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会面时间结束，我走到护士柜台，询问护士小姐吉村同学何时能够出院。

吉村同学的身体并无大碍，只要最后在做一次检查，最晚能够在下周二出院。

得知这个消息的我也放下了心，和真白一起走向医院的停车场。

随之，在四下无人的小路上。

「在小看我吗？老太婆！？」

一声响亮的吼声在空旷的小路上传开。我和真白被那个吼声吸引了目光。

两位打扮的少许浮夸的年轻人，一个染着金发穿着耳环，另一个头发内剃扎成狼尾一般眼神看着十分凶恶。

「不、不是……」

相反被他们围着的是一位银丝盘发又身材瘦小的老奶奶。胆战心惊的，看着非常可怜。

「老太婆，快点把钱交出来！」

「咿！请不要这样……现在没带那么多……」

那个金发的男子继续吼道，咄咄逼人的气势让老奶奶吓得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

「什么事？勒索吗？」

真白探着脑袋非常好奇那边的动向。

实际我们也只是半路听到，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但如果是勒索的话，要马上制止才行。

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却朝着小路的方向走去。真白也紧随其后跟了上来。

虽说是文明社会，但勒索这种事还是屡见不鲜。不过在这么光天化日又是东山组的地盘之下对民众动手，一般的流氓不会那么蠢。

「请、请住手！」

糟了，记得父亲和我说过，在面对流氓的时候要有气势，不能表现出害怕的样子。虽然我没有害怕，但却不留神的说了敬语。

「哈啊？你是谁？」

头发内剃眼神凶横的青年转身拦在了我的面前，声线像是语气冰冷的内山昂辉，近距离一看他的体格非常壮硕。

可怕可怕可怕可怕……

我内心不禁吸了一口凉气。

在他的身后，那位金发穿着耳环的青年瞄向我们，像是放心的交给同伴露出冷笑。

「……在这里做这种事不太好，请你们住手。」

我强忍着恐惧再次想着眼前的青年请求道，但两位青年依然不为所动。

「你也许有所不知，这位老婆婆的家人欠了我们很大一笔钱。不算至今为止的利息估算下来也有200万日元以上。」

欠款……

和那位大嗓门的金发青年不同，眼前的这位青年虽然眼神看着凶横，却很有礼貌的说道。

感觉似乎能够沟通的样子，我稍微鼓起勇气。

「……有借条吗？」

「嗯，有带着。」

那个青年从口袋里拿出规整的叠在借条，我没有仔细看，不过确实看到了红色的像是印章的印记。

看样子并不是勒索，确实是在讨债。

「不、不过你们的做法太粗暴了。」

「哈啊？」

凶横的青年眉间一皱，发出低冷的声线，我感觉我背后有些发凉。

「这位老奶奶自己承诺的，每个月会分期归还5万元，然而上个月的到现在还没有交出来。」

这个倒是有些令人无奈呢……

我看向那位老奶奶，她似乎有些难言之隐，委屈的低下头。

「但是……老奶奶现在没有钱的话，也没有办法吧？」

「这里是医院，没钱的话可以去存折里取。我们也是要交差的，做不好也会遭到很惨的待遇。」

一时，我觉得凶横的青年说的没错……但与此同时也觉得老奶奶非常可怜。

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只会陷入理性与感性矛盾的循环。

我看向身边的真白，她在身边的话也不能和别人起冲突。

「哈，真没办法。」

我打开钱包，从中拿出5万元的现钞。

「这样就行了吧？」

我将钱递给了看似凶横的青年。

「欸？真的？」

金发的青年看到我拿出钱也放下老太太不管凑了过来。

「这个月的话，就请允许我代替老奶奶还了，这次请放过她吧。」

「欸？不错嘛，小哥你还挺大方的吗？」

金发的青年一把抓过现金，仔细的清点，再确认不是假钞之后便点了点头。

「为何，你要……」

「嘛~有什么不好，反正我们也能交差了，无所谓啦。」

凶横的青年似乎不太理解，但金发的青年对此满不在乎，他推着另一位的肩膀，从小路中渐渐离开了。

「呼……」

我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了。

「干的好呢。」

真白在一旁略带讽刺的说着。

虽说最终还是破财消灾了……

我转身看向还惊魂未定的老奶奶，迷茫的看着我们。

「老奶奶，没事吧？」

我轻声的询问着她，此时她才像刚回过神一般连忙抓住了我的手。

「谢谢你啊，谢谢你啊，年轻人。」

紧接着她慌张的神情并没有太多变化，语气却变得非常为难。

「……只是，这钱暂时没办法还给你了……」

「没关系的，这钱不用还了。」

我也反过来握住她的手说道。

反正……也是东山组的黑钱。

听见不用还了之后更是感激的连连向我低头。

过了好一会儿，老奶奶的情绪才缓缓平复。

「年轻人谢谢你帮了我那么多……我实在没有什么能补偿你的。要不这样，我家种了一些菜想请您带回去些。」

「不、不不，真的不必了。我是自愿那么做的，况且老奶奶这个月还要还债。」

「可是……」

老奶奶拖着我的袖口似乎真的有些过意不去，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无奈的求助真白。

