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14＞

好難得...今天的事情在黃昏以前就做完了。

要是再早一點，是不是就可以和其他人一起玩呢？

恩...希望有一天能夠如此吧。

哦！！！紅紅的夕陽好大一顆呀～彷彿伸手就能抓到了。

話說回來...我好像從沒仔細觀察過天色的變化。

反正也沒別的事情，我看等到天黑再回家好了。

正當我靠著牆壁看日落時，旁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欸欸～我有看到哦～昨天那個瘟神找你講話了是吧？」

瘟神？

「對呀～超倒楣的啦！我到底招惹到誰啊？落得被他纏住的下場。」

「辛苦了辛苦了。那...後來你是怎麼擺脫他的？」

「哼，這你就不懂了。要不是我聰明，知道趕快找藉口說我爸叫我回去幫忙，他才肯放過我。不然被他這樣一耗，得花上多少時間啊？簡直在浪費人生嘛。」

「哈。最後那句形容得真不錯。」

原來...身體不舒服或父母叮嚀要早點回家之類的，都是在騙人...

「在這個村落，誰不知道他爹娘是被他害死的？跟他待在一起準沒好事！好在他常常跑到別的地方，一整天幾乎不會碰到他。這種人呀，看到就會變衰。要是跟他湊在一塊，那日子還要不要過啊？」

「對呀。難道他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是在給人添麻煩嗎？」

「知道的話，他早就羞愧地抬不起頭來了啦！」

「也是。那他幹嘛一直要找我們不可呀？是不是沒朋友啊？」

「誰知道。像他那種人，會有朋友才奇怪吧？而且，他似乎還沒發現大家都躲他躲得遠遠的。那麼明顯還看不出來，實在有夠蠢。」

遠遠的...

我也想...

走得遠遠的。

走到一個遠到永遠回不來的地方。

「清、清島？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裡啊？」

啊...被看到了。

「對...對啊...你這時候不是應該才剛從另一個村落回來嗎？」

他們緊張地話說得很卡呢。

「我只是...剛好經過而已。」

「你...有聽到我們的對話嗎？」

「什麼對話？我剛才睡著了。沒聽到你們說的。」

「呼～那就好...」

「我...我要回家了。」

「呃...那你趕快走吧。」

「路上小心。」

這大概是他們第一次對我說過關心的話吧？

不過...那也是...我人生中跑得最快的時候了。

如果世界有盡頭的話...

就讓我一頭撞進那裡，然後從此消失吧。

●14-2

為什麼...

為什麼什麼都沒發現啊？

你是白癡嗎？

蠢到連自己有多笨都不知道？

你是有多忙？

忙到腦子都不清醒了？

你的腦袋是生來幹嘛的啊？

連這點小事...

連自己被人討厭這種事都看不出來...

在衝回家的路上，我不斷質問著自己。

我現在...在發抖嗎？

是因為生氣？還是因為難過？

又或著...我只是害怕...

害怕所有我熟悉的一切，

將從這一刻全部歸為零。

●14-3

那一晚...

不管我如何在蓆子上翻來翻去，還是試著轉移注意力、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依然睡不著...

我煩躁地掀開毯子，走到外頭吹吹風。

夜晚的風有點涼，然而...

最令我感到寒冷的並不是外在的溫度。

那兩個人說的話在我腦海一直迴盪著。

不是...才不是...

我才不是沒朋友的人！！！

我只是因為...

要出遠門，所以...

所以沒時間交朋友。

我在這裡也有交情好的人呀！

像、像是...

對了！像村長先生就很照顧我啊！

他知道我沒有父母，生活會比較辛苦，常常叫我要堅強起來。

啊！村裡的老師人很好很溫柔。

每次看到我都會點頭、問我過得怎麼樣，也會給我糖果餅乾吃。

除了大人之外，還有...

恩...我想想...

還有...還有隔壁養的那隻狗！

每次我經過的時候，牠都會很開心對我搖尾巴。

給我摸頭的時候，還會舒服到把舌頭吐出來呢！

我...我的朋友竟然只有三個，還有一個是狗...

