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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显然是个无比尖锐的问题，但在这后，没给我思考的时间，狐狸立刻便抛出了另一个显然更加致命的问题。「犀牛在地下研究的产物，真的是毁灭人类的毒药么？」

这两个问题只要有一个回答有纰漏，我的下场便毋庸置疑。没想到会在这里被狐狸抓到语病，心底里残存的正义感令我无法将犀牛塑造成彻头彻尾的坏人，但也正是这样半吊子的觉悟，使得我在这关键时刻露出了破绽。

该怎么办？改口咬死犀牛是坏人？还是着重强调我们之间不可逆转的矛盾？我思考着，前者与我先前一直暗示着狐狸的答案相悖，显然不符合逻辑；后者呢？狐狸显然已经从我透露的只言片语中察觉到了犀牛研究的真相，没有明确点穿明显是在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或者说想看我再难看的挣扎一下？目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得到怎样的结果，或者说怎样的结果她能够接受，等等，她所希冀的结果是么？

想到这里，我试探性地向她问道：「你相信我么？」

仿佛早已料到我的问题，狐狸反问道我：「还记得在地下时候，你对犀牛说的话么？」似乎怕我真的忘记，她干脆直接揭晓了谜底，「你问着队长为什么不相信你，却没注意到你自己从头到尾也根本没相信过队长。」她望着我，冷静的回答道：「你问我是否相信你，那在这之前，我想反问你，你信任我么？」

其实说到底，那躺地下旅程，无论是我还是犀牛，我们在机关算尽争斗着想要得到狐狸信任的同时，却又彼此默契的选择了不相信狐狸。机关算尽的互相陷害到最后，死在了自己的心慈手软上。

结果就是犀牛的心慈手软，如今也害得我生死一线。我苦笑着，不禁内心觉得有些遗憾，或许一切本可以避免，或许我俩大不用斗到彼此命悬一线，可现在一切已经晚了。

赌一把吧，既然是我最先提出来的，那也理应由我坚持到最后。我深呼吸口气，做好了向着狐狸全盘托出的觉悟。但在那之前，最基本的心里铺设还是要做的。望着狐狸，我再次抛出了问题：「你觉得，我算好人，还是坏人？」

莫名其妙的问题并没有打乱狐狸的节奏，她只是皱着眉头纠结了片刻，便给出了令我挑不出毛病的回复。

「我觉得你不算坏人。」

算是中肯的评价，说到底，只要不是好人，怎样的答案我都能接受。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后，我向她讲起了故事，一个师傅曾经讲给我的故事。

在遥远的大山里，有着一个与世隔绝的山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食物和生活用品全部都来自内部生产，只有偶尔的商队会来到这里，与他们进行交易。

但越是简单的生产体系，越容易被客观的因素轻易破坏。一场大旱，轻而易举地摧毁了村子平静的生活，食物短缺，逼得不少人背井离乡，突然爆发的流感，又害死了半数以上的村民，在最后，这个与世无争的小山村，迎来了命运中的第三波劫难，山匪。

山匪洗劫了村子，杀死了大部分苟延残喘着的村民，只有极小部分村民，大概二十余人，躲进了村里的枯井，逃过了一劫。他们藏在井底，不敢发出声响，只能靠着井壁上的苔藓艰难延续着性命。好在老天总算是没有赶尽杀绝，在已经半只脚踏入了死亡大门的时候，一位路过此地的行商总算发现了藏匿在井下的众人。

可惜井很深，商人显然也无法仅靠自己救出井下的所有人。但他突然想起自己身上带着几张作为口粮的大饼，只要井下的人合理分配，足够他们坚持到商人带着帮手回来。

我打了个响指，示意投入到故事里的狐狸回神。「你觉得商人再一次回到这里，看到的会是怎样的景象？」

狐狸想不出答案，显然她并没有明白我话中的深意。于是我不在隐瞒，解开了谜底：「等到第二天清晨商人再次回来时，井下已经没有活人了，残破的躯体和鲜血填满了井底。商人强忍着恶心下到了井底，却在某个尸体下面发现了半张没被吃完的饼。」

「明明在最恶劣的条件下都能挣扎着活下去，为何有了食物，他们产生了争执，没能坚持到最后？」我向着狐狸提出了问题，「如果你是商人，在知道自己所做结果的情况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如何选择？」

狐狸思考了片刻，问道：「你的意思是，食物的配给打破了井下原有的平衡与秩序，激化了潜藏已久的矛盾，最后，爆发冲突？」

不愧是文科生，这方面的敏感度还是有的。我点点头，算是肯定。「饥饿建立了井下的秩序，但这种秩序并不稳固，任何变故都可能激化矛盾的发生。而食物的投入无疑给了他们一个争斗的导火索，砰，名为理性的炸弹爆破，剩下的，便只有最原始最野蛮的弱肉强食。」

「第二个问题的答案你还没有给我呢，在已经知道了结果的情况下，你又该如何去做呢？」

「如果不分给他们口粮。。。」

「大部分人会饿死，但兴许有少数人能活下来，那便是看救援和理性崩塌哪个更先到来。」我回答道。

「不给他们会饿死人，给了他们会激化矛盾，难道没有正确答案么？」说到这里，狐狸愣了一下，突然间仿佛灵光顿现，「如果是我带着食物下去，进行统一分配呢？」

愚蠢的想法，我叹了口气，「有没有一种可能，在这些饥民眼中，你这个外来人本身就是和食物别无二致呢？当你作为一个陌生人进入他们有熟人共难而形成的集体，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引起冲突的爆点。」

狐狸又想了一会，始终想不出个更好的选择。最后，她没好气的问道：「这不会是个无解的命题吧？」

「你猜得八九不离十，」无视了狐狸抗议般举起的拳头，我解释道：「选择无视，只是坐等矛盾激化；而施以援手，更是会直接破坏平衡，引爆冲突。只要你无法从根本上改变这本就错误的秩序，一切的手段都无法带来好的结果。」

我的话语让狐狸十分不满，「你的意思是，要是遇到这种情况，我最好离得远远的，别给人添麻烦，是这个意思么？」

我再次摇了摇头，「正确的答案和你先前的想法有些类似。都是下到井下，」我打断了不服想要争辩的狐狸，「但你首先要做的却不是平分食物。」我扬起手，握紧拳头，在她的眼前晃了几下。

「你要做的是，用这个，把他们全都打服，打趴下。既然秩序本身有问题...」

「那就由我来建立新的秩序...」狐狸难以置信的望着我，瞳孔中满是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