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河岸,結果發現整條河很長...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在樹邊的他們。
〔醫生之前說...想告訴我的話是什麼呢?〕
醫生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笑了一下。
〔把眼睛閉上,我就告訴妳。〕
〔好。〕
〔不可以偷看哦。〕
〔好啦...在醫生說可以前都不會看的。〕
醫生正在深呼吸,似乎很緊張的感覺。
「他到底要幹嘛?」健太也趕到了。
〔可以睜開眼睛了。〕
〔好的。〕
優一睜開眼睛,表情非常驚訝。
〔嫁給我吧。〕
醫生用單腳下跪,手中還拿著戒指。
〔咦!?這是...整人節目?〕優開始四處探望,尋找攝影機的位置。
〔不,我是認真的。〕
「什...什麼!?」在健太叫出來前,我遮住他的嘴巴。
〔之前我不是有送劍蘭花給優嗎?〕
〔嗯...〕優點了點頭。
〔那妳知道劍蘭的花語是什麼嗎?〕
〔不知道...〕
我記得...優的母親那時說劍蘭是健康、長壽的祝福。
〔劍蘭的花語代表『愛戀』哦。因為我喜歡優。再問一次...〕
〔光本優小姐,妳願意跟我結婚嗎?〕
光是理解醫生前面的話,優的腦袋就已經超出負荷。
〔妳討厭我嗎?〕醫生看優沒有回答,所以又開口。
〔沒有。可是...為什麼?我搞不懂...為什麼醫生會...〕
〔優是想知道為什麼我喜歡妳嗎?〕
〔嗯。可以的話,詳盡一點比較好。因為我現在還很混亂...〕
〔我明白了。但等到說明完,也請妳給我剛才那句話的答覆。〕
〔好的。〕
〔優還記得妳七年前生的那場大病嗎?〕
〔嗯。當時差點就和世界道別了,多虧有醫生的照顧。我才能像這樣、在這裡呼吸和說話,也因此能遇見各式各樣的人們。謝謝您。〕優向醫生露出感謝且高興的笑容。
〔我提這個並不是為了讓妳向我道謝,而是想向優道謝才對。〕
〔醫生想向『我』道謝?為什麼?明明是您救了我啊...〕
〔因為是優...讓我找回想做醫生的初衷。〕
〔當醫生的初衷?〕
〔沒錯。〕醫生向優露出微笑。
〔從小我就很憧憬醫生這份工作,覺得能救回人命是件棒得不得了的事。能讓垂死的人們再次見到珍愛的事物,感受到『活著』的喜悅。〕
〔為了這份夢想,我拼命念書、實習,甚至克服了對大體的恐懼。但是...就在我正式當上醫生的那年,遇到一件令我厭惡這份工作的事。〕
〔當初滿懷期望的我,進了父親推薦的醫院就任急診醫師。雖然每天要動的手術數不勝數,還是會為自己『救了一條寶貴性命』感到驕傲。〕
〔某天,護士通知我下場手術的對象是剛遭遇車禍、內臟破裂出血的男性。我將眼前病患的身體縫合後,趕緊前往另一間病房。〕
〔不過...在那間病房等著我的,是位心臟衰竭的老先生。〕
〔我向護士詢問原本那位病患的情況,她回答說已經轉到另一位可以馬上動手術的醫生手上,正在進行搶救。看見老先生喘不過氣的樣子,我實在不忍心讓他繼續承受痛苦。手術做完,老先生總算醒了過來。虛弱的他向我說著謝謝,手術房外的人也向我致上敬意。〕
〔現在想想,那時感到高興的我還蠻可笑的。〕醫生的口氣變得嘲諷。
〔下班後,我看見有個婦人坐在醫院外頭哭泣。上前去問,才知道她先生剛剛過世。我向她表示遺憾,並聽她陳述當時的情況。婦人邊哭邊說家裡非常貧窮,無法支付手術費。她再三拜託醫院,好不容易才說服院方答應動手術,誰知道醫院那邊遲遲沒有進行下一步。這樣等著等著,丈夫就在這段期間失血過多死亡。〕
〔我趕緊追問她病患的出血原因和送醫的時間,發現一切都吻合…她先生原本應該接受我的治療,卻不知道為什麼病患被替換了。〕
