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澤村同學你放學的時候留下來一下,有服務的工作要做。」
島田中午的時候來到我座位旁丟下這樣一句話就和她的朋友們有說有笑的離開了。
我沒有停下吃麵包的動作。
我信你個鬼,你這個腹黑心機女。
這種事情我完全沒聽說。
高一班導在說明幹部內容時沒聽過。
妳在跟我說明工作內容時沒聽過。
我自己和班導再一次確認工作內容時沒聽過。
最重要的幹部訓練時妳在旁邊睡覺我認真地在聽上面講話也完全沒提到服務在放學之後有工作。
她大概想要以服務之名行利用之實吧。
假裝沒聽到好了。
我繼續吃著剛剛從合作社買回來的炒麵麵包。
第一次吃這種東西。
之前去的時候都賣完了,今天剛好剩最後一個就買來吃吃看。
說實話我不知道好吃在哪。
也不會難吃,但是我不認為有到每天都賣光的價值。
每次去買午餐都看到每個人這樣拿一個拿一個馬上就沒了。
這東西是要吃什麼?
沒有味道的白麵包搭配上味道重的炒麵醬汁?
那為什麼不直接加醬汁就好了?
因為少了麵條Q彈的口感,吃起來太無聊?
我在吃的時候只有感覺到滿滿的澱粉。
澱粉裡面夾澱粉。
這是什麼?
珍珠拉麵?
珍珠披薩?
還是拉麵披薩?
不過炒麵麵包應該算是裡面比較正常且好吃的食物了,雖然上面的我都沒吃過。
不知道發明這些食物的人對於這些東西是怎麼想的。
說不定其實樂見其成?
因為被發揚光大了。
我持保留態度。
我知道炒麵麵包的發源地會同時點一碗拉麵和一盤餃子。
但是他們不會放在一起吃吧?
不會吧?
應該不會吧?
會嗎?
可能會吧。
我不知道。
「三壘!!」
「什麼?」
「什麼在二壘。」
「誰在二壘?」
「誰在一壘。」
「我不知道。」
「三壘!」
島田嘻皮笑臉的站在我旁邊。
我以為她已經走了,明明我的眼角餘光有看到她走出教室才對。
「可以不要擅自認定每個人都看過『誰在一壘』的相聲表演嗎?」
「至少澤村同學你把它接起來了。」
島田對我比了一個讚。
「這樣其他人會不知道我們在說什麼。」
「不知道的人去看一遍就知道了,好表演值得推廣。」
島田自顧自地同意自己說的話。
「我都不知道水果奶奶也會說相聲。」
「正常不應該是我不知道說相聲的和扮演水果奶奶的是同一人嗎?」
「你在說什麼呢,水果奶奶就是水果奶奶啊,不是他女扮男裝去說相聲嗎?」
「喔哇,我都不知道有這種事情,原來是這樣啊。」
我的語氣沒有起伏。
但是姑且做出驚訝的表情。
驚訝的表情要怎麼做?
總之眼睛睜大,瞳孔放大,嘴巴張開應該會給人一種驚訝的感覺吧。
把手放在臉上再扭曲一下就變《吶喊》了。
島田看到我的表情之後滿意的點點頭。
這樣應該表示我做得滿像的吧。
「所以島田同學妳有什麼事情嗎?」
「喔沒有啦,只是你剛剛看起來沒聽到...還是假裝沒聽到?嘛怎樣都好,我只是想跟你說如果放學的時候沒看到你的話...你可能之後肚子痛的時候都會突然找不到衛生紙喔。」
島田是用提醒的語氣在說這句話。
說完她就走了,這次應該是真的離開了。
看似沒什麼威脅性的威脅。
但是想到她有辦法讓我肚子痛,這種時候如果沒有衛生紙那會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而且感覺她高機率真的會實行,可能我的內心某處已經被制約了。
我不敢無視島田的「提醒」。
所以我現在坐在這裡。
枯藤老樹鳥啊,
操場社團人啊,
街道西風車啊。
夕陽西下,我坐教室等啊。
以我的文學造詣只能做出這種等級的改編。
希望我想表達的有傳達給各位。
沒有傳達到的話也沒關係。
有比較白話的版本。
我已經等了三十分鐘了,我想回家。
這樣應該好懂很多。
我繼續看著窗外懷疑人生。
順便想著還有哪些作品可以改編。
此時島田一臉悠閒地走進來。
「嗨嗨,怎麼樣,等很久了嗎?」
「不會,我也才剛到。」
通常在遊戲裡或是現實中這樣回答是可以讓對方取得好感的。
「怎麼可以說謊呢,我最討厭說謊的人了,哼。」
啊,也是會有這種麻煩的人。
遊戲裡直接放棄攻略,現實中直接放生離開。
我也想離開。
不過選擇權從來不在我這邊就是了。
「來吧來吧。」
島田示意我到教室外。
來看看是「服務」的工作還是「服務」她的工作。
走到外面之後島田把垃圾桶拿給我,自己則拿了資源回收桶。
「這不是值日生的工作嗎?」
