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第一次的外宿。
「少主长大了。」
「少主长大了呢。」
「少主长大了啊~」
「少主长大了喂!」
有人平静,有人欣慰,有人感叹,有人焦虑。
那些人无一例外带着温暖的目光好像守望着我。
本来就不擅长应对的这群面容凶恶的舍弟们。
现在光是从他们身旁走过就像是产生过敏症状,全身发红发痒!
东山组在辽阔的绚乃宫市中也属势力最为庞大的黑道家族。
四人的《若头》与一名《舍弟头》共称为「东山四天王」在当地非常有名。
就好像五人的四天王已经是社会常识了一般,没有人对这件事产生过任何的疑问。
在那之后的《若头辅佐》与《舍弟头辅佐》更是有十余人。
上述的对象大多都居住在这件大宅院中。
所以每次吃饭都是大场面,而谁没有上餐桌,因为什么事情没能上餐桌,很快便会传的人尽皆知。
想必东山组的舍弟们也是通过『食桌情报』对我展开了一系列的猜想。
回到家中我和真白暂时的分开了一段时间。
那是回家后没多久,就遇见了被靠着墙双手环胸,正在凹造型的父亲。
黑色的松垮的上衣,下身是琥珀色的直垂,紧绷的表情看着极具威严,不禁让人联想到幕府某一代的征夷大将军。
「恭弥,过来……」
他用干净利落的言语叫住了我,我便跟随在他的身后走去。
一路上与许多舍弟擦肩而过,无一例外都会弯腰曲背向父亲行礼,伴随着一声『辛苦了』直到父亲走远都不会抬起自己的头。
果然身为东山组组长的父亲是威严的,宏伟的,不容动摇的存在。
走着走着我们来到了我房间旁边的一个空屋,因为没有人使用所以被临时当做了置物间。
父亲眼神示意了一下让我进去。
我也做足了被挨骂的心理准备,便走了进去。
随之父亲将门合了起来,整个空间一下子变得拘束,压抑的心情让我呼吸都变得紧张。
「……爸、爸爸?」
「恭弥你啊!」
父亲瞪了我一眼,双手一下子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诶诶诶诶!
要、要动手吗?
只不过是外宿了一天而已!
我害怕的低着头,全身小幅度的收缩了一下。
谁知父亲的态度突然180度大转变。
「恭弥!!!!没事吧?没受伤吧?在外面有没有被人欺负啊?」
「欸……诶?」
「爸爸好担心哟!竟然一晚上没有回来什么的,这种事情从来没有过吧?」
「那、那个……呜伊!」
五十多岁的老父亲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用手背抹去,随之毫不顾虑的又将手再一次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好脏呀!
「没、没事啦,话说昨晚的事情姐姐也知道吧?倒不如说是姐姐指使的!姐姐也说会和家里通知一声的!」
「但是~就在别人的家里住下什么的没有听说啦~想着万一恭弥被绑架了怎么办!爸爸、差点就让特攻队连夜长驱突入了哦!」
「不要啊那种事!」
回想起高中的时候,因为一位学生看我不顺眼而打了我,不知从何而来的情报家里的舍弟们当天就在放学前包围了学校。
执行力不是一般的恐怖。
如果昨天真那么做了,就不仅仅是给仓森添麻烦了,在学校里也会坐立难安吧?
更不用说只是一场误会啊。
「就算不是误会也千万不要做那种事啊!只会让我的处境变得更加尴尬罢了!」
「但是……但是!」
呜哇!这位老父亲为什么不懂……
从小学也好,初中也好,之所以为放弃与他人接触就是害怕长辈们产生敏感的对策。
这种事情已经经历过太多了……来自长辈们沉重的爱。
「总之!」
我一把推开想要抱住我的父亲,他的脸上又是鼻涕又是口水的让人敬而远之。
「爸爸和奶奶还有家里的干部们都担心过头了啦,我一点都不娇弱,就算有矛盾也会自己解决!」
「恭弥……」
父亲大大的睁着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终于传达到了吗?我的心意。
我欣慰的笑了一笑。
「真的长大了呢!」
「所以说这种关心是多余的啦!真是的!」
父亲傻呵呵的向我竖起拇指。
看样子再聊下去也只是废话的样子,我无奈的摇了摇头,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毕竟马上就要吃饭了,趁现在洗个手顺便换一件衣服。
「恭弥。」
正当我打算离开的时候,父亲突然再一次把我叫住。
「今天晚饭来大堂里吃吧,有一个人要介绍给你。」
「介绍给我?」
父亲一脸平静的向我说道。
对我来说这样平淡的神情才像是说正事时父亲的表情。
正事……如今需要我才能成立的正事……
结婚……生子……莫非是!
