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一人稱:清島隆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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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啊...有了孩子就變得膽小了。」領隊淺淺微笑著。

那表情彷彿嘲笑自己的懦弱,卻又因這是幸福的代價而甘於承認。

「以前不怕死,死了就死了,沒什麼好可惜的。但是現在...開始會擔心這擔心那的,死都不敢死。」

「就是殘了,我也要爬回去見她一面,好遵守那個曾經答應她的約定。比起死亡,我好像更害怕被她認為是不負責任的父親。」

「太...太感動了!」遠堂淚流滿面地說著。

「抱歉...之前還說你是沒血沒淚又無腦的原始生物...」遠堂慚愧地說著。

「你是嫌今早教訓得不夠多嗎?」領隊沒好氣地問。

「不不...聽完之後,我真心覺得大野你是個好老爸啊!願意替孩子付出這麼多,我好像能理解...為什麼愛理會這麼喜歡你了。」

「是...是嗎?」領隊似乎很高興。

「繼續說嘛~我還想聽更多!」

「可是訓練...」

「拜託啦~只要再講一件事我就滿足了。」

遠堂懇求領隊,他思考好一會兒才妥協。

「好吧...不過,我覺得沒什麼好說的了。不如讓你們看看這個吧。」

他抽出自己的皮夾,裡面有全家人的照片。

上頭的領隊笑得很燦爛,還讓孩子坐在他肩膀玩。

旁邊站著嫻雅祥和的女子,大概就是領隊的太太。

說穿了其實是張很普通的照片,卻讓人倍感溫馨。

「這孩子就是愛理。」領隊指著照片。

「好可愛喔...幸好遺傳到媽媽~」

「長得像爸爸還得了...想嚇死誰啊?」遠堂笑著。

領隊把照片暫時交給我保管,然後試圖把遠堂的身體折成兩半。

「對、對不起啦~我...不會再亂說了...」

訓練結束後,我仔細思考領隊的事情。

正是因為知道了何謂幸福,才會在痛苦前顯得脆弱吧?

不過...

為他人挺身而出,會需要多少勇氣和決心呢?

重視對孩子的約定,並且愛護著家人的領隊,

或許成為了另一種「強大」的存在也說不定。

●26-2

「大野他啊...真是個好父親呢。」訓練之後,遠堂向我提起。

「對呀。」

「跟你說哦~我進這分隊前,關於大野的事就在營裡面傳得滿天飛呢。」

「是嗎?」

我倒是會刻意忽略那些奇怪誇大的傳言,因為沒什麼好在意的。

「沒錯。幾乎都是說大野人超好,而且私底下很豪爽,他其實不太介意那些輩份職位,相處起來很自在之類的。」

「會嗎?我覺得多少有點壓力...」

「那是因為隆彥跟他還不夠熟啦。其實你可以試著放下關係,去跟他交流看看。大野每次說懲罰都講好玩的,就只是要樹立長官的權威。要不是重要的事情,他不會跟你認真。雖然訓練時真的很嚴格,但要是受傷或身體不舒服,他也不會強迫你上場。對吧?」

「是沒錯...」

「還有啊~我一直對大野那麼強的原因很好奇,還好隆彥問了~原來是為了家人啊~恩,這樣就說得通了呢!」

他點了點頭,似乎在表示贊同。

好奇怪...

既然他這麼在意,為什麼不自己開口問呢?

「隆彥,怎麼啦?你好像有話想說的樣子。」

「不,我只是好奇...遠堂跟領隊很熟嗎?」

「這個嘛....與其說是熟,不如說我們很合得來吧。我們的個性都還蠻大喇喇的,喜歡的東西也差不多。光講足球,我們就可以耗掉一整個下午了。聊不夠就直接下去踢一場。之前我和朋友還有跟他比賽過,那老妖怪...等等,他不在附近吧?」遠堂壓低了音量。

「大野那傢伙跑超快的,反應力十足。幫哪隊,哪隊就贏。根本作弊。」

「然後他射門的時候,都沒有人敢去擋球門。怕會內傷直接死在球場。」

「太誇張了吧?」我質疑他在亂講。

「不不不,你沒親眼見證過他的可怕之處。那妖怪可以把足球踢爆啊。」

「足球好可憐...」

「那不是重點...」

「我是要說大野很強又好相處喇。能進來真是太棒了,可以認識像他這麼厲害的人。」

總覺得...他好像很喜歡領隊。

「隆彥呢?你覺得他如何?」

「這個...雖然表面上看來很粗獷,但其實心思比常人細膩。作為長官很負責任,而且關心下屬。總歸一句,就是非常厲害。」

「對吧?我也是這樣想的~」

遠堂輕鬆地踏著腳步,走在前頭哼歌。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

感覺我和他的距離變遠了。

希望那只是我的錯覺而已...