「舅舅就去一次呗，反正接下来也很闲嘛。」

「欸……」

虽说确实今天的事情都办完了但并不闲，我明明还要磨炼游戏技术的……

「况且，如果舅舅不去的话，老奶奶也没办法心安理得吧？」

真白悄悄地在我耳根旁说道，细小的声音弄得有些瘙痒。

同时看着老人孤零零的身影，少许觉得有些同情。就全当是护送老奶奶回家了。

「那好吧……老奶奶您的家在哪里？」

老奶奶伸出颤抖的手指随后指向远处的街道。

「在紫苑区紫苑町……徒步的话大概要20分钟。」

「徒步？！老奶奶走来这所医院的吗？」

「……是有巴士的，不过最近比较吃紧……」

听见老奶奶那么说，我惊讶的下巴都仿佛脱臼了。

一个带病的老奶奶能徒步走20分钟还是相当令人担心的。

「那还是我送您吧，我们坐车来的。」

「这……不要紧吗？」

老奶奶似乎有些担心的样子。

「不要紧……吧？」

我不安的看了看真白。毕竟是志摩的车，我想他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

「没问题。」

我们带着老奶奶来到了停车场，志摩还没了解情况，便同意了我的请求。

「太好了呢，舅舅~」

「是、是的。」

擅自做出决定总感觉有些对不起志摩。

「来，老奶奶这边请。」

「真是感谢你们，还送我回家。」

「不客气啦~」

真白打开后侧的车门随后邀请老奶奶入车。

老奶奶小心翼翼的踏进车厢，看着里面整洁的空间便将身体缩在一起坐着，显得有些拘谨。

真白大大方方的做到老奶奶的身边，随后将我驱赶到了前座，随后出发前往紫苑町。

「老奶奶有没有口渴？要不要吃水果？饮料也有哦。」

「啊，不必了，太客气了！」

「没事的啦，很好吃哟。」

路上真白似乎看老奶奶非常拘谨并客气的拿出用来招待客人的水果和饮料。明明是志摩买的她还真客气呐！

是在被真白强塞着有些不好意思的老奶奶，只好勉为其难的张口，真白将水果喂给老奶奶吃，就像是孙女和外婆，有种奇妙的家庭感。

如果母亲没有患病的话，或许现在和真白就是这样的关系吧。

「……真是一位好侄女呢。」

老奶奶看着车内反光镜中我的样子欣慰的说着。

「是呢，虽然有时有些自我主张。」

听见我如此评价的真白半吊着眼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也有像她那么懂事的孙女，差不多和这孩子一样大。」

老奶奶抚摸着真白的头发，略带惆怅的眼神缓缓说道。

「孙女从小就非常的懂事，性格也很好，在家里会帮助身体不便的我做家务，通过自身的努力争取助学金缓解学费的压力，最近还打工赚钱帮忙还父母签下的债务……是一个对微不足道的我而言过于宝贵的孙女了……但我却让孩子受了许多苦。」

她继续说着我略带好奇的竖起了耳朵。

「在那孩子还小的时候，儿子突然去世了呢，在那之后那孩子的母亲便抛下她和别的男性再婚了，只留下了……许多的债务。

那孩子在我的面前一直露着笑容，坚强的说着不要紧的，长大了一定会和奶奶过上幸福的生活，但是偶尔……在深夜的时候会从那孩子的房间里听见哭声。」

老奶奶的声音在车内回荡，声音沙哑又真切的回荡。从小就锦衣玉食的我很难去共鸣老奶奶的感受，但光从她言语中浮现的文字，却让我隐隐感到难受。

「……我家原本也是这样。」

突然开着车的志摩说道。

「我是老妈一个人带大的，所以很能理解您孙女的心情。我的狗屎老爸在我10岁的时候和情妇私奔了，母亲也患上了精神疾病。当时的我很想做什么，想给母亲幸福，做了许许多多叛逆的事情……也有自暴自弃的时候，但都无能为力，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力量是如此的渺小……」

「志摩……」

我看着驾驶座上若无其事的说着自己事情的志摩，我从来不知道他还有那种内情。

「所以说，一定要在她自暴自弃前好好看着她才行。」

志摩阐述着自己的经历，说着生涩难懂的建议。

老奶奶若有所思似的低下了头，不知道志摩的一番话能不能让她有所感触。

没过多久，车在一间老旧的独栋房前停了下来。

「那么，我去收割一些蔬菜，请在门口稍等一会儿。」

「谢谢你了，老奶奶。」

「呵呵呵……我才要感谢你们呢。」

说着老奶奶绕过家门似乎走到了后院。

「真是很有原则的老奶奶，明明说了不用却也坚持要回礼。」

「是呢，死板的地方稍微和某人有些像呢。」

听到真白的话，对她所说的『某人』感到好奇的我看向真白，她闲庭自若的在屋子门口的名牌前站着。

「奶奶？」

听到门前的动静，屋子里面传来了女孩子的声音，大概是老奶奶所说的孙女。

门刷的一下打开了，探出头的是穿着围着围裙的女孩。

以及，对那头乌黑亮丽的黑发与精致端庄的五官无比熟悉的身影。

「老……师？」

女孩睁大着圆润的眼睛，口中含糊地说道。手中拿着的汤勺无意识的落在了地上，空气仿佛一瞬间凝固了。

站在我们面前的人，正是铃原乃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