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最不愿的重逢

刺骨的寒冷让我得以从昏厥中惊醒,后脑的痛楚让我很快回忆起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下意识地想要擦去脸上滑落的水,却发现双手被什么东西所死死束缚着。我的头被黑色的纱布所包裹着,只有缝隙处有隐隐光亮流露。这一切都让我立刻明白了一个事实。我被抓了。

果然是陷阱么?我回忆着意识消失前的最后几分钟,有人在我注意力涣散的瞬间发动了偷袭。自那之后过去多久了?我舔了舔嘴唇,干渴的感觉并不强烈。如此看来,以最长的时间估计,应当不会超过四个小时。

是面具人的计划么?无论怎样,果然还是需要更多的信息。我轻轻叹了口气,咳嗽了两声,向着应该就在附近的将我「叫醒」的人说道:「不打算问我些什么么?」

脚步声让我大致明白了他先前站着的位置,在我右侧,并且离我不远。没有等我自己恢复意识,而是使用泼冷水这种粗暴的手段。如果不是为了发泄私欲,那他一定是迫切的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有所需求,自然便有交易的余地。在这个时间点,无论是幸存的掠夺者还是其他组织,都能补全我所缺乏的实力。

说吧,吐露你的欲望。而我会尽全力榨干你的价值。我在心底盘算着筹码,听着脚步缓慢坚定的靠近。

嘭。

痛觉在我听到声音半拍后才爆发开来,当我还处于没能弄清刚刚发生了什么的混乱状态时,腹部那令五脏六腑都痉挛一般的痛苦已经抢先回答了我的疑惑。但这凶悍的击打在我腹部的显然不是最后一击。还没等我喘出这口因剧痛而延迟的气,第二拳,第三拳已然击打在我的身体。胃液翻涌,我的身体像大海中的一叶扁舟,被惊涛骇浪般的快拳打的四处颠簸。最后,在发泄完情绪的一脚后,我的身体连同椅子被踹倒在地上。肚子疼的翻江倒海,我努力遏制住想吐的感觉,喉头却被胃液烧的火辣辣的疼痛。

「哈哈,哈哈哈。」真是疯了,命悬一线,我却笑出了声。而这笑却又加剧了疼痛,我剧烈地咳嗽着。

在结束了这仿佛要将五脏六肺都吐出的咳嗽后,我才总算是平息了气息。椅子被从地上粗暴的拽起,施暴者再次站在了我的面前。

「你在笑什么。」施暴者开口问道,他的声音有一瞬间让我以为是面具人,但显然并不是,虽然是一样的犹如龟裂土地般沙哑干涸的嗓音,但他的声音比起面具人更为尖细,也更为有感情。那是与我全然看不懂的面具人截然不同的,更为简单与纯粹的,恨。

原来清晰明确的感情是这么令人愉悦。「没什么。」我想将身体靠在椅背上缓解痛苦,但显然这个快要将我身体压弯的椅背就是为了防止这个的。刑具的设置可真专业,他们非常明白如何用最简陋的设备制造出最令敌人难受的环境。「我只是想,我的仇人可真多啊。」

「跟我一起的那个女孩怎样了。」话音未落,又是一拳打在我的腹部,但我这次做好了准备,身体借力后仰带着椅子倒向后方。施暴者并没有在意我的取巧,他的目的显然只是警告。

「你只许回答我的问题,没有提问的权利。」如同胜利者的宣誓一般,他如此说道,仿佛已经拿捏住了我的性格,觉得自己此时胜券在握。

显然此刻听话顺从才能少吃些苦头,毕竟如果可以,这样凶狠的拳击我不想再吃第三次了,但可惜,我不否认自己是个软骨头,但当软骨头无法有效解决当前事态时,即使要吃苦头,我也只得挺直腰杆。也不管她能否看见,我摇头回答道:「不明白。」

毫不犹豫,我的腹部又挨了一拳,这次是结结实实的一击。鲜血喷吐在头套里,让原本就浑浊的空气更多了难闻的血腥味。对待科研人员这么粗暴可是要遭报应的,真希望他们对知识有着最起码的尊重。不过对于像我这样目前失去了一切,双手空空的落水狗来讲,或许正是这样不遗余力的殴打更能帮助我找回骨气。我吐出沉闷在胸口的浑浊气体,紧贴着椅背艰难的再次挺直身体。

「我不明白,无论是你使用假声音;将我捆在这里,用暴力,拷问,来逼迫我认同你的主导地位,还是用这东西罩着我不敢见我,我都不明白。」我挺起腰杆,将脆弱的腹部暴露给施暴者。「所以你要继续殴打下去么,像之前在地下那样?狐狸?」

沉默,足以让空气凝固的沉默。仅靠挨打的感觉就确定她的身份多少有些荒谬,但在如今的形势下,对我有着如此仇恨的,专业而又强大的团体,便只有这一个。我耐着性子,等待着她的回答。

「你觉得我的声音是伪装的?」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没等我开口,她再次说道;「你想看我的样子么?」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施暴者一把扯去我的头罩,刺眼的光线令我短暂失去了视力。望着面前逐渐清晰的人的面孔,我沉默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副残破的面孔让我计划好的措辞,无论是归责,推脱,还是久违的寒暄,都悄无声息的咽进了肚子。那根本不是什么有意伪装的虚假声音,那是气管和声带在高温炙烤下被损毁破坏后的,最后的残响。

而这就是狐狸目前的状态。

我闭上眼低下头,却又被粗暴的抬了起来。「睁开眼,看仔细了。」那声音命令般的在我耳边响起。「你不是想看么,好啊,给你看个够。这就是你的杰作,满意么?还要再笑两声么?」我的椅子被一脚踢倒,额头撞在地板上鲜血缓缓流出。「一半人,有整整一半的生命在你的精心设计下被埋进了地下。张灵,张灵,究竟是何种的豺狼之心,才能让你能毫不在意的将屠刀挥向那群孩子。」她抓住我的领口将我从地上拽起,狰狞的面孔唯有双眼如记忆中的那般清澈。望着这样的她,我许久没能说出话来。

「...不是我做的....」沉默了许久,最终,我还是只说出了这一句话。仿佛戳中了狐狸的笑点,她松开了手,捂着自己的脸歇斯底里的狂笑了起来。

「张灵啊,张灵。」她温柔的握住了我的脖子,然后猛地攥紧,呼吸受限的不快感立刻让我挣扎了起来。「你在最后都把人当成傻子啊。在你来之前,我们从未遇到过除食物饮水短缺外的任何问题,而在你前脚加入后脚离开后,我的驻扎地便被人安放了炸弹。如果不是你,又是谁,谁干的,来啊,告诉我。你不是自诩聪慧过人么,在这铁证如山的情况下你又要怎样为自己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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