因為今天是星期五,所以值日生需要在放學後把垃圾倒完才能走。
「我是值日生啊。」
「另外一個人呢?」
「她說她今天放學有急事所以我就讓她先走了,之後會補償我。」
「我認為她應該補償的人是我。」
「這種旁枝末節的小事就不要在意啦,她補償我補償你的補償。」
「無法理解。」
我往垃圾車的方向移動。
幸好不是什麼難度太高的事情,趕快做完趕快回家吧。
「總覺得澤村同學你和一年級的時候比變了很多呢。」
原本跟在後面的島田走到旁邊和我並行。
「是人都會變的吧。隨著年紀、環境、遇到的事情。」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是和一年前剛入學的你比起來...該怎麼說呢...?多了一點溫度?」
「是這樣嗎?我自己沒有特別的感受,心境也沒有改變。」
「我高一的時候完全不想和你說話啊。」
「那麼變的人是島田同學妳吧,現在沒事也不會有人來找我講話。」
「哇聽起來好可憐,雖然原本就是這麼一回事,但是聽你親口講出來感覺更可憐了。」
島田用手拭去眼角旁不存在的淚水。
「這樣想想我人超好的,正在幫助一位有交流障礙症的同學融入社會,應該把這件事寫成故事的,標題就叫做《澤村同學是溝通垃圾》好了。」
「原本的標題沒這麼兇吧,還有請不要這麼做,感覺會有各種問題,而且我是不想,不是不敢,我現在不是好好地在說話嗎?」
「吐槽太長了,這樣並不是一個好的表演。簡而有力的吐槽才是最有效果的。」
「不要瞎掰好嗎。」
我的手呈手刀狀擺在半空中。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辦法想像這個畫面。
「沒錯沒錯,就像這樣。」
島田對於我的吐槽很滿意。
「我並不認為原本的生活有什麼問題。」
「但是有人講話的生活你也同樣覺得沒什麼問題對吧?只是你不會去追求這件事情。」
「社交是一件很累的事情,有很多資訊要處理還有很多事情要顧慮。」
「只有一開始是這樣而已,接觸之後就能判斷是否繼續深交,如果能找到一位互相了解的好朋友就會覺得特別開心。」
「還是會遇到不少問題吧。」
「確實是有不少不愉快的問題。不過也會有愉快的時候,偶爾和一般朋友相處時也滿開心的,只要拿捏好每個人在意的點基本上就不會有問題。如果遇到不愉快的情況成為話語霸權就很重要,如果你這時候你在團體中握有發言權,就能把話題往其他地方引導。」
「同時也能把對自己不利的話題引導到其他人身上。」
「你認為我是那種人嗎?」
島田的語氣聽起來很認真。
氣氛突然嚴肅了起來。
我的頭稍微往她的方向撇過去,但沒有轉過去。
大概是想看她現在的表情吧,但又不敢太直接,所以想用餘光來確認。
「我不知道。」
我重新看向前方。
「我不會做的,雖然有時候會冒出這種想法,但是我不會做的。」
隔了幾秒之後島田平穩地說出這句話。
我們就這樣沉默並行了一段路。
「妳看,果然很累的吧。」
「我沒有說很輕鬆,只是我認為這件事是值得我去努力的。」
我聽不出來島田是用什麼情緒在說這句話,聽起來就只是純粹在陳述一個想法。
「不過澤村同學你大概無法體會這種想法吧。」
「或許是吧。」
我搜尋著自己的記憶。
「不過我是很尊敬你們的。」
「嗯?我看不出來。」
「因為我沒表現出來。」
「尊敬我的話就要表現出來啊,我感覺不到你尊敬的態度。」
「更正,尊敬你們的想法。」
「尊敬的話難道不會想要去效法嗎?」
「正是因為我做不到所以很佩服這些想法和轉換成行動的人。」
「聽起來好像我完全無法理解你們在想什麼但是我又不好說些什麼所以最後我選擇尊敬。」
「請不要扭曲我的原意。」
講完這句話時也到了垃圾車的所在地。
我朝著一般垃圾走,而島田則往資源回收的方向。
「等一下。」
我倒完垃圾準備直接回去時島田把我叫住。
「還要洗垃圾桶,之前的人都沒有洗。」
現在幾點了,手機沒帶在身上。
我抬頭看了一下天空。
沒有概念。
我想回家。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回家要做什麼。
但是我想回家。
我往水管的方向走,島田在我的左後方。
「不過我還沒說為什麼我高一的時候不想和你說話」
「這時候提這個是想強調什麼事情。」
我把垃圾桶放在我的左前方,拿起水管並打開水龍頭。
「因為和你講話不會有對話的感覺。」
「我們不是一句話都沒說過嗎?」
......
