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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告诉我原因么？」

冷静。我在心里告诉自己平复情绪，不要让对方看出破绽。在这种节骨眼上取消原定好的交易，驱使狐狸做出决定的可能只有两种。要么，她是在试探，想要趁着我身心俱疲我妥协让步，加大付出的筹码或者削减要求的回报；要么，就是她已经没有了与我做交易的理由。

无论是那个原因，目前都缺乏用来推理的线索。我抬起头，望向狐狸，平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狐狸转过头，向医生使了个眼色，医生立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那你们先聊，我去给你们准备下食物。」如此说着，他急匆匆的离开了房间。狐狸将目光转向了趴在我腿上的安然，是也要她回避么？我刚想拍拍安然的肩膀让她离开，却发现她的呼吸平稳又深沉，不知何时早已进入了梦乡。

「睡着了？」狐狸叹了口气，「也是，照顾你的期间医生还抽空去休息了片刻，可这小家伙自打下来就一直待在你身边寸步不离。现在看到你恢复清醒，一直压抑着感情的她心头重担总算是放下了吧。」

是么，原来你一直在陪着我啊。我轻轻的抚摸着安然的脑袋，彻底打消了让她清醒回避的念头。

那么，言归正传。「交易取消没有意见，但能不能告诉我原因呢？」

「你看起来并不惊讶，是早就有了预感么？」我的这份过分的淡然似乎让狐狸感到诧异。

我摇摇头，否决了她的想法。自打从病床上苏醒时我都坚信着一切再顺着预料的情形发展，而对我来说狐狸的话语无异于晴天霹雳。然而这些真正情感自然不可能流露表面。

 「你是这里的领导者，你所做的决策必然有自己的道理。比起惊讶或是其它，我更好奇让你放弃如此充裕报酬的理由。」

狐狸盯着我，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般回答道：「我不信任你。」

不信任我？我有点愣神，回顾自己一路以来的全部努力，难不成是哪一部分出现了漏洞？但狐狸显然并没有看出我的犹豫，仍然自顾自地说着：

「我有个习惯。」她继续说道，「我会在每一次行动过后将经历的一切从头到尾联系起来进行总结，以此来确定每个人在行动中起到的作用，担任的角色，方便下一次任务的规划安排。」她伸出手指，直直的指着我的鼻子，「而你，你的角色是狼人。」

狼人？什么意思？我会在月圆之夜变身？狐狸的话让我一头雾水，我只得继续听着，看她接下来打算说些什么。

「我回顾了这趟地下之旅的全部过程，包含每一次做出决定的原因和结果。从头到尾，都有一个人在极力证明着自己的身份，用种种事实迫使我相信他并且跟随他的建议做出决策。」

这个狼人是狼人杀里的狼人啊，看来狐狸的意思是我才是那个潜藏的『叛徒』。「你是想说，这一切都是我规划好的，对么？」我叹了口气，「荒诞，我最一开始就警告过你们炸毁所有的通道，而你们却自作聪明的留下一条。我理解你失去队员，遭到背叛的痛苦，但这份罪孽是你作为领导者应当承担的，请不私自将它强加在他人身上。」

「我不会逃避我自己应负的责任。」狐狸如此说这，她望着我，深邃的目光让我有种自己被看透的错觉。「没错，你对我们发出过警告。但如果,」

「如果你所期望的，正是我们忽视你的警告呢？」

「有些强词夺理了吧。」我摇头否决了她的看法，「或许你已经记不清了，但当时的状况是我因为杀死老虎而遭到了你们的软禁，如果你们没能成功回来，我可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的。」我朝她笑笑，问道：「难不成你是认为我在赌命？」

狐狸无言的从身后摸索着，将一个空瘪的氧气瓶丢在我的面前。氧气面罩的边缘有所破裂，我一眼就看出那是狐狸最开始分给我的那个。「我一直认为生命是人类的底线，毕竟如果死了，一切也就都结束了。所以人是绝对不会拿自己生命下注的。」

「而你。」狐狸站起身，「你不一样，你毫无疑问是个疯子，在悬崖边上的那一刻看似是为了保护我，其实那时你自己早就已经悄然规划好了退路。就算我不给你我的氧气瓶，你也一样可以跳进水里逃跑。可惜，我本来是不会察觉到的，如果在最后一刻你没有多嘴说出那句话。」

『现在你明白了吧，我根本不害怕你的失手，我所希冀的目标在用刀刺向自己的时候就已经达成了。』

是么，居然是这样，谁能想到我在濒死前无意的一句话竟然成为了破坏这辛苦运筹的棋局的败笔。

这份回答看似只是我的临终随口，但他里面却蕴含了另一个信息，一个我一直在全力避免暴露的信息——我所给出的每一个选择，每一个建议，无论狐狸是否听从遵守，只要她的决定始终在a，b选项之中，事情就永远只会想着有利于我的方向发展。

真是，失败。

我苦笑着，放松身体倚靠着床头，「你的猜测很有趣。但如果事实真如你说的这样，你打算怎么做？」

「什么都不做。」狐狸的话让我一时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什么都不做。」狐狸加重语气重复道，「在你昏迷的时候我想了很久，我想通了很多事情，包括上面和你聊到的这些，但有些事我却始终想不明白。规划一切，挑拨我与队友关系的你毫无疑问是恶人，但你在地下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智且善良的举动。我无法分辨你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但我的师傅曾经告诉我，『世间搞不清的事情太多了，遇到了靠着直觉做出不会令自己后悔的决策就行。』坦白说，哪怕知道了你就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我也实在无法真心实意的恨你，若是要问我现在对你抱有的最强烈的感情是什么，答案恐怕就只有一个。」

狐狸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向门边。「恐惧。」背朝着我，她如此说道，「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希望我们能就此别过，永远不要再有所牵连，」

房门关闭，狐狸离开了，我静静的听着安然平稳的呼吸声，疲倦感逐渐涌上了身体。还是小看了狐狸，没想到她能在被感性冲昏了头的情况下依旧理性分析，具体刨析我的一举一动所蕴藏的理由和目的。这种人是我的克星啊，不要沾上关系不止是她的愿望，同样也是我的期盼。

眼皮逐渐沉重，我放松身体，彻底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