●14-4

我跑到廚房東找西找，翻出一個灰色的盆子。

然後用筆在底部畫上簡單的面部表情，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朋友了！」

恩...好像還是不太對。

我跑去浴室的鏡子前面，照著自己的樣子再畫一次、想要讓那張臉更加真實，但因為盆子的底面凹凸不平，線條變得歪七扭八。

看著畫好的樣子。

「好醜...」

唉...還是算了吧...

我拖著盆子，一個人走到了池塘。

撿起地上的小石子，用力丟向遠方。

想把煩人的一切從我的心中扔出去。

水面激起了漣漪，一圈一圈由中心向外展開。

這時，我注意到水中的倒影，

深深呼吸一大口，鼓足勇氣，

「你願意...當我的朋友嗎？」

「......」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會很高興的。」

「......」

「我保證會對你很好！所以...」

「......」

「別露出這副表情嘛～笑一個。」

「......」

他看上去有點難過，我想摸摸他，讓他感覺好一些。

伸手碰到水面的瞬間...

他的臉開始模糊、扭曲得不成人形。

「跑掉了...」

是不是因為我太急躁了？

......

我在騙誰啊？

像我這樣的人...

怎麼可能交得到朋友？

就算退一萬步講，真的有人願意跟我往來。

那也一定是個很笨很傻...

而且...很善良的人吧？

●14-5

那天晚上，因為亂翻廚房的東西沒有收拾，所以被痛打了一頓。

雖然後來有幾次想找朋友的念頭，卻都很快就放棄了。

我開始處處閃避著那兩個人，因為見面很尷尬，也沒有必要。

「他最近都沒來找我們了耶...是不是其實有聽到我們之前說的話？」

「應該吧...又不干我的事。」

「他會不會跑去告訴別人啊？說我們講他的壞話什麼的。」

「要講就去講啊。反正沒人會相信。」

「說的對。他不在正好，我們樂得輕鬆呢。」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我漸漸覺得村子裡的人都不能夠信任。

以前不曾聽過的聲音，現在忽然全都浮現了。

「帶衰自己父母的東西...」

「別靠近我！災厄會一起降臨的。」

「看了就討厭...閃遠一點啦！」

「他那副模樣真讓人覺得噁心。」

我也懷疑起身邊親近的人們，懷疑他們是不是在假裝關心我？

實際上在背後跟別人一起嘲笑我...

他們是看我可憐，所以才對我好吧？

●14-6

「隆彥，你最近為什麼都不常來這邊呀？」

「是不是又接了什麼工作，所以變忙了？」

面對老師的問題，我一個字也沒有說。

「你心情不好嗎？怎麼了？」

「有什麼煩惱的話，可以跟老師說說看～」

他輕輕摸著我的頭，我卻覺得...

「煩死了...」我碎念著。

「恩？你剛才說什麼？」

「煩死了煩死了，不要老是摸我的頭！」

老師一聽到我的話，嚇得馬上把手拿開。

「抱歉...我還以為你很喜歡我這樣摸呢。」

「不要自以為很了解我！你明明...什麼都不懂！」

我的眼眶充滿淚水，場面一時變得很難堪。

「以後我再也不來這邊了！再見。」

在我轉過身子，打算離開教室時...

「隆彥！」老師大聲喊住我。

「不要...再叫我的名字了。」

我沒有回頭，反而加快腳步離開教室。

疏離、指責、謠言、冷漠、寂寞、恐懼......

這些東西早就讓我分不清事實與幻覺的差別。

無法壓抑心裡的不安，任其擴大和充斥各處。

我很害怕...

害怕那份溫柔，只是另一場更加殘忍的騙局...

●14-7

從此之後，我用大量忙碌的生活來填補內心的空虛。

因為...只要累了，就不會亂想了。

無論流汗、流血，還是流淚...

我都已經不想再去依靠任何人。

就這樣經過了好幾年，某天我從田裡工作回來...