●26-3

「吶吶。我們今天下午去市集逛逛,如何?」

「是可以啦...」

「怎麼了?你感覺很猶豫啊。」

「因為從醫生那裡拿到很多書,我卻只讀了第一本的幾個章節而已。」

「訓練完那麼累,你還要讀書哦?」

「不然沒有時間可以唸啊...」

「隆彥現在讀的那些東西,有派上用場嗎?」

「還沒有...」

「既然如此,你不用那麼著急啦。一定還有時間可以看啊。先跟我去逛逛,放鬆一下吧。就是因為你整天悶在房子裡,人才會那麼封閉的。」

「我才沒有封閉勒。」

「不然你說,你有參加些什麼集會活動嗎?除了隊上的訓練。」

「沒。」

「那你有跟醫生、大野或是我以外的人聊過天嗎?」

「沒。」

「你除了看書,還有什麼興趣嗎?」

「想像自己在書裡當個旁觀者。」

「都已經是想像了,不能讓自己當主角嗎?」

「我不喜歡出頭。」

「...好、好喔。」

遠堂無法繼續接話題,擺出彆扭的表情。

突然,他緩慢而溫和地對我伸出手來。

「跟著我吧。哥帶你看看外頭的世界有多麼精彩。」

「你這麼說反而讓我不想去了。」

「我還以為這個樣子很帥...可惡!」

看著他懊惱的模樣,反而讓我笑了出來。

●26-4

出去營外,我們朝著市集的方向前進。

「遠堂今年幾歲了?」

「十九啊。幹嘛問這個?」

「因為你老叫自己哥哥啊。原本以為我們同年,結果...真的比我還年長。」

「嘿嘿~我是不是給人一種成熟男人的韻味?」

回想起他各種幼稚行為,還有一旦吃虧就開始痛批對方的態度。

「不,完全沒有。」

「什~麼~~!?」

「成熟的人才不會邊大吼邊拉長音說話呢...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怎麼這樣啦...我是真的連一點點成熟的大人味都沒有嗎?」

「恩...如果說有的話,大概就是...」

我發現他沒有認真在聽,而是出神地望著旁邊吃東西的女生。

我嘆了口氣,遠離那個傢伙。

「喂~生氣啦?」他追了過來。

「不想跟你講話...」

「為啥?」

「感覺你比較想看女生,那我也沒必要繼續說了。」

「可是...恩...你都不覺得女孩子含冰棒的樣子很可愛嗎?」

「把東西塞進小小的嘴巴...要吃不吃的,啊...光想到就不行了。」

我用「抱歉,不了解。」的眼神代替回答。

「別這樣啦~我有在聽啊...你剛才不是要說我成熟的地方嗎?」

「不想說了。」

「拜託啦~我想知道嘛~~~」

實在不想說,我會覺得他成熟是因為...

遠堂又開始擺出那個表情,受不了......