〔事後我做了調查,發現自己那天救的老先生是某個資助我們醫院的集團董事長。因為當時有空動手術的醫生只有我一個,自然是讓我開刀。而那位沒有醫生接手的病患,就如婦人所說的活活等死了。幾天之後,婦人因為這件事起訴醫院。大醫院和沒有資源的她,結果很明顯。雖然之後婦人獲得金錢賠償,但是她的人已經徹底崩潰了。〕
〔沒想到...醫院竟然還派人出席她丈夫的喪禮,我也是代表的醫生之一。那時候婦人怒喊著『滾回去』的場景,至今我都不曾忘記過。但是...除了道歉,我什麼都做不到。〕
〔在大部分人眼裡,我是替人治療的醫生沒錯。可對那位婦人而言,我只是殺死她丈夫的一個罪人。〕
〔就算不是直接害死人,我也無法不譴責沒救回病人的自己。對醫生而言,有時候光是考慮患者的治療順序,幾乎等於在殺人了。因為只要對一邊伸出援手,另一邊就會變成見死不救。而我無法改變醫院人手不足的事實,也沒有力量拯救每個患者。簡直就像溫室的花朵一樣,不懂現實,只有理想。怪不得一下子就失去最初想救人的那份渴望。〕
〔接下來的生活就更沉悶了...手術產生的醫療糾紛比想像中多得多,也有過被激動的病患家屬呼巴掌的時候。〕
聽到這邊,優疼惜地看著醫生,他只是笑著搖頭表示沒關係。
〔院裡的人事制度簡直亂七八糟,靠關係、內鬥、談辦公室戀情撕破臉...不合理的地方實在太多了。某些醫護人員也會表現出利益為主的價值觀。再加上...醫院本就是見證生離死別最多的地方,我在這完全無法感到開心。父親見到我快被壓力擊潰的樣子,就提議我改到負擔比較輕的部門。趁這個機會,我一口氣轉到別間醫院的一般外科。〕
〔然後...在那裡,我發現了我的天堂。〕醫生的眼神明亮了起來。
〔雖然這間醫院本身設有兒童病房,但是附近有專門的兒童醫院。我本來只是想去參觀看看,卻看見裡面有很多可愛的孩子。他們小小年紀就能勇敢對抗病魔,術後還會送醫生跟護士自己動手做的小東西。〕
〔他們送我的漂亮石頭跟可愛圖畫,我都有好好收藏起來!〕
「超級戀童癖。」健太小聲地說。
「別這樣講......」
〔申請許可後,休假日我就到那間兒童醫院做醫療服務,必要的時候也會充當人手。同時,我也是在這裡遇見了優。〕
〔剛被送到醫院的妳陷入昏迷,全身都很僵硬,光是要呼吸就幾乎用盡力氣。入院期間睡不好、吃不下,很多次試圖喚醒妳都沒用。就像是拒絕外界干擾那樣,一動也不動。〕
〔幾天後,經過妳父母的同意進行轉院流程,將妳帶到我工作的那間醫院。因為太擔心妳的狀況,我甚至和別的醫生換過幾次班。實在不行的話,一結束手上的工作就過來看妳的情況。〕
〔自從入院,妳的病情一直都不樂觀。其他醫生勸我差不多該放棄了,我也告知妳的家人要有心理準備。能做的我都做了,還是沒辦法讓妳睜開眼睛。不過,有個讓我感到納悶的地方是...雖然優的意識不清,儀器上卻始終保持穩定的生命跡象。〕
〔我覺得數字不會說謊,一定是自己沒用對方法。於是跑去翻了國內外的類似案例紀錄,發現用各種東西刺激妳的情緒可能會有幫助。起初就在病房放了妳最喜歡的遊戲音樂。〕
〔是初代《菇菇大冒險》的BGM嗎?〕優很興奮地從手機撥出曲子。
〔對對,就是這首沒錯。妳到現在都還有在聽啊?〕
〔嘿嘿~當然囉。〕
醫生看著優笑了一下。
〔然後餵妳喝食堂的海藻蔥花湯、打開電視轉到妳喜歡的卡通頻道。每天妳父母會輪流過來摸摸妳、親妳臉頰,看著妳入睡直到早上才離開。〕
〔那...健太呢?他也像爸媽一樣嗎?〕優一臉期待得問。
〔恩...他特地跑去抓了大蜘蛛要放到妳臉上,說嚇嚇妳搞不好有用。〕
〔不~~~我回去要給他好看!〕優嚇得音調變高了,隨後握緊拳頭。
「噢!我死定了啦...神戶幹嘛故意提起這件事...」
這不是健太自己的錯嗎...
