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在學院的暑假期間過了一半的時候，理查德再度踏上王都。

「我要附加水元素能量給『潮汐之翼』，然後用『渦流』攻擊妳的『巨角鷹』！」

「『巨角鷹』受到了五十點傷害，生命值歸零了。我的精靈全部都敗北了，我輸了！」

在王都莫里森宅內，理查德旁邊的書桌上，理查德的妹妹，正在與亞理亞快樂的玩著桌遊。

一旁的理查德，則因為這次來到王都的理由而在苦惱當中。理查德苦惱的源頭，要從理查德還在學校上課的時候開始說起了。

把時間回溯到正要入夏，天氣開始真正悶熱起來的時候，校長塞牧夫突然召集了一批學生。這批學生包含了三年級的高位精靈持有者荷莉 黛安，二年級的學年第一狄更斯，二年級的高位精靈持有者蘇西 海瑟，以及一年級的三巨頭和亞理亞合計七名學生。他們坐在校長室的會客用沙發上，靜候校長到場。

待校長塞牧夫與前校長巴羅夫一同進入校長室後。塞牧夫便說出這次召集他們的用意。

「我想各位應該都有心理準備，這次召集各位，是為了在建國祭中『御前試合』出場人員的事。」

『御前試合』是指在國王親臨現場的場地上，由兩名元素師相互對抗的一種表演競賽。每年建國祭，都有一連數天的『御前試合』賽程。這系列賽程不只是國王親臨現場，也是少數公開給一般大眾觀賞的元素師競賽。不過，因為表演賽性質，不論勝敗每個參加者都只上場打一次，沒有正式排名。

傳統上來說，每年愛歐法尼亞元素學院都要派出三名前途有望的學生參賽。對學院的學生來說，這是一個在畢業前就獲得關注的好機會。

雖然是這樣，但塞牧夫這次面談，還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過在這之前…」

塞牧夫對巴羅夫使了個眼神，巴羅夫將手上拿著的那本厚重的小冊抬到與眼同高，讓在座的七位同學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亞理亞同學，妳這次提交的這份論文，在元素師之間引發了很大的歧異。說實話，目前大概沒有元素師能看懂。」

亞理亞嘆了口氣，但表情卻是有如對某些事釋然一般的微微苦笑。其實亞理亞有考慮過這件事，因此她在撰寫的時候不是使用某某定理這樣省略的證明方式，而是嚴格的追溯到定義上，但即使如此，步驟複雜的邏輯證明，仍然有可能讓人錯亂。

「雖然多少有想過可能會這樣…被這麼乾脆的回答還是有點受傷。」

畢竟亞理亞用的是數學上的理論推導模式去完成整篇論文，對當前時代仍習慣用實踐方法直接看結果的眾多元素師而言，光是那看不完的字數就讓元素師們頭痛。連巴羅夫與塞牧夫都只了解了這篇論文大致上的結論而已。

不過相對的，只要結論能懂， 就可以實際驗證一次。

「不過妳這篇論文的結論，已經用實際操作驗證的方式證明了是正確的。比起大家都啃不動的中間過程，爭議點還是在那個結論上。」

顯然元素師們已經驗證過結論的正確性，但從巴羅夫口中可以知道光是結論本身就頗具爭議。對各種元素魔法的理論有興趣的三年級生荷莉，想知道這樣內容不明不白的理論，究竟是怎麼造成爭議的？

「結論沒錯的話為什麼會有爭議？」

「因為王都元素師團認為這個結論沒有意義，但學院這邊認為這是將是元素師的未來。」

巴羅夫帶出了實務派的元素師團，與學術派的學院一側兩邊的分歧。但究竟是什麼樣的內容造成分歧，只要巴羅夫沒有說，荷莉就不知道。

「一個事實為何會有兩種看法？這篇論文究竟寫了什麼？」

荷莉的問題，巴羅夫沒有給予解答，這時給予荷莉解答的人，是這篇論文的作者亞理亞。

「我把元素環體系的規則重整了一遍，然後證明不同屬性的元素能量之間，可以直接轉換。」

「瑪那不是就能自由轉換成各種屬性嗎？為什麼會需要再轉一次？」

對於習慣從瑪那開始轉換的荷莉來說，比起將轉換完成的元素能量再次轉換，她認為直接從瑪那轉變成最後的那種元素能量還更具效率一點。雖然她自詡為理論派，但她這個想法屬於元素師團的實務派。當然，這是人類的觀點。

「對持有瑪那的人類來說是這樣，但元素精靈如果不這樣轉換的話，是用不了天生屬性以外的元素的。」

亞理亞這個從元素精靈的觀點出發，打了荷莉一個措手不及。她正驚訝於這種她沒想過的觀點。而這個觀點便是巴羅夫所謂的問題所在。

「對！問題就在這裡。亞理亞同學的論文，最適用的地方是元素精靈，不是元素師。」

「這有什麼問題？」

思維還沒轉換過來的荷莉，自然是不會發現背後的問題點。因此，巴羅夫直白的總結了問題點。

「總結來說就是『是否要讓元素精靈專注於原本擅長的屬性？』的問題。學會元素直接轉換的精靈，可以使用原本屬性以外的元素，理論上，元素師可能因此能夠使用原本元素以外的高階元素魔法。