●26-5

「隆彥,我們來打個賭好不好?」

「什麼賭?」

「我們比賽看誰先笑就輸了。輸的要和她說:『我想買妳的微笑』。」

遠堂指著賣衣服的老闆,是位成熟女性。

「如何?是個美人吧?」

「我辨別不出來...」

他直盯著人家的身體瞧,我覺得不是很有禮貌。

「要比就快比吧。」

「好。那麼我們就來場堂堂正正的比賽吧。」

「怎樣決勝負?」

「很簡單。用這個。」

遠堂伸出雙手,以某種奇怪的方式擺動手指。

我下意識後退了幾步,無法掩飾厭惡的心情。

「幹嘛離那麼遠啊?」

「因為不舒服。」

「哪裡不舒服?」

「全部。」

「......我又沒有幹嘛,只是想說用搔癢的方式來讓對方笑嘛...」

「誰叫你的手那麼不安分。」

「不只是手,我全身上下都很不安分哦。要說為什麼的話,是因為我天生就是不安分的壞男人。」

在他講不明所以的話時,我試圖裝作不認識這個人。

「別掉頭就走啦~~~好歹也等我說完嘛。」

●26-6

我們走到離人潮遠一些的地方進行比賽。

「隆彥先吧。我有自信可以防住你的攻擊。」

「我有異議。」

「什麼?」

「可以不要用手嗎?我覺得會黏黏的...」

「......那這個怎麼樣?」

遠堂蹲下身子,拔起一株頂端毛茸茸的野草。

「好。」

「隨時都可以開始哦。」

我點頭之後,拿草不停地搔遠堂的臉。

搔臉沒用,就換鼻子;鼻子不行,就搔耳朵。

我掀起他的袖子,拿草來回刷過他兩條手臂。

「可以脫掉鞋子嗎?」

「行。」

我一邊捏著鼻子,一邊用草在他腳底畫圈圈。

「不癢嗎?」

「一點點。」

為什麼沒效...

他是不是在逞強?其實已經癢得受不了吧?

我拿草拼命搔他的鎖骨、腰部跟小腿,最後停下動作。

「你不試了嗎?」

「放棄。」

「那...換我了。」

遠堂拗了幾下手指頭,稍微活動身體。

●26-7

「我要來囉~準備好了嗎?」

像是事前宣告一樣,他遊刃有餘地問。

「隨時都可以。」

不就是搔癢嗎?

這比賽真沒意義...只要忍一忍就過去了。

為了防止看到他奇怪的表情笑出來,我刻意把眼睛閉上。

「遠堂開始了嗎?」

「我早就開始啦~」

看吧...根本一點都不癢,連感覺都沒感覺到。

下回合我一定要找出他的弱點,讓他笑...

笑...笑...

「哈哈...」

「哦哦!隆彥剛才是不是有笑?」

「你搞錯了。」

我馬上閉緊嘴巴,忍著來自背部的搔癢感。

「那我要加強力道哦。」

加強?我已經覺得有點癢了...

加強的話,不就...

「恩,啊,恩,啊...」

為了不要笑出來,我開合嘴巴不停換氣。

「隆彥,你在幹嘛?」

「別管我,你繼續就是...」

「好,那我要拿出全力囉。」

「全...全力...?」

不知他怎麼弄的,我感覺像有成千上萬隻的小蟲在背上爬。

好癢,好想抓,可是...不行,要忍住......

蟲子大軍從背部慢慢攀爬到我的頭皮,在上面活蹦亂跳的。

「等...等等!那邊...」

「那邊不...哈哈哈哈哈...」

我不小心笑出好幾聲,然後再也停不下來。

「好癢,別搔了啦!」

我試圖掙脫遠堂,他卻騰出手把我固定住。

「不行~還沒完呢。」

那些蟲子沿著後腦杓,一舉進攻到脖子的地方。

「投降!我投降!」

我邊笑邊用手推開他,但遠堂依然不肯停止。

「那這邊呢?這樣癢不癢?」

我笑到全身都發熱,那些蟲子還在身上亂竄。

「不行了,不要再搔了。我笑得肚子好痛...」

笑著笑著,我看見旁邊有對母子站在那裡。

媽媽面無表情地望著笑成瘋子的我,然後不發一語遮住小孩的眼睛。

等等,真的不是我願意變成這樣的啊...

她不作任何評論的反應,反而讓我覺得更羞恥......

輕笑也好,叫小孩不要亂學也好,拜託妳反駁一下...