〔別啦。他那時只是想幫忙優嘛~妳就原諒弟弟吧。〕
〔好吧。既然醫生都說了...〕
「竟然被他救了...」健太不甘心地說。
〔不過,沒想到驚嚇這招真的有用耶!妳那時心跳變得好快呢。〕
〔那是因為我感覺生命受到威脅吧...〕優尷尬地說。
〔除了這些,還試過搔癢、輕捏指頭、搧風、抬起手腳、用37度的溫水擦拭身體,請妳家人幫忙按摩手臂和小腿。加上他們每天都會來找妳說話、試著講些有趣的事。如果真的受不了的話,就會走到外頭哭泣,只怕妳聽見會難過。常常看到妳母親擦乾淚水,才進來病房探望妳。〕
因為優流了淚,醫生趕緊遞手帕給她。
〔不好意思...謝謝您。〕
〔不,該說抱歉的是我。說了會讓妳傷心的事。〕
〔我覺得整個治療的過程就像是...有道厚重的門阻擋妳和家人碰面。優的家人在門外拼命呼喚著優。而待在門內的妳,小小的身子搆不到門把,無法把上鎖的門打開。心急的妳彷彿對我說著:『我聽見爸媽和弟弟的聲音,他們卻聽不到我的聲音!明明我已經盡全力喊回去了...』〕
〔我很明確感覺到『這孩子想要活下去』的意願,而此刻只有我能幫助她。所以,我下定決心要幫助優把聲音傳達給門外的家人。在不斷嘗試和失敗後,妳終於把眼睛打開了,回應了一直在等待妳的人們。〕
〔那時的我,被優的毅力和堅強給打動。再次感覺到了...醫生獨有的喜悅和充實感。前陣子,妳因為高燒被送到醫院。看到妳那麼孱弱的身軀,又再次燃起『我想救這女孩的性命』的念頭。〕
〔雖然優患有先天的罕見疾病,但是,我認為應該能研究出相對市面上有效的藥物,可以延長妳的壽命、減輕妳每次發病受到的痛苦。〕
〔所以,我才會現在就向妳求婚。如果妳答應的話,我就放棄醫院的工作,專心研究剛才提到的藥物。我已經說明完了,妳的回答如何?〕
〔這七年以來,醫生都很照顧我。不僅是治療身體,您的溫柔體貼也時常安撫我的心。我感覺得出醫生很珍惜到您手上的每條生命,所以...〕
〔真的很謝謝您的心意。〕優向醫生露出笑容。
〔您為我做的已經很足夠了。請不要再犧牲更多心力和時間在我身上。〕
〔為什麼...我是真心想要妳活下去啊!為什麼要說是犧牲呢?〕
〔告訴我...妳拒絕的理由!這樣子...只有這樣我不能接受。〕
優請醫生先起身,光靠臉上的表情無法讀出她的想法。
〔接下來我有幾個問題想問醫生,請您好好思考再做回答。〕
〔恩...〕
〔您預估做出解藥需要花上多少時間呢?〕
〔我不確定...但是,已經有頭緒了!以我的技術及能力,最快10年,不...5年內說不定就能做出來了。〕
〔為了我一個人捨棄多條性命,您真的能接受這樣嗎?〕
〔這些藥物日後可以應用在和妳相同症狀的病患。〕
〔那麼...現在那些在醫院等著您的人們該怎麼辦?〕
〔辭職之後,自然會有醫師頂替我的位置。〕
〔可是,醫院人手已經不足了。又怎麼能失去您這麼優秀的醫生呢?〕
〔請想想您當初做醫生的原因,不就是想要拯救更多人的性命嗎?〕
優的態度實在太理性,簡直就像是不在乎自己的命一樣。
〔難道妳...不想活得更久嗎?〕
〔不論再怎麼努力,生命總會有走到盡頭的一天。這點醫生應該最清楚才對吧。〕
