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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暂时落脚的长屋，克萝姆脚步轻快的走向房间里的地炉，准备生火。

刚泡完澡可不能让身体着凉了，况且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夜晚稍微有些光亮也让心里踏实许多。

「树桐阁下请先换上准备好的睡衣吧？我去把被褥铺一下。」

烤上火的克萝姆，目光看向屋子里侧的矮桌，上面放着叠着的素色衣物，似乎是前人遗留下来的衣物。

原来如此，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吗。真不愧是克萝姆呢。

明明已经很久没有人穿着了，衣服上却没有一丝灰尘，闻着也没有异味，想必已经提前洗过了。

平日里一个人生活惯了，突然被人侍奉着总感觉有些怪怪的。不过，这种感觉相当不错，我也过上领主般的生活了吗？说笑的……我可连领地和爵位都没有呢，只是被暂时托付了斯塔罗斯城。

我拿起桌上的衣物将它撑开，透过抚摸能够感觉到是非常精细的布料，同时这个设计是……

「呜喔~这可真有风情啊。」

是浴衣。在异世界里竟然有浴衣！？

不，这个村落本身就有着浓厚的东方气息倒也并不奇怪。

换上浴衣，当细腻的布料划过皮肤带来了丝滑的感触，这种感觉仿佛已经过去了许久。当再次体验到的时候，果然……我会再次认识到自己是一名日本人啊。

就在更衣的一小会儿里，克萝姆在里屋的地面上铺上两个相邻的被褥，是相邻而不是紧挨，不然我们看着就像出来旅游的新婚夫妇一样。

「身手好快啊。」

「嗯……训练时候的习惯。」

看着克萝姆雷厉风行的动作我不禁感叹道，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训练？

啊，听说妖鬼族在成年之前都会被集中的关在一起锻炼杀人技巧。

今天中午在村落的谷底看到的那个令人作呕的地牢，该不会就是……

「如果行动慢的话，就会被教官殴打，在训练所纪律是非常严格的。」

村落奉行的是军事化管理啊，也难怪克萝姆的身手与行动都是一等品。稍微联想起军训有些令人生畏呢。

不过，行动慢了就会遭受暴力，可真是『鬼教官』啊，因为是『妖鬼』。好冷……

夜也深了，周围时不时的响起「咕咕咕」的声音，似乎是猫头鹰的鸣啼。

今夜在这个村落里暂居一天之后，明天也该返程了。

从斯塔罗斯出发来到这里也快两周，等回去的时候相当于又过了一个月，不知道大家过得怎么样。

啊……不过再怎么想也是没有意义的，毕竟被那个『首席』视察官(阿贝尔·艾邓)下令不准过度接触公会成员。同时公会目前停业中，女子会那边也因为我的连带责任而受到了禁闭处分。

想到这里还真是惆怅呢。

我在地铺上辗转往复，坚硬的地面躺的全身发疼，真亏妖鬼族的人能在这种环境下睡着。

不……想必是为了时刻磨炼个人的意志吧，那群人真是修罗啊。

「克萝姆……睡着了吗？」

是在难以入眠得我瞄着身边的女孩轻声的问道。

她轻闭双眼胸口富有节奏的起伏，呼吸也非常平静，显然是睡着了。但在我发出声音之后克萝姆迅速的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吗？阁下？」