「哈哈...哈哈...哈......」

笑到沒氣的我,已經沒辦法像前面笑得那樣誇張。

遠堂故意停止動作幾秒,而後重新發動攻勢。

「怎麼還有?哈哈哈哈...」

明明已經不想要再笑的,可是嘴巴完全不受控制。

「因為平常隆彥都不怎麼笑,我想說讓你多笑一點嘛~」

「這種笑跟那種笑不一樣吧?都說了快停...」

我難受地扭動身體,不小心對遠堂的腹部使出肘擊。

「好痛啊......」

他跪在地上呻吟,手捧著肚子。

「抱歉...」

●26-8

「想買些什麼呢?」

衣服店的老闆看我一直四處張望,主動過來問。

「我...我要...」

想說的話梗在喉嚨裡,就是不出來。

「你先看看吧。有什麼事再叫我一聲~」

她露出友善的微笑,讓我減緩緊張的情緒。

看她不疾不徐地整理衣服,讓我不禁覺得...

真的要對初次見面又這麼溫柔的人開玩笑嗎?

轉頭看了一下遠堂,他在牆後面說著:「加油~」

加什麼油啊...?

再說,這種事沒必要加油吧...

「怎麼了?你好像很煩惱的樣子。」

老闆做出了擔心的表情,實在無法坦白...

那麼令人害羞的話,怎麼可能說出口啊?

「因為...『我想要妳的微笑啊』什麼的...」

懊惱地說完這句話之後,過了幾秒。

等一下下...

我已經說出來了嗎?

不是自言自語?

而是把心中的臺詞照實唸出來了?

老闆似乎有點吃驚,遠堂在後頭發出亢奮的聲音。

「不不,剛才的不算!我收回那句話。重來!拜託讓我重來!」

「啊等等...不要重來。不用重來沒關係!我不想再說一次那句話。」

我慌亂地已經搞不清楚自己在說什麼,老闆似乎覺得很有趣。

「那你可能要排隊才行唷~因為有好多人都想買呢~」

「咦?」

我下意識把話接起來,但其實我現在滿腦子只想逃跑。

想趕快跑到老闆看不到的地方,再狠狠痛扁遠堂一頓。

「騙你的啦~我知道你是打賭打輸才來的。」

「而且,我已經賣出去咯~」

老闆套在手上的戒指閃閃發光。

扶著牆的遠堂,笑得不成人樣。

他絕對是故意的。

而且,打從一開始就計畫好了...

「抱歉,打擾妳了...」

我快步離開店面,走到遠堂身邊。

「討厭~隆彥怎麼能調戲人妻呢?你這傢伙可真糟糕啊。」

遠堂裝模作樣地邊笑邊說,還作勢打我的肩膀。

「不好意思,我就是這麼糟糕的人。」

使盡全力毆他後,心情頓時好了很多。

●26-9

「隆彥~你想不想知道『買微笑』的由來啊?」

還在猶豫的我沒有馬上做出回覆。

「那我就直接講囉~」

他根本沒在管我想不想聽啊......

「那個老闆呀~據說年輕時的樣子很漂亮,全村上下都一致認同她的美呢。插個話...我覺得她現在還是很漂亮啊,感覺就像是美到時間都為她暫停一樣。不知道到底怎麼做的,唯一知道的是她超級厲害。」

「不僅長得美,心更加美麗。對人熱心友善、做起事來既有耐心又做得好,總歸一句是個完美的存在。大家都說看到她的笑容就覺得幸福。」

「然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村裡忽然流行起一個挑戰,就是對老闆說想買她的微笑,本意是想逗她開心還是純粹惡作劇,已經不知道了。或許是真的喜歡她,才想藉由這個玩笑來講出自己的內心話,不過最終每個人都只是說說,畢竟...那只是在『開玩笑』而已。」

「老闆第一次聽到很開心,但久而久之反而覺得心煩。大家都拿她來測試,也不顧人家的心情,甚至為了這無聊的事打擾她做生意。」

怎麼聽起來很糟糕啊...

到底是誰想出這麼惡劣的挑戰...?

「那些做的人實在是不可理喻。啊,可是我剛才也...」

「沒關係喇~是我叫隆彥做的啊。你先聽我說完嘛~」

「有一天,某個年輕人來到了老闆開的衣服店。」

「『我...我是來買東西的。』他緊張得舌頭都打結了。」

「『好好,知道啦~你等一下,我現在正忙呢。』老闆看見他,心想又是個聽到傳聞的人,所以繼續整理手邊的衣服。」

「『不,妳不明白我的意思。』年輕人忽然嚴肅了起來。」

「『你不是來買我的微笑嗎?』老闆感到納悶。」

「『我不只要妳的微笑,還要妳的一生一世。』年輕人認真地說。」

「『當真?』」

「『這事能作假嗎?』」

「三個月之後,他們就結婚了。」

「...這樣敷衍的嗎?」

我從來沒聽過這麼短的求婚故事...