〔從來沒有人能如願控制自己生存的時間。就算選擇自盡,也會有失敗的時候。〕
〔有句話不是說『人生如同戲劇一般,關鍵不在長短,而在演出是否卓越』嗎?我是直接翻譯,所以說法可能有點奇怪。〕
〔沒關係,我聽過這句話。原本是塞涅卡說的,雖然我不大喜歡他。〕
〔我想說的是...只要覺得自己活得有價值,即使壽命再短也無所謂。〕優向醫生微笑,希望他理解這些話的意思。
〔我明白了。那麼...如果我在不辭去工作的前提下,七年內作出解藥。或是妳活到二十二歲,也沒有正在交往的對象的話...到時候,請妳嫁給我好嗎?〕醫生向優再求婚一次。
〔嗯。好的。〕
「等、等下!發生什麼事了?我有沒有聽錯...」健太不可置信地問著。
〔咦?為什麼毫不猶豫答應了?明明剛才還說不行的…〕
醫生也很錯愕,我跟他們一樣不明白優到底在想什麼。
〔我拒絕的是醫生您為了做解藥而放棄工作的事,並不是醫生的求婚啊。再說,能嫁給一個把我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的人,應該很幸福吧?〕
〔不過,您剛才提的條件稍微困難了一些,二十歲...不,十六歲就能結婚的吧?〕優很認真在思考結婚年齡的樣子...
〔那是因為...我想讓妳沒有拘束得體驗完大學生活,再成為我的妻子。〕醫生說到「妻子」的時候,表情突然變得害臊。
〔老實說...關於藥物是不是真的能做出來,我也不清楚。不過,為了妳我一定會努力的。啊!不管優最後有沒有嫁給我,每場手術我都會盡全力把妳救回來!這點我向妳保證。〕
〔嗯...謝謝您。〕
「不行...我要馬上去阻止他們!告訴優...」我死命抓住健太。
「別攔我!這樣下去,優真的會跟神戶結婚的!爸媽他們不會拒絕...」
「就算變成那樣...那也是優的決定啊!健太不是也說要尊重優的心意嗎?為什麼你要一直覺得他們不適合呢?」
「因為...我真的不想讓優被搶走啊...」健太的表情非常失落。
「這點我跟健太一樣。所以,拜託你先冷靜下來。」
「好吧...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沒差啦。有什麼話之後再說吧。」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阻止健太...
但是,現在已經沒有餘力思考這件事。
因為大腦已經亂成一團了......
〔不過,果然還是想知道呢~醫生真正喜歡我的原因。〕優看著醫生。
〔剛才說了呀...是因為優讓我重新愛上醫生的工作啊。〕
〔這點我很清楚。但是,您能確定自己不是喜歡『醫生』這份工作嗎?〕
〔咦...?〕
〔醫生喜歡救人,而您現在最想救的人是我,並不代表您喜歡我啊。〕
〔應該說...這兩件事情是可以不存在關聯性吧?〕
優的分析實在太有衝擊了...讓我懷疑起自己的思考能力。
〔妳真的想知道我怎麼確認的?〕醫生緊張得吞了口水。
〔我的臉看起來像不感興趣嗎?〕優很平淡地回答。
總覺得這兩個人的說話頻率有差距,可是對話神奇地接上了......
