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話-哭紅眼的公主

創世神曆3059年2月21日,正午。


結束這一天早上的農活後,我坐在樹蔭下,獨自一人吃著媽媽準備的豬肉三明治午餐。之所以沒和家人們一起吃飯,是因為有件苦惱的事需要一個人思考。


今天整個上午,我的心思都無法集中在工作上,甚至被哥哥提醒很多次,施肥時不要發呆。原因自然是昨天在河邊撿到的疑似藏寶圖的瓶中信。


黃紙正中間畫了一張地圖,上面則寫著一行字,但我完全看不懂。不要說我不學無術,前面有說過,在晚上我會自學希羅文,雖然識字率不可能達到百分之百,但百分之六、七十應該是有的。


但奇怪的就是信上的字我一個都不認識,字的結構也不像希羅文,可能是某個偏鄉地區獨有的文字也說不定。


地圖上所畫的地區,從形狀看像是一個歪斜的菱形;或者也能說是不正的平行四邊形。也許是年代的緣故,上面用了褪成暗紅色的泥彩,標了7個點位,點位下方同樣寫著幾個陌生文字,應該是地理名稱吧。


就算地圖的全貌我都仔細看過了;但我還是不知道上面畫的是哪裡。轉生到這裡後,因為生活在較為偏僻的農村裡,我很自然地就忽略了地圖這事。


畢竟村子並不大,只要稍微記住村子在哪和它各個方位有什麼就行了。比如村子位於伊格拉斯平原中心地段上,北面有魔物之森,東北面有安斯伐洛山,西面則是奎爾德伯爵領的主城,奎爾德市。


算了,現在才後悔也還太早,等下吃完飯,就去莫爾村史館找資料吧!


我在內心默默地盤算著下午的調查計劃。以前開始我就是好奇心特別旺盛的人,這張古紙上未知的語言和地圖上神秘的紅點,已經成功點燃我心中的好奇心了,不找出它的祕密我晚上肯定會寢不安席。



「我回來了~」


「尤里,你回來啦。今天怎麼一個人吃飯?我聽爸爸和辛格說囉,你早上農作的時候也在發呆,發生什麼事了嗎?」


「阿…沒…沒有啦,就最近遇到一點煩心的事,不過就快要解決了,不用擔心。」


「是嗎?那就好。不過,如果太嚴重的話也不要總是悶在心底,說出來會好點喔。講給爸媽聽或哥哥辛格也行,畢竟我們可是一家人,有什麼問題都能幫你擺平的!」


媽媽豪爽的話語中,透露著對我的百般關心。語氣中的溫暖讓我內心暖烘烘的,同時伴隨著內疚。不過「我煩惱的事其實只是張來路不明的紙而已」這種話我也不好意思說出口。算了,如果調查不順利的話,再找爸媽幫忙吧。


「哥哥歡迎回來!!」


「喔,伊芙我回來了。還在跟媽媽學習魔法嗎?」


「沒有呦,已經學完了,現在是休息時間。所以哥哥……」


「???」


嗯?伊芙怎麼突然擺出欲言又止的樣子?扭扭捏捏的低著頭,好可愛。難道是想向哥哥撒嬌嗎?可以喔,哥哥會包容你的所有……


正當我沉浸在幻想中時,媽媽叫醒了我。


「尤里,你今天不是休息日嗎?」


「喔,對呀,最近訓練量有點多,想休息一下。」


「然後呢?你下午有什麼打算嗎?」


「我有想了解的事,下午應該會去村史館那裡看看吧。」


「是嗎?你是不是忘記了很重要的事啊?」


「重要的事?」


「比如...和某人的約定」


「阿……阿……」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我怎麼會忘記這麼重要的事啊!!!休息日x約定,沒錯,我跟妹妹約好了今天下午要出去一起玩。因為伊芙平日必須跟著媽媽學習貴族禮儀和魔法,加上我也在訓練,兩人能一起玩的時間是很少的。雖然平常兩人有好好聊天;但時常待在家中的伊芙,對外面的世界非常嚮往,所以她肯定很期待這次的約定。