「你管人家。反正他們過得很幸福,那不就好了嗎?」

「是沒錯啦...可這未免太快了...總覺得有點不妥。」

「只要兩個人情投意合就行了。」

「再說,他們父母也答應這門婚事。你有什麼不滿意的嗎?」

「沒...沒啊,只是覺得不敢相信。」

「哎呀~這叫簡單有力,你懂不懂?不用把話說得太漂亮,意思有傳達到就好。」遠堂表現出來的態度反讓我覺得他靠不住...

「對老闆來說,以前這句話也許只是個普通...甚至惡劣的玩笑。但是,那個男人卻將玩笑變成事實。」

「從他們結為連理的那一刻,便成了時時提醒她現況美好的話語。」

「我認為...即使再平凡的人,都能給予他人幸福。」

此時,遠堂臉上的表情一絲不苟。

「如果連這樣簡單的幸福都給予不了,那個人肯定是什麼超級英雄,不然就是超級混帳。」

「大家口中的『幸福』,其實根本不遙遠。它就藏在那一天天看似平凡的日子中。只是因為太少太小,所以不容易察覺。」

「平安和健康是人們一直都在追求的,最純粹的事物。」

「沒有了這些,無論得到什麼都不會變得幸福。就算順利達成許多厲害的成就,到頭來最為想念的還是...那些和重要的人共度的時光。」

「啊...我又在講些長篇大論了,抱歉...」

遠堂忽然意識到自己說的就停下來了。

「不,我覺得很新奇呢。」

而且...剛才的他好像十分開心。

●26-10

老實說,我一直對於「幸福」沒什麼概念。

和某人在一起特別感到開心,那已經是很久沒有的事了。

跟老師斷掉聯繫後,等到正式進軍營前,我過著沒有人際關係的生活。

一切都是交易,現實一直都是...建立在物質上面的金錢契約。

沒有錢,就沒有生活保障;沒有生活保障,在路邊睡覺是再正常不過了。

不需要感到悲傷,更不需要因此害怕,因為...

就算怨懟也拿不到想要的東西。

明白這點的我...

將這些礙事的情感,隨著不愉快的回憶一同絞殺。

我......

沒有家人,沒有真正的家人。

在我成長之前,爸爸媽媽都在床上永久沉睡了。

沒有兄弟姊妹,那些親戚只把我當作養子看待。

養子這個身分也只是對外面的說法,事實上...

「隆彥很冷嗎?你全身都在發抖耶...」

「不...只是想到一些不喜歡的事。」

「那...」

遠堂突然用雙手打出很大的聲響。

「幹嘛啊?嚇我一跳...」

「忘掉了嗎?」

「忘掉...什麼?」

「哼哼~不用回想起來也沒關係哦。」

遠堂得意地發出笑聲,然後拉著我一起去買午餐。

幸福...嗎?

在這個時刻,我好像有那麼一點明白了。

●26-11

「隆彥,你是不是在省餐錢啊?」

遠堂指著我手上拿的飯糰。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你每次吃東西,總是挑最便宜最簡單的那個。不管口味,也不在乎吃不吃得飽的問題。」

「好像是這樣沒錯...之前因為還沒領錢,所以不敢亂花。不過,現在已經習慣了。畢竟訓練途中也常常挨餓啊。」

「這樣不好吧...不是都說吃飽飯才有力氣打仗嗎?」

「可是又沒還開始打仗...」

「那只是一種比喻啦...哎呀,廢話少說。」

遠堂夾起一口便當的白米,直接塞入我嘴裡。

「幹什麼啦?」

他動作太粗魯,導致我連咬都沒咬,飯就滑入喉嚨了。

「我在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

他說完,咬下一大口飯糰。

等等...那不是我的午餐嗎?

