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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de：魔族

哈啊、哈啊、哈啊……

洛伦德王都的地下通路中，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在缓缓的挪动着。

「可恶……果然已经到极限了吗……」

虚弱的身体如今只能依靠着潮湿的墙壁挪动，单手扶墙的它无心在意那早已布满青苔水渍的肮脏墙面，满脑子中只有一个想法，离开这里！

「唔噗……噗啊！」

胸口处一阵翻江倒海，紫黑色的液体从自己的长嘴中呕出，那是它的血液。

「哈啊……哈啊……」

身体已经到达了崩溃的边缘，要是再不休息，恐怕会就此昏死过去吧。

「可恶！没想到这玩意的副作用居然这么大……」

低声咒骂着的它咬着牙，不顾疼痛和自身的虚弱，硬生生的从自己的胸口处扯下了身上的一块肉——

肉块中，黑色的烟雾不断散发出来，内部一个散发着紫色光芒的宝石格外夺目耀眼，然而片刻之后便在碎裂声中自行解体成了碎片，飘散于这肮脏的空旷下水道里。

「哈、哈啊……呼——」

感觉好多了。

虽然胸中传来的一阵刺痛仍然难以忍受，但是相比于被那可怕的东西强行改造身体带来的身体负荷，还是现在这样比较好。

靠在墙壁上的魔族，单手扛着赤身裸体的银发圣女，无力的坐在下水道的地面上。

自己体内的黑色的烟雾自胸口挖走的部分大量流出，大约几分钟的功夫，那个身形巨大的传说中的黑龙竟然缩小成了接近人类的大小，而且原先龙一样的外表也开始慢慢改变，长嘴逐渐变短，黑色的鳞片和翅膀也随着黑雾的消失而脱落。

「呵呵呵……真是一次不错的体验。」

面前，重新变化回了原先模样的混魔族长舒一口气，他的心中从未对自己还能拥有原来的身体而感到如此高兴过。

不久前，那个黑雾背后的人影将一刻紫色的奇怪石头交给了自己。

「我将带你进入无尽的深渊！」

它如此说道，诡异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直到现在仍然让混魔族感到有些后怕。

没有任何防备的混魔族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那紫色的石头不由分说的深入自己的胸口，释放出无比浓郁的黑色雾气，宛如已经形成了固体一般包裹住了自己的全身，他能感受到胸口处散发至全身的那股奇怪的力量，正在将他的肌肉、骨骼、血管、神经乃至血液的组成都改变了。

变身的过程十分的痛苦，等到因为疼痛而失去意识的他再次睁眼环顾四周时，自己已然变成了那无限接近于有着【极昼夜风】之称的传说中的魔族。

「帮我做一件事情吧——」把自己变成那副模样的黑雾发出了刺耳的笑声。

而所做的那件事情的结果，便是如今身旁这位被自己掳走的失去了意识但仍有生命鼓动的火之圣女，蕾蒂雅·达尔克。

「…………哼。」

撇头查看手中的人类的状况的他，发出不屑的声音。

作为人类姿态的她毫无疑问十分美丽，就连身为混魔族的他看来，蕾蒂雅的外表也是一个十足的人间尤物。倘若这朵年轻幼嫩的花苞接着长大成熟，迎来绽放自己美貌的那一天，天下的男人定会如飞蛾扑火一样，不自量力的疯狂追求着她。

更何况现在的她竟然是无意识的昏睡着，全身上下还一丝不挂的毫无防备的姿态，若是年轻的男子恐怕尚未等到花朵绽放之时，便会欣然摘取，享受成果吧。

只可惜，这等在人间的美妙之物，身为混魔族的他并不感兴趣，然而此刻却又被自己抱在手里，一想到这个国家的人都怀抱着各自复杂的心情拼命的搜寻着圣女的下落，他就觉得无比可笑。

吱！吱吱吱！

污水积聚的下水道内，回应自己的只有老鼠的吱吱音。

肮脏难闻的气味充斥着自己的鼻腔，只能苟活于阴影下的生物在这里到处爬窜，通往运河外的污水流里除了食物的残渣、和各种垃圾，甚至还能看见疑似人类姿态的遗骸。这里是凝聚了洛伦德王国所有污秽的地方，任何曾沐浴在阳光下生活的生物，都会对这片污秽之地进而远之。