「……抱歉，有些睡不着，吵醒你了吗？」

「浅睡而已，暗杀者的心得之一，即便是休息的时候也要时刻警觉周围……嘛，如今已经没必要再杀人了，不过是不好的习惯罢了。」

「是吗……」

见我因为打断她休息有些愧疚的语气，克萝姆轻松的笑了笑。

「没关系~其实我也没能怎么睡着，况且……如果闭上眼的话，杀害过得死者们的脸会在脑中浮现。」

克萝姆……和我说说你的事情吧。

嗯，当然没问题。而且……我也希望树桐阁下能够知道。

能够得到克萝姆的信赖是好事，但从她的语气中沉重的感受到一些忧伤的氛围。

「行吧，我什么都会听你说的，放马过来吧。」

我气势十足地说着，把克萝姆逗笑了，空气中的氛围也感觉略微缓和了一些。

她仰视着屋顶的天花板，视线仿佛瞟向了远方。随之透着月光稍显苍白的嘴唇轻轻拨动。

「你也知道，这所村落的传闻吧？」

我点了点头，但凡对『妖鬼族』这一亚人种族有过深究的人必然会知晓的事情。——隐藏在村落之中，血腥与暴力的秘密。

「曾经这个村落作为暗杀者的育成所在柜面下的世界里相当著名。小到平民的孩童，大到一国的皇帝，只要付够科隆无论是任何脏活累活都会不计一切去完成。这是妖鬼族的使命，同时也是妖鬼族的自尊。」

克萝姆语气郑重的说着，妖鬼族将侍奉主人视为崇高无上的『天命』，仿佛她曾经就是如此坚信不移般的语气。

而这个故事我也略知一二，曾在五大都市乃至劳伦菲尔特全国都热销的《劳伦菲尔特王国建国记》中也有过记载。这即是传说，也是史记。记载中的『妖鬼族』蹭给与解放王劳伦一击重创险些丧命的故事。

然而，属于妖鬼族的这份强大却是建立在无数鲜血与苦楚之上，所交换而来的『禁忌之力』。

「妖鬼族，为了能够继承个体强大的战斗力而犯下了2种令世人都难以接受的禁忌。其之一便是为了延续强者的血脉而进行的近亲结合，其之二则是将拥有天赋之才的孩子们将他们关在地下牢之中直至成年都进行着难以承受的杀人训练。」

克萝姆的话语比我听过的任何一句话都要来的沉重，虽然这件事我早已从相关的书目中事先了解过了。但此刻，经由受害者本人的克萝姆口中流露出的话语，却令人震惊般真切得感到揪心。

究竟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做了什么，才让这名少女的眼中染上宁静之夜似的绝望神色。

一定是常人无法忍受的苦楚，甚至百倍……千倍。

「我也曾在那个地狱之中，直到成年为止……」

克萝姆惊措的抬起双手，反复幻视见手上沾满了鲜血而不断地颤抖着。

「杀了……很多唷……至今为止。」

甚至眼泪从眼角滑落，浸湿了被褥。

「将同族……将敌人……将无辜的居民……将孱弱的小孩……杀了许多。」

「感到痛苦的话就别再说了！」

我真想翻过身去抱住她的肩膀，她颤抖的声音我已经不想再听了。

但是停不下来，克萝姆没有停下来的打算。纵使她的内心已经无比煎熬了，但依旧选择直面过去与现实。这份勇气，这份意志，我真的远不及她。

「所以我不想在做了，就这样对长老们说了……」

「然后呢？」

「将我处分了命令下来了。」

眼泪划过脸庞的瞬间，克萝姆欣慰的笑容浮现了出来。就好像认为自己再那一刻被当做道具一般被处分掉才是最好的结果一样。这一瞬间我的心脏猛烈地绞痛，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但是……你却活下来了，你命不该绝，一定有上天让你活下去的意义。」