〔好吧。遲早要告訴妳的...〕
〔我...曾經想像過...優...優的...〕醫生的話卡在優的名字。
〔想過...我的什麼?〕
〔豁出去了!我想過優...〕醫生故意湊近優的耳朵,小聲跟她說著。
〔讓...讓我確認一下...是醫生...平常穿的那件...醫師袍嗎?〕
這次換優說話卡住,醫生害臊地點頭。
〔只穿醫師袍,其他都沒穿嗎...?〕優的聲音在顫抖,還臉紅了起來。
〔沒錯...底下什麼都沒有。〕
優想像了一下,然後往後退好幾步。
〔您到底在對人家的身體做什麼啊!?〕害羞的優忍不住對醫生抗議。
〔對不起...〕
〔說對不起有什麼用?醫生這個大色狼變態禽獸!〕
連禽獸都說出口了...
等等...醫生都這樣了,那我不就是比禽獸更糟糕的存在嗎...
〔如果我讓優感到不舒服的話,那就任妳罵吧...〕
醫生似乎受到不小的打擊。
〔抱歉,是我太激動了...我並不覺得醫生討厭什麼的...只是暫時還沒辦法接受而已。對了...健太也是,他在床底放了很多成年女性的雜誌。〕
「關我什麼事!?幹嘛掀我的底啊!!!」健太因為被出賣而不平。
「你還真成熟耶...健太。」
「不是啦!是因為那雜誌裡有優的照片!我是不想讓別人買到雜誌...」
「好啦好啦~我知道,不用再解釋了。」
「才怪!你那眼神明明就還在誤會我。」
〔優真的很體貼呢~就算是自己沒辦法接受的事,也會為了對方試圖去理解,不會一味否定別人的想法。剛才的反問也很理性,一直在思考的樣子非常有魅力哦。〕醫生忽然稱讚起優。
〔但是...這還不是我最喜歡妳的地方。〕
〔那...最喜歡的地方是什麼呢?〕優好奇地問。
〔至今為止,優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妳怕飄落的花瓣被人踐踏,將它們放進花圃的身影。當時我不禁想著...到底要多麼溫柔的人,才會對那等同『沒有生命的物品』擁有感情?也許在其他人眼中,這是件微不足道,甚至不能理解的事。我也依然為妳那份崇敬生命的心感到溫暖,也因此慢慢產生好感。〕
「真是的...為什麼喜歡的原因不講這個就好?」健太吐槽醫生。
〔啊~我也記得這件事。可是,處理的時候我不小心弄髒衣服,之後被媽媽責備。然後她誤以為我很喜歡玩土,就開始在家裡種起植物了。〕
「什麼跟什麼...而且,優也太不會看氣氛了吧...」健太又忍不住吐嘈。
〔這誤會也太有趣了吧?〕醫生笑得很開心。
〔啊...對了,我跟妳說。剛才不是有提到某位婦人嗎?〕
〔是家裡經濟狀況不太好的那位女性嗎?〕
〔對。在那件事後,我有遇見她哦。〕
〔真的假的?怎麼遇到的?〕
〔是這個。〕醫生拿出一塊布。
〔哇~這上面的圖案是萬年青嗎?〕
〔妳說得沒錯。〕醫生微笑著。
〔感覺製作者的手很靈巧呢。〕
〔這是那位婦人做的手工藝品。幾年前,我偶然在百貨公司看到。因為實在太好看,當下就買了一些放在醫院。沒想到小朋友們都很喜歡她縫的花樣~不只是他們,我自己也覺得刺繡品看起來有種溫馨的感覺。〕
〔從百貨公司的店家問到購買管道後,我就開始每年都向她訂購。因為買的數量多,還會收到她親手寫的感謝卡。因為婦人改了名字,所以我根本沒認出來。直到最近邀請對方來醫院布置牆面,才發現是她。〕
〔那...醫生跟她有發生摩擦嗎?〕優緊張地問。
〔沒有。雖然婦人知道我曾是那間醫院的醫生,但也因為我是當時唯一開口關心她的人,所以她對我的敵意沒有像其他人那麼深。加上事件過了那麼多年,她的悲傷似乎也被時間漸漸撫平。啊...這些不是我自己亂假設的,是她親口告訴我的。〕
〔她說看到自己的作品能被人這麼喜愛,真的很高興。〕
