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29＞

那個被人群包圍的...不是黑木嗎？

好像很久沒看到他了，去打聲招呼吧。

「呦～黑木。」

他沒搭理我，繼續回覆旁人的問題。

那傢伙...

「喂！你是故意的吧？明明就看到了。」

「怎麼可以對少將大聲嚷嚷？你這傢伙有夠沒禮貌。」

他身邊的人罵了回來。

「欸...他是少校，你不要對人家吼啦...」

「可是少將的位置比他高呀！」

正當他們開始爭吵，黑木冷冷地說：

「我不喜歡拿頭銜壓人的傢伙，明白就離開吧。」

黑木頭也不回地向前走，我追了上去。

「剛才謝啦。」

「吵死了。要我也把你趕走嗎？」

「別這麼冷淡啦～我們都這麼久沒見了...」

「沒想到你已經當到少將了...好厲害！恭喜。」

「還不是那些膽小鬼不敢到國外，我只是做他們不要的工作。」

「哎呀～不用謙虛啦～你一定做了很多事才有辦法升上去啊。」

我本來想輕打他的背，不小心弄得太用力，黑木咳了一下。

「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那總是不控制力道的手折斷？」

「對不起...」

●29-2

黑木不但有自己的事務處，旁邊還有助手。

「請問，要幫客人倒茶嗎？」

「不用，他馬上就走。」

「欸！哪有人這樣的？」

「不然你到底想待多久？」

「待到有東西喝。」

「去接水龍頭的水給他。」

「太過分了...」

黑木把助手支開，然後很認真地問我。

「我的休息時間只有三十分鐘，你想怎樣？」

「......」

因為我躲進角落鬧彆扭，所以獲得客人的待遇。

「這點心好吃欸！茶也很讚～～～」

●29-3

「吃飽了嗎？」

「恩。」我摸著肚子，滿足地回答。

「送客人回去。」黑木把助手叫進來。

「都過這麼多年，還是一樣無情...」

「知道的話就快滾吧。」

「不要啦～我們根本什麼話都沒講吧？」

黑木嘆了口氣，拿起桌上的文件開始看。

「說吧。」

「你每次都邊做自己的事邊跟我說話，一點誠意都沒有。」

「還不是因為你每次廢話都很多...我沒睡著已經算客氣了。」

「竟然說我廢話很多...不管了，我不是來這裡跟你吵架的。」

「那...你最近過得怎麼樣？有自己的助手感覺如何？」

「就你看到的這樣。」

「講完了嗎？」

「對。」

「多說一點啦。」

「不要。」

「不然...我說我的，你就聽著。」

「隨便。」

●29-4

「去旅行的時候啊～我遇到一個超級美人。」

「喔。」

「她很溫柔，也很善解人意。」

「恩。」

「所以...我們結婚了～」

「這樣也有人要啊？」他抬頭看了一下我。

真叫人火大...

「當然呀！你那什麼話？」

「感覺你妻子真的很賢淑。」

竟然用讚美的話來損我...

「那你呢？」

「什麼？」

「不找個喜歡的人嗎？」

「沒必要。」

「好吧...你要看看我們的照片嗎？」

實在接不下去，剛好想起最近拍了照片。

「好啊。」

「怎麼答應得這麼爽快？」

「我想看看願意接納你的女人長怎樣。」

「好過分...」

他看了看照片，沒表示什麼。

「怎麼樣？是不是很羨慕呀？」

「有什麼好羨慕的？那不是你的女人嗎？」

「不是這種羨慕啦...我是說你會不會想結婚...」

「等一下...我問你。」

他的表情瞬間變得嚴肅。

「這孩子...你妻子抱的孩子是誰？」

「哦...忘了跟你介紹。這孩子叫作愛理，是我們的女兒...」

聽到「女兒」的瞬間，黑木的眼神變了。

桌上的花瓶掉落發出聲響，外面的助手趕緊進來查看狀況。

「發生什麼事了？」

「出去。我叫你出去，沒聽到嗎？」

「是...」

●29-5

助手離開後，他抓起我的衣領，口氣非常冷酷。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生孩子？」

「什麼為什麼...？自然就有了啊。而且，一般不都想要有個後代嗎？」

「所以...不是意外，而是因為你們本來就想要孩子嗎？」

「對...對呀。怎麼了？」

他沉默了一會，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開什麼玩笑...我都不知道，原來你是這種傢伙。」

