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80＞

「為了收拾自己惹出的事端，我回到這裡。」

「然後...遇見了你們和你們的朋友。」

清島先生看著優和我，露出抱歉的神情。

「說來慚愧...明明是我用盡方法想讓勝彌復活。」

「當他真的站在眼前，我卻被自己的朋友嚇得半死...」

清島先生扶著額頭，心情似乎很複雜。

「雖然他要我等待好事發生，可是...」

「我人生中最大的幸運，就是有你這臭傢伙待在身旁啊！」

「我只是想再和勝彌一起生活而已...為什麼最後會變成這樣呢？」

剛才聽著清島先生的經歷，優不時落下難過的淚水。

但是，現在...

「我能明白您想念遠堂先生的心情，可是...」

「他...遠堂先生不是你的朋友嗎？」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他...」

優臉上充滿難以言喻的憤怒。

「讓遠堂先生以這副身體再次活動，假裝他還活著、想像你們跟從前那樣過日子，就是你所謂的幸福嗎？」

「那句話...那句要你等待辛苦收穫到來的話。」

「你只是記住了而已，卻沒有真正理解過遠堂先生的心意。」

這番言論徹底惹惱清島先生，他狠狠瞪著優。

「別說得自己很了解勝彌一樣！妳懂什麼？妳又知道他什麼？」

「妳根本沒有和他相處過不是嗎？」

「或許是這樣沒錯...」

「不過湊巧聽到這些經歷，就想對你做出的人生抉擇插嘴，」

「我承認是我不好。」

優認分得向對方低頭，清島先生仍然緊握拳頭。

「雖然我也不清楚遠堂先生這麼做的真正原因...」

「可他豁出性命絕對不是為了讓你陷入不幸的。」

儘管優的態度一絲不苟，清島先生沒接受這個答案。

「......妳到現在還不明白嗎？是我剝奪了他的未來！」

「並不是你奪走他的未來，是遠堂先生自己選擇了未來！」

彷彿要將聲音傳進對方的內心，優用盡全力大喊。

「即使不認為這是最好的結果，你都應該尊重他的決定。」

「他不惜死去也要保護你，難道不是因為...」

「在他眼裡，那個瞬間你的性命比什麼都重要嗎？」

「那你呢？你又是如何看待你自己的？」

「你是抱持著怎樣的心態來到這裡的？」

「你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遠堂先生？」

優的質問讓清島先生停止反駁，場面僵持不下。

「隆彥先生在戰爭中未曾失去的東西，卻在戰後...」

「不，在您尋找如何回復遠堂先生性命時真正失去了。」

「不懂得尊重生命的人，又怎能負擔起創造生命的沉重呢？」

這句話明顯讓清島先生動搖了，他的臉色逐漸嚴肅。

「我也不清楚具體的做法，但是一定有別的方式可以達成你的願望。」

「至少...請你不要再對他的身體做這樣的事情了。」

「你已經擁有愛人的能力，所以現在…能不能將這份愛留給你自己呢？」

「請不要讓你的下輩子都在悔恨和痛苦中度過，好嗎？」

優的眼神充滿疼惜，清島先生沒有回話。

「希望這些話...可以多少幫助清島先生審視自己的內心。」

「......」

對方反應有些冷淡，優也不再多說什麼。

●80-2

「叫我隆彥就好了。」清島先生忽然開口。

「咦？」

「叫清島先生會讓我覺得疏遠...」

他的臉頰微微泛紅，優露出開心的笑容。

「那麼就～隆彥...先生。」

優停頓一下，像是顧慮什麼又加上「先生」。

要是優沒加後面那個尊稱，我可能會嫉妒吧...