看見自己的東西被收拾乾淨，袋子就扔在地上。

「那是你的行李。」伯母用手指著。

「咦...」我又做錯什麼事情...

「看不就明白了？」

「什麼意思？」

她懶得再說，直接抬下巴示意我。

那袋子下面夾著一張紙，我撿起來看了內容。

...是徵兵令。

看到我的臉色僵硬，伯母倒是笑了出來。

「恭喜唷～～～沒想到也有能做出貢獻的一天呢～垃圾東西。」

「既然是強制性的，也沒辦法囉～你就好好上戰場去報效國家吧～」

「記住不要丟臉了～你這條寄人籬下還白吃白喝的米蟲。」

「還是那張死臉，高興一點嘛～你這輩子...喂！給我站住！」

我將紙塞進口袋後，直接忽視說著話的伯母，打開門就走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反而覺得解脫了。

即使知道前方等著的是一個難以想像的煉獄，我仍然...離開了村落。

●14-8

「那個村的名稱我已經記不太得了。應該說...有很多事情都忘記了，某些細節現在講不出來。」回憶到一個段落，我和面前的二人說著。

「清島先生...您會想念父母嗎？」女孩的淚水在眼眶內打轉，似乎考慮到我而強忍住悲傷。

「...我沒有特別想過。」

畢竟...我連他們長什麼樣子都不記得。

想念...也要有相當的印象和記憶才能夠去回想的吧？

如果一開始就一無所有，還會因為失去感到痛苦嗎？

「是嗎...抱歉，提了失禮的問題。」

「不會，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妳別放在心上。」

「嗯...」

「後來...我到了軍隊，開始接受訓練。」

●14-9

就是這個地方嗎？

看著在天空盡情飛揚的旗子，卻感覺不到一點自由的氣息。

在人來人往的營地上，比房子更多的是一座又一座的帳棚。

送信的、搬運貨物的、大聲呼嘯的......

與其說這裡熱鬧，不如說是呈現忙碌的狀態吧。

每個人似乎都急促地執行手上被交辦的事情，

深怕一點差錯發生，就會有什麼可怕的後果。

還沒完全踏入那邊的世界，就已經體認到...

時間是有限的，我和這些人的壽命也是。

當我還沉浸在情緒中...

「你是新來的嗎？」一個穿著軍服的人忽然問我。

「啊...恩。」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回答得有點不知所措。

「先去入口的報到處填資料，會有人指導下一步怎麼做。」

他指著在不遠處躁動的一群人。

「喔...謝...」

「別客氣，掰。」

根本還沒道完謝啊...

走遠前，他又回頭說了一句話：

「噢！對了...你記住—以後回答要用肯定的語氣和抖擻的精神說：『是！』不然就有得受了。」

咦...？是在說我剛才那樣不行嗎？

「......是。」我想了一會才反應。

「嘖！有夠遲鈍的...你要快點養成這個習慣，變成本能那最好。」

我還是頭一次...看到有人不耐煩的表情這麼明顯又清楚寫在臉上。

●14-10

軍營裡有供食處、廁所、醫務室、事務處、搭帳棚的營地和放設備的倉庫等等。大致看過一遍，就被叫去空地集合，說是要宣布重要事項。

「從今天開始...」

「所以我們......」

「我是帶領......」

內容基本上都是訓話，我沒有仔細在聽。

最後...

「都聽清楚了嗎？」

「是！」我跟著身旁一大群人喊著。

「聲音太小啦！給我重喊一次！」

「是！！！」每個人都使出比上次更加宏亮的音量。

「我是在跟那個傢伙說話，你們吵什麼吵啊？」

哪個...傢伙？

當大家疑惑著那句話的意思，彷彿是領隊的人不疾不徐地走下臺。

「你。就是說你。」他走到我身邊，對我大聲地說著。

「我...我嗎？」為什麼...為什麼會被發現？

我可是站在中間偏後面的位置...