〔難怪上次到醫院,發現有一整面的刺繡品~除了我,路過的人們也都會特地停下來看呢~我想...醫生不只是單純買了刺繡品,更是因為真心喜愛這些東西,所以才會選擇放在醫院、讓它們被更多人看見吧。〕
〔恩!臨走前,婦人還向我道謝好多次呢...明明是我更想和她說謝謝。要不是這次相遇,我大概始終都對她充滿愧歉吧?現在看到她過得很順利,能靠著自己的力量維生,我真的覺得很感動...心情也輕鬆許多。〕
〔而且,我已經決定以後每年都要回送感謝卡給她了!希望她到時不嫌棄我的字跡。〕醫生不好意思地摸著頭。
〔那醫生可要加把勁練字哦~〕優輕輕笑著,醫生的臉更紅了。
〔開玩笑的~我也會替您加油的!〕
〔謝謝。對了...這塊布現在送妳了。〕醫生把布拿給優。
〔但這是醫生很喜歡的東西...真的可以嗎?〕
〔當然。這塊布本來就是作為今天妳陪我出來的謝禮。〕
〔非常謝謝您!我會拿回家裱框,好好收藏它的!〕優認真地表示。
〔不用做到那個地步啦...〕
〔那...這個就先收起來吧。我很期待那天的到來。〕醫生闔上戒指盒。
優向醫生微笑,他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以後...我還能邀妳出來嗎?〕醫生羞澀地問。
〔當然~只要醫生有空的話。〕
〔問優一件事...之前有其他男生像我這樣約妳嗎?〕
〔我想想...除了健太之外就沒有了。〕
〔是嘛...那就好。〕
「真讓人火大!而且,我是絕對不會答應這門婚事的!」
醫生那副鬆了口氣的樣子徹底惹怒健太。
〔我送妳回去吧?車子就停在附近。〕
〔沒關係。我還想待一陣子。〕
〔但是...我不放心讓妳一個人回家。〕
〔謝謝您。如果真的有狀況,我會請家人來接。〕
〔我想今天出來醫生一定也累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好吧...那我先走了。妳回家小心。〕
〔好,您也是。下次再見了。〕優揮手向醫生道別。
優看著醫生剛剛送給她的那塊布,把它收進包包。
她坐在長椅上,望著夕陽下波光閃耀的河面發呆。
優嘆了一口氣,然後把音量提高。
「躲在樹後面的兩位,可以出來了沒關係。」
咦...?
「醫生已經離開了,不用再躲躲藏藏的。」
「走吧。」健太說,我點頭回應他。
「你們是跟在我們後面一整天嗎?」優問。
「沒啦...是碰巧遇到的,對吧?藏間。」
......
「那你們今天出來做什麼呢?」
「還能做什麼?不就是逛逛街嘛...我們逛完街,剛好看到神戶跟妳在這,就過來看看情況啊。」
「所以,你們從頭到尾都在囉?」
「不是一開始啦。就說是從你們在河邊的時候...」
「從?」
「啊,不是...」
優刻意用模糊的方式問話,反而讓健太暴露自己說謊的事。
「說實話比較輕鬆吧?」
「好吧...我的確跟蹤你們一整天。」
優看向我,還沒回答健太就開口。
「是我把藏間拖來的,妳不要怪他。」
「現在我只問一件事,為什麼要跟蹤?」優生氣地看著健太。
「那是因為...還不都是神戶的關係!我信不過那傢伙。」
「醫生又沒有做錯什麼。為什麼健太要這樣說他?」
「明明就有!他之前不就在優的病房騷擾妳嗎?不然妳說,他那時候到底對妳做了什麼?」這下換健太緊盯著優了。
「可是...如果我說了,你一定不會放過醫生嘛...」
「都還沒說,妳就有預感我不會放過他。那我當然會覺得神戶不能信任啊。優別再包庇他了。快說!那渾球做了什麼!?」
健太成功轉移焦點,優陷入沉思。
「啊...醫生對我做了『紳士』才會做的禮儀。」
「蛤...紳士?」健太皺起眉頭。
「沒錯~就是國際間交流會用到的禮儀!那個動作只是一種禮貌性的問候啦。根本沒什麼。客人也知道的,對吧?」優忽然問我。
紳士...國際交流...禮貌性的問候...?