沒有水。
我巡視整條水管,看到有個地方被石頭壓住了。
我左手拿著水管口,彎下腰想要用右手把石頭移開。
沒想到還有點重,哪裡來的石頭。
「但是我有看到澤村同學你和其他人講話,那時候你給人的感覺就像...啊!」
島田突然尖叫了一聲。
我在移石頭的時候沒注意到我左手的水管口已經偏離垃圾桶。
移開時水一口氣衝了出來,往島田的方向噴。
島田沒來得及躲開被噴得全身濕。
從頭到腳無一倖免。
白色的運動服貼著身體使得裡面的內衣透了出來。
沒有。
我沒有刻意強調。
我是為了完整的說明情況。
黑色的運動長褲緊貼著腿使得腿的樣子顯露出來。
我沒有刻意強調。
島田低頭看了一下情況,趕緊用雙手稍微遮住。
「沒有想到原來澤村同學這麼大膽,令人大開眼界。」
雖然故作鎮定但是仍然聽得出來語氣中帶有勉強。
這個勉強來自於寒冷和害羞的心情。
我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
我出門都習慣套一件外套,對我來說會有一種安心感。
原來還有這種用途。
「你剛剛有看嗎?」
我走過去把外套披在島田身上時她這麼問我。
「嗯,我看了。」
我把頭轉向右邊。
「你這麼誠實害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島田把頭低下轉向左邊。
「我一直都很誠實。」
「色。」
「抱歉。」
我走回去準備趕快把垃圾桶洗一洗。
外套終究只是權宜之計。
「島田同學妳先回去吧,外套下禮拜還我就可以了,剩下的我來處理就好。」
島田好像突然想到什麼。
「啊...怎麼辦呢...學校離家裡有一段距離...外面這麼冷要是就這樣回家的話肯定會感冒的...感冒的話可能就要請假,請假的話有人工作量就會變多...怎麼辦呢...如果剛好有同學的家裡剛好離學校很近,有浴室能借我用就好了...也能把衣服稍微弄乾...這樣回家的話大概就不會感冒了吧...怎麼辦呢?」
我眉頭一皺,發覺案情並不單純。
我看著手上正在清洗垃圾桶的水管。
看了一下我剛剛移開的石頭。
最後看向島田。
「才不是我做的!現在是冬天欸!我為什麼要這樣弄自己...哈啾!」
島田瞪大雙眼,意會到我的意思之後嚴正否定我的懷疑。
她打完噴嚏之後把外套又穿得更緊。
的確,仔細想想有很多地方不合理。
不過或許我真的該負一點責任吧。
我把桶子洗乾淨之後拿了垃圾桶,把回收桶給島田。
「妳怎麼知道我家離學校很近?」
「我不知道澤村同學你家離學校很近啊,原來你家離學校很近嗎。啊...怎麼辦呢...如果有同學的家剛好離學校很近的話...」
我留下島田一個人在那邊表演,自己走回教室。
大概是看到的吧,這也不是什麼隱密的資訊。
島田看到我沒有反應就停止表演跟了上來。
「話說你已經有自己的外套,我的外套可以還我了吧。」
「兩件比較保暖,保暖。」
回家的路上我嘗試把我的外套要回來。
只有一件衣服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澤村同學你在外面等我一下。」
經過便利商店時島田示意我在外面等她。
沒過多久她提著一個塑膠袋走出來。
看起來不像零食飲料,其他的東西我就不過問了,大概想得到是什麼。
十分鐘的路程沒有很久,馬上就到了。
我打開門,珠緒剛好從房間出來。
她先看了一下旁邊全身濕的島田同學。
「你好。」
「不好意思打擾了。」
珠緒和島田互相點頭致意。
然後珠緒用厭惡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之後走到客廳。