他該不會是隨便找個替死鬼吧？

「沒聽到嗎？我說你太小聲了。」

「是...對不起...」

「看你剛才的樣子，根本沒專心在聽吧？」

他那如猛獸般銳利的眼神讓我渾身都在冒冷汗。

「是...很抱歉。」

「你到底在偷什麼懶啊？是沒人教過你規矩嗎？還是你希望我親自教你怎麼聽人說話？」

「沒有...我會好好學過一遍。剛才是我失禮了。」

「我說你啊...」他的眉角開始抖動。

「不要開口閉口道歉的！與其在這邊說什麼對不起，還不如剛開始就給我喊大聲一點！」

他這句話比前面任何話都還要來得憤怒，差點沒弄聾我的耳朵。

「聽到沒有？聽到了就給我回答！」

「是...是的！！！」我趕緊拿出吃奶的力氣喊著。

似乎是聽見我誇張的反應，旁邊傳來了笑聲。

「笑什麼？」領隊的頭沒有轉動，臉上的表情更加沉重。

其他人完全不敢出聲，怕自己被遷怒。

領隊往右邊走動了幾步，停在某個人面前。

「好笑嗎？」

「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是在問你有什麼好笑的？」

「呃...真的很對不起！」解釋不了的他馬上彎腰鞠躬。

「很好很好～我就欣賞你這種氣概。不幫自己找藉口，夠勇敢。」領隊拍拍那個人的肩膀，要他抬起頭來。

接者，領隊難以置信地露出了笑臉，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嘿嘿...」那個人不知道發生什麼，只好跟著一起傻笑。

「混帳傢伙！！！」下一秒，領隊就開始破口大罵。

「你以為你真的來這邊露營哦？」

「只要笑嘻嘻混口飯吃就可以了是不是？」

「今天晚上你給我去睡廁所旁邊！！！」

「領隊...」

「還有，不准搭帳棚！不准換位置！！不准給我抱怨！！！」

那個人本來想求情，但是完全沒有他插嘴的餘地。

「你們這些傢伙，都聽到了吧？」

「是～～～」大家異口同聲得說，包括被處罰的人。

「誰再欠教訓，就跟他一樣。」領隊走回來，又特別瞪了我一眼。

「明天早上五點相同地點集合。解散！」

人潮一下就散開了，而且感覺每個人都已經找到一起行動的夥伴。

我是不在意在這裡能不能交到朋友啦...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一定要每一句話都用吼的啊？！

是不能好好說話嗎？又不是聽不到聲音...

最討厭這種隨便發洩情緒的人了......

●14-11

剩下的時間是自由行動，好像想讓新兵們自行摸索這裡。

可是日後久了自然就會熟悉，所以我不打算按照他們的用意行動。

刻意避開了用餐和洗澡的人潮時段，走路時也不跟別人有任何眼神接觸。

一到晚上就進帳棚鋪好睡袋，很快地入睡，結束了第一天。

我已經習慣早起，就算四點醒來也沒關係。

反正也睡不著了，還不如早點起來做事情。

這樣我可以悠哉地摺被子、更衣和梳洗，不用跟任何人搶位子，也不必聽他們抱怨幹嘛要這麼早就訓練之類的。

再說...做這些事情也不需要花多少時間，十分鐘就很足夠了。

如果不用繞過大半個帳棚區去洗臉，一定可以更快吧？

折返的路上聽了很多不同頻率、音量但是都吵死人的打呼聲。

不...

還有各種磨牙、抓癢、搓腳、說夢話，甚至意義不明的笑聲，十分可怕。

而且還看到好幾個傢伙香甜地睡在帳棚的入口處。

【老兄，不冷嗎？】心裡這麼想著的同時，也許嘴巴已經說出來了。

不過，看他們脫離了睡袋束縛的幸福模樣，似乎不介意這點小事。

但要是一個不留意，很可能會誤踩到人家的頭，所以要非常謹慎才行。

突然跟這麼多人一起生活，不適應的地方一下子暴增了。

有點...不習慣。

●14-15

因為真的沒什麼事好做，又不想待在那個人擠人的帳棚。

於是我回到昨天集合的空地，想要有個能夠喘息的空間。

訓練...會做些什麼呢？

應該不外乎就是些鍛鍊體力的東西吧？

暖身運動？伏地挺身？仰臥起坐？練習射擊？...倒立走路？

最後那個...應該不可能吧...