「相、相亲吗?」
听见我的疑虑父亲歪了歪头。
「嗯?什么啊你已经知道了啊。」
果然是相亲!
家里所有人都在关心我的婚事,甚至奶奶扬言找不到的话就会强硬的让我和风俗娘结婚。
对于世袭制度的东山组来说子嗣是非常重要的存在,而且是男孩子。
父亲就曾于22岁与母亲结婚,并且先后剩下了姐姐和我。
我已经28岁了,至今为止连女朋友都没有交往过,不光是长辈连组员们都非常关切我的女性交际状况。
「但、但是!约好期限不是有一年嘛?」
「你在说什么呀,总之晚饭的时候给我过来,这也是为了你好哦。」
说罢,父亲一挥手凹出威风凛凛的造型,大摇大摆的从置物间中走出。
明明期限有一年才对……
难道约好的都是一场梦境吗?
我怀疑自我的抱着头蹲了下来,久久难以平复。
东山组的餐厅一共两间。
一间是我们家族亲人们围聚一堂就餐的餐桌,偶尔也会有宅院中工作的舍弟及佣人们轮番就餐。
而父亲指示的则是另一件餐厅。
那是以父亲为首,东山组的中层以上干部在一间大堂中就餐,同时也是每天傍晚的例行会议。
这样一来我和真白便分开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相亲要在那种全是恶霸的空间中进行。
但既然是父亲的话也想必有着他的考量。
我正坐在槅门的前面,姑且小时候曾被教过黑道间的礼仪。
虽然不知道这个礼仪到底在那里能够派上用处,竟然在当下竟然真的派上用处了。
在征得父亲的同意之后,我推开了槅门走了进去。
四四方方大概有一个网球场地那么大的房间里坐着许多面色凶恶的人。
我小心翼翼的用余光扫了一圈几乎都是面熟的人,是中层以上的干部。
父亲坐在一侧的中央,随之干部们像是道路两边的林木一般整齐的坐着。
所有人的席位前都摆放着同样的高级料理,而越靠近父亲的位置便是组内地位越高的人。
两角小姐虽然也是若头之一,但因为是奶奶的直属部下时刻陪伴在奶奶的身边。
父亲拍了拍身边的座位示意我坐下。
我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的走到了父亲身边,随后正座在了坐垫上。
大伙不知道为什么都沉默寡言,唯独父亲正对面的一位青年在父亲的面前持续摆着土下座的姿势。
莫非是反了什么错。
「恭弥,你来的正好,这位便是要介绍给你的人。」
父亲向面前的青年摊出左手,我的视线也随之望去。
黑色的学兰制服看着有些眼熟,身形纤瘦却看着轮廓分明。
染得金棕相间的霍莫克短发,耳朵扣着几串银制耳环。
顺着凸起的背脊能够一直望到白色的袜子,怎么看都是男性。
「那个……父亲,记得你说的是相亲?」
我一下子疑惑了起来,先前父亲才和我说让我相亲的。
「相亲虽然是相亲,但却是黑道的相亲。」
「诶?」
黑道的相亲。
就算是黑道在行动的时候也都是两人一组,就像是《若头》与《若头辅佐》。
两人不仅是上下级,也是能够互相拼上性命的搭档,这样一来在执行事物的时候也能事半功倍。
不光如此双方不仅是好兄弟,同时也能够互相监视互相制约,如果有背叛组织的行为的话也能够报告给组长。
这方面也是参考了刑警的制度。
换句话说,父亲所说的相亲其实就是要帮我找一位『搭档』一样的对象,而我却自以为是的误解了。
想到这里我也不由的松了口气。
「许久不见……东山同学。」
但还没有等我放松下来,那熟悉的声音却像是钝化的锯子一般『嘎吱嘎吱』的将我美好的记忆撕得粉碎。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惊慌的看向那位土下座的青年。
金色的头发缓缓地抬起,露出的是一张狰狞的笑容。
锐利凶恶的吊眼角,还有伴随着笑容浮现在唇边的八重齿,我不禁颤抖的念出了他的名字。
「志摩……拓朗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