我這該死的人渣,說甚麼要包容你的所有,結果連基本約定都忘掉了。可惡,我根本不配做哥哥,我這廢物、白癡、笨蛋。不對,現在還不是譴責自己的時候,得先顧慮伊芙的感受才對。我趕緊轉頭看向伊芙,發現情況不出意料地朝著不好的方向推進。


低著頭的伊芙,嬌小的身體微微地顫抖著,鼻頭發出小小的啜泣聲,一顆顆斗大的淚珠不爭氣地從眼角滑落,濕潤的霧氣迷濛了翡翠般亮麗的瞳孔,吹彈可破的雙頰鼓了起來,似乎在賭氣,也可能是逞強。我知道這樣很不應該,但這樣的妹妹也好可愛,好想抱在懷裡疼!!


「哼…哼…哥…哥…怎麼…可以…這樣…..反正我也…不在意...」


「嗚嗚啊啊……哥哥大笨蛋!! (PД`q。 ) ·。 ' ゜」


「啊…伊芙等一下……」


故作堅強的伊芙,語氣哽咽地說出逞強的話;但說到最後仍然忍不住放聲大哭。連平常媽媽教的淑女儀態都忘得一乾二淨,罵了我一聲大笨蛋後,就跑進房間躲了起來。


因為是異常情況,加上是我自己的錯,所以媽媽並沒有追究伊芙脫序的行為。想當然,責怪就落在我頭上了。


「唉~你這哥哥到底怎麼當的,跟妹妹做的約定都能忘記,這點到底是像誰啊。」


遠處的農地裡-

「啊啊…哈…哈啾…欸? 現在才春天,怎麼就感冒了?」

我彷彿聽到了爸爸在打噴嚏。



「總之,自己的過錯要自己去彌補喔。雖然我常常教育伊芙,貴族必須堅強,但你對她來說是特別的。我就先去跟其他太太喝下午茶了,要是回來還看到伊芙在哭……就換我把你扁到哭,懂嗎?」


來了,村子暗地裡稱呼的【笑顏修羅】就快覺醒了。看著媽媽用最優雅的笑容,說著最暴力的話語,使我不禁想起小時候爸爸和哥哥惹怒媽媽後,那地獄般地光景––––––


哈…哈…光想像就讓我冷汗直流了,現在還沒完全甦醒,還有迴轉的餘地。


「嗯嗯嗯嗯!!!媽媽請放心慢走,我保證您一回來就能看到重新笑開懷的伊芙。」


「是嗎?那我就出門囉。」


恐怖的威壓一散,我才發現衣服早已被自己的汗水打濕了。不過現在可沒時間理會這雞皮蒜毛的小事,還有公主在房間等著我呢。



微暗的房間內,面容精緻的小女孩坐在床上,雙腳併攏微微屈膝,並用雙臂環抱著,整張臉都埋進了纖細的雙腿間。


「哥哥大笨蛋…說好要陪我玩的…伊芙明明都乖乖跟媽媽學完魔法課了……」


吱呀~~~

木門打開的聲音清楚地迴盪在靜謐的房間內。


「伊芙…我進去囉。」


「嗚嗚嗚…哥哥笨蛋,別進來!!!」


伊芙雖然是這麼說,但應該是在賭氣吧。其實還是希望我進去的,證據就是她沒有用風魔法將我拒之門外。


房間並不大,我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坐在伊芙的右側,用單手從背後輕柔地環抱住伊芙的左肩。放低語調,用溫柔的聲音致歉。


「伊芙,對不起,是哥哥不小心忘記約定了。」


「哥哥笨蛋。」


「是,我是超級大笨蛋。」


「不是! 哥哥是超級超級大笨蛋!」


「是,我是超級超級大笨蛋。」


「不是! 哥哥是超級超級超級大笨蛋」


「是,我是超級超級超級大笨蛋」


「……」


「……」


我們就這樣一句來一句去地重複說著相似的話,只不過每經過一輪,我的笨蛋頭銜前面就會新增一個「超級」。到最後我已經變成超級*20無敵大笨蛋哥哥了,恐怕全天下最笨的哥哥非我莫屬吧。