不...最好不要覺得有什麼不會發生的。

我腦中浮現領隊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罵我們是豬還叫我們快點吃剩飯。

......

看來我睡得不夠多，已經開始胡思亂想了。

還是來跑個步，讓自己清醒一下好了。

跑到第十圈，遠遠看見幾個人的身影。

漸漸地...大家都來到這裡集合了。

●14-16

領隊在臺上訓話時，旁邊的人揉著惺忪的睡眼。

一個人打了呵欠，其他人也紛紛跟著他打呵欠。

「先講到這邊，接下來就是你們最期待的...」

「太好了～我的肚子快要餓死了。」某人搓揉腹部說著。

「我也是。」

「每天早上為辛勤的各位帶來精神和活力，絕對不可或缺的...」

「早飯、早飯、早飯...」幾個傢伙興奮地唸著。

「『晨跑呼～呼～』活動！！！」領隊開心大喊這幾個字。

「......」

「......」

「......」

世界忽然安靜了。

「讓我們大家一起揮灑汗水、燃燒熱情，『呼～呼～』地跑著步吧！」

「什麼跟什麼啊...」

「『呼～呼～』是啥？」

「某種狀聲詞...大概吧。」

「從我右手指的那棵樹開始，跑到...倉庫再折返好了！總共十五圈。」

範圍比想像中的大上很多...

「如果沒異議的話，那就開始跑吧。」

「那個...」有人舉起了手。

「你說吧。」

「請問...不先吃早餐嗎？」

「這還用說嗎？當然是～跑完再吃啊。」

「可是...這樣子會昏倒吧？餓著肚子做這麼激烈的運動...」

「慢慢跑就不會啊。像快走那樣跑，會吧？」

「就算跑得再怎麼慢，但是...這少說也有好幾公里吧？絕對撐不下去。」

「對啊。」

「說的沒錯。」幾個人跟著附和。

「要是真的昏倒了，那我會負起責任的。」領隊接著回應。

「我會把你抬到醫務室、親自餵你吃飯，照顧到你身子好了為止。只不過我很粗魯就是，過程中有可能會讓你受傷得更嚴重。」

「不，重點不在那裡吧？」

「一想到睡覺時旁邊有個肌肉大佬瞪著你，誰還睡得下去啊？」

「我看身體還沒好全，心理就嚴重創傷了吧？」旁人七嘴八舌地討論。

眼見話題逐漸偏離，本來提問的人再度開口。

「誰說要給你照顧啦？既然知道會造成麻煩，只要先給飯吃不就得了？」

「如果我說...不跑就沒飯吃呢？」領隊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誰管你啊？反正我是不會跑的。」他完全沒有退讓的意思。

......

「那...我們來比賽吧。如果你贏了，以後就不必晨跑了。但是，如果我贏了，除了本來的十五圈，吃完飯後你還要再多跑十圈。」

「憑你的膽量，敢跟我比嗎？」領隊輕笑著。

「當然。廢話少說。要比什麼決勝負？」

「比賽方式和規則由你訂，我無所謂。」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哦。到時輸了可別賴帳。」