「其實妳不用太介意的。」

「沒關係～我覺得這個稱呼剛剛好。」

「妳認為可以就行。」

「請問...我也能這麼叫嗎？」我問清島先生。

「當然。」

「恩。」

隆彥先生好像在等我叫他，可是我沒喊出口。

「很抱歉，我說的話冒犯了您...」

優向隆彥先生鞠躬，他的態度也軟化許多。

「我才要說對不起，謝謝妳這麼替我著想。」

現在感覺好像蠻融洽的，氣氛跟前幾秒完全不同。

「隆彥先生，我有個疑問。」

「什麼事呢？」他看著我。

「為什麼...藥劑復活您的朋友時，就已經有解藥了？」

隆彥先生尷尬得微笑，接著開始說明。

「因為...我的個性很膽小，所以同時研發藥劑和解藥。」

「雖然我說同時，卻花了更多心力在分析解藥的成分。」

「這是為了確保藥劑生效時，可以有辦法解決非自然的存在。」

「而我很幸運...剛好做出能抗衡的解藥來。」

確實...要是沒有解藥，我們根本不可能對付子彈都不怕的生命。

況且...對方又是我們熟知的人們，光要出手攻擊就有些困難了。

「剛才也說了...藥劑含有的物質會使感染者變得異常敏銳。」

「就算能力再怎麼強化，他們究竟還是人類，身體操作上有其限制。」

「所以我想...只要抹消自己的氣息，就能爭取時間。」

「物理攻擊也有一定作用，麻煩你們不要手下留情。」

「好的。」優說，我用點頭代替回應。

「除了小心感染之外，還要特別注意一點...」

「感染者們依然保有原本／生前的習慣。」

「即使不能藉此制伏對方，早一步判斷他們的行為也比較保險。」

「對了...這裡有樣東西能讓你們防身。」

隆彥先生掏著口袋，我們猜測他即將拿出的關鍵道具。

「刀嗎？」優吞著口水。

「可能是槍吧...」我說。

「就是這個！」

他高高舉起一瓶辣椒噴霧，我們倆忍不住摔倒在地。

「不然你們以為是什麼？我可不能讓小孩拿武器啊...」

「況且，你們應該也不希望看到朋友受傷吧？」

「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感覺是更有殺傷力的......」

優抱歉得說，我跟她有類似的想法。

「這個也拿著吧，這樣有什麼事就可以聯絡了。」

隆彥先生把一台對講機交到優手中。

聽完使用方法，優興奮得壓著按鈕。

「Roger！（收到！）」

「這可不是拿來玩的。」隆彥先生正經說著。

「對不起...」

●80-3

「總之，有什麼問題或發現都可以馬上聯絡我。」

「你們倆盡量往實驗室的方向前進，就算看見敵人也別輕舉妄動。」

「咦...您的意思是我們不需要幫忙對抗嗎？」優問。

「能協助我當然很感謝，但這樣反而會讓你們陷入危險。」

「雖然說了這麼多，可我打從一開始就希望你們參與得越少越好。」

「不只是為了你們的安全，同時也因為這是我造成的後果。」

「可以稍微...把彌補的機會讓給我嗎？」

隆彥先生口氣十分誠懇，優向他微笑。

「好的，還請您多加注意自己的安危。」

「這樣的話...希望您能將它帶在身上。」

優歸還三枚藥劑的其中一劑給隆彥先生。

「以防萬一，隆彥先生也要得救才行。」

「我們會珍惜得使用這兩劑藥物，請您不用擔心。」

隆彥先生對優露出了放心的笑容，也對著我微笑。

「真的...很謝謝你們。」

「該道謝的是我們才對～」優高興笑著。

「剛才多虧隆彥先生讓我們脫離險境，都還沒向您表達謝意呢。」

「謝謝您救了我們一命。」我們倆一起向隆彥先生鞠躬。

●80-4

和隆彥先生分開後，優跟我一前一後走著。

我對隆彥先生的經歷確實有些感觸，不過...

就算再怎麼悲傷和痛苦，終究是別人的事。

也因為是以前的事，所以沒有強烈的感受。

但是，優不一樣。我覺得...

隆彥先生釋放的所有情緒，她一定都接收到了。

優在前面走得很快，腳步感覺急促又焦躁。

「優。」

我出聲叫她，可優像是沒聽見那樣越走越快。

「等一下。」

我上前拉住她的手，被嚇到的優趕緊回過頭。

比起害怕，從她眼神中看到更多徬徨和無奈。

「......」我頓時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儘管很在意她的反應，但現在不是理解這一切的適當時機。

「妳別著急。」我輕聲對她說著。

「急的時候容易忽略周遭事物，就沒辦法防止襲擊。」

「也不要趕路。地上的障礙物很多，小心別被絆倒。」

「還有，不要離開我的視線。」

「因為...我會擔心。」

我握緊她的手，優看起來冷靜多了。

「不管前方等待的是什麼，我都會和妳一起面對。」

「所以，沒事的。」

「嗯！」優對著我微笑。

●80-5

再次出發後，優放慢步伐。

「隆彥先生...」走著走著，優忽然開口。

「聽完那些話，我認為隆彥先生是十分溫柔且強大的人。」

「我也想成為像他那樣的人。」

優轉過身來，我向她點頭。

「可是...同時我也認為——」

「隆彥先生是太過溫柔，所以才會變得遍體鱗傷。」

「他所經歷的事是那麼深刻而難以跨越。」

「我想...他在每個思念遠堂先生的時刻，胸口都一定非常難受，甚至難受到了無法呼吸的地步吧。」

「他承受著失去的痛苦和寂寞，更承受這份失去帶來的罪惡感。」

「然而，我卻斥責了這樣的他...」

優的臉色變得沉重，似乎充滿愧疚。

「因為不想看他繼續難過下去，所以...」

「我任性要求他再次思考生命，希望隆彥先生能好好面對自己的人生。」

「儘管我根本沒有權力可以干涉這些事情，還是打從心底想要他做出不會讓自己後悔的決定。」

「我果然...太多管閒事了嗎？」

優專心等待回覆，我向她搖頭。

「不...我不覺得。隆彥先生看起來也不是那麼想的。」

「謝謝您，這個回答讓我安心許多。」

優露出釋懷的笑容，我拍拍她的肩膀。

「也許...類似情況發生時，我也會做出跟隆彥先生一樣的事吧？」優說。

「如果有天自己很重視的某個人忽然從這世界消失了...」

「不論是誰，都會去找對方吧？」

「即使找不到，也會想得到一個答案。除非不在乎了...」

「不過，那會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情呢？」

我覺得...世上大概沒幾個人能真正放下自己珍視的事物吧。

「啊，隆彥先生那邊好像有動靜了。」

優拿起對講機，調整音量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