我从来不相信神明，但只好那么说。此时此刻比任何一位妖鬼都活到现在的她或许真的是天命所归。

面对我的安危克萝姆晃了晃头，轻易的否定了。

「让我活下来的，是待我入亲生父亲一般的师傅牺牲了自己的性命所做的。」

「师傅……」

记得是克萝姆的师傅，是教授了《识天一刀流》的……

「妖鬼族的战士没有名字，只有一轮之花的名讳为代称，其名曰为『椿』。继承《闪》之名的三大长老之一。」

这个我知道。《闪》、《阳》、《阴》是妖鬼族的三位长老。这个名为《闪》的长老，正是250多年前给与劳伦王重创的妖鬼族。

但因为对劳伦王的行刺失败而背负污名，纵使如此也能攀上长老之位想必在剑术方面有着相当过人的地方。

「师傅曾与这个国家的解放王劳伦一战并险些杀死他，但之后面对英格利特和劳伦二人的联手还是败下阵来。」

「二对一吗？！」

「师傅是那么说的……」

虽说兵不厌诈，但二对一确实不符合英格利特家的骑士道精神。

当然也不排除是后世将对决进行了美化，但《劳伦菲尔特王国建国记》的原著中，关于这方面的描写也相当暧昧。克萝姆师傅所说的大概是真的吧。

不过……二对一。

后世被称为『武之极』的《白帝》英格利特，以及被尊为《解放王》的劳伦菲尔特。面对两人都还能全身而退，克萝姆师傅的身手真是令人不寒而栗……不愧被奉《闪》的名讳呐。

「哈……哈哈哈……光是听着身上就冒起了冷汗，被褥都感觉要被浸湿了。克萝姆的师傅可真是强呢。」

「嗯……很强。如果不是我拖累了师傅的话，他一定能够活下来吧。」

「克萝姆……」

「师傅为了保护我，保护心里已经出了死亡这一解脱之外毫无挂念的我，与一整个村落为敌。他的英姿哪怕同时对上《阴》《阳》长老外加一众精英们都不落下风。」

「竟有如此……」

简直就像是开挂级的强度，明明已经惊讶的哑口无言了，但每次听完克萝姆对师傅的描绘都会让我更加感到冲击。

强如《闪》长老这样妖鬼族，最终却还是丢掉了性命。也充分的理解了在这个世界里哪怕有着绝对的武力，也是有无法达成的事情。

「然后，已经欣然接受被处分掉的我面对正面刺来的刀也无动于衷。但是师父他……」克萝姆擦了擦眼角滑落的泪滴接着说道。

「比起自己的性命，却挡在了我的面前。随后……随后……」克萝姆的声音越来越哽咽了。「他将枯枝般干瘦的手掌拂过我的头发……挤进最后的微笑。我慌张了……我拂过他那双脆弱的手不知所措的询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那一刻我抬起头，仿佛第一次看清师傅的面庞一样，那般苍老、那般慈祥的神情。宛如就像真正的亲人一般说道……」

这一刻，从克萝姆口中说出的话语，仿佛我也能亲耳听见一般。

沙哑的、粗糙的，宛如枯树枝折断般刺耳的声音，却又苍劲有力、不失潇洒的语气……

『你是……良心啊。吾之生涯中见过无数的人……只尝一败。那个人的心……与你如出一辙。一定……你会是妖鬼族的良心……是斩断妖鬼族……两百余年的……血腥与残忍……的……光……芒啊……活下去……！干花……不、不……这个名字……和你、不符……漆黑而又美丽的……光……克萝姆哟……』

「在那之后的记忆就断掉了……大概我的力量暴走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将全部的同胞都杀害了……鲜血弥漫在山谷之中，将整座山都染上了猩红色……」

暴走……

克萝姆所担心的，妖鬼族独一无二的象征。在这个世上被称为『鬼人化』或是『狂暴化』之类的，以理智作为代价短时间内巨幅提升战斗力的手段，但对身体的负担也超乎想象。

「我在那之后躺了一周间无法行动……饿了就吃嘴边的苔藓，渴了就喝天上的雨水。这全都是为了遵循师傅的遗志……活下去，随后改变整个部族，只是……这一切都变成了徒劳。」

「醒来之后发现同胞都被杀害了是吗？」

克萝姆沉默地点了点头。

「所以……妖鬼族现在除了克萝姆之外……都灭亡了吗？」

虽然很不愿意去想，但照这样来看恐怕是……

「我不清楚……从村子里出逃的人也有，执行任务而在外的人也有。当他们回到村落看到这个现状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吧。」