先不说有着一半黑蜥蜴魔族血统的自己，更别说那银色的长发如今也散发着淡淡的白光，浑身充满了圣洁气息的圣女了，她实在是与这个地方毫不相配。

「我们达成了某种协议……」

看着圣女身上的淡淡白光，混魔族不由得想到发生在刚才不久的事情。

那是在杰拉德拼死用圣剑张开屏障，自己用精神操作的魔法企图唤醒圣女的意识，然后被圣女暴走的魔法发出的炽热白光吞噬之际——有某个强大的精神力量回应了自己的魔法。

一开始混魔族以为对方就是蕾蒂雅沉睡的意识，然而在自己将那份意识唤醒时，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纯白的光芒照耀了世界，仿佛被白光吞噬一般，可回过神来的混魔族却骤然发现，自己身处于一片静止的世界中。杰拉德、倒在地上的女仆、还有肆虐的火焰……世间万物都随着这片空间的展开而停止了，而那个有着强大力量的精神体，缓缓地睁开了双眼，面露笑容。

「初次见面，魔族先生。」

静止的世界里，只有二人能够活动。附身在圣女的肉体上，全身散发着和圣女完全不一样的白色魔力光辉，眼中一片空白的她轻轻向自己搭话道。

「你……不是火之圣女吧？究竟是谁？」

混魔族疑惑了，擅长精神魔法的他可以看出，眼前的这个精神体毫无疑问不是源自他人控制着圣女的身体来对话和行动的，精神体的魔力和圣女的灵魂巧妙的融合在了一起，好似一开始就是两位一体的模样。

「我是谁并不重要。」精神体没有理会混魔族的疑问，只是缓缓开口说道「重要的是，我只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幸福、平安的度过接下来的每一天。」

（难道是，守护灵一样的东西吗？）

混魔族略有耳闻，据说在人类的部落里，存在着看不见摸不着的能量体，会依附在某些人的身上，给他们带去保护的恩惠或诅咒的噩梦。自己眼前的她也许就是与之类似的东西也说不定。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然而，身为魔王军的他并没有听取这些情报的必要，也没有需要守护圣女过上安乐日子的义务，不如说这与他原本的计划相违背，那个黑雾提出的交易是，他得在保证陷害圣女的同时，秘密的处死她……

居然要亲手解决这个圣女？真是让自己笑掉大牙！

手上这娇小的少女身体内可是能爆发出能直达云霄的火焰，其蕴藏的热度和绚丽的火光宛若审判世间一切生灵的地狱业火，而那足以能威胁魔王本身的红莲随时可能将魔族吞噬殆尽。而且她仍处于成长期，这么一个优秀的人才，若再搭配异世界召唤出的勇者，恐怕……

大概这就是命运吧！偏偏是在魔族【百年计划】准备实施的现在，人类当中突然诞生了两位无人能敌的至强之人。

若要实行魔族的百年计划，这一代圣女和被召唤的勇者的力量毫无疑问是重大的阻碍。同样的对于那个黑雾来说，若这股火焰的力量与自己为敌或无法被自己掌控，也依然是恐怖的不安定要素。

于是，这个对魔族而言巨大的阻碍就在猜忌和阴谋中被人类自己给抛弃。

（「不听话的孩子，我很讨厌」……吗？）

那个黑雾，相比于人类和魔族的未来，它毫无疑问选择了自己的利益。恐怕它最后的目的就是控制所有人，扳倒帝国的统治，自立为王吧。每个时代都会有着这样喜欢通过相互争斗夺取利益的人，这对读过人类历史的魔族来说难以理解。