「這種傢伙...你什麼意思？」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還有...從今天開始，我們不是朋友了。」

黑木放開我的衣領，轉過身背對我。

「怎麼突然...你好歹也說明一下吧？」

「已經沒什麼好說的。」

黑木完全不想解釋，滿腦子只有把我趕出去的念頭。

「你幹嘛那麼生氣啊？什麼也不說，我怎麼會知道？」

「真的要我說嗎？」

「不然呢？你要我什麼都不知道，就這樣離開嗎？」

「好，是你自找的。不要怪我。」

●29-6

「蛤？所以你到底在不爽我什麼？」

「不是擺明了嗎？我...對於你生孩子這件事感到不高興。」

「我生孩子也礙到你了？」

「為什麼...我一點都不明白你在想什麼...你怎麼會做出這麼愚蠢的事？」

「愚蠢...我不准你說愛理的出生是愚蠢的事！收回那句話！」

「快點收回！」我扯著他的衣領。

「憑什麼要我收回？」

「在這種戰爭隨時都會爆發的年代生孩子，不是愚蠢的事是什麼？」

「你把那孩子的安危放在哪裡？你有考慮過孩子的感受嗎？」

「我不管你們夫妻想怎樣，但那孩子本來沒有必要承受戰爭後果的。」

「如果今天你是個平凡人，你可以帶著妻兒逃跑；要是當到高級軍官，你能待在安全的地方指揮作戰。夠有錢的話，還可以送家人到比較安全的國家，等到戰爭結束再團聚。」

「可惜...這兩種人你都不是，你是個會上戰場打仗的軍人！」

「你是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掛掉、是個必須為國家犧牲的人。」

「在生孩子前，你有想過這些嗎？」

他冷冷地瞪著我。

「你剛才說的那些我都懂。」

「你懂？你懂個屁！」

「你以為敵人會傻傻得從前線開始攻擊嗎？」

「現在可跟以前不同了...對方從空中突襲也不奇怪。」

「你怎麼保證敵人不會直接攻擊後線？不會針對人口密集的處所？」

「發生戰爭後就沒有絕對安全的地方，這點難道你不知道嗎？」

「當你的妻兒在後方拼命逃難、被敵人逼到絕路時，你人在哪裡？啊！對了～你在前線打得要死要活啊，就連自己的命都要保不住了。」

他的口氣極其諷刺，讓我整個人火都上來。

「難道軍人就不能有孩子嗎？」

「那你有等過不會回家的人嗎？」

他的口氣又冷又快。

「想像你的孩子，每天早上一醒來就拿著板凳跑到窗前。」

「她站上板凳、看著窗外，就這樣等到天色暗下，等到媽媽說吃飯了，她還在看一點動靜都沒有的門口。等到晚上睡覺，她哭著問說爸爸什麼時候回來？害怕著自己是不是被拋棄了？覺得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爸爸才不回來？她帶著眼淚入睡，連夢裡的星星都在哭。」

「你的心不痛嗎？」

「那孩子又如何？」

「孩子完成你的心願，來到了這個世上。」

「那誰來完成她的願望呢？」

「你覺得孩子不會因為爸爸缺席她的人生而感到失落嗎？」

「你愛那孩子吧？她也最喜歡爸爸了吧？你知道吧？」

「知道自己的行為...對那孩子來說是多麼殘忍嗎？」

「我當然清楚，所以...」我握緊了拳頭。

「少裝出一副好爸爸的樣子！我看了就想吐。」

「我才沒有裝！只有那孩子...」

「只有愛理，我死都會保護她的安全！」

他總算放開我的身體，我跪在地上喘氣。

「總之...你小子要是敢死，我絕對不饒你。」

「你好意思講這種話？我剛才差點被某人打到掛點。」

「哼。」他冷笑了一下。

「別老是把『死』掛在嘴邊，總有一天會害到自己。你這傢伙一直都是用必死的覺悟來面對戰爭的吧？那現在...改成『活下去』的決心怎麼樣？」

「什麼？別一下就要求這麼難的事啦...」

黑木緊盯著我，似乎沒有其他答案可選。

「喔...好啦。我明白了。」

「希望你是真的理解這些話。」

他好像不生氣了？

「答應我...」

「別讓那孩子...感受到絕望。」

「我答應你。如果能...」我思考了一下，改變本來要說的話。

「見到那孩子時，我會把她緊緊抱在懷裡不再放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