但是，是否有必要為了其他屬性的元素魔法，教育一個可能根本聽不懂人類語言的元素精靈？」

這聽起來像是在否定這個理論，與原本巴羅夫所說的學院一側的看法似乎有所不同。荷莉狐疑的問道：

「學院這邊不是認為那是元素師的未來嗎？」

學院與實務的差異在於對『可能性』的態度不同，巴羅夫以這次爭議，向學生們說明學院為何支持這篇論文。

「因為長久以來，除了少數的特例之外，元素精靈只有單一屬性，使得複合屬性的高階元素魔法一直以來都還在空想階段。但若只要繞個彎，就能讓元素精靈得到操控多屬性的能力的話。那麼高階複合屬性元素魔法的開發，就不再只是空想了。」

塞牧夫點了點頭，接在巴羅夫之後說下去，這次他真正的說明了這篇論文與這次派出去前往御前試合的學生，所要有的關聯。

「基於想要證明這一點，我們這一次的打算，是讓能夠做到元素轉換的亞理亞同學與蕾妮同學參加這次御前試合。」

沒想到在另一種意義上讓狄更斯一語成讖了。理查德這個時候只剩下笑了。但是，這時候三年級生的荷莉變得非常的不滿了。

「等一下，全是一年級上陣，這樣二三年級不就沒有名額了嗎？」

荷莉聽到了兩個名字，如果加上她認為必定會出場的某人名字，那麼出場名額就變成滿額。她不覺得這樣把自己的機會排除在外是什麼好事，更沒有發現塞牧夫話裡的玄機。

「有吧？」

狄更斯反射性的反駁了荷莉，他還沒有想到三年級的荷莉，在某件事情上有情報落差。

「聽說要讓溫蒂妮亮相，所以一年級的理查德 莫里森確定會是其中一員，難道不是嗎？那再加上另外兩位一年級生，不就滿額了嗎？」

聽完荷莉的說法，狄更斯才發現，荷莉跟之前的他一樣，沒有注意到亞理亞是理查德的元素精靈。因此，他雙手指著亞理亞回覆荷莉。

「…學姊，溫蒂妮就在這裡，亞理亞同學她跟理查德是一組的…」

這一爆料讓荷莉呆住了，同時也讓二年級的蘇西嚇了一跳，但是蘇西基於不想對狄更斯示弱，裝成沒事的樣子。

「……」

呆滯的荷莉，讓場面一度安靜了下來。狄更斯覺得不太對，就用雙手在荷莉面前揮了揮。

「學姊？」

回過神來的荷莉，嚇得倒退三步，一下子從沙發椅背摔下去，狼狽的站起來。

「等等等等等等一下等一下！我得先整理一下狀況…一年級的亞理亞同學，是一年級的理查德同學召喚出來的那個元素精靈溫蒂妮？」

「是！」

荷莉的第一個問題，得到了一年級生全體與狄更斯的肯定答覆。

「然後剛才那本校長跟前校長一致好評的論文，也是這位一年級的亞理亞同學寫的？」

「是！」

接下來荷莉的第二個問題，得到校長與巴羅夫的肯定答覆。

「但是那本論文艱深到基本上看不懂，只能知道結論是對的？」

「雖然很遺憾，但這是事實。」

荷莉的第三個問題，則是得到校長苦澀的答覆。

荷莉思考良久，然後臉色一沉，蹲了下來。

「意思是，我們的頭腦其實比元素精靈還差嗎？」

雖然想要安慰因為自己的論文陷入極度消沉的荷莉，但不善安慰他人的亞理亞臉色非常尷尬。

「關於這個嘛…我覺得我們之間的頭腦，應該是沒有多大差別，解析那個的時候，是抽理查德瑪那強化腦部活動才能那麼快完成的。」

元素精靈吸收持有者的瑪那，可以恢復傷口疾病，或是強化身體這種事，元素師們是知道的。但是，理查德沒有想到這是連智力都能強化的手段。他一時興起，對亞理亞半開玩笑的問道：

「抽瑪那強化智力…這也太作弊了吧！考筆試的時候妳也有這樣做嗎？」

亞理亞聽不明白理查德為什麼要這樣問，搔了搔頭。

「咦？這裡的筆試水平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嗎？」

「果然妳還是腦子好使的那邊！」

不知該從何吐槽起的理查德只能從旁抱怨一下亞理亞。不過這一段對話聽在消沉的荷莉耳裡，可是一點都不舒服。

「歷代元素師留下的智慧結晶，居然被這樣嘲笑嗎？也是啦，我們只是連中階元素魔法都施展不好的人類而已。」

「…學姊好像壞掉了…」

因為某種意義上很貼切，狄更斯同意了理查德脫口而出的形容。

「…壞掉…這還真是個意外貼切的形容方式…」

在場的所有人，花了好一段時間才安撫住低落的荷莉。

「我不甘心！輸給元素精靈什麼的！」

對長期以指揮者的身份指揮高位精靈的荷莉來說，智慧上輸給被指揮的對象，會讓她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的指揮其實一直被元素精靈嘲笑著。所以，越是讓她覺得輸了，她就越是不甘心。

塞牧夫笑著看她，然後說道：

「這不是正好嗎？我們原本就預定跟各位說明，這第三個名額要留給學會怎麼使用元素轉換的人。所以說，若是荷莉同學能完全理解這本論文，不就等同拿到出場資格了嗎？證明自己的同時又能奪得想要的資格，不也是兩全其美？」

這席話讓荷莉大受鼓舞。

「好！我拼了！我絕對要讀通這本論文！」

可惜的是，荷莉當下並沒有讀懂。要一直到數年後，有位莫名熟悉這套理論的女學生花了一年時間陪荷莉解讀，荷莉才真正明白了論文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