何止是大吃一惊……恐怕已经绝望了。

「欸？但是……但那之后你又是怎么和混沌扯上关系的？」

「那是因为……将同伴都埋葬了之后。走投无路的我刚好遇到了来到村落想要雇佣暗杀者的《博识……路弗莱·海涅。」

「然后你就和他走了？」

克萝姆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也无可厚非……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肯定想要尽快忘掉这段痛苦。况且为了生活下去也别无选择。

如果我是海涅的话，看到能够仅凭一己之力就屠灭整个精英遍布的暗杀者村，我也会想要占为己有吧？

……不，比起这个我更可能会害怕到双腿发软吧。

现在知道真是太好了，在我熟悉克萝姆，理解她的内心和为人之后知道这件事……

克萝姆并不残酷、并不可怕……是内心柔弱的少女。被强硬的赋予杀人的使命，并逼迫其用自身的性命与他人的性命做出衡量。恶毒的是那样的妖鬼族！

从今往后……我想无论任何的言语，任何的陪伴都不可能也不应该抚平她心中的伤痕。这份伤疤会时刻是她铭记自身的生命所承载的重量。

在无数尸骨与血肉堆积的陵墓之上，她的内心会一次比一次坚强。我愿意相信她……

「克萝姆……」

我翻过身将被褥贴了过去。

「欸……阁、阁下……」

我钻进一脸茫然的克萝姆的被窝。

体温虽然非常温暖，但是四肢却感觉有些冰凉。我伸出双手环抱住她的肩膀，将她的头埋进了怀中。

「只是狭隘的地方真是抱歉，稍微凑合一下，让我就这样抱着你吧。」

「阁……下……」

克萝姆轻声呢喃着，将脸埋进了我的怀中。胸口的浴衣感受到温热而又湿濡的感觉。我像是安慰一个无法入睡的小孩一般，轻轻地拍打其她瘦小的后背。

真可怜……成年之后就遭收到如此的遭遇……嗯？成年之后？

记得劳伦菲尔特王国的女性成年年龄为16岁，但这里可并非王国境内。有关于亚人记录的书目中记录，好像妖鬼族的孩子成年的年龄是……

「那个……克萝姆小姐？你今年几岁了？」

「今年就11岁了。」

「11 ！？」

我吓得连忙放开她的肩膀，克萝姆也呆呆地望向我。

没错！没错！没错！我没记错，妖鬼族的小孩为了尽可能的踏上战场，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的成年年龄为10岁！随后根据她的描述在执行任务没多久之后又是屠村的……仅仅只过了一年之载。

突然想起来了，第一次见到克萝姆的时候她就大胆的露出小腹展示着身上的印记，就好像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在那之后的种种都感觉到性知识单薄的倾向，没想到都是真的！

11岁！就连比她身材较小得多的艾莉丝都还要年幼一岁啊！

「不不不，你怎么看都像是16岁吧？身高也差不多和菲娜持平，身上的肌肉也……」

「啊……啊……那个……妖鬼族亚人的身体体征就是发育的快……」

见我难以置信的样子，克萝姆也惊慌失措的回应着。

啊啊！战斗民族！真不愧是啊！

回忆起温泉发生的事情，我竟然对11岁的，比艾莉丝还要年幼的，和玛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做出那样的事！

不不不！在此之前也有过提示吧？树桐！玛珑对女子会的大家都喊作妈妈，菲娜则是阿姨，但艾莉丝和克萝姆却是姐姐！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梦吗？该不会是预知梦吧！？

「阁、阁下？您没事吧？您脸色不太好哦？」

克萝姆一脸担心的坐了起来，手掌贴在了我的额头之上。

原本平平无奇的举动，此时却让我感到莫名的背德感，心跳怦然加速……

咿？难道我真的是萝莉控吗？