這樣就好了。
我也不想多說什麼,感覺一個地方沒解釋好只會越描越黑。
「外套我先幫妳拿著,浴室就在那邊,如果有什麼問題的話再提出來。」
我把島田帶到浴室門外,她進去之後又把頭伸了出來。
「澤村同學你該不會要躲在門外偷聽或是偷看吧?」
「如果我不在門外的話妳有什麼問題我要怎麼知道。」
「有道理,雖然聽起來很有問題,但是我被你說服了。」
說完島田把門關上。
我拿著我和島田的外套走到客廳放在沙發扶手上。
自己癱在沙發上,珠緒在旁邊看電視。
「我拿水管洗垃圾桶的時候噴到她,總覺得應該負一點責任。」
姑且還是簡單說明狀況。
「這就是你帶她回家的理由嗎。」
「帶她回家的主意雖然是我同意的,但不是我想的。」
「計畫好的?」
「我看起來有這麼聰明嗎?」
「也是。」
電視正在播放綜藝節目。
珠緒看了會笑,但是不會笑出來,最多就是哼哼兩聲。
我都不知道她是覺得好笑還是覺得可笑。
我本身不排斥這種節目,不過也不會主動轉來看就是了。
手機的通知鈴聲響了,島田問我有沒有衣服和褲子可以借她穿,原本的衣物全濕了。
168公分,珠緒的衣服肯定是穿不下的,她現在155公分。
以同年來說應該是平均身高吧。
我171公分,雖然體型不太一樣但是也只能暫時先這樣了。
我走到房間的衣櫃找了幾件版型比較寬的衣服,這樣穿起來應該不會太緊,還有幾件對我來說比較短有鬆緊帶的褲子,比較好調整。
便利商店的沒有賣換洗的衣物嗎?
平常不會去注意生活用品區的架子上到底擺了些什麼。
「這幾件妳看看有沒有能穿的吧,如果都不行的話我再去找找。」
島田從浴室伸出一隻手把衣服接過去,在裡面稍微套量了一下。
感覺是這樣,門關起來我也不知道。
「這幾件就可以了,感謝。」
我回到客廳繼續癱在沙發上。
「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事情?」
珠緒邊看電視邊向我提出問題。
我看了一下時間,六點半剛過。
今天是我要煮晚餐。
大部分的時間我煮,偶爾珠緒煮,少部分的時間叫外送或是出去買。
來自長年在外工作的父母提醒:不要太常吃外食,對身體不好。
而且外食也不便宜,生活費有限的情況下應當謹慎理財。
「我沒忘,但是我不想動。」
雖然嘴巴上是這麼說,但是我還是從沙發上起身。
這時島田剛好穿好衣服進來客廳。
看著自己的衣服穿在別人身上(而且是女生)總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怎麼了嗎?」
島田看到我起身。
「沒什麼,我正準備要煮晚餐。」
「什麼?你要煮晚餐?我要留下來吃。」
島田聽到我要煮晚餐看起來格外興奮。
這時她的手機傳來訊息,她看了一眼之後表現出可惜的表情。
「可惡,我今天沒辦法留下來吃晚餐了。」
「那還真是遺憾,我送你到門口。」
我和島田走到玄關。
「我都不知道澤村同學你會煮飯。」
「比較省錢。」
「哇居家好男人欸。」
「天色暗了走路小心一點。」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欠我一頓你煮的飯,就當作是你潑到我之後偷看我內衣的賠償。」
說完島田就走了。
面對不明所以的要求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一邊思考著怎麼處理島田的要求一邊走回客廳。
我發現餐桌上多了一個塑膠袋。
打開一看,是島田換下來的衣服褲子。
還有內衣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