「放心吧。有這麼多人看著，還怕沒人為你做證嗎？」

「我是擔心你說話不算話，濫用身為長官的職權。」

「我向你保證——絕對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的。」

「好，那我決定了。我們來比賽『鬼抓人』吧。」

「我來當鬼，你只需要逃跑。如果五分鐘內沒有被我抓到，就算你贏。」

「好。」領隊爽快地答應。

「他們是認真要比賽哦？」

「應該吧～都說到這個份上了。」

「感覺有好戲看了。」

●14-17

「哼。」當鬼的人冷笑了一下。

他走到領隊的正前方，伸手便可觸及的距離。

「等我數到三，你才可以逃跑。一旦我碰到你，遊戲就結束了。」

「這是作弊吧？那麼近的範圍...不被抓到才怪。」

「他擺明了要在那三秒分出勝負。」

「早知道會變成這樣，我也要去打賭。」

「可以吧？領、隊、大、人～」男人語帶嘲諷地看著領隊。

「還有別的限制嗎？」領隊不以為意地說。

「沒有沒有。我怎麼敢有其他要求呢？倒是...您沒問題吧？要不要直接認輸啊？如果在大家面前丟臉就不好了。」

「你屁話也太多了吧？要比就快點開始。」

「是不是知道自己輸定了，所以連掙扎都放棄啦？」

「不。而是這樣一來...就算你輸得一蹋糊塗也能心服口服吧？」

「你...算了。反正等下就知道到底是誰會死得很慘。」

●14-18

「我要開始數了。」

「1、2…」那個人向領隊伸出手。

「3！」他的手離領隊的身體不到0.1公分，眼看就要碰著了。

那個瞬間，領隊開始向後傾斜，雙手都撐到地上，呈現快要跌倒的姿勢。

不，正確來說應該是他直接來了個後空翻。

因為來得太突然，當鬼的人撲了個空。

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領隊已經兩腳著地，跑了起來。

「該死...」他趕緊追上去，領隊卻以爆發性的力量和敏捷的速度奔走。

「來來來～來追我唷～」跑了幾秒，領隊就故意轉身對著那個男人。

他一邊倒退跑步，一邊向那個男人不停挑釁著。

「不是很會說大話嗎？跑得那麼慢，還想追上老子？」

「要不要等你三秒鐘？啊～乾脆讓你一分鐘好了啦～」

「吵死了！要是讓我抓到，你就完了。」

「那也要你抓得到啊。來抓我呀～快來快來。」

領隊在前頭游刃有餘地跑著，男子則不停地追逐他的身影。

「這根本就是在逗狗嘛...」

「可小狗一般都是很高興才想撲到主人懷裡吧？」

「說得也是～不過，那傢伙看起來一點也不開心呢。」

「喂～我勸你，最好在五秒內停下來。」領隊喊著。

「啊？你在說什麼鬼話...你以為我會聽你的嗎？」

「不聽也罷。」領隊忽然減慢速度，轉了個彎。

「你要去哪...噢！」那個男人的臉直直撞上樹幹，就這麼暈了過去。

「好弱...」

「一想到我還得教會這傢伙上戰場...累啊。」

領隊看著倒地不起的男人嘆氣。

「接下來...看你們是要跑十五圈呢？還是要跟我打賭？」

領隊一問，大家都老實地開始跑起來。

「領隊，一定要跑到十五圈嗎？」仍然有個人鼓起勇氣走到領隊身邊。

「哎呀？你不想要跑十五圈嗎？那...跑五十圈怎麼樣呢？」

「我好愛運動！現在整個身體都在蠢蠢欲動，拜託讓我馬上跑步吧！」

「很好，快去吧。」

受不了...一大早就上演這種鬧劇。

我只想趕快跑完，趕快去吃早飯。

「啊！對了...」領隊像是想起什麼，朝我走了過來。

「你跑七圈就夠了。不用浪費無謂的體力。」

咦...剛才我跑步的時候被他看見了嗎？

「不過...你想多跑我也沒關係啦。」

說完，領隊扛起昏倒的那個人到他肩上。

「你們這群傢伙，給我認真跑！要是讓我知道誰偷懶，就把他綁在樹上行光合作用，聽到沒有？」

「是！」其他人邊跑邊大聲回應。