不管如何，黑雾提出的交易对自己实在是百利而无一害，若人类的窝里斗能使得他们的战力锐减，那么就十分有利于魔族对于百年计划的进程推进。

但是，现在的情况稍微有了那么点改变。

那本应该在被设计陷害后死于自己手中的圣女此刻依然活得好好的，这就是那个精神体提出的协议之一——

「因为，我只能把她托付给身为魔王军的你。」

银白色的细丝微微拂动，精神体附身状态的蕾蒂雅·达尔克散发著与外表并不相符的成熟，而且那气质宛如超凡脱俗的神明般。

「这个国家早就已经腐朽了……我们看到的不过是黑暗的冰山一角，在那阴谋席卷而来的滔天巨浪之下，还隐藏着巨大的冰层未被发掘。」

精神体那一片空白的双目看向不存在于此的某些东西，脸上写满了无可奈何。

「那是连勇者和火之圣女联手都无法撼动的阴谋，恐怕集齐全人类之力，也难以将他伸向这个国家根基的黑手铲除。所以为了这个孩子的幸福——」

说到这里，精神体缓缓地闭上了眼，温柔地双手交叉，怀抱住自己的身躯。

「请带着她远离人类的纷争，前往能让她安心度过余生的地方吧。我想守护着这孩子长大成家，收获自己的幸福，而不是看到她把人生奉献于毫无用处的祈祷和黑暗的国家当中。」

「……你的理由我已经明白了，倘若真有你所言的无法撼动的阴谋存在，无关个人恩怨，即便是魔族的我也觉得逃离他们也是一种选择。」

然而那个狡猾的老妖是不允许不稳定的因素存在的。

「可即便我放过了她，恶意仍然会想影子一般缠绕上来——那个黑雾背后的人做事就是这么恶心且阴险狡诈。」

我指了指胸口处的肉体，在那鳞片之下，一颗紫黑色的石头正在散发着改造肉体的黑雾。

「这既是保证演戏能完美进行的报酬，也是我万一背叛他所留下的代价。」

虽然这个石头能使我的肉体变强，但若是被发现有计划外的反叛之意，亦可以轻而易举的夺走我的性命，因此从一开始我就被它紧紧地套在手里，难以违抗命令。

「这个紫黑色的东西被施展了不满足一定条件就一定会发动的延迟诅咒……虽然不知道那个老妖是如何得到这种东西和能力的，但是我能感受到这与我的肉体融为一体的东西内部流淌的魔力，它所言非虚。」

而且很遗憾以我们魔族最精锐的魔法师恐怕也无法为我解咒。

但换言之只要满足一定的条件自己不但没有性命之忧，也能为魔王军献出一份力，混魔族自然很乐意接受这样的两全其美的交易。

「不对……这埋藏的诅咒并非你口中所言。」

然而，面前的精神体却失望的摇了摇头。

「那是到了设定的时限就一定会发动以及满足了条件后立马发动的双重诅咒，被诅咒之人将会在半分钟内毫无反抗能力的停止生命。打从一开始，为你下诅咒的人就没有留下任何目击活口的打算，你只不过是它利用的棋子罢了。」

「？！你想说，那该死的老妖骗了我不成？」

她的话语一针见血。其实混魔族自己也隐隐约约觉得知晓了内幕的自己，此刻只有死亡的命运正在等待着。那个做事谨慎的黑雾，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活着回去。杀人灭口这才更符合它的作法。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但是混魔族的心中仍对眼前的精神体报以怀疑，大概那就是他对自己死亡的宿命所发出的最后的挣扎。

「因为，我可以为你破除诅咒。」

但精神体的话语让混魔族不可置信一般睁大了自己碧绿色的瞳孔，心中重新升起了一股活下去的冲动。

「——你到底是什么人？」

虽然嘴上没有答应，但向来不会为难自己的混魔族心中的某处已经接受了对方开出的条件。

她再度摇了摇头，没有理会自己的问题，随即她驱动着自己的力量，耀眼的白色光辉充盈了这静止的空间，被那光芒包裹的我竟然不可思议的感受到了一股热浪正涌向我的胸口处，那紫黑色的诅咒的石头所在之处。

「这是协议，我也不为难你，条件是只要能将她带出王都外面隐匿身形，协议就算完成了。这份力量会将施加在你身上的诅咒解开，但同时也会给你带来新的诅咒——」

混魔族的身躯因为这无法反抗的力量感到战栗和害怕，即便是暂时和虚假的，可自己确确实实拥有着那传说中的魔族黑龙的力量，可就连那份力量的骄傲如今也不得不沉浮在她白色的光芒之下。

「这是协议、吗？分明是威胁啊……」

随着体内诅咒的破除，和新的诅咒的诞生，眼前的精神体化为了耀眼的白光，消散于空间当中。顿时，由她展开的静止空间再次流动，爆炸产生的白光和精神体发动力量的白色光辉汇聚在一起，使人难以分辨。

随后，迸发的白光之中，王都的第一教堂就此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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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吱！吱吱！

周围晃荡着鼠辈的嘈杂声，

阴暗潮湿的下水道内，混魔族的气息逐渐平复，那随着自己的肉块割裂下来的胸部的伤口也在自己的治疗魔法中逐渐恢复过来。虽然只有表面完好，但至少已经不会有疼痛感。

治疗的过程比较漫长，短暂的回忆后，混魔族扛起怀中的圣女，重新踏上了离开王都的路途。

「总之，先离开这腐臭的地方吧——」

为了确保这王都的污秽之物不会沾染到手上那洁白无瑕的银色圣女，迈开了离开的步伐，混魔族显得格外地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