自己的臆測是不是真的,但是往這方向猜想的話,艾梅比較能接受,也安心不少。


「你……沒事吧?」


狠狠殺掉獻祭官的宗繼武,聽到艾梅的呼喊沒有任何反應;過了很久,才慢慢地站起來、緩緩的轉過身,冰冷的撲克臉跟身上都沾滿了血跡,用毫無抑揚頓挫的語調回答:「我……沒事………」


然後向艾梅伸出手。


沒有遲疑的握住宗繼武伸出來的手,就這樣直接被拉起來,同時感到手中傳來的溫度。


「……好溫暖的手………」


「手……很溫暖?」


「被這麼溫暖的手握住……很舒服。」


「……喔。」


據說手很溫暖的人,內心也不會太冰冷;雖然毫無根據,但是艾梅這樣相信著。


這條通道的鎖,無差錯的順利解開了。

你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