●14-19

我不懂為什麼大部份的人都那麼聽領隊的話。

是習慣服從了嗎？還是知道反抗也沒有用呢？

不...這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吧？

跑完步後，我到了供食處。

前面有張很長的方桌，放著好幾個大鍋子。

後面則都是大型圓桌，配著一堆空椅。

似乎是要自己打飯，再回位子吃的意思。

我拿了一個碗，開始盛裝食物。

看到鍋裡混雜了很多物體，讓我質疑了一會，但也只能吃了。

「這黏呼呼的是什麼啊？好噁...」

「這算是料理嗎？到底能不能吃呀？」

「等等！這綠綠的...根本是草吧？！為什麼叫我們吃草？！」

啊...那是莢果蕨。

是一種可食用的植物，雖然有點苦。

前面打飯的人發出的聲響太大，引起了領隊的注意。

「吵什麼吵？裝飯的時候不要講話！口水都噴進去了！」

......

「總之，我不要吃這個啦！領隊，有沒有別的食物？」

「沒有了。你不想吃就餓肚子吧。」

「好吧...」那個人繼續在鍋裡撈著他認為能吃的。

「給我。」領隊看他裝得很慢，就把湯匙拿了過去。

領隊迅速撈起鍋裡大部分的綠色蔬菜，一口氣裝進他的碗裡。

「去位子上吃。」

「可是...」

「再可是就給我馬上去拔草吃。」

「是...」領隊的做法有點太強硬了，我不喜歡。

●14-20

坐到椅子上，開始吃起類似雜糧煮成的粥。

老實說，我很驚訝...

這內容物跟我平常吃的差不多，甚至更豐富。

先不論外表看起來如何，這東西的營養價值是很充足的。

不只藉由提升食材原味來取代調味料的使用，

野菜的苦澀也經過處理，味道變得柔和許多。

「哦～～～」

「好吃！」

「反差感...萬～歲～～～」吃過的人都開始稱讚這道料理的美味。

「雖然很好吃，可是...」

「沒有肉！！！」他們一同說出這句話之後，就被領隊痛罵一頓。

「喂！十四桌的，全部給我過來！」

我還好奇為什麼自由入座要劃桌號，原來是方便叫人啊。

●14-21

訓練的時候，聽到有些人在交頭接耳。

「哎～所以你昨天晚上有在廁所旁邊睡覺嗎？」

「哦！說到這個...當然沒有啊！要是有的話，我早就...」

「早就把他打成爛泥了...」被問話的男子將自己的音量降到最低。

「可是...當時真的嚇死我了！我還拿著睡袋跑去廁所旁邊看了很久。後來...他把我找去說什麼『今天客滿了，你回去吧。』這種話。」

「他應該只是在嚇唬你吧？哪有人接受訓練第一天就被處罰的？」

「哦...不過我真的看到廁所旁邊有人在睡覺耶...」

「真假？不是開玩笑？」

「他也說了下次再犯就讓那個好位置變成我的。」

「好恐怖...光是經過廁所，那可怕的味道就讓人快要精神錯亂了。何況是待在外面睡一整晚？領隊真的很沒有人性耶！」

「噓！你也小聲點！那人的聽力好到根本是妖怪的程度了。你在講他壞話的時候要記得注意旁邊的情況。」

「喔...好吧。但你說他是妖怪有比較好嗎？」

「本來就是啊！而且聽說他的力氣很大，不聽話的人都會被他過肩摔。」

「之前就有人因為不爽他，刻意找一群傢伙去堵他。」

「那結果怎麼樣？」

「當沙包打啊。」

「什麼？！那不是很慘嗎？」

「對啊～被痛扁一頓就算了，還得在外面罰站給大家看，超丟臉。」

「原來被打的不是領隊啊...」

「怎麼可能？他邊說著：『你老子就喜歡一對多！』，邊聽著對方悽慘的投降聲。」

「太誇張了吧。該不會是有人加油添醋啊？」

「不知道耶。可我覺得跟事實應該差不了多遠。」

大家私底下一直在談論領隊的事情。

他們也說...早上暈倒的人其實很快就醒過來了，卻看到領隊用那張近得嚇人的臉向他說早安而再次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