「啊!難道...」
醫生也跟我一樣,親了優的手嗎?
不...可是我不能向優確認,至少現在絕對不行...
這樣健太就會懷疑我為什麼知道...
但是,不說的話健太搞不好會用手段逼我承認...
「藏間,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不...我...」
優用抱歉又無助的眼神看著我。
這種時候,就只能那麼做了吧...
「優說的是不是像這樣...」
我上前握住優的手,她緊張得叫出聲。
「很普通地和對方握手打招呼,但是因為太突然,所以嚇了一跳?」
「嗯...」優滿臉通紅地回應。
「示範完了就快點放開。」健太一說,我趕緊把手收回。
「打招呼就打招呼,神戶幹嘛要碰到優的手?」
「藏間也是,你的反應很明顯就是想到什麼。」
健太直盯著我和優不放,用眼神懷疑那些行為的真實性。
這下不只優紅著臉,我也覺得身子熱了起來。
「啊...別扯開話題!明明是我先問健太的。就算你不信任醫生,也不可以跟蹤我們吧?」優很順利地把話接了回去。
「呃...這是保險起見啦!我怕他對妳做出下流的事啊。而且,我們又沒有真的出手干預什麼。」
健太竟然好意思說這種話...
「哪有?你們兩個超級明顯的!健太應該知道我對你的聲音很熟悉,卻還是常常在旁邊大聲說話,遮臉的動作也很誇張。這算哪門子的跟蹤?幸好醫生似乎沒察覺到,不然他一定會覺得很不自在...」
「什麼?所以...優早就發現了?」健太臉色變得慘白。
「健太在書店外面咳嗽的時候就有感覺了。而且,這個實在是...」
優邊嘆氣邊指著我們的腳。
「啊!鞋子沒換...」健太懊惱地說。
我都沒注意到...還穿著平常去咖啡廳的那雙運動鞋。
「感覺是預計好的跟蹤,卻不換掉全部的裝扮...更不用說那些緊迫逼人的視線、你們兩個固定的身形,最該保持的距離也都沒抓準...」
「再說,跟蹤應該越少人越好,這又不是在玩...還是你們是來玩的?」優看著健太,他的臉越漲越紅。
「這次就算了...健太不過是怕我發生危險而已,客人更是被健太拖過來的。只是我真的覺得很不高興,下次別再這麼做了...」優失落地說著。
「對不起...」
「真的很抱歉。」健太和我向她道歉。
「回家吧。該吃飯了...今天爸媽他們會晚點回來。」
「好...」健太回答優。
「客人也是搭電車回去嗎?」
「對。」
「那我們一起去搭車吧。」
準備要離開時,我叫住了優。
「優,我有件事想問妳。」
「您想問我什麼呢?」
雖然還有很多想搞清楚的東西,但是唯獨無法忽略某件事。
「為什麼...優要拒絕醫生的藥呢?」
「......原因就是剛才說的那些。我不想讓醫生花費心力在研發上,而且覺得把握當下比延長壽命來得重要。」
「除了這兩個理由,沒有其他的了?」
「嗯。可能我剛才沒說清楚,讓客人擔心了。但是我真的沒有考慮那麼多,請您放輕鬆。」
「這樣啊...抱歉,是我多想了。」
「沒關係,謝謝您替我擔心。我們出發去車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