「你別再吃我的食物啦...」

「什麼你的食物?隆彥的午餐是你剛才吃的那個啊。」

我看向被挖了一口的便當。

「那是遠堂買的,你自己吃。」

「不要!你都吃過還叫我吃,有沒有衛生啊?」

「你這個上廁所只洗一隻手的還有臉跟我講衛生?」

吵到最後,我們變成背對彼此吃飯。

他大口咬著飯糰,我仔細咀嚼飯菜。

「這便當...還蠻好吃的。我下次也買一樣的吧...」

為了緩解氣氛和避免再發生一樣的事,我試著放軟態度。

「就算隆彥不這麼說,我也做好準備下次直接買你的份。」

別擅自幫人決定好嗎...

●26-12

晚上訓練時,領隊一臉煩惱的樣子。

「幹嘛那副苦瓜臉?吃壞肚子哦?」

遠堂用著類似開玩笑的口氣問他。

「不。因為今天營裡收到了麻煩的投訴。」

「什麼投訴?」

「是附近有名的酒樓被我們士兵砸場,搞得店家非常火大。」

「附近的酒樓?」

我和遠堂互視了一下。

該不會...?

「唉...都已經講過幾萬遍了。就是有這種說不聽的傢伙...」

「明天早會我問問看,找不到就罰全隊去拔草。」

「拔哪裡的草...?」

遠堂臉色慘白地問。

「後面不就有現成的嗎?」

「那可是一整座山啊...」

「你們遲早都要翻山越嶺,只不過是提前訓練而已。」

領隊露出理所當然的表情。

「那...自首的話,會有什麼懲罰?」

「還沒想好。但如果等人來認,懲罰一定比什麼拔草嚴重。」

「我...」

遠堂知道我要開口承認,所以抓住我的手。

他可能想自己承擔,也可能想把大家拖下水來減輕領隊的懲罰。

「怎麼了?清島,你是不是有話想說?」

領隊注意到我的反應,遠堂把我的手拉得更緊。

●26-13

【給我時間,我會想辦法。】

遠堂的嘴型是這麼說的,我向他淺淺笑著。

雖然很感謝他的心意,但我並不想讓他浪費心思在這種事上。

「是我做的。我把酒樓砸得亂七八糟就逃跑了。」

「哦...」

領隊不以為意地看著我。

「逃跑?這說法不錯。很符合實際情況啊。當時遠堂也跟清島一起嗎?」

「對。都怪我那天找隆彥去喝酒,不關他…」

遠堂想為我辯解,領隊卻開始一連串的問答。

「打壞桌子的人是誰?」

「是我。」

「把酒樓鬧得不能做生意的是誰?」

「是我。」

「讓一般民眾嚇得半死,有趣嗎?」

「一點也不…」

「你的意思是自己拖他去喝酒,所以清島只是被連累嗎?」

領隊又問遠堂。

「沒錯...所以你不要罰他...要罰就罰我一個。」

遠堂自知是無謂的求情,沒辦法理直氣壯地說。

領隊聽了只是嘆氣,然後用沉重的語氣繼續問。

「為什麼你們會覺得做錯事不用負責任?」

「難道你們認為自己是得天獨厚的嗎?」

「你們...在穿上這套衣服時沒有想過它的意義嗎?」

「拿捏不對的力量就會造成傷害。」

「這些道理不用我說你們也懂吧?」

「知道的話,就不要再找理由了。」

「是......」

●26-14

我坐在事務處角落,看著桌上的白紙發呆。

「在你寫出讓我滿意的悔過書前,遠堂要做兩倍訓練。」

「念在你們認錯得早,又沒有真的傷到什麼人。處置就先這樣。」

領隊是這麼說的,他看出來我很想訓練就叫我來這反省。

他也知道遠堂不想訓練,所以用更多的訓練當作懲罰......

被摸透的感覺很差,可是寫不出來的感覺更差...

「因為一時疏忽造成附近民眾的困擾,深感抱歉。」

數了數,我寫了二十一個字。

十分鐘後還是這二十一個字。

這份悔過書到底有什麼意義...

我也可以隨便寫寫交差啊!(雖然寫不出來...)

就算寫完,酒樓也不會因此獲得賠償,應該說連我自己都不可能心服...

一定有更好的辦法...

「只好這麼做了...」

我站起來,跑到領隊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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