雖然伊芙還是把臉埋在雙腿間不讓我看,但從她越來越有精神的聲音判斷,她的情緒已經緩和下來了。就在我們兩人繼續漫天的聲討我自己有多笨時,我將環抱在伊芙肩膀的左手慢慢下移到伊芙的腋下,開始扭動自己靈活的五指惡作劇。


「哥哥是……嘻嘻…哈哈…啊啊!幹嘛啦哥哥…嘻嘻…很癢啦!哈哈哈~~」


「嗯?哥哥是什麼??我搔我搔我搔搔搔…..」


「喔呦!!嘻嘻…哈哈…哥哥是……哥哥是大壞蛋!哥哥不只是大笨蛋還是大壞蛋!」


我額頭瞬間浮出三條黑線,原本是想讓伊芙釋懷大笑,結果自作孽,讓不好的頭銜又進化了……。


我不停地搔癢,搔到伊芙笑累了才停手。結果伊芙還是沒有把頭抬起來,也許是在隱藏她不自覺揚起的嘴角,或者是矜持在作祟,不想讓我知道她已經消氣了。


這可愛的小自尊得用心呵護才行,我重新環抱住伊芙,請求伊芙公主的原諒。


「伊芙願意原諒哥哥嗎?」


「我才不要呢,哥哥又壞又笨。」


「那哥哥要做什麼,伊芙才肯原諒哥哥呢?」


「嗯……那今天、明天、後天都要陪我玩,這樣的話就原諒你。」


嗯~看來古紙的調查計畫得延期了呢。


「好!哥哥答應你。」


「真的嗎!?」


伊芙猛然抬起頭來,露出睜得大大的翡翠雙眸看向我,因為剛哭過的關係,雙眼有些紅腫,痛心和憐愛兩種感覺在我心中糾纏。


「嗯,可以喔,但伊芙妳不是還要跟媽媽上課嗎?有時間嗎?」


「我會說服媽媽的!」


「好,那在媽媽回來之前我們就來玩吧,作為哥哥忘記約定的補償,伊芙今天想玩什麼哥哥我都奉陪!」


「真的嘛! 好耶! 那我要先玩鬼抓人,再玩捉迷藏,還有要玩……」


接下來在家人回來之前,我跟伊芙一起玩了很多遊戲,每場遊戲不出意外幾乎都是伊芙獲勝,不要再說我多廢多爛,而是使用魔法的伊芙實在太無情了!嗯?怎麼似曾相似?


不過在玩遊戲的時候使用魔法,對伊芙來說其實也算是另類的訓練,所以媽媽才會大方地讓伊芙跟我玩吧。


在一起玩時,雖然我總是輸的那方;但經過訓練的我也不是任妹妹宰割的羔羊喔!像是在玩鬼抓人時,作為人的我,就有活用鍛鍊過的靈敏身法和身體平衡讓伊芙常常撲空,抓不住我。


她使用風魔法後雖然能加快速度,但細節方面卻很難做好。在抓向我的時候,方向也會變得單一,此時只要看準時機就能華麗閃過妹妹的小手。


在被我躲過數次後,伊芙終於了解哥哥我不再是隻可以隨便料理的雜魚了。【哈哈哈!妹妹妳還是太嫩了!】第一次獲得優勢的我忍不住猖狂大笑,結果一下子就激發了伊芙的好勝心。沒過多久,我就被學會假動作的伊芙抓住了……


唉~怎麼就學壞了呢,竟然為了贏遊戲而選擇欺騙哥哥,哥哥好傷心呀。


黃昏時,估摸著爸媽他們應該也回家了。我們才收拾收拾整理衣物,去河邊洗手洗臉準備開飯。媽媽回來看到笑容燦爛的伊芙,輕輕地對我說聲【做得好】,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媽媽看起來好像有點遺憾(?),是多想活動筋骨啊!!


順便說句後話,伊芙的三天遊樂計劃被媽媽無情地否決了。妹妹雖然說了很多請求的話,但就在笑顏修羅快浮出水面的時候,她敏銳地煞車了。嗯嗯,不愧是珀琉斯一家的人,在看媽媽臉色這方面有出色的水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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